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不言不语,脸上溱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一步一步向齐妤逼近,齐妤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警铃大作,步步后退,色厉内荏:
“你,你,你想干什么?外面可都是我的人。”
先前齐妤吃了一次亏,那是因为势单力薄,可现在回了齐家,总不能再被楚慕欺负了去。
楚慕走到桌边就停下了脚步,拿起桌上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说:
“我能干什么?奔波了一日,又与你说了半日,口干舌燥,喝点水怎么了?”
他喝水,齐妤自然不会不允的。
静候在侧,等他喝完两杯以后,才道:
“你喝完了水,就赶紧走吧。我既说了明日回去,便绝不会反悔的。”
齐妤生怕楚慕担心她连夜跑,特意这般说了宽他心。
“明日自然是要回去的,我不怕你反悔。”楚慕一边打量齐妤的房间,一边说。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要现在回京的话,还来得及在宵禁前赶到的。”
齐妤以前差不多时候,坐马车从大兴都赶回了京城,何况楚慕他们骑马,自然比坐马车还要快一些。
楚慕却很惊讶:
“都这么晚了,我若赶不到,你让我一夜睡在马背上吗?”
齐妤看了一眼外面还未完全黑下的天:“有多晚啊?”
“反正挺晚了。”楚慕往罗汉床上一座,怀里抱上大迎枕,靠在矮桌上如是说。
齐妤看他这无赖样,怎会不知他打什么主意,没好气道:“既然你觉得晚了,那就出去找个客栈住啊。”
楚慕抬手在齐妤房里指了一圈:
“王妃睡这里,却让本王去睡客栈?这是什么道理?”
齐妤沉声道:
“别得寸进尺。”
楚慕看着齐妤仿佛快要生气的样子,忽的起身,齐妤以为他要走,谁知他走了两步就直接转身往内间冲去,进去之后,就直冲齐妤的床铺,脱了鞋,和衣躺了上去。
速度之快,兔子都甘拜下风。
齐妤自然没有兔子那么快了,所以当然追不上楚慕的动作,等她追到里面的时候,楚慕已经脱了鞋,舒舒服服的横卧在她的床铺之上了,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看着她。
齐妤刚走到跟前,想要把他拉起来,可手刚伸出去,楚慕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子往里一滚,抱着齐妤被子咕哝道:
“你是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怎么熬过来的,一夜整觉都没睡过,眼睛一闭上,看到的就全是你。”
齐妤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停住,因为楚慕的这番话。看着他趴在被子上的身影,看起来像是比以前消瘦一些,一个晃神之际,齐妤只觉手腕给人捉住,身子从楚慕上方飞过,然后落在了里床的柔软被褥之上,还没等她定下神来,楚慕就把被子从她身下拉出,盖在了两人身上。
齐妤不知怎么回事,自己越是挣扎,身子就越是贴近楚慕,直到后背完全贴上了楚慕的胸膛,头枕在楚慕的一条胳膊上,腰则给他另一条胳膊紧紧搂住,齐妤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后背似乎传来楚慕稳健的心跳,咚咚咚的与齐妤的心跳响到了一处。
“我好几次都摸到你后窗了,愣是没敢进去。怕你恼我。”
“可不进去吧,又想你想的厉害,回去之后就越发睡不着。”
“齐妤,这段时间让我认清了自己的感情。我喜欢你,真的喜欢。即便是现在没有中蛊了,我脑子里每天想的还是你。”
“想你睡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过的好不好……牵肠挂肚,魂牵梦萦。”
“想不到我楚慕横行一世,竟也有为了一个女子这般神魂颠倒的时候。齐妤,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我的呢。让我这般的……欲罢……不能……”
楚慕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的样子。
齐妤在他怀中渐渐安静下来,楚慕那番话把自己成功说的睡着了,也把齐妤激动的情绪给说的平复下来了。
她一动不动的让楚慕抱在怀里,直到身后传来了平稳的呼吸。
一时心中五味陈杂。
要说她对楚慕完全没有动心,齐妤知道那肯定是自己骗自己。
楚慕之前对她千万般好,齐妤也不知什么时候,是动力心的,若不是楚肖让人告知她情蛊的事情,她和楚慕只怕到现在都还在继续那段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感情。
她知道楚慕中了情蛊之后,心中的失望和愤怒是骗不了自己的,因为希望,所以失望;因为在乎,所以愤怒。
她气楚慕为什么要用这种事情骗她,还骗的那么心安理得,可转念想过,楚慕似乎也没有什么错,他唯一的错,就是没有对齐妤坦白,没有坦白他根本不是喜欢她,而是中了蛊身不由己。
所以,齐妤拼了性命也要给楚慕解毒,她不想两人再无意义的纠缠下去。
她要楚慕解了蛊,看清自己的心,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其实齐妤一开始的打算,并不是要跟楚慕和离。
毕竟他们两个的关系是先帝赐婚,摄政王府和国公府联合起来,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军营里,都是一股让人难以撼动的势力,只要她和楚慕的婚姻关系续存,那大楚境内,就再也不会有人能撼动他们分毫。
