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程易安手里还打着字,信誓旦旦道,“肯定给你找着。”话音刚落,程易安就将手机揣进了兜儿里,将车调头。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了蒋睿的酒吧。此刻正是酒吧客流量最大的时候,两个人刚到门口就被拦下了,里头实在是没位置坐了。
“诶,程医生!”酒吧里的拖地小哥看见程易安以后蹦起来挥了挥手,然后小跑到门卫跟前,“蒋总的哥们儿。”
拖地小哥直接将他们往蒋睿的办公室拎,顺便还好心提醒今日楼上的客房满了。
“蒋总,程医生到了。”拖地小哥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蒋睿一看就是精心收拾过的,一身骚包的花色西装,连刘海都用发胶抓成了心形。
“你把人拎到天台,后天烧烤用的东西给拿出来,食材什么的让小楚自己挑去。”蒋睿有条不紊地交代着,“再去拿两张毯子给他们,别在我这儿冻着了。”
方才他接到程易安消息的时候还寻思呢,为什么大过年的非要吃烧烤。如今一看楚清这眼睛红成了兔子才明白了一二,要他说程易安真的是长进了不少,知道用好吃的哄媳妇了。
“我,我去啊?”小哥手里拿着拖把,有些犹豫,“那门口的地……”
蒋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拖什么拖,改明儿给你升领班工资翻倍,赶紧去。”
得了升职加薪的命令,拖地小哥跑得比谁都快。把楚清和程易安带到天台以后打开了串儿灯,点碳,支烧烤架子……忙得不亦乐乎。末了还给程易安留了个消息,让菜不够了就给他打电话。
程易安随手拿了两瓶调料看了看,然后放回了原处,他退到一边,朝楚清比了个“请”的手势。这些个东西他没碰过,也看不懂,只能拿个蒲扇不时地往碳上扇扇风。
楚清也不跟他客气,一手拿了五六串羊肉串放到烧烤架上,签子握在手里,肉却是分开的,避免了团在一起肉不易熟。羊肉变色以后翻面,撒料,楚清一边顾着羊肉,一边还指挥着程易安将难熟的鸡翅什么的往架子上放。
“嘶……”楚清突然眯着眼睛蹲了下来,“眼睛。”
嘚瑟过头了没有好下场,楚清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她方才忘情地拿着孜然粉撒料,模仿着烧烤摊摊主潇洒不羁的动作。可没料到风一吹,孜然进了眼睛,辣得她眼泪直流。
程易安一边心疼着一边又憋不住地想笑,他将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直接往楚清脸上怼,眼睛洗完了,妆也花了。
楚清的睫毛膏和眼线晕成了熊猫,眼影的亮片儿也从眼角掉到了脸颊。她从程易安懵逼的表情里读取到了一个信息——自己这副模样的没法儿见人了。
程易安想了想,给方才的拖地小哥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以后天台的门开了,拖地小哥手里拎了个袋子,还端了碗甜粥上来。他将卸妆的东西递给楚清,然后接过了烤串儿这项“危险”的工作。
楚清拆开一看,拖地小哥东西还带得挺全乎,连眼唇专用的卸妆液都有。她一样一样给程易安介绍,“这个是卸眼睛和口红的,倒在化妆棉上然后敷一会儿……以后我要是太累了你帮我卸。”
程易安很认真地看着楚清的步骤,随后皱着眉踌躇了半天问了一句:“你画嘴巴了吗?”
楚清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用手里的卸妆水使劲儿往嘴上抹了抹,将卸下来的口红递到程易安眼前。
程易安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说道:“不画也很红……”
楚清卸完妆以后拖地小哥的烤串儿也出炉了,动作又利索火候也掌握得正好。配着那一碗甜粥,算是一顿很丰盛的宵夜了。
楚清吃完后将程易安拉到双人秋千上坐着,一张毯子盖在二人腿上,一张毯子顶脑袋上。应该是为了蒋睿明天的聚会准备,天台布置得很有情调。
不过程易安倒是对这乱七八糟的彩灯嫌弃得很,从上来天台开始就在查天气预报,生怕下雨淋着灯会触电。
“嗝……”楚清躺在秋千上打了个饱嗝,呼出的气里满满都是孜然和辣椒粉的味道。
“吃饱了,回家吗?”程易安问道。天气冷了,大晚上的老在外头呆着也不好。
楚清摇了摇头,问道:“你困吗?”
