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程夫人一边哭,一边哽咽道。
“臣妇一辈子为陛下效命,并不想要如此劳烦陛下,只是此事不得不恳求陛下为臣妇做主!臣妇的丈夫被人害了,如今正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了。”
程夫人说到这里,哽咽的更加厉害,那样子就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哭厥过去似的。
“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妇做主,民间已有诸多谣言,说是陛下将臣妇嫁给了程奕铭是想要克死程家的长子。臣妇之前三任丈夫都死于非命,便有人污蔑臣妇,臣妇被污蔑不要紧,但是不能够坏了陛下的清誉!如今臣妇的夫君出事,岂不是坐实了外头的谣言?”
皇帝闻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程夫人,又抬眼瞧了瞧后头躺在担架里头的程奕铭,眉头蹙得更紧。
皇帝半晌不言,许久之后,才仿佛瞧见了跟在后面的霍长歌、小郡主与九门提督等人,才问道。
“你们又是何事?”
霍长歌瞧着小郡主抢着要说话,便拉了一把小郡主,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往前一步,叩首行礼。
“微臣霍长歌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启禀陛下,因程夫人怀疑长歌同宁笙箫是此次谋害程奕铭的凶手,因此微臣前来,请皇上做主,洗刷臣等冤屈,也只求一个明白!”
宁笙箫闻言,也在边上跪下附和。
而小郡主则是更绝,直接冲着皇帝说道。
“陛下,意云是来状告程夫人嚣张跋扈,肆意殴打残害朝廷命官,污蔑朝廷命官,甚至以下犯上,对本郡主不敬。”
瞧着三人如此说,一旁的九门提督简直欲哭无泪。
他刚刚跪下,思考着要要怎么说话才能够将自己摘清楚,就听见小郡主直接道。
“陛下,九门提督大人就是意云找来的人证和物证。”
九门提督听到这话,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低垂着头,只觉得有一道怨毒的视线朝着自己投射而来,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谁啊!
=============================
勤政殿之中,皇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头,哭笑不得瞧着底下这一群告御状,只觉得脑袋都疼了。
若非是新科榜眼闹市坠马重伤,还有十数人死于非命,百人或轻或重受伤,皇帝真的想要将这一群不嫌事大的拖出去各打一百棍子。
皇帝清咳了一声,最终到底还是点了点程夫人,开口道。
“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清楚,不许随意攀咬别人,你若是想要说是谁害得程奕铭,必须有理有据!”
显然,皇帝也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奶娘的那些坏习惯的。
只不过,在后宫之中,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有时候程夫人行事乖张一些,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到了外面可不行。
皇帝不能寒了那些大臣们的心。
而程夫人想来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在皇宫之中的行事作风一向如此,因此有些被宠坏了,一听到皇帝如此警告自己,捏着帕子,那样子又是想要哭。
却被小郡主狠狠嘲讽了一通。
“程夫人,到了陛下面前就只会哭不会说话了吗?之前陛下不再的时候,你指桑骂槐的,说的可好了,怎么不将方才的话在陛下面前说上一遍,看看是不是本郡主冤枉了你了!”
程夫人听到这话,险些就快要被气死了。
她干瘪扁平的胸口猛烈的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着皇帝说道。
“陛下,臣妇所说句句属实。臣妇今日收到了九门提督的人前来报信,说是我家夫君出事了,在骑马游街之际不知怎么的马忽然受了惊,跑出去踩死了人,自己也坠马昏迷了,让臣妇赶紧去看看。”
程夫人说到这里,又开始哽咽着大哭起来,那样子着实是难看。
等她哭了一会儿,这才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
“臣妇到了回春堂的时候,只看见所有人都坐着喝茶,全然不关心臣妇夫君的状况,只让臣妇的夫君一个人躺在来,既然都已经在朝中又如何能够如此冷漠。臣妇当时一气之下便忍不住开口质问,这忘了规矩也是有的。”
哭声越来越大,站在一旁的霍长歌简直佩服这程夫人的演技,若是什么时候这位程夫人有幸能够穿越到现代,怕是能够秒杀一切当今小花啊!
