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歌这一声,真的是将跪在地上那丫头片子吓了一跳,她忽的转头瞧见是霍长歌,更是战战兢兢,也不敢去看霍长歌的脸,几乎要将脑袋埋进胸口。
“二……二……二爷……”
霍长歌瞧着那丫头片子战战兢兢、连话都不会说的样子也是诧异。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虽然不自恋,但是这样一张脸哪怕不会让人一看就喜欢上,也不至于像是瞧见了怪物一般?
还是说这丫头片子的审美比较清奇?
霍长歌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怪问道。
“你为什么怎么怕我?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丫头片子低头瞧见霍长歌朝着自己走过来,更是吓得战战兢兢,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随即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做出一个推拒的动作,惊声尖叫道。
“二爷,您不要过来!”
霍长歌被这凄厉的尖叫声吓了一跳,门外也有人忍不住朝着里头探头望过来,仿佛霍长歌真的做了什么无耻的事情一般。
霍长歌 也是无语,这个丫头片子怎么回事?
活生生一副他要对着她做什么的样子。
不过霍长歌下一瞬就瞧见了那丫头片子手腕上青紫痕迹,目光一凛。
他竟也顾不上别的,几步上前扣住了那丫头片子的手腕往上一撩,便瞧见原本一根白生生莲藕一样的手臂上满是累累伤痕,新旧交错,让人惊骇。
他急忙放开那丫头片子,质问道。
“谁弄的?”
那丫头片子坐在地上抱着自己摇摇头,哭得更加厉害,活像是遭人凌虐的小媳妇一般。
恰好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嘈嘈切切声,紧接着便是司明淑温温柔柔的声音。
“怎么了?你们都杵在这儿做什么?我怎么听见里头传来有人在哭的声音?”
司明淑一边说着,一边也不顾人阻拦,掀了帘子就进来了,恰好便看见这样一幕。
屋子里加上躺在床上昏睡着霍长益只有三个人,霍长歌站在那儿一脸无措,地上的一个半大丫头紧紧抱着自己,哭得像是被人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坏事一般。
司明淑不禁蹙了蹙眉头。
更麻烦的是,随着司明淑一起进来的还有小郡主。
当小郡主瞧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是愣住了,身后的丫鬟赶紧放下帘子。
倒是司明淑素有急智,转头吩咐丫鬟。
“把帘子打起来,二爷不过和一个半大的丫头片子说几句话,这丫头片子胆小自己吓哭了,用不着遮遮掩掩的,想看的,想知道的全都进来便是。”
司明淑的声音向来温柔,哪怕是这种时候仍旧是那样平和,只是语气之中带了几分不可置疑的气势。
于是,帘子重新打了起来,里头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
司明淑低头望着那坐在地上的小丫头片子,问道。
“方才怎么回事?我刚进院子就听见你大喊大叫的,也不怕扰了三爷休息,你一一给我说清楚了。”
那小丫头片子年纪到底还小,瞧见司明淑这样的人便是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她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有些青白,那样子有几分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倒是霍长歌先开口说话了,他指了指那丫头片子的手臂,说道。
“我来看长益凑巧见着她手腕上有伤便多问了一句,想来是把人吓着了。”
霍长歌并没有说方才自己去抓丫头片子手腕的事情,他也是一时着急也会如此失控,既然没有人瞧见也不必说出来,免得坏了人的清誉。
那丫头片子还是哭,司明淑也不说什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会意,当即上前,一人按住那丫头片子,一人便去撸袖子。
那丫头片子吓得浑身发抖,几乎都不会动了,也不敢挣扎,只能让那婆子将自己的袖子撸了上去。
宽大的袖子之下,那藕臂上的伤痕哪怕是小郡主也不禁捂住了嘴巴,有些惊骇的转头看着身边的司明淑,惊问道。
“这是怎么了?”
司明淑自然知道这些磋磨人的手段,也知道小郡主常年在滇南,那里民风淳朴粗犷,喜欢大开大合,极少有这种暗地里下狠手的法子。
于是示意小郡主不要出声,转而又问那小丫头片子道。
“这是谁弄的?三爷?还是谁?”
