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我开点药——红心柚子核
时间:2019-03-07 09:58:00

  “我那时候可倔了,把我奶奶说得一愣一愣地,说完了以后我调头就跑,隔天就全款买了现在的房子。”
  老太太一直看不上楚清的母亲,特别是楚清出生以后,更是说她不仅娘家没本事,连个儿子都生不出。
  “我出生的时候我奶奶和爷爷在手术室外面守了一夜,听见护士说是个女孩儿,扭头就走了……所以那时候我还埋怨我妈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奶奶家,她根本就不喜欢我。”逢年过节给老太太发个微信,从来没回复过。朋友圈倒是一天几条地发,还跟她的宝贝孙子互动。
  程易安摸了摸楚清的脑袋,“删了她。”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多去看看她。”在楚清的印象里像程易安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总会特别重视孝道。
  “我也有奶奶,比她好。”
  楚清特别骄傲地扬起头,“就是,咱奶奶灌的香肠可好吃了。”
  “嗯,好吃到某个人夜里爬起来吃了一盘。”
  年初一那天晚上,程易安起夜的时候发现身边人没了,套上羽绒服满院子地找。最后在厨房里头把楚清逮着了,她半夜肚子饿了想吃肉,站在灶台旁边足足把晚上剩的半碟子香肠全吃了。
  程易安奶奶第二天听说了这事儿,特地给装了整整两袋儿的香肠让楚清年后带走,那香肠到现在还在他们阳台上挂着呢,以一顿饭两根的速度消失。
  “明天晚上在家吃吧,蒸香肠!”楚清眼睛突然就亮了,“你明天晚上回来吃饭的吧?”
  “回。”程易安松了口气,还好是明天晚上吃香肠,他刚才还担心楚清一会儿回去就要吃。
  “停停停!”楚清扒着窗户,激动地拍着车门。
  程易安每次最怕跟她出来,楚清这肚子跟无底洞一样,吃完正餐吃甜点,吃完甜点吃宵夜。他不知道楚清又瞧见什么好吃的了,只能靠边停车。
  “我想吃冰淇淋。”楚清指着街上某家新开的北海道甜筒。
  程易安还没来得及拒绝,耳边就响起了楚清那要人命的声音:“程程,一一,安安……我就吃一口。”
  他开了车门锁,将楚清放了出去。
  楚清高高兴兴地买完了冰淇淋回来,坐在副驾驶上啃了一口,牛乳味儿浓郁,细腻没有冰碴子。她又咬了一口甜筒,跟别家的威化或者华夫饼不同,他们家的甜筒跟某牌的饼干儿的味道一模一样,香脆松软,奶味十足。
  刚啃了两口,手里的冰淇淋就被程易安抢过去了。
  “两口了。”还是好大的两口,楚清是拦腰啃的。
  见程易安吃得津津有味,楚清瘪着嘴,“你别吃那么快嘛,太冷了对胃不好。”
  程易安差点儿被这甜筒呛着,她还教育起自己来了。
  趁程易安愣神的功夫,楚清抓准时机,直起身体,一手抓着甜筒,一手扶着程易安的肩膀,低头就啃……
  程易安微微往后缩了一下,楚清没站稳整个人扎到了他的身上。他手里冰淇淋全都掉在了大腿根子上,手里就剩了个甜筒。
  楚清懵了,手撑着程易安的腿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还吃吗?”程易安感觉到大腿根部的凉意,冰冰的,黏黏的……
  “你变态吧!”楚清赶忙后缩,“老不要脸的。”
  “我说这个……”程易安扬了扬手里的甜筒,耳根子都红了。
  “哦。”楚清接过甜筒,三两口就吃光了。她指了指程易安的裤子,“你要不先脱下来吧?一会儿秋裤也湿了。”
  程易安舔了舔嘴唇,“在这儿?”
