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隐猜到尤斯塔斯接下来要说什么，却没有组织他继续说下去。
尤斯塔斯看清楚阿宅的表情，在她冷漠的目光下说出结论：“我会成为你哥哥在卡密最信任的人。”
“那又怎么样？”阿宅垂下眼睛，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你从未了解过机械以外的事情，卡密联盟是一个联盟，那为什么还要分出十二星域？这个问题你有没想过？”
阿宅根本无需回答什么，尤斯塔斯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什么。
她的感觉很灵敏，只不过在机械以外的领域是还未点亮的灰色，只要稍微有人提点就能发现问题。
“十二星域从来不是一体的，不然就不会喊成不同的名字了，亚恒星域就是亚恒星域，梅尔星域就是梅尔星域，赛德星域……就是赛德星域。”
听到最后一个名称，阿宅终于抬起头，道：“你是赛德星域的人？”
“是。”
尤斯塔斯爽快地承认了。
“一个继承金兰战斗天赋，甚至拥有比她更强的异能量天赋的人，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因为我们觉得，亚恒星域不能再出一个‘怪物金兰’。”
尤斯塔斯口中的“我们”当然是指赛德星域。
“你就这样说出来，不怕被人发现吗？”
阿宅忽然意识到一点，她在学院杯之前稍微了解过它的流程，他们现在的一切表现会被外面的人看到，如果尤斯塔斯真的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下不是自爆了吗？
“只需要一点小玩意儿。”
尤斯塔斯没有具体说明，他避开阿宅继续问下去机会，只是说道：“模拟空间技术既然是一项技术，它就是可以被干扰的。”
尤斯塔斯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东西，但阿宅很快猜到缘由。
这里是模拟空间，他们所有带进来的东西都是真实的，尤斯塔斯利用了这一点，他的身上带着某种可以干扰模拟空间的装置。
阿宅的眼神忽然变得很警惕，她在一瞬间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尤斯塔斯可以干扰模拟空间！而学院杯所有的比赛都是在模拟空间中进行的，那他——他对对决结果毫不关心，该不会是早就想好作弊手段了吧？
尤斯塔斯看出阿宅的意思，哭笑不得地让她安心。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种干扰技术是赛德星域的最高研究成果，他可不会拿来干干扰比赛这种傻事。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如果尤斯塔斯是负责接近鱼伦的人，他又为什么要将真相告诉鱼伦的妹妹？
“如果你稍微了解过其他星域，就会知道赛德星域是异物种研究技术最强大的星域。”
尤斯塔斯收起比赛开始就没断过的笑容，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对于他接下来即将要说的话。
阿宅意识到，到目前为止唯有这一口气是他真实的反应。
尤斯塔斯收起笑容，严肃的表情忽然与那头略显轻浮的棕红色短发不相符合。
他望着阿宅的方向却并没有看着阿宅，眼神聚焦在更远处，仿佛在看着什么。
而后，尤斯塔斯缓缓道来：
“没有人比研究系的人更了解异物种，越是了解那种生物就越能感觉到——异物种和人类的战争不是区区一个人可以左右的战争。”
“哪怕是金兰，或者鱼伦那样强大到极致的战士，又能杀死多少异物种呢？”
“即使潜伏在鱼伦身边，待得越久却越是困惑。他很强大，比我见过的其他任何人都要强大，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在异物种大潮之前却依然渺小。”
“我找不到突破的方法，直到我看到亚恒两百周年庆的视频，看到那种无与伦比的异能源机械技术。”
“鱼宅，我现在对你更感兴趣。”
第164章
没有人喜欢欺骗和隐瞒，尤斯塔斯说完，阿宅反而平静下来。
隐藏的敌人很难对付，但如果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她就可以跟着做出相应的反应。
阿宅忽然想起第一局发生的事情，尤斯塔斯观察她的表情就找到了三块最值钱的异能源金属，这份观察力与记忆力不是随处可见的。
阿宅毫不怀疑，如果他想刻意讨好一个人那不是什么难事，果然所谓的间谍就要有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不过……