理智上,齐妤就算替楚慕解了蛊,也应该回到从前,为了齐家留在楚慕身边,继续做她那个有名无实的摄政王妃,楚慕就算不喜欢她,碍于诏书,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但齐妤没有。
她的理智终究还是输给了感情。
以前她没有对楚慕动过心,不喜欢楚慕,所以可以毫不介意的留在楚慕身边,冷静对他,可现在却不行了。
她开始在乎楚慕的感受,在乎楚慕对她的看法,所以就不能稀里糊涂的留在他身边了。
她提出了和离。
既然没法回到从前,不在乎楚慕的状态,那就只有远离他,让时间慢慢的淡化她对楚慕的感情。
可让齐妤没有想到的是,楚慕会突然到这里来找她,还对她发了那么多牢骚,说了那么多话。
齐妤想怀疑他的动机,可正如楚慕自己所言那般,他现在情蛊已经解开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似乎没有理由再骗她了。
齐妤听着耳旁平稳的呼吸声,这些日子也总浮着的一颗心,似乎在这片安静的呼吸声中渐渐的沉静下来。
抱着她的楚慕忽然更加收紧了些圈住她腰肢的手臂,枕在齐妤头下的手臂也抬起来环住了齐妤,彻底锁死了她。而楚慕则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继续睡。
这是困了多久,这样也能睡着。
齐妤心里这么想,身子倒是没动,听着楚慕平稳的呼吸生,也许齐妤潜意识里也想让楚慕稍微再多睡一会儿吧。
而她身后抱着她的楚慕此时则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呼吸虽然听起来平稳,但如果齐妤此时趴在他胸膛听他的心跳声,就会知道楚慕现在有多兴奋。
齐妤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
楚慕在那晚齐妤对他提出和离之后,一直蹉跎到今日不敢面对她,就是心里没有底气,齐妤豁出命也不想再被他纠缠,这是得多讨厌他呀。
便是决定到宛平来找她的时候,楚慕心里都是七上八下,脑子里想了好多两人见面时的情景,直到看见她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楚慕才彻底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是绝对绝对不希望齐妤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
不管那个男人将来会对她好还是不好,那都跟楚慕没有任何关系,他只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想给齐妤幸福。
感情的事情很霸道,很自私,面对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时,哪怕掏心掏肺也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她,怎么可能让别人对她有非分之想。
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他豁出一切对齐妤说出了那些心里话,希望她能看看他,哪怕只有一眼,也希望齐妤看到一个真真切切的他。
她可以暂时不必回应他的感情,但只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给他机会对她好。
让楚慕惊喜的是,齐妤对他并不是毫无感情,他从齐妤的行动和表情中能分辨的出来,齐妤是个多么干脆的人,如果她真想脱身,绝不是楚慕耍一点无赖就能留住她的。
就好比现在,她若是对自己没有感情,那她又怎会容忍他这般抱着她入睡。
齐妤是喜欢他的,就算只有一丝一毫,楚慕也高兴的心要爆炸。
没什么比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让人激动兴奋的了。
漫漫长夜,就让他们像这样相拥入眠,安安静静,睡他个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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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楚慕这段时间睡的不好,齐妤又何尝睡的好。
情之一字最为伤神,情深不寿这个词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齐妤本身又是个多思多虑的人,尽管让自己好好休息,但却控制不住半夜醒来对着承尘发呆。
像今天这般安逸的入睡更是从来没有过。
她身子偏冷,入了春睡觉时,脚边还要明珠给她灌汤婆子,但早上起来时,汤婆子冷了,她身上也没什么热气。
可今天不同,她睡的很暖和,很舒服。像躺在娘亲的怀里那样温暖……
齐妤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了母亲,下意识的把身子更加贴近,在母亲身上找了块舒服的地儿蹭了两蹭,然后又睡了过去。
楚慕早就醒了,撑着胳膊,看着往自己怀里拱的齐妤,她毫无防备的睡眼和微微蓬乱的长发都让他心头甜的发腻,这丫头终于开窍了。用手指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轻抚两下,缓缓低下头,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她脸上偷一个香。
可谁知他刚靠近,就听见齐妤喃喃喊了一句:
“娘。”
齐妤的声音像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绵软,但依旧让楚慕听清楚了她喊的是什么。
她这是把他当成了亲娘,这才往他怀里钻的吗?
