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本是一本书,兰贵妃兰雅是穿书而来的。
原书中,女主便是眼前这个兰妱,而她兰雅不过就是个早期的背景板,早早的就在这宫中香消玉殒了,是她穿了进来改变了一切,改变了兰妃的命运,兰家的命运,也改变了原女主兰妱的命运。
但那本书她也只看了个开头,只在评论中看到剧透,道是女主兰妱嫁给了皇后之子,两人危难时期就相濡以沫,最后获得男主独宠,男主登基之后就册封了她为皇后,且椒房独宠,男主终身也没再宠信过她人,对兰妱甚至可以说是痴恋也不为过。
兰贵妃穿了过来,先是稳住了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保住了家族的荣华,然后就命家人将兰妱从远在江南的老家兰湖镇连同她的家人一起接了过来,养在了兰家。
当然,她没有明说,只说挑了颜色好的族女放在家中好生教养着。
家中从族中接了好几个小姑娘过来,那其中果然就有兰妱。
众人皆以为她这么做是为了固宠,或者是为了养着她们将来好作联姻,或拉拢人心备用,她的父兄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没有作过解释,既然养了,她也不排斥可以这么用。
但她的初衷,其实不过就是为了原女主兰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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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然成了兰贵妃,这些年在宫中结怨不少,更是成了甘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也不能再容太子登基上位,否则将来她和她的孩子都怕是会不得好死,又会回到那本书的起点。
可是太子谨小慎微,虽无什么特别的才能,但却也无什么过错。
就是在朝堂上,兰家的势力也远不能和支持太子的势力相提并论,所以她便只能从原书中太子“痴恋”的原女主,现在为她手中掌控的兰妱身上下手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让兰妱再如原书那般嫁给太子。
因为女人嘛,兰贵妃自认十分了解,若是把兰妱嫁给太子,就算是她兰雅和他们兰家对她恩情再重再深也好,她也一定会为了太子背叛她,背叛兰家的。
所以她考虑再三之后便把她安排给了未来的权臣,郑愈。
既然原书太子那么痴恋女主,想来就算兰妱嫁给了郑愈,他对她应该也不会毫无感觉吧?
让郑愈对上太子,她坐收渔利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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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妱是在兰老夫人和兰大夫人的一路温言好语中回兰府的,兰翎语频频看她,像是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个怪物出来,不过她也显然已经受了兰老夫人和兰大夫人的叮嘱,对兰妱并没有任何恶言或再轻慢相待。
就像她母亲说的,两人的身份有云泥之别,就算兰妱再狐媚,她入了郑府,也不过就是个侧室,只是为她和表哥铺路用的,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过以色侍人罢了。
兰妱回到兰府之后就求了兰老夫人,道是自己的婚期就在二十日之后,能否容她回家里探一探父母兄弟,也跟他们说上一声。
这些年兰妱被养在兰府,每年都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去探一下。
兰妱心道,也不知将来嫁去郑府,还有没有机会能多点回家看看。
她现在也没敢就想着帮着家里完全脱离兰府掌控了,兰府势大,宗族力量更是强大,他们一家渺小如蝼蚁,是很难对抗宗族力量的,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兰妱请求回家探视,这个时候兰老夫人自然允了,不仅允了,还恩准了她在家中住上一晚,又赐了不少东西让她带回家,最后还跟她道:“阿妱啊,你先回去住上一晚再回来。不过你虽自小就养在我们府中,我也是一直都把你当成了亲孙女儿,但我知道,你心里定还是记挂着你父母,所以我仔细思量过了,届时还是会让你回家待嫁,从你家中出门,想来如此你父母也能更欣慰,安心些。”
“谢伯祖母。”兰妱大喜,忙跪谢道。
第4章 兰家
兰妱父母现在住在京城西郊,帮兰府打理着一个小田庄,坐马车过去要一个多时辰。
兰家原本也不住在京城,是住在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一个江南小镇兰湖镇。
兰氏是兰湖镇第一大族,镇上泰半的人都姓兰,而兰太傅兰贵妃这一支则一直都是族长那一支,几代都在京中为官,是兰湖镇方圆几百里的世家大族,自贵妃入宫诞下三皇子,兰家更是显赫。
不过兰氏一族再显赫,本也和兰妱一家无关。
兰妱一家是族中平民,和太傅兰贵妃的嫡支已经隔了好几代的关系。
都说是他们家祖坟上冒了青烟,生了个美貌的女儿,一家才被嫡支重视,接到京中来享受荣华富贵,女儿当小姐般锦衣玉食的养着,将来定是要嫁到富贵人家的,儿子也跟嫡支少爷一般送去书院读书,真真是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
还是皮相生得好。
所以现如今远在江南的兰氏一族对女儿都格外重视,生得漂亮些的,都好生养着,不给晒太阳也不给做粗活的,待嫡支有人返乡,族人就会带着女儿去磕头,就盼着嫡支能相中自己的女儿,也能给接到京里去,带着家里好一起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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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我回来了。”
兰妱进了庄子下了马车走到兰家小院,就看到了自己母亲正在门外用凳子门板支着棉被逢着外套,已经十月底,天气转凉,该添棉被了。
旁边则是两岁多的小侄子顽皮地围着被子绕圈打转。
这一幕看得兰妱眼睛有些发酸。
她幼时,在兰湖镇的家中,便也是这般坐在母亲或者祖母身边,陪着她缝被子的,若是祖母的话,每次还都会在祖母换线的时候帮她穿针,因为祖母的眼睛不好使,她穿好了,就乐呵呵地等祖母夸奖。
现在祖母不在了,她也早没了无忧无虑的心境。
兰大婶孟氏听到兰妱的声音,这青天白日的,还以为自己得了癔症,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女儿俏生生的立在不远处正看着她笑,身后还带着丫鬟冬枝大包小包的拿着不少东西。
好端端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回了家中?