“赛德星域为什么要选一个那么奇怪的人来？他们不怕被人怀疑吗？”
如果尤斯塔斯想要，完全可以表现得更普通一点，更加不会引人注目一点，而不是成为像现在一眼看上去就很奇怪的家伙。
听到阿宅的话，尤斯塔斯一怔，他没想到，他坦白之后阿宅反而收起了敌意。
这个女孩，比起星域立场等东西更相信自己的感觉，该说她自信好还是自负好。
“你知道如何让一个人无法看透你的伪装吗？”
尤斯塔斯手指交叉放在腿上。他又恢复了初见时的表情，饶有兴趣地打量一个人仿佛要刺探你心中的秘密的那种感觉。
“让他看到真实的你。”
阿宅听到尤斯塔斯的话，不置可否，这个人说的话真真假假，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正常人都会怀疑奇怪的人，然后会逆向思维地觉得表面上普普通通的人更可疑。
一眼就看上去很奇怪的人，反而不会让人更加怀疑了。
这大概就是灯下黑的原理。
“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你可以试试看，很遗憾，这里是学院杯，十二星域正打着友好的旗号比赛呢。”
就算阿宅现在说什么也会被人刻意压下去，何况阿宅是亚恒的人，而尤斯塔斯是卡密的人，两个学院又是学院杯上的劲敌。
任何人听到阿宅说的话，第一个反应是荒谬，第二个反应就是阿宅想要扰乱卡密军心，如果她去告诉别人，反而平白给自己的学院蒙上阴影。
“他们不查吗？”
卡密学院表面上欢迎各个星域的人入学，可它毕竟是联盟直属学院，更是亚恒星域的学院。
卡密出来的学生有诸多特权，能够直接成为军官，一所六年都进行封闭式训练的学院，难道不会仔细调查吗“他们查不到，这项计划持续了二十年，从鱼伦一出生开始，赛德星域就选出了执行这项计划的人。”
“那个时候我才两岁。”
尤斯塔斯比出一个“V”的手势在阿宅眼前挥挥，耸耸肩。
“无牵无挂一身轻松，多好，还能借此博取一下阿伦的同情。”
谁能想到间谍计划的执行人会是一个两岁孩童呢？赛德星域为尤斯塔斯铺垫了二十年，让他得以顺顺利利骗过所有人的眼睛进入卡密学院。
“我知道你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尤斯塔斯摩擦了一下手指，他的第二个依仗，就是阿宅对十二星域的这些事不感兴趣，她压根不关心这些事，如果与机械无关，她甚至可能回头就忘了这件事。
尤斯塔斯是赛德星域的间谍这件事。
对阿宅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尤斯塔斯连这点看人的能力都没有，怎么能活到现在呢。
风险有时候也意味着机会，他是赛德星域派出的棋子，必须在风险与机会之间平衡，争取让利益最大化。
所以他选择了最快的接近阿宅的方式：和她坦白，以及抛出自己手上的筹码。
这是尤斯塔斯观察阿宅过后得出的结论。
“所以，你愿意帮助我吗？”尤斯塔斯问道，略显正式。
“我不会帮助你。”
阿宅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而她后接着道：
“我帮助的是所有人。”
就像尤斯塔斯说的一样，她不关心十二星域的事情，她知道明年会发生什么，和南征相遇之后，更知道了三年后会发生什么。
对于知道三年后真相的人来说，十二星域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如果他们不展开行动，三年后所有人都会灭亡，人类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异物种。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阿宅的回答不出尤斯塔斯的意料，但意料之中的答案并不等于理想的答案。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阿宅觉得尤斯塔斯的态度太过从容，太过理所当然。
“鱼伦很信任我。”
不错，他还有第三层依仗，那就是阿宅和鱼伦的关系，还有鱼伦对他的信任，当这两点和阿宅至少在学院杯期间无法行动结合，就会发挥出特殊的威力。
“嗯？”
“我带了一些小玩意儿进来，他是一个很强大的战士，但并不代表他很难被杀死。”
当鱼伦毫无防备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人，有太多机会下手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阿宅眯起眼睛。
尤斯塔斯只是笑笑看着阿宅，并不说话。
阿宅犹豫了一下，她知道尤斯塔斯说的是真的，一个战士很强大，但那时在面对敌人和面对异物种的时候，普通人有谁会防备身边的好友呢？他们只是两个学生，还是队友。