这女人真是!
让他这一口偷香是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最终只得用手指作势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却也只是作势,没舍得下手,然后依旧甜蜜蜜的把人搂在怀里,让她继续睡。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让楚慕怀中人身子微微一动,楚慕不悦的瞥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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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袁氏兴冲冲的跑到大门口去等齐妤回来,问她和哥儿怎么回事,可她在大门口等了老半天也不见齐妤回来,倒是亨氏看见主院里的人顺口问了一句,她们才知道,齐妤已经从侧门回来了。
亨氏和袁氏当即便要去主院寻齐妤,但主院的人拦着不让进,这些人都是国公府带来的,便是亨氏也使唤不动,那些婆子只说了一句‘小姐睡下了’,然后再问什么都不肯多言。
国公府出来的下人,嘴巴多严自不必说,亨氏和袁氏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也不费口舌了。再说当时天也确实黑了,齐敏就全亨氏和袁氏别吵了齐妤休息,又不是什么天上下刀子的事情,有什么要说的,等明早再问也一样。
齐敏的意思是让袁氏回去冷静一个晚上,看到了早上,会不会气消一点。
可没想到的是,袁氏休息了一个晚上,不仅没有气消,反而火气还大了些,因为感觉受到了怠慢,她们袁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一个二婚的女人打了脸,这口气,袁氏是真不想咽下去。
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喊了亨氏,还有三房夫人,四房夫人一起,往齐妤的主院杀去。
齐敏得知消息,拦在半路,劝袁氏道:
“舅母,这也没多大事儿,表格又没说什么,您这是替他出的哪门子气呀,都是一家子亲戚,妹妹又不是常来,何必把关系闹僵呢。”
袁氏在气头上,道:“咱们当她是一家子亲戚,可她把咱们当亲戚吗?只怕连她身边伺候的都比我们精贵些,说到底她有什么呀,不就是出身国公府,可那又如何,不还是你们齐家的姑娘吗?”
齐敏见劝不动她,对母亲亨氏使眼色,亨氏干咳一声道:“嫂子有所不知,她虽是齐家姑娘,可与我们家里这些到底是不一样的。”
袁氏听了火气更大:
“有什么不一样?在我看来,她还比不上其他姑娘呢,目无尊长,我看她平日里对你这个伯母也没见多恭敬,反而是你处处迁就她,也就是你们这些没脾气的,惯得她越发骄矜,若是听不得长辈的话,那她今后还要不要认亲戚门儿了?”
说完这些,袁氏便甩开了齐敏拉她的手,提着裙摆,怒气汹汹的去了主院。
在垂花门前,被两个国公府的婆子拦着,说齐妤还没起身,让她们过会儿来,袁氏的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似的,一眼就看见院子里有两个外男的身影,用胳膊推了推亨氏,让亨氏也看见,亨氏顺着袁氏的目光看去,吓了一跳,指着院子里的两个男人问:
“他们是谁?我不记得你们小姐带了男仆回来啊。”
齐妤身边伺候的人,从粗使到护院婆子,全都是女的,没有一个男子。所以,袁氏和亨氏突然看见才这般吃惊。
袁氏听了亨氏的话,赶忙捂住了嘴,像是一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大事的表情,悄悄在亨氏耳边问:
“她,她不会与男人……私|通吧?”
亨氏大惊:“不,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那俩男人你是眼瞎没看见吗?哎哟喂,这可如何是好啊。你你,你你,你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点进去,看看你们家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都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啊。”
袁氏的话让亨氏和三四房夫人都惊讶不已,袁氏不管不顾便推开守门的婆子,直接冲进了内院,两只眼睛放光似的盯着院子里的两个男人——韩风和纪舒。
他们俩昨天睡在客房,早上来找王爷,说是跟王妃还没起,他们也不能去别人的院子里逛,只能等在主院里,没想到突然冲进来一帮妇人,看样子应该是齐家的夫人们。
只不过他们不太懂,这些夫人为什么都一副悲愤不已的模样。
袁氏来过主院,冲进来看见韩风和纪舒之后,就基本上断定了齐妤房里肯定有猫腻,加上昨晚的气,袁氏怒气冲冲的冲到齐妤的房门前,拍门大骂: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就你这般水性杨花,还想跟我们袁家结亲,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