孟氏又惊又喜但随即想到什么又有些色变,她忙放下针线上前迎了女儿,问道:“阿妱啊,这好端端的,如何就突然回来了?”
兰媛家也是住在西郊,这千里之外难得的乡亲,两家就常有来往。
兰媛月底就要远嫁去云南给云南王世子做侧妃一事她们也都知道了,此时阿妱突然回来,是不是也跟亲事有关?
兰妱的亲事,简直就是一直悬在孟氏心上的一把刀,让她常常难以安眠。
兰妱看出母亲的担心,忙挽了母亲的胳膊,笑着安抚道:“无事,母亲,我就是想您了,所以求了伯祖母的恩典,回家里来看看。”
孟氏看了看兰妱身后跟着的丫鬟冬枝,抿了抿唇,也没再多话,就迎了兰妱进屋。
***
午后,兰妱打发了冬枝去给大嫂平氏去厨房里帮忙,自己就搂了母亲孟氏在房间内说话。
兰妱先问了几句弟弟兰恩庭在书院的情况。
兰恩庭十五岁,跟兰媛的弟弟兰真,还有兰府的两个少爷一起在京里有名的清河书院读书,兰恩庭憨厚寡言,兰府的那两个少爷骄奢,兰妱一直都担心兰恩庭被欺负,或者有心带坏。
孟氏道:“你不用担心你弟弟,他都好着呢。你弟弟他是个闷葫芦,以前什么也不肯说,前段日子阿媛家的阿真过来说话,阿娘才知道,最初的时候,那些权贵家的子弟看不上庭哥儿和阿真,寒门子弟也觉得他们俩是走后门才进去书院的,也看不上他俩,所以的确是受了些排挤。”
“可你知道庭哥儿和阿真都是踏实也能吃苦的好孩子,对这些并不在意,两人的功课也不差,时间久了,便也有些寒门的子弟渐渐接纳了他们,中秋的时候,庭哥儿还带了两个家在外地的同窗过来家中吃饭,阿娘看了,都是好孩子。”
兰妱听言这才放下心来。
她不怕兰府的那两个少爷冷落弟弟,她还怕他们对他太热络。
***
说了一会儿话,孟氏放松下来,兰妱这才将自己的亲事小心地告诉了她。
孟氏原本也就是乡野小镇上的一个普通妇人,父亲是个老秀才,所以识得几个字,见过的世面却不多。
但为母则强,她也非愚笨或贪慕富贵之人,兰府无端端的把女儿接走养着,别人是眼红艳羡,她却心里不安,总觉得此事是祸非福,但她反抗不了宗族的决定,便只能求了兰府阖家跟着来了京城,跟爹娘说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其实私心里却也是放心不下女儿。
这些年哪怕是住在偏僻的庄子上,她也一直小心打听着外面的事情,后来兰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对其长子有意,兰老夫人赐婚,她打听了这丫鬟的性情品性之后,便应下了这门亲事,也就是现在的长媳平氏。
平氏跟在兰老夫人身边多年,虽说对朝廷上的事情一知半解,但对京中各家大人勋贵世家内宅的一些情况还是了解的,孟氏有心打听,便也慢慢熟知了。
郑愈是内阁次辅,又是泰远侯府原嫡长子,他的情况孟氏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此刻兰妱将亲事告诉了她,她的心先是松了松,但很快又提了上去。
松了些的原因是郑愈尚无妻室,女儿嫁过去不必担心主母为难,提了上去的原因是郑愈的身世背景复杂,怕女儿受泰远侯府众人的刁难。
兰妱劝慰道:“阿娘放心,郑大人和泰远侯府不睦,很少往来,我不过是一侧室,也不必去泰远侯府请安,倒是省了事儿了。而且女儿已经打听过了,郑大人府上人口简单,并无其他女眷,我是侧室,也不用去应酬外面的人际往来,将来只要好生伺候大人,生个孩子,好生过日子就行了。”
孟氏听女儿这般说话忍不住心酸。
他们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原也是清清白白,不愁吃喝的好人家,女儿的品性样貌,嫁个年轻后生殷实人家做正头娘子,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比什么都强,何必要去战战兢兢,仰人鼻息的去生活?