\"可偏偏意云郡主说臣妇以下犯上,言语无状,要来陛下面前告状,臣妇也只好带着臣妇夫君来陛下面前求一个清楚明白。”
等到程夫人说完,一旁的小郡主已经气成了河豚。
她急急忙忙的想要开口,再次被霍长歌阻止了。
只听见霍长歌偷偷的拽了拽小郡主的袖子,低声说道。
“别生气,否则一会儿肚子又要疼了。”
小郡主听了这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接下来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掐着小郡主如此这般,霍长歌才上前一步,对着皇帝道。
“陛下,而今最要紧的是查出程大人之事是天灾还是**,再有便是一定要让太医来瞧瞧程大人的病情。在回春堂的时候,大夫不肯让程夫人移动程大人,可是程夫人执意,可万万不要让程大人的病情因为这些挪动而加重了!”
皇帝冷冷扫了一眼程夫人,霜声质问道。
“听到了没有!你吵吵闹闹的要为你夫君出头,还不如人家一个同窗想得周到体贴,你这个妻子是怎么做的?难不成就因为朕给你赐了婚,你就只想要享受富贵荣华,却忘记了为人臣,为人妻的本分了!”
程夫人怕是从未被皇帝如此斥责过,一时间也是愣住了。
等到她反应过来,打算为自己辩白的时候,却听见皇帝开口下令道。
“就按照霍卿所说,派人去请太医过来,先将程奕铭挪到勤政殿偏殿安置,让太医先看病再说,九门提督你搜查的如何,可能够辨别出这是天灾亦或是**?”
九门提督闻言,立即上前禀报道。
他心里庆幸,幸好来之前,霍长歌嘱咐了他要查验的东西,而刚刚他也已经拿到了查验的结果,不至于皇帝问起来自己一问三不知。
“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查验过了,那匹马身上包括马鞍、马蹄并没有问题。随后,微臣又让人验了验马毛上有无怪异,最终在马毛里找到许多虱子。”
此话一出,此案便算是破了。
“想必是每日司马的小卒偷懒,没有好好给马匹洗澡,刚好程大人气运不佳,骑着的马正好被虱子咬了,这马是草原马,性子烈,一时间发起性子来才会出了这样的纰漏。”
此话一出,程夫人显然不信。
她气得脸色发白,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九门提督大骂道。
“你这个混账东西,霍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要这样帮着霍家,这种借口都会编出来!你就不怕欺君之罪,陛下灭你九族吗!”
程夫人这泼辣的样子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哪怕是皇帝也是觉得脸上无光,更加有些不耐烦。
皇帝重重咳了一声,冲着程夫人毫不留情的怒斥道。
“程夫人,你是一品诰命,朝廷命妇,如此言语无状,不懂礼数,当着真的面谩骂朝廷命官,之前意云所说朕还有所不信。而今,朕算是相信了!”
程夫人闻言,吓得腿肚子一哆嗦,当即跪了下去,急急忙忙的磕头解释请罪。
程夫人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拴在皇帝身上的,只有皇帝尊重她,念着她当年的恩情,她才能够如此横行无忌。
只是,程夫人并不知道,皇帝渐渐的已经腻烦了程夫人这种不休止的吵闹和贪得无厌,以及那种永远改不掉的乡村恶习。
皇帝引而不发,仅仅只是因为为了自己的清誉,不想让人说他身为帝王却没有包容之心,过河拆桥,不念当年恩情。
而如今,皇帝要治程夫人的罪,名正言顺。
这一点,霍长歌自从进了这正殿就已经看出来了,小郡主似乎也心里有些数,只有程夫人自己不知道。
皇帝并没有再理会地上不断磕头念叨着的程夫人,只问九门提督。
“御马司可去查过了,到底怎么回事?此次游街的马匹皆是从朕的御马之中挑选的,如何会在马身上出如此大的纰漏!”
九门提督立刻回答。
“已经派人去查问过了,洗马的小卒已经认罪了,正押解着等待着陛下吩咐。”
皇帝轻轻应了一声,思考不过须臾,便对着九门提督吩咐道。
“拖到没人的地方乱棍打死也就是了,莫要脏了地方。”
九门提督应声。
皇帝这才侧头,对着霍长歌说道。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程夫人的的确确是冤枉了你二人,朕自然会惩戒她,只是此次程夫人也是关心夫君乱了方寸……”
“陛下,微臣还有话说。”
皇帝的话刚说完,便听见霍长歌忽然道。
第106章
皇帝蹙眉, 却还是耐着性子,示意霍长歌有话就说。
霍长歌扫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程夫人, 直言不讳。
“那就请陛下让九门提督大人解开衣服, 您便知道微臣所说的是什么了。”
皇帝点头, 嗯了一声, 算是答应了。
霍长歌则是转头,对着九门提督说道。
“提督大人, 请您解开衣服。”
九门提督起先并没有反应过来,霍长歌所说的是什么。
不过, 他很快就想到了, 急忙解开自己的衣服,却也只是露出了一段脖子, 奋力的昂着头, 让自己缀满了肉的脖子能够更加清晰得出现在皇帝的眼前。
九门提督的皮肤很白,整一个圆溜溜的胖子。
因而,露出那一截脖子上面的青紫指痕也异常明显,让人猜测着九门提督在此之前受到了什么样的暴行。
皇帝见此,也是眉头紧蹙, 宽大的手掌狠狠拍在了御案之上,砰的一声,吓得地上的程夫人一个激灵。
“何人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公然行刺朝廷命官?!”
