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更干脆点,直接狠心割下一只手来。
林柚走过去,她站在栏杆前,伸手试了试栏杆缝隙间的宽度。
又弯腰捡起那把刀,试着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就在竖锯以为她要动手割向自己时,却见她侧头看向监控摄像头,似是冲屏幕这边的他一笑。
“哐当!”
??!!!
竖锯腾地从椅子上站起,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让他本就羸弱的身体一时没喘上气。连着两个深呼吸缓过来,他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砸进秤盘里的铁球。
“……”他问,“你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他分明看见她是两手空空才放她进去的——但回过头想想,他当时还处在三观被冲击而带来的震惊里,好像真没有留意水池边上被取下的铁链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这个就不用管了,反正你也没说不行。”
当然是趁坐下的那会儿了,她留心着摄像头的方向,用身体挡住铁球就收进了背包。
本来是准备可能会用它来砸点什么,没想到这里能直接派上用场。
十公斤的铁球分量可太够了,牢牢地把秤盘压在最底。
林柚听见机械在被触动后自发转动的声音,回头看到挂在上方的钥匙缓缓降下。等它落到她能够到的位置,立刻伸手抓过,畅通无阻地插进了中间的那个锁孔。
她径直一拧。
“咔哒。”
和之前如出一辙的清脆响声,第二层锁也打开了。然而林柚再一回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想想,把手又伸过栏杆,推向秤盘上的那颗球。
铁球“梆”的一声落了地。
……秤盘没有还原。
估计是因为这猛的一下弄断了哪里,她再去试着拨了拨——
拿着手里末端断得相当整齐的秤盘,林柚沉默片刻。
“对不住啊,”她说,“把你机关弄坏了。”
竖锯:“………………”
他披着一件黑红色的长衣,兜帽遮住了整个脑袋,这时把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埋在手掌里,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眼前发黑。
“过了。”他说。
林柚:“……?”
“这关过了!”竖锯道,因为少见地激动起情绪而不得不大口呼吸来平复,他缓和了下,“现在,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什么都不许碰,去下一个房间!”
不拿就不拿,怎么那么凶。
按照他的要求,林柚把东西都放回去,齐耳平举起双手,走到他说的那扇门前。
总觉得对方是巴不得赶紧结束这跟她的互相折磨。
“那我可以开门吗?”鉴于他什么都别碰的要求,她十分自觉地问。
竖锯:“……”
他开!
这次用不着她动手,木门在机关的作用下缓缓开启。
林柚发觉门后的天花板比起之前那几个房间要低了很多,几乎是踮起脚尖再伸直手臂,只再差一个手掌长度就能够到的那种。
“啪”的一声,迎面骤然亮起的强光刺得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好不容易渐渐睁开眼,由于光照实在太过强烈,林柚只得用余光向上瞄了一眼,看见上方布满了强光灯。
不仅仅是刺眼。
这大约是那种取暖灯泡,离得这么近,不一会儿就能觉出散发到脸上的热度。
“这是最后一关。”
竖锯说:“我改装过它们,三十分钟足以让人脱水。能关掉这些灯的开关在那边的锁后,但能开锁的钥匙藏在其中一只灯泡里。”
这是要去徒手一只只摘滚烫的灯泡?
不过,要她关灯……林柚想,恐怕还有一层别的在里面。
她想起竖锯的一句话。
——“她向来自诩正义,却从来不审视自己在暗中做的事。”
这应该不是无意中提及的。
审视自己?
在暗中?
她看到角落里还有一只小小的保险箱,恍然明白过来。
好了,这下除了为了不被烤死,又多了一条得关掉这灯的理由。
也怪不得竖锯要她把东西全都丢在上个房间,这是怕她又来一着。
不过,谁说没了那个就不行了?
林柚一扬手,骤然摊开的图鉴中,一张卡牌蹦进了她手中。
她看看卡面,一挑眉。
——正好。
“别忘了我说过什么,”这下终于看清她的动作,竖锯警告道,“如果你再让——”
“放心,我记得。”
林柚轻松道:“你也记着你说过的是什么就好。”
竖锯:“???”
卡牌落地,转瞬间出现在眼前的是脸上绷出诡异笑容的杀人狂。
“你别动,”林柚劈手夺过他抱着的斧头,“拿来。”
SMILE:“……?????”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新拿到、还没怎么捂热乎的斧子易了手。林柚掂掂分量,后退两步,径直用力向上一挥——
“哗啦”一声,她头顶那一片的灯泡灭了大半。
被斧头砸碎的玻璃碎片全落在了地上,林柚用脚尖踢了踢,随意把它们拢作一堆。
竖锯:“…………………………”
“我没有让他出手啊,”林柚声明道,“砸灯泡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干的。你只规定了这两条。”
竖锯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是有原则的,说出来的话是硬着头皮也要认。
“对,”他说,“我说的。”
有他这句话作保,林柚又挥起了斧头。SMILE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看她几下打碎了大半的灯泡,房间立时昏暗下来。
再次偏头躲过灯泡的玻璃渣,林柚清楚地看见有一把小拇指长的铜钥匙一同落进了碎玻璃堆里。
但现在也用不上它了。
她用鞋挡了挡,也把这一堆扫到边上去。
现如今的房间里黑了大半,林柚自上而下地观察起自己。
竖锯说的近乎于字面意思了,她脖子上那项圈的最后一把钥匙就在那保险柜里,而保险柜的密码——
该是在她自己的身上。
前后上下扫过一圈,然后林柚才看见手背上丁点浅浅的黄色。
她一愣,意识到自己思维跑偏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更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反而忘了手背。
左手手背的数字在黑暗中散着淡淡的荧光。
——62442。
林柚盯着这串数字。
如果换个人,再真在上一关听了竖锯的话,肯定会为保全惯用手而选择切掉不惯用的那只手。
她是右利手,数字就标在左手手背。要是这时没了左手就意味着找不到最后的密码,还是只能留在这房间里等死。
再想想第一关,要她下水去找钥匙。如果这颜料不防水——
林柚摇摇头,也不想这些了。
反正,是她赢了。
她对着保险箱的表盘转出那串数字,箱门的锁栓弹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把和她之前用的那两把差不多大小的钥匙。
林柚将它插入最后那个锁孔。
这回不仅仅是示意开锁的轻响。项环自中间弹开,林柚取下项环,在内侧看到一点小小的针尖。
把它扔到那堆玻璃碴子里,她将斧头也递还给SMILE,后者这才安心地抱着斧子消失了。
也就是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
林柚猛地回头。
一道暗门打开了。
这伪装工作做得极好,哪怕是在那样的强光下,她也没有发觉它的存在。但此时此刻,它就这么大开着。
只听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木偶比利穿着一身小西装,蹬着它的红色三轮自行车出现了。
“呃,”林柚问,“你终于改了主意,准备把木偶送我了?”
