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康熙二十年皇阿玛大封六宫之后,已经整整十八年了,好不容易有点苗头和消息,八哥着急也是理所应当的,他这个做兄弟的也不能看着不管。
“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去问问皇玛嬷能怎么样?她向来疼你,只要别让额娘知道就行。”跟自家亲哥胤禟是一点都不客气,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他又不是让五哥去问皇阿玛。
“你还知道不能让额娘知道,我还以为你要去给良贵人当儿子呢。”胤祺冷着脸,额娘在后宫除了护着姨母以外,和其他人根本就不深交,按照九弟的做法,今日能为了良贵人来求他,明日就能为了良贵人去求额娘,额娘就是心再大,也得气的不行。
胤禟跺了跺脚,“不帮忙就不帮忙,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干嘛?爷去找别人。”
倒霉弟弟一转身就走了,胤祺这一肚子的火气都不知道该往哪撒,老八稳坐钓鱼台,胤禟倒是上蹿下跳,再说了敏妃去世才多久,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儿吧。
胤祺这回算是给老八记了一笔,别以为老实人就没脾气,一笔一笔的帐都记着呢。
不过再怎么生气,胤祺对这事儿也关注着呢,生怕九弟为了帮老八出什么昏招,万一闹出事情来,九弟确实该受点教训,但不能连累了额娘。
胤禟除了找自个亲哥还真没有别的办法,他跟皇玛嬷并不亲近,而且他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拿去问额娘,而且额娘也未必知道,在五哥面前说去找别人,只是在放狠话而已,离了五哥,这事儿他还真办不成。
不过,很快,要大封六宫的消息就彻底在京城消失了,因为三阿哥诚郡王在敏妃百日之前剃了头,而且还让十三阿哥逮了个正着,两个人扭打了一番,最终闹到皇上那里去了。
诚郡王因为此事被降为贝勒,而且府中自长史以下都被惩治了。
甭管三阿哥是不是被算计了,但是这事儿确实震惊朝堂,要知道除了太子和直郡王之外,最受宠的皇子就是这位三阿哥了,从三十二年开始,康熙不管是去塞外行围,还是去祭灵,都让三阿哥跟着,而且三十七年,康熙第一次册封成年皇子的时候,三阿哥可是唯二的郡王。
但如今却被降罪为贝勒,在史书上都能留下一笔,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第19章
“三爷是不是让人给算计了?”毓秀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这是京城里里外外也都在讨论,毕竟三阿哥不是那种无脑之人,委实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误,而且就算三阿哥忘记了,府里的下人就不会提醒吗。
胤祺冷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现如今可能连三哥都不知道,到底是被人算计了,还是巧合,不过就算真的被人设计了,现在也很难说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手,三哥是太子那一派的人,若是直郡王一脉动手,倒是很能够说的过去,只不过太子的阵营当中也不是那么和谐,最起码太子的叔祖父索额图跟三哥的关系就一向不睦。
胤祺虽然不争,但是眼睛不瞎,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头的弯弯绕难免会多些,毓秀就不一样了,她是真的抓瞎,上辈子她又不是学历史的,对九龙夺嫡的了解也全部都是从清宫剧里得来的,知道太子两废两立,知道八爷党最终没什么好下场,知道最终登上大位的是四爷雍正,其余了解的真的不多。
不过事情没有发生到她们家这位爷身上,毓秀并不着急,这年头嫁一个不上进的人,真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担惊受怕,承受那么多的风险。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厨房那边儿就送来了两碟月饼,摆在炕桌上。
毓秀还有五日才能出月子呢,所以基本上都不出门,连吃东西都是在里间吃。
不过,“中秋节都过去了,还吃什么月饼啊?而且这月饼怎么怪模怪样的,跟往年吃到的都不一样。”
知道福晋是个会吃的,胤祺直接捏起一块往嘴里送,别说这白色的月饼还挺好吃的,比起以前常吃的黄月饼来,口感上要更软糯,而且没那么腻。
毓秀也随手拿了一块,这次味道总算对了,跟前世吃到的冰皮月饼差不多,要说这大厨也真是厉害,她可不知道冰皮月饼怎么做,只知道最基本的用料和口感,怎么把这玩意儿做出来,全部都是厨房的人一遍一遍试出来的,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能做成这样,真的很厉害。
“这是冰皮月饼,全大清只此一份,别无分号。”毓秀得意洋洋的介绍道,对于一个吃货而言,家财万贯都不如能够独享的美食更值得炫耀。
