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权臣之后——五叶昙
时间:2019-03-06 09:13:41

  暗探禀道:“属下查过那可疑的三处庄子,全部证实应该只是掩人耳目的,南郊庄子上的妇人和婴孩也并非兰氏母子。”
  朱成祯眯了眯眼,道:“父皇那里,可是也还在追查此事?”
  “回禀殿下,陛下的确仍是在追查此事,但属下也不知道陛下他有没有追查到兰氏母子的下落。”
  朱成祯沉吟片刻,道:“好,你下去吧。”
  查没查到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郑愈他把兰氏母子送走,行踪连他们的父皇的瞒着,这是何居心?
  而这个时候,也该是他们父皇知道自己身中北疆异毒一事了。
  ***
  乾元宫。
  “查到了吗?”承熙帝躺在软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太医院院使田其正和两个他一向信任的老太医陈太医和温太医。
  三位太医跪着,手按在地上青筋暴露,微微发抖,面上更是有惶恐之色,额上已冒出了虚汗。
  两位老太医未出声,院使田其正撑着道:“陛下,臣等已经确认过,元后娘娘的画像被人动过手脚,曾用绮罗香还有温腥草染过,绮罗香和温腥草都产自北疆,这两种香草混用,可致使人精神恍惚,身体虚弱,将人细微的情绪放大,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久而久之......”
  “砰”得一声,承熙帝身旁的茶盏被扫了下来,承熙帝的鼻翼长大,双眼泛红,喘着气显然是在压抑着的极度暴怒之中。
  元后娘娘的画像,谁人能想到毒会是下在元后娘娘的画像之上?
  承熙帝谨慎,若是日常用的物件,太医每日都会细细检查,身边之人亦可能会先出现症状,唯有元后的画像,这几年来,他每隔上几日就会拿出来看上一看,尤其是近来,看得时间越来越多,沉迷于往日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但那画像他却是不允许其他人碰触的。除了他的心腹之人,此事外人也是不知晓的。
  所以,是他身边最信任的几人之中,有人背叛了他?
  “陛下,还请陛下息怒。此毒还有一特色,就是中毒之人切切不可生怒,每生怒一次,那毒气便会侵入身体五脏六腑更深一寸,人的身体元气也更失一分,及至元气尽失......陛下,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此毒并非剧毒,只要清了源头,好好静养,陛下的身体还是可以慢慢调养回来的。”田其正满头大汗道。
  “你们,下去吧。”承熙帝道。
  太医退下,暗卫营统领罗致悄无声息的入了房间。
  承熙帝道:“兰氏母子被送到了何处?”
  “常山大营附近的陵城。”罗致声音不带一丝情绪道。
  “常山大营,陵城,呵呵,为了这个女人,他还可真是费劲了心机,不惜冒着彻底激怒我的风险了,他这是不在乎了吗?”承熙帝先是讥讽,声音中还带着些怒气,可说着说着,到了最后一句,却已尽是颓败之色。
  留兰氏在京中,不管他把她藏到哪里,只要承熙帝想,总能让人把她翻出来,可是送到常山大营,送到陵城,那里的指挥使是周绪,郑愈从东明大师身边回到京城之后,承熙帝曾安排周绪教过他数年的武艺兵法,师徒情深,那周绪早就是郑愈的人,不可能背叛他,就算承熙帝查到兰氏行踪又如何,他还真能派人去那里赐死兰氏不成?
  他的儿子,他自己费尽了心机保全他,教养他,将他送到了权力的最顶端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跟自己离心至此!
  不管兰贵妃居心是何,那些话是真是假,但她说的的确没错,这个女人,能左右他儿子的心志,为了这个女人,他能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拿朕的手谕给周绪,让他秘密带兰氏母子回京。”承熙帝冰冷道。
  ***
  五月初五,端午节。
  兰妱所住的宅子和周家宅子有密道相通,这日兰妱刚用了早膳,便见到了身着盔甲的常山大营指挥使周绪。
  兰妱看见他有些意外。
  她自从住到这里,就如同与世隔绝般,和外面之人几无联系,这位指挥使周将军她也只有在过来第一日之时见过他一面。
  “周将军?”兰妱客气道。
  周绪给她行了一礼,道:“娘娘,卑职奉太子殿下命,护送娘娘和小皇孙回京。”
  兰妱一怔,虽说她信郑愈,他把自己送到这里来,这位周将军必是可信之人,但此时她还是有些意外,不由得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秋双,却见到秋双眉头微皱,竟也是一副有些突兀意外的神情。
  太子殿下要接娘娘回京,为何派的不是身边的暗卫,而她之前也完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秋双有些警惕的看向周绪。
  周绪的表情却是看不出什么,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道:“娘娘,这是属下昨日收到的殿下手谕,请娘娘过目。”
  秋双伸手接过,仔细检查了,并无异样,这才递上了给兰妱,然后垂首退到了一侧。
  兰妱伸手接过,抽出信纸,展开,只是她一看到信中笔迹,面色却又是一变,因为那信中笔迹,根本就不是郑愈的。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周绪,这才把目光又调到信纸之上,先是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然后再调回目光,盯着那信纸像是要从中看出什么花来,面色却是越看越白。
  秋双察觉不对,唤道:“娘娘?”
