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绝对是错觉!
SCP-096没有满足于此,它俯下身体,一只只地去捡方才失控下扔掉的袋子,把捡到的都收进怀里。
“柚、柚姐,”身后的人紧张道,“这样是不是就……”
他看着地上的肉块。
都被徒手撕成这样了,肯定——
“不。”
林柚冷静地说:“还没完。”
听了她这话,耿清河猛然注意到了什么动静,他呼吸急促,头皮发麻地注视着这一切。
肉块在震颤、膨胀。
它们一点点鼓起,漫无目的地蠕动着,然后——
轰然炸开!
近在咫尺的SCP-096躲闪不及,半个身子都被溅上了血沫。它茫然地回过头去,在渐渐散去的烟雾中,有个过于巨大的身影缓慢地变形、耸起。
这时候低头已经来不及了。
奈亚拉托提普现出了他的另一种形态。
林柚屏住了呼吸。
直视邪神是件相当危险的事,一个搞不好就会玩脱。按着这游戏的判定,怕是只要意识稍不坚定,就会因为见到这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景象陷入疯狂。
即便是有了准备,在看到那团肉块后,一种灭顶般的恐怖感仍然迎面压来。
林柚恍惚了下,迅速定住神。
通身漆黑的怪物几近十数米高,他没有脸,巨大而又无特定的形状,本该是头部的地方钻出了根粗大的触手。他挥舞着长爪,身上也被疙疙瘩瘩的触手所缠绕着,正常人会被这极具压迫力的姿态逼得动弹不得,但SCP-096不会。
察觉到那个它本该已经杀死的家伙再次出现,它大声地尖叫起来。
它直直地冲向对方,也不顾上双方体型上的差距,使劲向上一跃,径直扑到了怪物的身上。
奈亚拉托提普只用了一根触手,在转眼间就拦腰卷上了扒在小腿上的SCP-096,直直向下摔去——
林柚眼皮一跳,但没有半点慌了手脚。
她让SCP-096去当然有她的理由。
——一旦它处在被激怒的状态下,伤害都是无效的。
被狠狠砸向地面的SCP-096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恰恰相反,它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变本加厉地去抓缠住它的那根触手。谁也没法看低它的破坏力,它压根没用多久,竟是把那触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诚然,这点小伤对奈亚拉托提普算不上什么,他只是歪斜了下身体,支撑着的高足也往旁边一偏。
谁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但结果总是不会变的。
再次散落在地上的纸袋被碾碎了。
林柚感觉SCP-096的哭声似乎停了一瞬。
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尖叫的分贝远胜过以往,扯向奈亚拉托提普的双手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一拽——
乌黑粘稠的液体宛如血液般自断口中喷涌而出,那根触手被硬生生地扯断了。奈亚拉托提普迸出一声怒吼,不得不一改原先玩弄对方的态度,拼了劲儿想要把它从自己身上弄下来。
但他的行为早跟SCP-096结下了深仇,后者根本不可能放手。表皮被一块块剥落,即便这样离能杀死他还差得很远,却足以惹得奈亚大为光火。他一向享受人类的惨叫声,如今却恨不得对方闭嘴,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奈亚拉托提普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二字,饶是如此,他眼下也不由想到要是自己没拽下那个纸袋该有多好。
数层楼那么高的怪物在怒吼,他们听到的却是难以理解的字句。他像是也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冲出喉咙的是上古的语言,再次开口时,近乎是咆哮着喊了出来。
“别——叫——了——”
SCP-096:“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柚:“……”
她怀疑奈亚要过一个理智鉴定。
顾衡:“……”
耿清河:“……”
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该同情谁好。
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还不如同情他们自己。
五分钟——他知道这是柚姐能力的时限,五分钟到了。
吸引了邪神注意力的SCP-096消失了,怪物形态下的奈亚拉托提普缓缓转过身。通常而言,他不会去再与那些杀死他人身的家伙计较,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了。
他被扯断的伤口已经凝固住了,脸上那根粗大的触手和其他的一起蠕动着,面朝林柚等人所在的方向。每一次迈步都震颤了地面,他一点点拉近了距离,身形也一点点缩小下去,不多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又成了那个肤色黝黑的男子。
他的笑容倒称不上有多爽朗了,身上看不出有什么损伤,只是原本整洁的衣服有点破破烂烂的。
“把匕首给我,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他说:“除了你。”
耿清河的脸色苍白如纸,他偷眼瞄去,被盯住的林柚倒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说这个?”她明知故问道。
奈亚登时被她手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精巧而锋利的匕首在黑夜中反出浅浅的寒光,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被它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奈亚拉托提普就别想在地球上待下去了。
“你以为会有机会吗?”他冷笑道,“在那之前——”
他抬起手。
夏塔克鸟、恐怖猎手,还有一切外神仆从,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让它们扑向他的敌人。
“人数可能是你更胜一筹。”
林柚平静道:“不过,你应该还没有忘了它吧?”