“还好。”程易安今早多睡了一会儿,此刻还没有困意。
“开去环城河边吧,就我们以前吃炸串的那边。”
高二没有晚自习的时候林襄总会带着楚清去吃油炸串串,几次以后姚宇成也非要跟着,再后来在姚宇成的撺掇下,程易安也加入了。不过程易安永远是负责拿包的那个,至多买瓶矿泉水喝,油炸的东西从来不沾。
那个地方算是四个人的一个小据点,就算是不上课的时候也会约着下午过去吃一顿再回家,顺便交换一下各自写完的作业答案。
车开到河边停下,程易安将窗户张了个小缝透透气。
春节期间街上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是环城河边这种本就僻静的地方。他们上学的时候这周围还有个小学,每天上下学很是热闹。关东煮、煎饼果子、串串香……各色小吃摆满了河边一条道。自从小学搬迁以后,这附近就冷清了不少。
“我走了以后你还跟他们过来吗?”楚清看着窗外,八年前排队买炸串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记得你以前就趴在那个栏杆上,有一次还不小心把我的考卷儿掉进河里了。”
那次程易安去办公室跟老师解释了半天,才免去了老师对楚清的惩罚。当时班上有规定,丢了作业自己抄一遍,连题目带答案的。
“不来,林襄他们也不来了……”四个人的队伍少了一个,再好的东西都没了滋味。
“程易安。”
楚清鲜少连名带姓地叫他,如今神色认真,语气平缓没有起伏,听得程易安眉头一皱。他觉得楚清不是有什么大事儿要说,就是要跟他提分手。
“你为什么没问过我当初为什么转学?”楚清早在二人相遇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无数种说辞,或是轻描淡写,或是一笑带过。可等了这么久程易安却一次都没有问过,甚至连旁敲侧击都没有。
程易安清了清嗓子,觉得车内有些闷,他将车窗又往下降了降。见楚清被风吹得一缩,他又探身到后座拿了条绒毯将她裹好。
“不重要。”
因为你回来了,所以以往的事情不重要。
因为现在的你是开心的,所以以往所以不开心的事情不重要。
因为知道你以后不会走了,所以以往你为何要走不重要。
程易安虽然从小到大不善言辞,可心里比谁都有主意。自从那时候将第一志愿从金融转成了临床,他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楚清会回来。
“那你要是没遇到我呢?”
程易安摇了摇头,笑言:“为医学事业奉献下半生。”
楚清于他,说是爱也好,是青春时候的执念也罢。程易安也没想明白,他觉得也不需要想得那么明白。
程易安高二那年在办公室外第一次看见楚清,她短发齐肩,不着粉黛的模样使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也许那一眼,就是一辈子。
从此近十年他没有为任何一个人心动过,用当初程易安奶奶的话讲,程易安怕是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要是老太太还活着怕是也料不到她这宝贝孙子在中学的时候就栽了。
“那年我爸……”楚清刚说了几个字,喉咙就哏住了,不知道怎么继续。
程易安轻轻将手放到了她脑袋上揉了揉,“不想说就不说。”他对这些事情没有特别大的好奇心,而且一会儿要是听着听着抱着楚清两个人一块儿哭了,想想也挺丢人的。
楚清哽咽着点点头,她伸手将程易安胸前的衬衣扣子开了一颗,从里头拖出了那条红绳出来。楚清摸索着想将红绳解开,但是失败了,她索性从包里掏出了平时修剪眉毛的小剪刀剪断,打开车窗将那褪了色的红绳连带着吊坠一齐丢进了河里。
程易安任她做完了这些动作没拦着,人都回来了,物件儿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见楚清有些伤感,程易安突然玩笑道:“要是上次没碰着你,我准备过几年去妇产科来着。”
楚清一听,刚冒出来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问道:“为什么?”
“让你儿子生出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我。”见楚清没明白,程易安又补充道:“老话说孩子第一眼看见谁就长得像谁。”
楚清笑出了声,摇着头骂他老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末了又问他:“那以后我们孩子睁眼第一个看见的肯定是妇产科医生,到时候长得像他咋办?你们医院有没有特帅的那种妇产科医生?”
程易安一本正经地摇头,严肃道:“我进去陪产的时候等孩子一出来就捂着他眼睛不让看医生,只准看我。”
第39章
程易安这么一打岔,楚清的心情好了不少。她伸了个懒腰,收手的时候顺便拍了拍程易安的肩膀,“我们回去吧,很晚了。”她看程易安困得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还偷偷用指甲掐自己的胳膊。
“要不我来开吧,我怕你一会儿开着开着睡过去。”楚清也是拿了驾照了,只不过还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几回路。但这夜里路上没人,慢悠悠开回去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没事儿。”程易安系上了安全带,后知后觉问了句,“几点了?”