  楚清四周看了看,这地方没有行人,大晚上的僻静得很。她微微将头偏过去,“赶紧脱吧,黏腿上不好受。”
  程易安慢吞吞地解开了皮带,然后拉开裤拉链……
  那解皮带和拉拉链的声音落在楚清耳朵里莫名地有些暧昧,她低头咳嗽了两声,然后将窗户开了条缝散热。
  后半程回家的路,程易安就穿着条灰色的秋裤,配皮鞋。
  进小区门的时候他还特地拽了拽大衣,用衣摆遮住裤子,许是怕人家门卫笑话。将车开进了停车位,程易安关了车里的灯扭头去后座拿裤子。
  “别穿了……”又不是光着屁股,穿着条秋裤还是可以出门的。
  程易安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楚清,眼神里写满了抗拒。
  “外套长,正好能遮住屁股,没事儿。”楚清接着劝他,那黑裤子上沾了白色的冰淇淋,看起来更是古怪。
  见程易安还在犹豫,楚清苦口婆心道:“我那条打底裤,灰色的,不跟你这个差不多嘛……几步路就到家了,趁没人赶紧走吧。”
  程易安听完拔了车钥匙,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打开车门。一下车,向来体贴的他这回完全不管落在后面的楚清了,锁了车以后拔腿就跑。
  等电梯的时候,他小腿还微微哆嗦着,不时地左顾右盼。
  楚清在他身后三步的地方,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灰色的秋裤原本是没什么问题的,最要命的是他那松紧口的裤脚和包在裤脚上头的黑色棉袜,还有那黑色的皮鞋。怎么看怎么觉得……还不如穿那条脏了的外裤。
  电梯门开,程易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迫不及待地走进去,关了门。
  负一楼上行,到一楼的时候,电梯停了。
  楚清站在程易安旁边僵着身子,她都能想象程易安此刻绝望的表情。
  一开门,先进来的是条雪白的萨摩耶,后头跟着个女人。
  楚清看得出来女人并不是很想进来,可那狗实在是力气大得很,一百斤左右的女人根本拖不住。
  萨摩耶一进电梯就开始四处闻,突然朝着程易安手里的外裤扑过去,伸出舌头就要舔。
  “托米,脏。”那狗的主人十分嫌弃地将狗往旁边地方拽,用腿将萨摩耶困在电梯角落。
  那狗吐着舌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程易安,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电梯停稳后,门刚开了一半儿女人就拖着狗冲了出去,看起来着实不想跟程易安待在一个空间里。
  楚清一直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以保证自己不会笑出声并且被自己的口水笑呛着。
  程易安此刻心如死灰,慢吞吞地出电梯,开门回家。将手里那条裤子塞进了洗衣机,然后照例打开电视调到晚间新闻。
  楚清今日也不敢烦他了,连晚间新闻都不能让程易安心情好一点,她可不想去触霉头。
  程易安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楚清看他坐在饭桌前毫无表情地喝着橙汁,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豆奶粉,拿起了咖啡豆,她觉得程易安近期应该不想看见白色的液体和固液混合物。
 
 
第47章 
  早晨到公司后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楚清拿着辞呈敲开了赵思凡办公室的门。
  “来得正好,快坐。”赵思凡从桌子下面拿了瓶果汁出来递给她,“尝尝,下期的广告,好喝一会儿多拿点儿回去。”
  “思凡姐,我想……”
  赵思凡示意她稍等,自己先开口说道:“很多粉丝给我们私信,还是希望看见以往的内容,建议可以把形式换成视频模式。我上午和上面开过会了,孙冰瑶的那个少女心食谱还是她负责,你带着赵哲成还是负责原来的东西。”
  “啊?”楚清将手里的辞呈收了回去,攥紧,“你的意思是……”
  “孙冰瑶那个视频找了个跟你差不多的大学生来拍,樟县的采访还是你负责,改成视频模式,没问题吧?”
  “我,我得跟他们协调……”
  赵思凡挥挥手,这些事情她不管,“老王我就派给你了,什么时候他把赵哲成带会了什么时候回去,具体的东西你回去整理完给我,最迟下个月我要看见成片。”
  “好的。”楚清将辞呈塞回了口袋里,“那思凡姐,我走了。”
  “你刚才拿的那个……”赵思凡似乎看见她拿了张文件进来,“请假?还是什么?”