霍长歌冷嗤一声,意有所指。
“那就要问问程夫人了。”
地上的程夫人闻言,急忙转头, 冲着霍长歌怒吼道。
“霍长歌,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莫要冤枉我!!!”
皇帝重重咳了一声。
“住嘴,大殿之上岂容你喧哗,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自然有九门提督来说。”
皇帝说完,便俯看着站在殿中的九门提督。
“到底怎么回事,你直说便是,真会为你做主。”
九门提督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青紫痕迹,慢慢低下了头。
“启禀陛下,之前在回春堂之时,程夫人听闻消息,带着一众家丁护院闯进了回春堂之中,一众家丁护院见人就打,微臣的脖子便是那个时候被勒住的。若非是意云郡主在,微臣恐怕见不到陛下了。”
九门提督也是个演技派,说着说着便真的眼泪汪汪起来。
一个圆滚滚的白胖子站在那里一副可怜委屈的样子着实让人觉得有些辣眼睛,但是皇帝偏偏吃这一套。
他凛然的目光扫向了地上的程夫人,霜声质问道。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夫人嗫嚅了半日,才结结巴巴的说道。
“臣妇,臣妇是……是……冤枉的!!!”
皇帝这一次显然并不打算帮着程夫人,宽大的手掌再一次落在御案之上,凌厉呵斥道。
“混账,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瞒骗朕,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程夫人这些年来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太过顺风顺水了,只以为皇帝太后之下就是自己了,以致于连君心难测这句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哆哆嗦嗦的请罪,细数着这些年来自己对于皇家的功绩,只希望皇帝能够放自己一条生路。
就在皇帝有所动容之际,忽的一名太医前来禀告。
“启禀陛下,程大人恐怕不好了。”
皇帝闻言,也是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紧蹙。
而地上的程夫人闻言更是大哭嚎啕,直呼自己命苦,又兼说庸医误人,害她丈夫性命。
地上那太医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大着胆子解释道。
“启禀陛下,原本程大人若是好好呆在回春堂里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只是经过了长时间移动,如今已经是不中用了。若是每日喂药吊着性命还能有一月半月可活,只是无法动弹,痛苦万分。”
那太医说完,便静等着皇帝下结论。
反正若是不用药,那么人便活不过今日,也算是能够安息了。
谁知道皇帝却抬手示意太医。
“此事暂且不要传出去,只说是程奕铭落马摔伤手臂在家休养,并无大碍。如今只将程奕铭送回程府,你带着两名太医一起跟随者去,能够吊住性命多久就多久,一定要竭尽全力。”
那太医闻言,应声退下。
这虽说是帝王的几番考量,为了不让今日骑马游街的事情变得太难堪,可是对于程奕铭来说,活得越长,承受的痛苦却是越多。
只是,在场的人都不敢多说一个字,也不愿意。
倒是程夫人一直都在哭,只是不敢如方才那般大哭嚎啕,只敢小声啜泣在着。
等到太医退下之后,皇帝冷眼望着地上的程夫人,冷哼一声。
“你还有脸哭?!”
程夫人听闻这话,就知道事情不好。
她甚至来不及说话,就听见皇帝下令道。
“将这贱妇送去西山的祈福庵剃度出家,派人看着她,再不许她出来闹事。”
程夫人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还想要说什么,却已经被人直接打晕拖了下去,也免得她再闹腾。
此事终于尘埃落定,几人陆续出了勤政殿,九门提督还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似是全然不知道为何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刚刚走下出月台,九门提督就悄悄拉住了霍长歌,低声求道。
“霍大人,先别忙着走,求您告我一声,今日这戏我怎么没看明白啊,这到底是唱的那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