如果今天尤斯塔斯不和她说赛德星域的事情，她根本就不会往那些事情上面想，想不到才是正常人的思路。
阿宅突然有些心痒，有一种掌握了一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种心痒的感觉。
阿宅相信尤斯塔斯一定有后招。
想到这里阿宅感觉很忧伤，为什么那个蠢哥哥不能擦亮眼睛，竟然把一个身份如此特殊的人放在身边，要是鱼伦不信任尤斯塔斯，她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被人威胁了。
竟然还要她帮他擦屁·股，又不是小孩子了。
阿宅微微蹙眉，她收敛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其实告诉尤斯塔斯一些事情也没什么，就算是帮他制作一些武器也没什么，只要他付得起价钱——
咳咳。
阿宅把自己的思维从价钱上硬拉回来。
学院杯前夕，她制作出了能够自动制作A·级武器的机器，亚恒已经让人搜寻各个星域的顶尖机械师来到亚恒研究院，共同学习机器和导向纹路的制作方法。
里面应该也有赛德星域的人。
阿宅当初并没有关注过那些人来自什么星域，她不能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赛德星域的人，听尤斯塔斯说，赛德星域是擅长异物种研究的星域，也许他们没有顶尖的机械师？
但如果亚恒星域真的已经和其他星域说好，而尤斯塔斯还没有得到消息，如果她果断拒绝和他撕破脸皮，不但鱼伦会有危险，尤斯塔斯也可能白死——
何必呢？
大敌当前，知晓真相的人不会纠结一个星域的得失，十二星域正是在两百年前结成联盟，齐心协力才得以存活到现在的。
那就告诉尤斯塔斯自动制作A·级武器机器的事情？
可万一南征的父亲并没有和其他星域坦白这件事的真相——
阿宅无从得知南征的父亲南巡是怎么和其他星域说的，尤斯塔斯是赛德的间谍，无论如何他会以星域的利益为主，不是可以随便信任的人。
万一她把秘密全部抖出去，反而给南征他们添麻烦就不好了……
阿宅很纠结，她感觉她的脑子快要打结了。
亚恒星域的事，赛德星域间谍的事，鱼伦的事，异物种爆发的真相，自动制作武器的秘密，这些事情的关系就像无数交叉的箭头，牵一发而全身动，错综复杂。
阿宅真的不愿意在机械意外的事情上如此废脑子。
……
尤斯塔斯没有打断阿宅的思考，他见阿宅欲言又止，很快又明白了什么。
“你是在顾忌另一个人？”
阿宅抬头看向尤斯塔斯，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和你同行的人中有一个人，我记得他是亚恒星域首领的儿子，那个叫南征的人，你是在顾忌他？”
“我……”阿宅眼中透出的余光很复杂，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顾忌什么，但总觉得这件事没办法简简单单地解决，不然很可能会出问题。
尤斯塔斯忽然起身。
“你不必现在给出回答。”
第一次接触到这里就足够了，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一样，甚至比他一开始预计的过程还要顺利，阿宅的反应应证了他心中的某种猜想。
“我该走了。”
“这里是模拟空间，我不会傻到在这里动手，但我出去之后会做一件事，证明我所说的话。”
证明他曾说过的，鱼伦很信任他的话，等到亲眼看到，阿宅也不得不做出决定了吧。
第165章
做一件事去证明鱼伦信任他？
他想要做什么？
阿宅看着尤斯塔斯走出实验室，她重新回到制作室，将注意力收回S级武器制作上。
现在就对鱼伦下手对尤斯塔斯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这一局继续拖下去也没有意义，她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证明。
阿宅回忆了一下刚才被打断前制作的思路，顺着原本的思路继续做下去，一天后，她完成了最后的检验和调试工作。
阿宅将新鲜出炉的S级武器放回锦盒中，系统跳出正在检验的进度条。
“阿宅选手率先完成两道题目，本轮的胜利者是——阿宅选手。”
周围的对决空间淡去，阿宅重新回到半透明蓝色棋盘之上，尤斯塔斯站在她身边。
阿宅看了看前后，其他人都出来了，但是戴维和布鲁诺那一组还没有出来，等他们出来才会继续下一轮。
既和鱼伦对决之后，戴维这一局又和布鲁诺走到了同一格，连阿宅都在心中默默为他点烟。
阿宅向前走了三格，鱼伦这一轮没有和任何人碰上，现在仍站在她前面三格的位置。
开启对决既有风险也是机遇，赢了就可以多前进三格，相当于多抛了一次骰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