她夹在指间的正是SCP-096的卡牌。
她抽到过它一次,现在再选定一回也不是不可以。
能召唤来的怪物再多,SCP-096的目标可不会变,它会直直地冲向看到过它脸的家伙,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SCP-096没法执行多复杂的任务,拿把匕首划个口子还是可以的。
奈亚:“……”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像是还对SCP-096那高亢还不需要换气的尖叫声记忆犹新。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宁静,就像是孕育起了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半晌过后,奈亚拉托提普却出人意料地出了声。
“哈……”
“哈哈哈哈——”他弯着腰,看不清他的神情,耿清河惊恐地看着他,怀疑这是被活活气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抢匕首归抢,他也不是真在乎自己会不会被驱逐出去。
他的信徒仍在隐秘地活动着,即便被匕首驱逐,仍能在下次新月时再次降临。只不过——
有意思,这威胁在惹恼他的同时又让他觉得很新奇。
现在这么有意思的人类可不多见了。
“好吧。”
他直起身,“我改主意了。”
第82章 黑山羊幼仔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天际, 光线经过车窗玻璃的折射后自是黯淡了许多。指着这光亮来正儿八经地读点什么是痴人说梦,看清几个字还是勉勉强强能做到的。
【名称:奈亚拉托提普】
【卡牌编号:039】
【级别:SSR】
【备注:三柱原神之一, 是诸多外神中唯一具有真正性格的存在,却以使人类陷入恐怖与绝望为最高喜悦。他以上千种形象行走于世间,最常见的人类化身是一名皮肤黝黑、笑容爽朗的埃及男性。可能是为了方便传教,意外地很擅长现代社会所需要的技能。但在某次事件后, 会坚持自己开车。此外, 对尖叫声可能会有点过于敏感,建议让他多听听就能习惯了。PS.如果真这么做了, 本卡拒绝负责一切可能造成的后果。】
林柚:“……”
奇了怪了, 她有时候怎么感觉这卡牌说明比她还魔鬼。
为了弥补一下SCP-096, 轿车的后备箱里塞满了成堆的纸袋, 她准备找个合适时机送到它手上。
离开了事务所和那位委托人家所在的市郊, 他们正行驶在通往山区的公路上。
她本来没想过事情能这么轻松, 大约是因为……抛开别的不谈, 她和奈亚拉托提普在某种意义上居然也能称得上是一拍即合。
“说起来。”
耿清河本来不是个话多的主儿,可这会儿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心情挺不错,也迫不及待地又提起了话头。
“柚姐你直接换去开车真是吓了我一跳,”他当时觉着可能有什么计划就没敢多嘴问,现在才好奇道,“我还记得你在玛丽·肖那个副本说……咳。”
什么要她开车也行, 只要不怕她把车开沟里。
“但感觉还可以嘛。”
……当然, 前提是除去那存心想让人撞玻璃的刹车。
“认真的?”林柚看着他。
耿清河点点头。
“想知道我上次开车发生了什么吗?”