可是她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总比去给妻妾成群的老头子做妾侍,或者被兰贵妃弄进宫里固宠的强。
她握着兰妱的手,忍了鼻间的一阵阵酸意,道:“阿妱,当年嫡支要带走你,阿爹和阿娘没有拦住他们,你可怨恨阿爹和阿娘?”
兰妱摇头,笑道:“阿娘您怎么能这样想?您一直教导我,做人要踏踏实实,只要守住本心,任何困境下往好处想,就总有拨云见日的时候。嫡支在兰氏一族只手遮天,当年又事发突然,有谁能反抗得了他们?这些年阿娘你们能一心为我着想,我已经比旁人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了,如何会怨你们?”
孟氏摸了摸兰妱的头发,“嗯”了一声,道:“阿妱,你阿爹和阿娘都是没什么本事的,护不住你,但是却定会做到不拖累你。嫡支养你这么大,外人都说他们对你恩重如山,可实情如何,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记住,这样的恩,不报也罢。”
她们好好的清白人家,凭什么就要把女儿送给别人做侧室?还是说送谁就送谁?
“阿妱啊,你嫁了人,就是郑家人了,若是将来兰府或者贵妃娘娘以恩情或者我们为威胁,让你做什么事,普通的事情敷衍敷衍也就罢了,但若是危险的事,或是对郑大人不利的事,你可千万别做。你放心,这些年你阿爹和大哥都谨小慎微,行事不敢有半点差错,绝没有什么把柄让嫡支拿到。我相信,只要我们行得正,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兰妱心里一痛,靠在了孟氏身上,良久才道:“阿娘,我省得,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你们也会好好的。”
***
皇帝在乾元殿亲口把兰妱赐给了郑愈郑次辅为侧室,本来只是个侧室,也没什么。
但重点是,郑愈一向对自己的亲事讳莫如深,对别人送的女人一概拒绝,就是个浑身上下硬邦邦,让人无处下手的铁疙瘩,还暗藏锋芒,甚至杀人已经开始不见血,这样的郑愈竟然会对赐婚一事应允下来。
消息传到了甘皇后和太子朱成祯那里,再由皇后那里把消息传到了泰远侯府,一路都引起了不少的暗潮涌动。
这日太子过来宫中给甘皇后请安。
甘皇后就恨道:“祯儿,你父皇这是何意?把个兰家女赐给郑愈,他真的是被兰氏那贱人迷了心智,要给朱成祥铺路了吗?他也不想想他这个天下是怎么坐安稳的,当初他又是怎么跟我们甘家承诺的!”
甘皇后出身西坪武将世家甘家。甘家手握大周西疆重兵,世代为大周守卫疆土,对抗西域,当年大周内乱,承熙帝更是借了甘家的兵力才平定了内乱,坐稳了皇位。
朱成祯听言皱了皱眉。
其实他也不喜欢听他母后一直提这些旧事,还有说他父皇这个皇位是靠他舅家甘家才坐稳的,毕竟这是他们大周的天下,朱家的天下,他是大周的皇太子。
但他性子沉稳,只劝道:“母后不必着急,父皇一向喜欢制衡之术,您不是很清楚,他所谓的宠爱兰贵妃,不过就是利用兰贵妃制衡您在后宫的势力,前朝也不外如是。也就是兰贵妃那个傻子才自以为父皇有多宠爱她,多宠爱老三,其实他们也不过就是父皇手中的棋子罢了。”
“儿臣渐长,外公舅父手握西坪重兵,父皇提拔手握北疆兵权的郑愈,本就是父皇拿来牵制外公西坪兵权,制衡儿臣在朝堂上势力的,现在他再有此举也不足为奇。”
“郑愈这个人儿臣很清楚,他一向冷情寡欲,以前任谁塞什么样的美人也没见他动心过,对兰家和三皇子从来也是不假于色的,现在父皇一提此事他便就答应下来,依儿臣看,他看中的必不是那兰家女,也不是兰贵妃三皇子,而是因为他知道这是父皇的心意,所以顺从了父皇的意思罢了。”
甘皇后点头,缓缓道:“你说的也是。若只是制衡,为了安你父皇的心,也便罢了。但你也不可放松警惕,定要留心那边,不要让郑愈真投到了兰家那边。”
朱成祯笑道:“母后放心,这个儿子自然省得。”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郑愈那人,怎么会为一个女人而左右。而且当初云南王世子一事,我已经调查过兰家府上那几个女子,这兰贵妃自以为是,兰家也一样不聪明。那几个女子养在兰家,以她们的父母家人相胁,兰翎语出事,就让其中一女顶上。若那女子真是不凡到能让郑愈看上,想来也不会是个甘心任人摆布之人。”
“兰贵妃和兰家,做这种事情,要么就是让人诟病的废棋,要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到反啮。”
甘皇后嘲讽的轻哼一声,道:“以色侍人,还自以为高明,脑子里也就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了,除了那么一副皮囊,真不知你父皇看中了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