“可惜今年的中秋节已经过了,不然可以给皇阿玛、额娘,还有皇玛嬷送一些。”胤祺有些遗憾的道,一方面是孝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中秋节他们是需要上敬送礼的,冰皮月饼既新奇又别致,完全可以送上去,他也可以少破费一些,毕竟出宫以后的花销还是很大的。
毓秀作为管家的人,完全能够get到自家爷的小心思,主要是需要交际的人太多了,这家过个寿辰,那家生个孩子,出手又不能寒酸,所以大把的花费主要都在人际交往上,怪不得都说‘京城之大不易居’,皇子阿哥都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
不过跟胤祺不一样,毓秀的私库可是丰厚的很,养家银子是胤祺来出,人情往来就更不必说了,除了七福晋和娘家那边儿,她可是一毛都不拔,基本上花不着多少银子,而且庄子和铺子里都有收成,前一段时间倒卖陈粮又赚了一大笔,所以收入是远远大于支出的,不像胤祺,收不抵支。
“明年再送也是一样的。”反正冰皮月饼只能送一次,不过,到时候不光要送三位boss,其余人家的节礼也要添一份冰皮月饼,能省一点是一点。
或许日后流传到后世,这冰皮月饼还要盖一个恒亲王府的戳呢。
胤祺叹了口气,“这银子就是太不经花了,在工部确实没什么油水,要是像四哥一样在户部待着就好了。”
毓秀瞪大了眼睛,“你难道还想贪污受贿?”什么叫没什么油水,这不是你们爱新觉罗一族的江山吗,在朝廷里贪污受贿,这不就相当于挖自家的墙角。
妇道人家真的是什么都不懂,胤祺只能慢慢跟自家福晋解释,官员的俸禄那么低,所以下边人送的孝敬都是约定俗成的,基本上人人都收,这算什么贪污受贿。
“那四爷也收?”毓秀有些难以置信,这位爷可是被后人称为是‘抄家皇帝’,对贪污受贿的官员那是相当看不惯。
“当然了,人人都收,四哥为什么不收。”胤祺有些奇怪,四哥性子虽然刻板了些,但又不是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就算手里头不差银子,但是也不能做众人当中的异类,要知道‘举世浑浊我独清’可是一种相当找死的行为。
好吧,毓秀觉得自己还是见识浅薄了些,不过想想也对,出头越早的人越容易被压下去,太子和直郡王不就是最早组团玩完的吗,惹得群臣称赞的八贤王也被康熙厌弃,这样想想四爷不愧是日后的雍正皇帝,不是她这等小屁民可以相比的。
毓秀眼睛都发亮了,满脸的崇拜之情让人想看不见都难。
“这是怎么了?看爷的眼睛都发光了。”胤祺有些好笑,他不过是给福晋答疑解惑了几句,就让福晋这么崇拜了。
毓秀撇了撇嘴,“爷说笑了。”美的你。
胤祺这会儿是真笑了,从没见过女人是这么害羞的,脸倒是不红,只不过这极力掩饰和撇清的样子也可爱得紧。
毓秀被胤祺笑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自在的很,这种荡漾又自得的笑容真的是……很油腻了,赶紧转移话题,“其实爷也不要光想着开源,节流也很重要,我给爷算算帐,五个丫鬟都比不上一个侍妾的花销,当然了,咱们府里头的云氏和赵氏每个月的花销加起来,也比不上格格马佳氏一半的花销,位份越高,花销就越大。”
当然这跟受不受宠也有关系,只不过不知道这位爷是不是礼佛礼的多了,不光性子平稳不正,在女色上这一年来也收敛多了,矮个子里挑将军都找不出一个受宠的来,毕竟这位爷宁可到她这个孕妇房里来歇着,也不去找那些貌美如花的妾室。
想想都觉得不对劲。
“所以,咱们府里福晋的花销应该是最大的?”
“但我的用处也是最大的,府里的交际要由我出面吧,管家的事情也是我来,你不知道这些事情都繁琐着呢。”总之,一分价钱一分货,她虽然花销最大,但是要做的事情也多,这就好像公司副总一定比小职员的工资高。
胤祺忍着笑意,“这么说也对,府里府外全都仰仗福晋了。”
毓秀突然有些愧疚,当然这份愧疚是因为她找准了自己的定位,本来嘛,她的吃穿用度都是胤祺来出,虽然是名正言顺,但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是上下级,老板和员工,既然是员工,那就是凭本事吃饭,虽说她这个岗位没什么竞争压力,但是也得做到尽心尽力才成,不然实在对不起那么高额的薪资。
毓秀清了清嗓子,“我们回到正题上来,要想节流的话,应该从两个方面入手,首先就是份例,位分越高的人,份例就越高,花销也就越大,所以高位份的人不宜多,当然府里养的人越多,花销也就越大,这方面也要注意,就算不精简人员,也没必要再扩充,宫里头赏下来的另当别论了,另一方面就是府里的采买问题,账册上很多东西都是高于市价的,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咱们府里的鸡蛋是一两银子一个,但是民间的鸡蛋却4文钱一个,一两银子可以买250个鸡蛋,光是鸡蛋就有200多倍的差距,如果采买这方面可以注意的话,必然能够省出一大笔的银子。”
毓秀一开始对这里的物价也不了解,但是自从跟七福晋合伙做生意以来,大致上也算是有数了,一石白米不过一两二、三钱银子,鸡蛋哪里能贵到一两银子一个的程度,当然采买本来就是有油水可赚的差事,水至清则无鱼,采买的人从中牟利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把价钱翻上200多倍,这就太过了一点吧。
只不过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再加上当时正怀着孩子呢,这事儿牵扯颇大,毓秀根本就没管,现在想想,这样的弊端还是革除了为好,也算对得起她这一份高薪资。