“别介别介!”骷髅头适时地慌张喊道, “我这把骨头可禁不起吓了!”
林柚:“至于吗,又没真冲下去。”
骷髅头:“……至于啊!!”
耿清河:“……”
他突然不想知道了,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来看,”顾衡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有我来干了?”
感觉他已经沦落成专职司机了。
在看到树林边立着的一道人影时,他及时地踩下离合,汽车正好停在了那人的身前。
林柚在走之前就指着方向吩咐过兰顿,一旦他发现了什么,就来他们要走的这条路上等着。
此时此刻,他虽说满脸的忐忑不安,也还是搓着手待在那里。瞧得出他原本是借着树干遮掩身形,远远看见这辆轿车才站了出来。
“找到祭坛在哪儿了?”林柚摇下车窗,问道。
兰顿:“算是……吧。”
林柚:“算是?”
他显然不甘心作为被询问的一方,但现在是他弱势又有求于人,只得哼了声,继续不情不愿地说。
“我昨晚偷偷跟着一队人,大概看清楚了他们去了哪个方向。”兰顿的眼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但他们看得很严,又一向提防我,我跟到一半怕暴露就没敢跟了。”
“但你记得在哪个位置吧?”
耿清河插话道。
“待会儿能试着找一下吗?”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趁月夜到来前毁掉他们的祭坛,提前断掉后路。
“可以是可以,”兰顿瞄着他,“但我后来又原地等了十分多钟,看到另一队人从反方向过来了。”
也就是说,祭坛是由几班人马轮流看守的。
“所以,”林柚若有所思道,“没法做到悄悄破坏祭坛又不惊动任何人吗……”
“不用怕会惊动谁吧。”
耿清河想得很简单,“只要解决掉那个看守的小队,等下一班再过来,咱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骷髅头哼哼一声,“果然还是年轻人。”
耿清河:“……啊???”
“最重要的可不是祭坛。”它以一种颇为得意的教导口吻说,“是现在还在那个山洞里的东西。”
这话一出来,耿清河也秒懂了。
——黑山羊幼仔。
想起上次对上它的情景,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除此之外,知道仪式还需要什么吗?”
不等耿清河回答,骷髅头就自问自答:“血。”
“准备好足足两百公升的鲜血,”它道,“进行仪式时让祭坛浸泡在血水里,可以大大提高成功请来黑山羊母神的可能性。只要还有黑山羊幼仔和血在,他们再准备个石头祭坛都行——我可不信这么正式的仪式没有留后手。”
“祭坛、黑山羊幼仔、鲜血,缺一不可。依我看,最好的动手时机是在三者齐聚的情况下,当然啦,时间会相当紧,风险也不小,就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用不着担心时间。”
林柚想了想,说。
“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没问题,可以做得到。”
她可是刚刚拿到了一张SSR卡。
不过,她想的只是不能让他们转移走黑山羊幼仔。呼唤森之黑山羊得以鲜血为媒介,这一点虽然听说过,但一时也没想起来。骷髅头还真是在这方面了解得相当详尽——连具体数字都说得出来。
兰顿看上去也有点吃惊,没想到一个只剩脑壳的家伙能知道这么些。而当他对上林柚和耿清河怜悯的目光,一想明白他们是为什么这么看着他,立时有点恼羞成怒了。
——他们都想起了旅馆阁楼里的那个画在地板上的召唤阵,跟今晚这规模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
简陋,寒酸,还不防水。
“我那是没办法!没办法!”
他嚷嚷道:“他们做的是最保守的召唤仪式,我那样在理论上也能成功的!你们以为我不想防水吗?!”
再说了,正常人哪会专门拎一桶水过来啊?!
林柚十分明智地没去跟邪教徒计较这个事关信仰与自尊心的问题,她心说行动时间就定在傍晚,他们可以埋伏在兰顿中断跟踪的那个地方。从中途开始,总比从山洞那儿跟踪更不容易被发现。
“柚姐。”
耿清河悄悄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