  兰妱却是没理会她,她合上了信纸,看向周绪,低声道:“周将军,若是我此时入京,可会拖累殿下?”
  周绪沉声道:“娘娘,娘娘在此处的消息已经暴露,殿下命末将抽调五千兵马入城,心腹尽去,若是娘娘不随同末将回京,留在此处,更是危险,若是落入他人之手,才会拖累殿下。”
  他顿了顿,道,“娘娘,末将受殿下所托,定会护得娘娘周全,若娘娘和小皇孙有事,末将定会以死谢罪。”
  兰妱静静看着他。
  她要他以死谢罪做什么?就是郑愈也不需要他的以死谢罪。
  只是此时此刻,她身在此处,也唯有信他一途,郑愈是安排了很多暗卫给她,可是这里却是常山大营,周绪手上有上万兵马,若他有异,与其被他除掉所有暗卫,绑着上京,还不如带着秋双他们一起回去,至多,也就是一死而已。
 
 
第74章 
  还是五月初五。
  这边兰妱心情沉重的上了马车, 另一边厢,在东宫, 崔月婉却是在铆足了力气打扮着自己。
  她一早便起了身,对着镜子一笔一画地梳妆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身上所有明的暗的美都要极尽其能地挑出来,也不知为的是什么。她的唇形饱满水润,涂了特制的口脂后, 更显得诱人, 再穿上熏了一晚上熏香又晾了一个时辰的衣裳, 暗香幽远, 随步流动,端的动人心弦。崔月婉一直都觉得自己很美, 她在北疆的时候若是想要让谁爱慕上自己, 就从来没有失手过。
  她总觉得, 男人是很容易动情, 也很容易移情别恋的。
  太子殿下没有对她动情,只不过是因为她没有机会在他面前展现自己而已。
  她梳妆完在镜子前照了不知道多少遍, 照的她身后的小宫女都觉得她真是可怜至极了, 小声催了好几遍,她这才随了主殿那边过来请她的宫人去了殿外。
  可惜, 她酝酿了许多的情绪准备了无数的表情出去,结果却仍是连郑愈的人影都没有见着。
  她随着一群宫人出了宫,再去了沅水河畔的高楼,被宫人请坐到了楼阁之上, 下面是一群贵妇人,但众人的品阶却多数比她高,连给她行礼都不必。这一整日,她都像个傻子一样一个人坐着,迎着那些贵妇人们形形色色的目光,甚至都不会有人来跟她搭讪,有的只是下面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偏偏她却还全部都听到了。
  她也想离开,却被宫人告知“太子殿下吩咐了,娘娘不可以离开宴台”。
  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熬到了午后申时,龙舟赛结束之后才被宫人带离了宴台,然后终于见到了郑愈。
  他带她进宫面圣。
  她被皇帝赐婚给郑愈,可实际上,她却还从未见过承熙帝。
  入了宫,下了轿,她才有机会略近了他些。
  这一日,她已经精疲力尽。
  她在他身边,终于忍不住低声委屈道:“殿下,不管殿下是因何不喜妾身,可是殿下,妾身也一样是一个深闺中长大的女子,也是父亲疼爱的女儿,殿下还是妾身的姐夫,却为何定要如此这般对待妾身?”
  郑愈顿了一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看她有些泪眼朦胧的模样,忍了心中的厌恶带了些讥讽道:“这还只是开始,你便受不了了吗?以后,你可还要在冷宫待一辈子,还是慢慢习惯习惯吧。”
  崔月婉不敢置信地看他,错愕中,就听到他冰冷的声音继续道,“当年,你母亲设局想要毒杀我,结果我没死成,却毒死了你的姐姐,重伤了你父亲。此事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崔将军一声戎马,崔大姑娘也是无辜受死,我不欲玷污崔将军声名,便只命人除掉了你的母亲,却按下了此事。但你,竟然还想要仗着你父亲和长姐的‘恩情’,千方百计的入了东宫。只是让你在冷宫中囚禁至死,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崔月婉的生母是甘家的人,崔将军草莽出身,不像世家子弟那般精明,最易受控,甘家就让崔月婉的生母害死了崔将军的原配,嫁入崔家,其后利用崔将军得到了不少军中的情报,并且设局害了郑愈多次。郑愈原先亦是不知,也是在旧年清缴甘家之时才发现的此事。
  若他早知,又如何会娶崔大姑娘?纵然与她无关,此事也够令他厌恶的了。
  崔月婉呆呆的看着郑愈,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抽掉了。
  她的母亲是他命人杀的,他说,要将她囚禁在冷宫至死。
  她竟然还幻想得到他的宠爱,成为他的宠妃!