  “没,没事儿,我走了。”楚清扭头就跑,一出门就进了厕所,将辞呈撕碎以后冲进了马桶里。刚回到位置上坐了五分钟,她收到了程易安的短信,程易安问她现在能不能去趟医院。
  楚清心里一紧,着急忙慌地跟赵思凡请完假,下楼拦车。程易安那个脾气不可能上班时间让她去医院,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下了车一路小跑,到电梯门口的时候这一班已经满了,里头的一对情侣见她神色匆忙,好心地出了电梯,让楚清先走。
  刚出电梯门,她迎面就看见了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姚宇成。
  “怎么了?”楚清跑上去着急地问道。
  姚宇成指了指走廊的最里面,“老程在安全通道。”
  这话一说,楚清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儿。她缓步走到了楼梯间,透过门上的玻璃,楚清看见程易安坐在楼梯上,双手掩面。
  轻轻推开门进去,楚清坐到了他身侧。她心中有了数,应该是程易安家人的身体出状况了。
  楚清伸手握住了程易安的手,随后往他身边靠了靠。
  “我父亲早晨查出了胃癌。”没等楚清开口问,程易安说话了。
  “严重吗?”楚清不太懂这些,只知道这东西中晚期的存活率不高。
  “发现得早,具体还要等报告。”程易安眼圈是红的,但没掉眼泪。他慢慢弯下了身子,将头伏在楚清的膝盖上。
  幼时奶奶去世的画面还在脑海中过电影般地浮现,那时候他才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眼睁睁看着奶奶离世,他不懂为什么被病人称为神医的爷爷不能救她,他也不懂如果连自己最亲的亲人都救不了,那学这些个东西有何用处。
  程奶奶丧礼结束后,程易安撕了医术,砸了药罐儿。将爷爷医馆的药柜抽屉够得到的全部摔到地上,看着满屋子的药材,嗅着满屋子的药香。程易安蹲在墙角抹眼泪,奶奶从小哄他睡觉的时候身上总带着药草的香味儿,每每见他背药方,辩草药,总会告诉他要认真……
  “他自己就是医生。”医者不自医,从小听到大的话,那时总觉得是胡扯,如今看来竟也有几分道理。
  如今程筠遥这事儿一出,那种无力感又铺天盖地地压着程易安,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会好的。”楚清拍着他的背,满肚子安慰人的话如今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膝盖上温温热热的,楚清只当没感觉到,这人是最要面子的,她向来知道。
  程易安冷静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来。他抓着楚清的胳膊起身,偏过头去抹了一把脸。
  “叔叔在医院吗?还是……”楚清想着要不要去看一眼。
  “检查完就回去了,没事儿,这老头心态比我好。”程筠遥似乎是早有准备,看见片子以后就找程易安打听他们医院靶向药的事情,弄得程易安连脸色都不敢变,只能硬撑着。
  “要不你回去住吧?”楚清想着父子三个人时常能见着,说不定程筠遥心情好了病也就好得快了。
  程易安摇摇头拒绝:“他自己没当回事儿,过些时候再说吧。”到时候他巴巴儿地回去了,反而让程筠遥觉得自己病情严重了。
  “我没事儿,走吧。”程易安牵着她出门,去办公室拿了车钥匙下班了。他今日是晚班,还得回去养养精神。
  一路沉默地回了家,楚清跟在程易安后头寸步不离,那担忧的表情看得程易安想笑。
  “没事儿,你这是做什么?嘴上都能挂油瓶了。”程易安脱了外衣躺在了床上,“陪我睡会儿?”
  楚清慢吞吞地爬上床躺在他旁边,“请假回来睡觉,不像话……”
  “没辞职?”程易安记得她昨晚写了好久的辞呈,那叫一个言辞恳切,句句都是不舍。
  “没,我过些天可能要出差……”楚清抱着程易安的胳膊,“要不我让别人去?”
  程易安拧着眉,上次似乎听她说过一嘴出差的事情,但是搁置了,“樟县?”
  “对,有粉丝给建议,很多人还是想看原来的主题。所以决定把手头的那个做饭版块分出去,我还是做原来的东西。”
  “你去吧,我没事儿。少你一个也不少,家里那么多人呢。”就算是程筠遥真的要手术或是化疗,也不可能要楚清操持。
  “那你有事儿一定要告诉我……”闷葫芦向来喜欢把事情全部闷在心里。
  “好,我哪次没告诉你?”
  楚清眼睛一瞪,“你不记得了?”
  程易安来了兴趣,他侧着头,“洗耳恭听。”
  “就高二下学期那次物理竞赛,你复赛就被淘汰了,闷了一个多星期不讲话,问你你也不理我,还是大姚跟我讲的。”楚清对于他一周多没理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记到了今天,程易安那时候那霜打茄子一样的脸她记得清清楚楚,跟她吃不着好吃的时候的表情一样。
  程易安似乎有些害臊,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楚清,“丢脸。”
  楚清抿着嘴笑了笑,“好了,你睡吧,以后不提了。”
  程易安摇摇头,他才不信楚清的话,就她这记忆力还有没个把门儿的嘴,若干年后不给孙子孙女儿讲他就阿弥陀佛了。
  几天后,程筠遥的检查报告全都出来了。程家一家子医生加上市人医肿瘤科的一把手,一屋子六个医生讨论得热火朝天。楚清和黎菘手挽着手坐着,听见什么切除、化疗、中西医结合……浑身冒冷汗。
  程筠遥这几天也跟研究所专攻这方面的人研究过了,最终还是定下了靶向药加中医疗法,他对于手术还是有些抵触的,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做切除,太伤元气。
  治疗方案定下来以后,程易安的心情也算是调整过来了。他在家帮着楚清整理去樟县的行李,恨不得将自己塞箱子里让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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