“大人。”
兰妱脸火一般烧了起来,她断断想不到刚刚还是肃着脸端坐在一旁的郑愈会突行此举,而且此时她已被他抱入怀中,靠得那么近,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和异样。
这人,好好的说着话,怎么会又突然如此?
***
兰妱不敢反抗,可这是在马车上,青天白日的,这,也未免太过夸张了些。
她又羞又急,小脸憋得通红,郑愈看她脸色染得如同映日桃花般的粉润,越发的身-热,他伸手搓了搓她的下颌,低声道:“不用担心,我的马车是特制的,做什么外面也听不到丁点动静。”
兰妱简直是要晕过去,难道他还真想在这里,这个时候,做什么不成?
这个人真的是当初那个在乾元宫莲池亭冰冷地拒绝她,说什么“你又与我何干”,看似完全不近女-色的次辅大人郑愈吗?
情急之下,兰妱竟然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口,道:“大人,传闻中,您不是从来都不近女-色的吗?”
这么多年,他的后院可也干净得很,可是,可是......她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将面前这个人跟之前他在她眼中的形象重叠起来。
郑愈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愣完就笑了出来,他日常是很少,或者说几乎都是不会笑的,但兰妱发现,在两人亲热之时,他对她却并不会吝啬对自己的笑容。而且兰妱还发现,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会让人心跳加速那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本身情境的原因,还是只是因为少,所以也就格外动人心些。
他道:“我自然是不近女-色的,但现在你是我的夫人,我们做什么不是天经地义之事?算得什么耽于女-色不成?”
这回是兰妱怔住,她觉得他说的不太对,但因着他这般神色说“你是我的夫人”,一时竟是有些心跳不稳,她涨红着脸喃喃道:“可是,大人,毕竟,毕竟现在是在白日,马车之上。”
“难道有谁规定在白日,马车之上,不得行夫妻之事不成?”他似笑非笑道,“夫妻之间,难道还分白日,黑夜不成?”
兰妱:......这是什么狡辩?白日宣——-可不是什么好词。
可这话她却不敢,也羞于说出口。
郑愈看着她,却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面上慢慢上了一层疏漠,往后靠了靠,淡道:“我的后院,我想要如何,关他人何事。”
不过他这么说着,情-欲倒真是慢慢退了下去,身上也清冷了下来。
喜怒无常,情绪莫辨。
兰妱心里只能用这两个词来概括。
第25章
兰妱察觉到他该是不欲再继续, 虽然如释重负,但也看到了他面上的那层疏离和淡漠, 有些不安,喃喃的唤了一声“大人”。
不知是不是为了抚慰她的不安,他捏了捏她的小手,略扶了她坐好,虽然仍是一臂将其揽在怀中, 却是坐得正了些。他道:“今日在大长公主府感觉怎样?”
兰妱见他问起事情, 心中稍安, 只要一说正事, 她就能镇定下来。
她认真道:“大人,妾身觉得, 大长公主此次对妾身的态度和上次似很是不同, 是因为大人您跟她说什么了吗?还是, 因着您为妾身请封一事, 已令她打消了把周三姑娘嫁给你的念头?”
郑愈慢慢摩挲着她的手,道:“她的心思永远不会变, 变得只有因应时事而不得已改变的姿态, 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 你都要小心防备,我不在府中之时,不要自己去她府上,不必理会她的命令, 更不必理会那些狐假虎威的下人,有什么事情,我回来之后,自会帮你处理。”
观她今日态度,她会莽撞对她直接下手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女人,他已经尝到了那种滋味,就像久不辩色之人突然看见了五彩,常年待在黑暗之中的人突然见到了阳光,是不会舍得再失去的。
而且,当年他未出世或尚在襁褓之中,无能为力。现在,他的人,有谁敢来动一下试试?
兰妱听言偏头看他,这好像已经是他第二次这般说。
她自幼时进入太傅府,就被人以轻贱的态度居高临下的养着,一直小心翼翼万事自己筹谋着,所以对别人一点点真诚的温暖都会很珍视,现在见他这般处处护着自己,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大长公主是他的祖母,她又觉得他对大长公主的态度有些奇怪,他对她竟然防备如此之深。想到他的身世,兰妱便知这其中必有缘由,所以没说什么,只很乖巧的“嗯”了声应下。
他实在是喜欢她窝在自己怀中乖巧柔顺的模样,身体对她更是毫无抵抗力。
而她被他这样搂着,在他又渐要变色的目光下,若是不说些什么,着实奇怪和难受,所以兰妱想了想便问道:“大人,大长公主的那个婢女绿禾,可有什么特别吗?”
郑愈眯了眯眼,道:“怎么,你觉得她不妥?”