小丫头片子听到司明淑提到霍长益的名字的时候,不禁哆嗦了一下,颤了颤,低头,默默地哭的更加厉害。
司明淑大概也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于是让人将帘子重新放下,屋子里也只留下三个主子,这才安慰那丫头片子。
“你不用怕,相府之中严禁折磨、欺凌下人,有什么委屈你尽管告诉我,我自然为你做主。”
闻言,小丫头片子抽抽噎噎哭的更加厉害。
小郡主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了,她上前扶着那丫鬟起来,转头对着司明淑说道。
“明淑姐姐,我那边正好缺一个洒扫丫鬟,我看她笨手笨脚的伺候不了她家主子,不如挪到我那里,左不过一些粗活。”
司明淑闻言,想了想,于是便答应了。
整个霍府之中旁人要了这丫头片子的确都不合适,唯有小郡主身份尊贵,不过看上个丫头,虽然不合规矩,到底旁人也不能说些什么。
如此一来那丫头片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才敢说道。
“三爷每每在夫人和二爷那里受了气,就拿我出气,说是我们都看不上他,只喜欢往二爷身跟前凑,他就打我,用鞭子打我,用刀,冬日里用烧红的铁钳子……”
那丫头片子哭的几乎岔了气,后又抽抽噎噎的继续说道。
“姨娘她,姨娘她气我,说我给三爷吹枕头风,离间他们母子,也拿针扎我,还那我做规矩……”
这丫头片子也着实可怜,听着让人不免唏嘘。
小郡主抱着那丫头片子,拍了拍她的背脊,低声说道。
“你放心,往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有我在,我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你去的!”
那小丫头片子哭声渐渐的小了下来,复又抽噎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下了心情,千恩万谢的对着小郡主磕头道。
“多谢郡主救命之恩,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磕完之后,她又对着司明淑和霍长歌磕了头,那样子无比的感恩戴德。
“多谢少夫人,多谢二爷。”
司明淑赶紧让身边的丫鬟扶她起来,温声对着那小丫头片子说道。
“不必如此,你往后好好跟着郡主,用心伺候着,不要在想已经过来的事情了。”
那丫头片子感激的点点头。
司明淑和小郡主这算是已经来看望过霍长益了,也不愿意多呆,便转身离开了。
如此一来,霍长益还没醒来,但是无形之中,因为霍长益和李姨娘前番如此作为,两人原本在府中的名声就不怎么好,如今更加是背上了嫉妒嫡出、残害下人的罪名。
这样,小郡主带走了那个小丫头片子,虽然不合规矩,有些任性妄为,但是传在下人口中也算得上是“行侠仗义”四个字。
而李姨娘则是直接被司明淑下令暂时软禁院中,没事不许离开房间,所有的吃穿用度都由霍夫人派来的婆子安排。
也因为李姨娘之前和霍长益的那番作为,府中的下人更加看不上两人。
毕竟身为下人,自然不喜欢有人苛待他们。
因此,李姨娘的日子过的愈发艰难起来。
至于霍长益,因为那个小丫头片子被小郡主带走,霍长益身边一时间竟也没有人伺候了,只有一个指派过来的婆子伺候着。
那婆子因为是临时指派过来的,平时就喜欢惫懒,再加上而今也没有人递银子让她好好照顾,那婆子便伺候的更加随便起来。
甚至有时候喂药都是随随便便,只一味的强灌进去,弄得霍长益浑身都是汤药也不管,只当是完成任务便好。
因而,原本霍长益受伤的当天晚上就能够醒来,结果因为这婆子照顾的不周,一直到第三天才幽幽的醒转过来。
霍长益一醒来不过一晃神,便记起了前几日的事情,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和被子上脏乱的未干的药汁。
他不断的嚎叫着,发出让人听不懂愿意的声音和叫声,就好像是魔怔了一般,骇的人不敢轻易靠近。
被派来随身伺候霍长益的婆子姓麻,人称一声麻婆子,瞧见这样的情景更加是害怕的直接就跑出了屋子,死死地扒拉住门,生怕霍长益从里头冲出来。
她想来也是吓坏了,又自私又势利,她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两圈,随即指了指门口扫地的两个负责外头洒扫的半大小丫头。
“你!还有你!给我挺好了,三爷已经醒了,人不太好,你们俩给我进去好好照顾着三爷,我要去给夫人和少奶奶回话。”
麻婆子说到这里,趾高气扬的昂着头,双手插着腰,警醒着两个半大丫头,恶声恶气的道。
“回头我过来,要是瞧见你们两个小蹄子惫懒没有好好照顾三爷,先不说我,就是夫人和少奶奶也要扒了你们的皮!”