  ***
  乾元宫。
  这段时间承熙帝病重,每次郑愈去乾元宫,他都是在内殿躺在床榻之上的,但此次,难得的,郑愈入乾元宫大殿,承熙帝竟是着了龙袍,勉强坐在了龙榻之上。
  淮王朱成祯也在。
  承熙帝看着走进大殿的儿子,还有他身旁的女人,目光复杂,及至两人上前行礼,他道了一声“平身”,问了几句今日龙舟宴之事,竟是难得的看向崔月婉,道:“崔良媛,你入东宫已近十日,可还适应?”
  崔月婉僵硬地抬头,其实自从先前在宫外听到郑愈的那一番话之后,她的神魂就已经像是被打出了体外,事实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拖着自己僵硬的双腿跟着行入这大殿的。
  她微微转头,眼角的余光便察觉到一旁淮王射在自己身上满是压迫的目光,她只觉得疲倦至极,心底最后一根稻草也终于被压断了。
  她知道,她只能完全依照这个人的吩咐去行事了,如此才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生机。
  否则,难道她要真的等着被囚禁冷宫至死吗?
  她冲着承熙帝“扑通”一声跪下,满面泪水道:“陛下,求陛下开恩,能否允臣女出宫。臣女入东宫,根本不为太子殿下所喜,太子殿下说了,他心中唯有兰良娣一人,这一世都不会再要其他人,哪怕是兰良娣再不能生育他也不会。他纳臣女入宫,不过也只是为了暂时敷衍陛下,减少众臣对兰良娣的敌意和非议,待过了这段时间,她便会将臣女打入冷宫......陛下,求陛下看在吾父也曾是为国征战沙场,守卫边疆多年的良将忠臣,而臣女是吾父唯一遗孤的份上,给臣女一条生路。臣女愿青灯古佛,为陛下,为大周百姓和将士祈福。”
  说完这些,她已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大殿之上众人面色各异,一片静寂,只剩下了崔月婉的抽泣之声。
  承熙帝扫了一眼趴在地上惊恐到瑟瑟发抖的女人,再抬头看郑愈波澜不惊的神情,目光愈加的复杂。
  他当然看得出来,不管这个女人是谁的人,但她的惊恐是真的,说的话也是真的。
  能把一个女人逼到这种程度,容许她这个时候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这个儿子,是肆无忌惮到了何种地步?这是在对自己的挑衅吗?
  ***
  承熙帝定定地看着郑愈看了许久,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吞了回去,他转头看向垂首静立在一旁的钟铨,道:“下去,把诏书拿给他吧。”
  钟铨躬身道:“是,陛下。”
  然后走下了台阶,行至郑愈面前,再躬身双手向着郑愈递过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唤了一声“殿下”。
  郑愈的目光看在那卷卷轴之上,但却并未伸手去接,然后他就听到龙榻上承熙帝苍老的声音道:“阿愈,太医前几日告诉朕,有人在朕的寝宫下了绮罗香和温腥草之毒,朕的身体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这是朕的退位诏书,你接下吧。明日之后,朕便传位于你,朕会搬去北郊行宫,调养身体,所有政事,都将交于你,再不过问。”
  “父皇!”淮王朱成祯失声叫道。
  他安排了所有一切,不是让他父皇传位给郑愈的!
  为什么会这样?!
  “父皇,您如何会中毒?何人竟敢在父皇您的寝宫下毒?!”朱成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忙又加了这两句,好像他的震惊和意外只是因为承熙帝的中毒一般。
  不过不仅是朱成祯,就是连郑愈也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自己的父皇。他是人,也并不是神,他可以算到很多事情,也察觉到皇帝最近有些不对,但却也并不知道他中毒一事。
  绮罗香和温腥草,北疆之毒吗?
  承熙帝听到朱成祯的惊叫转头扫了他一眼,眼底深处失望又厌恶,然后又极快地转了回来,冰冷道:“此事再议吧。”
  他再次看向郑愈,道,“阿愈,接下诏书,以后你便是我大周的君主。”
  “阿愈,你能够应下父皇,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时刻谨记自己身为大周皇帝的责任,你的所有行事都能以大周的江山为重,为了大周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可以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吗?”
  “所以,”郑愈的目光终于又从那卷卷轴之上移向自己的父皇,只是目光平淡漠然,并没有因为承熙帝的这一番话而热血沸腾,他道,“父皇,儿臣的良娣,父皇接了她回京,现在如何了?”
  周绪虽然被逼带着兰妱回了京城,但此事却也瞒不过他。
  承熙帝眼中的怒气一闪而过,失望掩都掩不住,他疲惫道:“阿愈,现在,朕在跟你说朕身中异毒,时日无多,在跟你说禅位于你之事,你却在跟朕索要一个女人,一个令你们兄弟相残,令我们父子生隙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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