兰妱轻声道:“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还有,她的仪容姿态并不似一个普通婢女。”
郑愈“嗯”了声,慢慢道:“她自幼跟在大长公主身边,很受大长公主的宠爱,大长公主待她,的确与别的侍女不同,此事,你当作见不到即可,和大长公主府那边,牵扯得越少越好。另外,年后泰远侯夫人说不定还会邀请你去泰远侯府,直接拒绝了就是,不必怕得罪他们。你是我的夫人,本身就已经和他们是死敌,所以连应付都不必。”
他一口一个“大长公主”而不是“我祖母”,还说和泰远侯府是死敌......兰妱听得心惊。她其实是重情贪恋温暖之人,虽自幼被带去太傅府,但和父母家人感情却极深,在太傅府,也有兰媛等姐妹相互扶持,想到他的身世,他几十年如一日冰冷的生活,心里便有些说不出难受。
她的手在他手中无意识的动了动,身体也往他身上靠得更紧了些,“嗯”了声,然后低声道:“谢谢大人。”
但她很快就为自己这么下意识的所为后悔起来。
他对她的身体反应强烈,她这么细微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他,他低头看她,此时的她一脸温柔恬静,带着一丝她自己可能都不清楚的亲昵和依恋,没有半点作伪。
他想起她说的,只是想要一个安心之所,所以,现在她在他身边如此,是安心了吗?
漫漫车程,他还很少有这么闲下来的时间,而且,他其实也在试探着,他对她的身体反应,一点一寸。
试探清楚了,才好把控。
而此时,先前清冷下来的身体又热了起来。
他低下头来吻她。
在她又一次受惊想避让之时便在她耳边道:“试着接受我,你会好受很多,不必在意那些教条,你是我的夫人,听我的话才最重要。”
***
兰妱虽仍觉不好,甚是羞怯,但一来她不敢抗拒他,二来她已隐约的发现每次郑愈从大长公主府出来面儿上虽无不妥,但实际上情绪很有些不对,他对自己如此这般,在肌肤相触之中,她竟觉得他竟像是在从中汲取着什么,又似是在发泄什么。他那样冷硬的人,这种隐藏极深的脆弱或者痛苦也会愈让人不忍,所以她便不太忍心太过拒绝他。
而且,她发现床笫之间,他喜欢自己对他柔顺,她越柔顺,那时再求他,他才会温柔一些,所以最终她还是顺了他,只小声的求他适可而止罢了。
如此两人好一番缠-绵之后,空气中尽是旖旎的味道,她衣鬓散乱,满面羞红,娇娇的被他搂着,想起身,却是半点力气也无,他抚摸着她,引得她一阵战栗,她再不敢胡来,低声求道:“大人,还是不要了,妾身今日回家中,若是被人看出端倪......”
他“嗯”了声,道:“时间还早,迟些时候我离开,唤你的侍女过来帮你梳妆一下即可。”
他这般说,兰妱可不好意思就这副模样唤秋双和阿早来帮自己梳妆,待恢复了气力,她便坐得离他远了些,自己简单重新整了整发髻和衣裳,好在她肌肤甚好,从不用什么胭脂水粉,便也就没有妆容花不花的问题。
郑愈则是一直靠在一侧软垫上看她梳妆,目光幽深莫测。
后面还真有些时间,兰妱再不想惹他行这等磨人之事,她很不喜欢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黑夜里便也罢了,马车上,这种时候实在心慌得很,更怕回家露出什么行迹,也太羞人了些,便想着寻些事情去说。
她思忖了下,道:“大人,今日在大长公主府花厅等候你们之时,绿禾特意引了我见到了太子妃娘娘。”
她知道,即使自己不说,之后秋双也多半会向他报告的,她不若自己直接告诉他,然后看看他的态度,也方便她日后的行事。瞅着太子妃那样,还有宫中的兰贵妃,将来相对的时间肯定也不会少。
郑愈听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置于车侧的手就是一顿,然后仔细看她面上的神情。
她并未垂下眼睛,相反,她是睁大了眼睛很坦荡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如水,又约莫是两人刚行□□不久,此时眼神还带着些迷离的软糯,亲近信赖,那意思大概就是我什么也没有瞒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发生的事情。
他又记起这是个很会装模作样的丫头。
他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儿,慢慢道:“前几日,我收到了北疆暗探送过来的一些资料,是有关西坪军中过去数年私吞军粮,贪慕军饷之事,其后台指使之人都是指向西坪甘家。”
兰妱一惊,太子妃,西坪,西坪甘家,太子殿下的外家......