还带送货上门的。
竖锯:“……”
比利蹬小三轮的动作一停。
“不,”它胸前别着的扩音器里,竖锯的声音恼怒地拒绝道,“这只是惯例环节。”
哪怕中间出了这么多岔子,画风跑偏了这么多,在游戏最后这么来上一番是他最后的坚持。
“恭喜你。”
木偶一边向前骑一边嘴巴张张合合,那白漆漆得光滑的脸庞在黑暗中使人脊背发毛,“你还活着。”
它两条腿缓缓地蹬着脚蹬,僵直的上半身随之摇摇晃晃。
林柚:“那什么——”
“你,”比利的眼珠通红,光看它的样子,仿佛就能看出竖锯现在有多气不顺,“听我说完。”
林柚:“……”
好好好,她闭嘴。
“人活着多半不知感激。”
看她安静了,比利继续向前蹬着小三轮,“但你——”
竖锯的声音一顿。
木偶突然蹬不动自行车了,林柚默默看着比利的一条腿又向前抬起试了试,依旧没踩动。
装着针孔摄像头的猩红眼珠向下转动,于是,屏幕另一边的竖锯也看到了——
一片当了漏网之鱼、没被扫到旁边的玻璃碎片嵌进自行车的车胎,它再一蹬下来,扎得更深了。
三轮车的前胎,在他们的注视中缓慢地瘪了下去。
估计是想起什么,木偶抬起脑袋,望向林柚。
“我本来想提醒你。”
对上它的目光,后者一摊手,“你不让我说的。”
第62章 寂静岭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无论如何, 爆掉的自行车内胎以一个木偶所能控制的力气是蹬不动了,再怎么试都是徒劳。竖锯在比利的重心开始发生偏移时放弃了尝试——他可不希望木偶倒下去。
竖锯低头捂着发闷的胸口, 大口喘气。
真是没心脏病都要被气出心脏病。
“人活着多半不知感激……”饶是如此, 他终于, 终于还是沉住了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强撑着说完了后面的台词,“但你不会——”
说到一半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尴尬。
难以言喻的尴尬。
是啊,她不会, 她直接上手毁他的机关。
每每想到这一点,竖锯就不由油然而生一种想按下旁边那个直接注入毒素的按钮的冲动。但这没用了,项环被取下, 游戏结束了。
他一向——一向说话算话。
林柚寻思着她是不是得捧个场。
但想了想,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增尴尬,不如来点实际的,于是她问:“你那边可能不太方便,要不我帮你把这三轮车推回去?”
胎都瘪了, 木偶肯定拖不动啊。
竖锯:“………………”
“不, ”他立刻说道,“什么都不许动,我自己会解决的。”
“出口就在这道暗门后, 你走吧!”
林柚心下清楚, 只要她走出出口就意味着通关了。
她却没挪步。
“比起这个, ”她说, “来做个交易?”
木偶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她,在他警惕的目光下,林柚泰然自若的语气不改。
“我知道你的情况,约翰。那些医生说你脑袋里的前叶肿瘤没法开刀。但我有办法可以试试,就是得等上两个小时,信不信取决于你。”
竖锯抬起头,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这是他曾经求之不得的。
辗转于保险公司,数次被拒绝才心灰意冷。但在成为“拼图杀人狂”后,他仍未彻底放弃求治,只是医生的诊断完全不乐观。
现在有一份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却是这种家伙提出来的。
“当然,”林柚明白以退为进的道理,她故意道,“我也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竖锯哪能看不出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他安静数秒。
“为什么不?”
他不在乎。
他早就该死在几年前的那场车祸里,如今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生死——他甚至可以把它也放进游戏当成筹码,试试又何妨。
两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林柚就在他的监视下靠墙等着。时间一到,她觉出自己能再次使用技能,指间立即多出一张卡。
身披黑色长袍的疫医出现在她面前,一张口又是耳闻能详的话,“你——”
林柚:“没改主意。”
疫医:“……”
“我都没说完。”他闷闷道。
“你要问的难道不是这个?”林柚反问,她也没有因为这打岔忘了叫他出来的目的,“要治的是别人,你取得出来前叶肿瘤吗?”
一听是有求于他,疫医虽是有点沾沾自喜,但说法还是偏保守的。
“我不能肯定。”
他道。
“在那边的时候,他们给我提供的实验体里也有出现过类似问题的。我试着取过,理论上是有成功的可能性……”
林柚听着,什么话都没说。她只是摊开手中那本图鉴,翻到富江卡槽的那一页,在疫医的尖喙面具前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