“四点半。”
程易安突然将手从方向盘上撤了回来,他抓了抓头发道:“要不找酒店睡一晚?”
程家有门禁,十二点过后回去非工作原因家法伺候。程老爷子的戒尺可好些年没出山了,程易安想到就觉得手心生疼。
楚清皱着眉,有些苦恼:“可夜不归宿不是更严重吗?”
“我们吃过饭回去,趁爷爷午睡的时候偷溜进去。”老爷子每天早上五点起,满院子溜达,这会儿回去肯定是撞枪口上的。
“也,也行吧。”毕竟程易安这么大的人了,老被打手心也挺害臊的。
将车开去了最近的酒店,程易安到了前台才想起来身份证没带。他想了想,给蒋睿去了个电话。电话响了许久那头才接了起来,蒋睿接起来对着程易安就是一通痛骂。
程易安静静地听着,直到他骂完了才开口,“我在福邮路那家酒店,没带身份证。”
那头愣了两秒,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楚清在不在。
“废话。”程易安没好气儿道。
“得嘞,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等着等着。”蒋睿激动得跟打了三十年光棍的儿子娶老婆了一样,挂了电话就忙不迭给程易安安排房间。
五分钟以后,睡得迷迷瞪瞪地酒店负责人从电梯里出来,那一双棉拖都穿反了,程易安看他踉踉跄跄的样子都替他担心。
“程总是吧?”打完了招呼,负责人又敲了敲前台的桌子,“开8520。”
拿了房卡以后,负责人又亲自将程易安和楚清送了上去。一路上是彬彬有礼,就差点头哈腰了。
门一开,负责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楚清浑身不舒服地跟他道谢,随后进门。她回头一看,程易安倒是挺习以为常的样子,点点头关上了门。
“呦,程总?”楚清脱了外套,揶揄地看着程易安。随后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刚坐上去就弹起来了,“我日哦!”这床触感怎么怪怪地。
楚清这话刚说出来就后悔了,她记得程易安似乎是最听不得脏话了,“那个……我不是说你啊。”刚找补完抬头一看程易安的脸色好像更奇怪了。
程易安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不说我说谁?”
楚清低着头咽了咽口水,赶忙转移话题:“这房间怎么长这副模样?”她印象里的宾馆都是那种简约风格的,白床单白被罩。这房间倒好,上头围着一圈红色的幔帐,跟古装剧里的一样。
程易安将床单一掀,露出了那奇怪的床体。
楚清一看,觉得十分新奇,用手锤了锤道:“你跟蒋总交代了什么?”
本以为能看见程易安促狭,没想到那人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回身又看见了桌上摆着的东西,蜡烛、手铐……实在是不堪入目。
程易安皱着眉拨通了蒋睿的电话,“你让他给我们开的什么房?”
“什么什么房?就,就让给开个房。”蒋睿快被这祖宗逼疯了,一晚上就没睡几个时辰的好觉。
“8520。”程易安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数字。
蒋睿一听,浑身一个激灵,“我日哦!要不让他给你换一间?”
“不用了,你睡吧。”程易安挂了电话,拍了拍楚清的背,“睡吧。”
楚清撇撇嘴,刚准备脱了毛衣,谁知道被程易安拦住了。
“这被罩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他将外套脱了靠在床头招呼着楚清过来。
“就,就睡了?”楚清迟疑地走到另外一边躺了上去,本以为程易安只是想找个借口跟她出去住宾馆,谁知道是真的怕老爷子。
她还没躺下,程易安就将自己的外套垫在了楚清的脑袋下面,看起来确实是嫌弃极了。
楚清累极了,头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她醒来后一看,程易安已经买好了午饭,坐在飘窗边剥栗子。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楚清打了个哈欠,然后睡眼惺忪地走到程易安旁边,斜靠在他身上张着嘴,“啊……”
程易安将剥好的栗子丢进楚清嘴里,在她还想要吃第二个的时候将人拖到了卫生间,“洗脸刷牙。”
“唔,你别走。”楚清一没睡醒就变得极会撒娇,此刻跟没骨头一样整个人都靠在程易安怀里,双手箍住他的腰,鸡窝头埋在程易安锁骨处蹭。
程易安好脾气地帮她挤好牙膏,将牙刷送进她嘴里以后怀里的人才接过去自己刷牙。一边刷着一边也不允他走,左脚勾着他腿弯,同侧的手臂搭在他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