这也不是她该知道的事。
她瞪着他不出声。
他便续道,“其中很多罪证是抹不去,做不平的,暗探拿到这些资料,中间费了不少周折,甘家应已知晓。以时间来算,想来朱成祯怕是也收到了甘家送过来的消息了吧。”
“大人,您,您是说太子妃娘娘是太子殿下派来见您的?”说完她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不,不可能吧?因为郑愈他手中握了西坪甘家的罪证,太子殿下就派自己的太子妃,去私见她的旧情人?他可是一国储君......
兰妱脸上的惊异掩都掩不住。
她面上的表情甚是好笑,他笑了笑,又转了话题,道:“当年,我离开京城去北疆之前,大长公主曾起意将太子妃许配于我,但此事遭到南平侯府的激烈反对,几乎将其禁足。南平侯府培养她,是寄予了很大期望的,最后她也的确不负南平侯府的期望,嫁给了太子朱成祯。但这些事情至始至终都是他们的事,跟我并无任何关系。那时我已经准备离开京城去北疆。”
他是在跟自己解释他和太子妃的关系。
兰妱一时之间简直坐立难安,她其实没有想让他跟自己解释那种事情的意思。她只是,想知道他对太子,太子妃一系各人的态度,将来她好应对。
然后,她发现,他最喜欢说的就是,和他何干?
想到先前在大长公主府见到太子妃时她眼底的落寞神情,再想到周宝薇口口声声说郑愈对她长姐如何痴情苦情,兰妱心底就升出些荒谬的感觉来,一时哑然。不会是连太子都以为郑愈他,对周宝蕴情深不已吧?
而此刻因为提起那些旧事,郑愈不免也想起当年的事情。
他十岁前跟着东明大师四处游历,十岁时,被东明大师送回大长公主府的庄子上,其实那是承熙帝要求的,他总不能真做个和尚,总需要一个身份,习武练剑,征战沙场,好建功立业。
只是他自出生起就待在东明大师身边,因为他母亲是心怀怨愤难产而亡,据说他身上天生就带了一股子戾气,为祛除他身上的这股戾气,东明大师日日带着他诵经拜佛,带他遍地游历,冬踏积雪夏踩沙漠,看尽人间千苦,尝透世上百味,最后就像是被施了什么咒似的被磨得无心无欲。
还有,他身旁还有一个身中异毒,每日受病痛和余毒的折磨痛苦不堪,终身只能坐轮椅的兄长为伴。
他回到大长公主府,面对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脸色?
大约大长公主是为软化自己,就接了周宝蕴陪伴在自己身侧,大约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童真无邪”“玉雪可人”,后来据说还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周宝蕴不能打动的?也真是可笑。
后来的那一场闹剧,他的确从始至终都没出过一句声,表过一句态。
本来就是,跟他有何干系?
兰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感情之事,她还是少触为妙。
她想了想,道:“大人,那您上次受伤,可是跟西坪甘家有关?妾身听说,西坪甘家在西坪一手遮天,位似藩王,连陛下都不能奈他何,京中又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若是您手中有他们的罪证,联姻不成,他们怕是会对您不利。”
郑愈看着她认真还带了些忧虑的小脸,轻笑了声,道:“嗯,他们一直想暗杀我,从北疆到京城,这几年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但他们以前没能杀了我,现在也不会那么容易杀了我。”
看她的面色因他的话不但没好转反而更白了些,他扫了她一眼,有些随意的慢慢道,“害怕吗?你当初求我入我府中,是为了好好活下去,可是现在跟了我,却随时都可能死,有没有一点后悔?”
兰妱抿唇,她看他,他的表情随意,似是随口而出,可她却无法视他的话当作随意之语。
她看着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认真,道:“大人,您于妾身之恩,比妾身的命更重要,即使将来妾身死了,也是妾身自己的选择,绝不会后悔。”
她自八岁起入了太傅府,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就是被送给如厉郡王那般之人,身不由己,任人□□。她在太傅府,如何不知道众人看她的目光,眼底深处的轻慢和不屑,嫡支小姐们看不起她们的轻贱眼神几乎从不掩饰。她是想活下去,却也不愿那般苟且活下去,可她心里又牵挂着自己的父母亲人,并不舍得轻易言死。她一直坚信,她有这条命到这世上,不是为了轻言放弃去死的。
现如今能如这般,不随便为人轻贱,能有一定的自由度经营自己的生活,这些都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他虽霸道无常,但她在他眼中,从来也没看到过他对自己的轻贱。她很清楚,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只要她稍作拒绝,他定不会强迫的,其实还是她自己厚着脸皮求来的。
就算她和他接触不算多,但却莫名相信他,就算她死了,他以后也定会好好照拂她的父母家人。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眼睛,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她那样的处境,得是有多幸运,才能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