胤祺刚开始听的时候,还觉得福晋是在争风吃醋,暗示他不要给人升位份,也不要随便再纳人,不过越往后听就越生气、越愤怒,搬出宫来还不到两年的时间,二十五万两的安家银子如今花的只剩下十万两,这些下人居然敢如此愚弄他,四文钱一个的鸡蛋到他们府里就成了一两银子一个。
‘啪’,胤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起子小人,爷非得发了他们的皮不可,福晋何时知道的,怎么现在才说。”
毓秀倒是没瞒着,把和七福晋一块倒卖陈粮的事儿也给说了,反正若有心查探的话,这事情根本就瞒不住,还不如自个儿说呢,至于没有去重罚这些下人的原因,毓秀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怀着孕呢,没那么大的精力,在银子和儿子面前,当然是后者更重要了。
胤祺倒不至于去迁怒福晋,更不会怪福晋管家不利,要知道宫里的鸡蛋比他们府里的鸡蛋还贵呢,府里的不过一两银子一个,宫中要一两半呢,要是福晋不说,他还真不知道民间一个鸡蛋只要四文钱。
“这些人必须要好好整治整治,算计到爷的头上来了。”胤祺气得不行,鸡蛋如此,其他的东西应该也会如此,这些人不知道坑了他多少银子呢。
“我这还没出月子呢,而且这里边牵扯的人太多了,要不然还是爷来办?”给的待遇再好,也架不住这里边儿的牵扯太深,贝勒府的很多人都是从内务府送过来的,罚一个、两个的没问题,这要是都给罚了,肯定要得罪内务府,到时候给安排几个貌美有心计多的宫女进来,或者给侧福晋和格格大开方便之门,有麻烦的人可是她。
“成,这事儿爷来办。”胤祺一口应下,既然进了他的府邸,那该怎么罚都是他自己的事儿,太子要做好兄长,内务府总管凌普就不敢明着给他下绊子,不过办这事儿之前要跟额娘说一声,把事情都提前安排好。
第20章
宜妃久居深宫,虽然也知道采买有油水可赚,但却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油水,光是鸡蛋价格就翻了200多倍,其他的东西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内务府那帮人惯会看人下菜碟,她是四妃之一,掌有宫权,而且有两子,内务府那帮人不敢对她怎么样,至于胤祺和胤禟,他们两个都注定与大位无缘,不需要什么好名声和好人缘,而且前者已经出宫开府,后者被老八迷惑,若真是能让内务府的人给胤禟吃点苦头,于人情世故上长些心眼,那她还得谢谢内务府的人呢。
所以不光要查,而且还得彻查,就算她在宫中都知道,直郡王和太子之间的斗争越发激烈,明珠跟索额图两党现如今几乎水火不容,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呢,诚郡王前段时间不就被贬为了贝勒,而且还是以‘不敬不孝’的罪名,所以现如今名声好了只会招惹祸事,若三阿哥不是在文人当中名声太好,又怎么会遭人算计,如今非但与大位无缘,还臭了名声。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彻查采买问题都是利大于弊。
既然要彻查,那就不光是要查鸡蛋的问题,胤祺干脆顺着账册查,看看屋里走的账和市价到底差多少。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真的能把人给吓死,市面上的鱼现在是20文一斤,府里的帐面上写的却是五两银子一斤,25文一斤的牛肉,到了府里头就成了15两,一两银子一尺的上等丝绸,到了府里就是50两银子一尺,至于瓷器、摆件、家具这些东西采购的次数少,不过下月能从中攫取的利润也是巨大的。
胤祺干脆列了个单子,从开府到现在府中所有的走账明细都清算了一遍,林林总总加起来,府里头这些下人至少贪污了他至少八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按照市价,二两银子就足够平常百姓四口之家一个月的花销了。
数额如此巨大,胤祺可以严惩府中的下人,不过这些银子可就追不回来了,最起码大部分是很难再追回来了,想也知道,这些太监敢从中攫取这么多的银子,在内务府肯定有人护着,大部分银子应该都是用于打点孝敬了,拿他的银子做人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实人的火气一下子就给激上来了,这回他非得叫内务府那起的人把银子全都给吐出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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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这边,胤祺已经在外屋等了有半个时辰了,桌上的茶水倒是凉了就换,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面圣,谁敢在这儿多喝茶,万一被宣召的时候想要去如厕,那可就麻烦了。
皇阿玛这会儿已经叫了四五拨的人进去了,都是朝中的重臣,要禀告的也都是要紧事儿,所以他这个当儿子的就只能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