两个半大丫头都是今年刚从人牙子那里来新人才会被分到这里,两人还不怎么懂事,也常常被人欺负。
而今虽然也明白麻婆子这分明就是想要将过错推给她们两人,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够吃了这个哑巴亏。
眼瞧着麻婆子趾高气扬的扭着屁股走了,两个半大丫头放下手中的扫帚,极为不情愿的跺了跺脚。
只听见其中一个说道。
“这麻婆子就知道欺负我们,像三爷这样的爷谁愿意伺候,我可是宁愿做个做粗活的丫头也是不愿意的。”
另外一个丫头也附和着,语气之中甚至多了几分酸意。
“可不是人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被郡主带走,若是这辈子我能够伺候郡主,哪怕是做个洒扫丫鬟自然也是愿意的。”
两人这样说话间,屋子里头就传来了乒乒砰砰砸东西的声音,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还有霍长益的惨叫。
两个半大丫头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愿意。
可是,麻婆子将这个活儿推给她们,自己去找了夫人和少奶奶过来。
到时候若是两位主子过来了,瞧见霍长益出事了,麻婆子虽然免不了一顿责罚,她们可也脱不了干系。
于是,两人心里哪怕是再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叹了口气,相携着推门走了进去。
……
今日天气不错,霍长歌便将看书的地方挪到了花园湖边的亭子里。
虽说春寒料峭,可白日里的时候艳艳高照,和煦的阳光暖洋洋的打下来,伴随着一丝丝熏人的微风,着实是让人觉着舒服。
霍长歌在亭子里温书,凝香准备了一些瓜果点心,又备了一壶茶,免得春日里太阳暖融融的容易春困。
只不过才堪堪过了一个时辰,不远处就瞧见霍夫人和司明淑两人相携而来。
两人看起来行色匆匆,脚下生风,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也是雨脚如麻,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
凝香瞧见此觉着奇怪,紧着告诉低头作诗的霍长歌。
“二爷,我瞧见夫人和少奶奶急急忙忙的朝着三爷的院子方向去了,您说是不是三爷不好了?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霍长歌闻言,放下手中狼豪,抬头便瞧见司明淑和霍夫人已经快走到近前了。
他也不多想,便吩咐凝香将笔墨收了,带回去。
霍长歌自己则走出了亭子。
霍夫人和司明淑远远就瞧见霍长歌,原本不想惊动他用功,却见霍长歌自己走了出来,也停下脚步走上前。
霍夫人心疼的擦了擦霍长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低声说道。
“读书劳累,你自己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才是根本之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或者今日出去找几个好友游游湖,骑骑马。”
说到这里,霍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改口道。
“近日来京郊也不太平,你还是去游湖,千万不要去骑马。”
霍长歌知道自家娘亲心疼自己,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躲开霍夫人替自己擦汗的手,摇摇头说道。
“儿子不累,娘亲和嫂子这么着急,是不是三弟那里出了什么事?我也跟着去看看。”
霍长歌这话问出,还不待霍夫人和司明淑说什么,跟在后头的麻婆子就迫不及待的上前抢着说话。
“二爷还是不要去了,三爷如今和疯了似的,又哭又嚎的,二爷马上就是要考会试的,莫要惊着二爷了。”
霍夫人瞧着麻婆子这着急上赶着的样子,不悦的拧眉,冷冷斜了一眼麻婆子。
跟着霍夫人身边的马嬷嬷立刻一把拉开了麻婆子,毫不客气的斥道。
“懂不懂规矩!夫人、少奶奶和二爷面前,主子没有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快到后面去!”
麻婆子原本只想要讨个好,谁想到翻倍训斥,心里也是不忿,不过也不敢造次,只好垂着头,蔫蔫的跟到人群最后头去了。
霍夫人也不理会麻婆子,只对马嬷嬷提醒道。
“这婆子忒没有规矩了,平日子府中的这些人你也要好好调教着,切莫懈怠了,今日幸而是只有自家人,若是让外人瞧见了岂不是要笑话我们霍府没有规矩。”
司明淑闻霍夫人如此说,急忙垂手。
“是我疏忽了。”
霍夫人并没有责怪司明淑的意思。
更何况前几个月司明淑又在养身体,顾不上府中的事情,掌家之权也就暂由霍夫人接过了,让手底下几个得力的摸摸看顾着。
霍夫人无比慈爱的看着司明淑。
“不关你的事,是马嬷嬷疏忽了,你这样总是往自己身上揽过错,往后是要吃亏的。”
她这样说着,转头又看着霍长歌。
“长歌你若真的想四处走走,便去看看你小侄子。长益那里如今不知怎么样了,麻婆子虽然粗野不懂规矩,有句话确实说对了,你马上就要会试了,可不能让他不小心伤了你。”
霍长歌知道霍夫人一向来对自己保护过度,这一回却执意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