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凛烧火打下手,张采萱炒菜,日子久了,秦肃凛也发现了她在厨艺上确实厉害,做出的菜总比别人的好吃。不过会加些奇怪的东西进去,他是很相信她的, 迄今为止两人吃的奇怪的东西,比如木耳苦瓜之类 ,都没吃出问题来过。
大年三十下午,张采萱做好了饭菜,罕见的焖了一锅干米饭,锅盖打开,饭的清香合着点点焦味扑鼻而来,惹得人忍不住就开始分泌出口水。
炖猪脚,炒腊肉,炒木耳,还煎了鸡蛋饼,还有一盘青菜。要说最不好看的,就是那盘青菜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地里还好,□□之后青菜遇水就软了下来,两人对着桌坐了,秦肃凛拿出个小酒瓶,就是去年喝过的桂花酿,张采萱端起酒杯,笑问:“有什么新年愿望?”
秦肃凛端着酒杯,脸上神情慎重,沉吟片刻不语。
张采萱忍不住笑出声,“看你,像思考人生大事。”
秦肃凛看着她,眼神柔和,还是不说话。
张采萱酒杯碰了下他的,笑道:“反正每年都要过年,不需要这么慎重。”
秦肃凛沉默喝了,道:“和你在一起,我很幸运。”
张采萱听了,笑容收敛了些,同样慎重,真心实意道:“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幸运。”
听到这话,秦肃凛眼神更柔和些,“采萱,我希望明年我们也能这么好好的坐着过年,桌上有肉,有菜,有木耳,最要紧是要有白米饭。”
张采萱笑着看了一眼那盆白饭,心情更好了,这是他看出来自己喜欢吃白米饭了。
事实上张采萱不太喜欢吃馒头,还是粗粮馒头,这要在上辈子,她一年下来也吃不上一次。
在周府还好些,好歹是白面馒头,里面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粗粮,等回了青山村住到张家,一开始那馒头还割嗓子 ,她确实是不习惯的。不过想到以后,能有粗粮馒头吃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反正早晚都要习惯,忍耐一番过后,觉得也还行,尤其是挖坑累了回去,饿的前胸贴后背,粗粮馒头饱肚子。
就算是和秦肃凛成亲之后,白米饭也是不常做的。
秦肃凛说完,看到她颇为愉悦,笑问,“你呢?”
其实他之所以考虑那么久,是因为他最想要的……是一个他和她的孩子。但是这样的年头生下来的孩子,怕是照顾不好。还是等以后日子好过了再说。
张采萱歪着头,想了想,“我啊,和今年一样,就很满意了。”
两人再次碰杯,凄冷的寒风中,小院子里的屋子透出昏黄的烛火,显得温暖了些,时不时传出的低低的说话声和笑声,格外温馨,衬得这腊月最后一日寒冷的夜都似乎没那么冷了。
过了年,众人就期待着天气回暖,等着雪化了之后,好去收拾地,然后下种。
但是老天似乎没听到众人的期盼,转眼到了正月初十,还是一样的冷,地里的雪不见融化,偶尔化了一点也结冰了。
就算是不怕冷去了地里,那草冻的硬邦邦的,摸上去刀子似的。那地也硬,一锄头下去,根本挖不进去。
就算是勉强把地翻了,种子也不会发芽的。
好在没有再下雪,想要去欢喜镇已经较年前安全许多,走的人多了,路也比较好走,。如果胆子大,说不准可以去都城那边看看。
不过暂时没有人想去,包括张采萱。
现在的都城,应该也是不好过的。
青山村的人没了年前的鲜活。感觉死气沉沉的,看不到明天的希望。如果开春真的不能种地,那到秋天的时候……
最近着凉得风寒的人比以前多了很多。年前天气冷,众人都在家中,实在不行还能躺到被窝里。但现在已经开春要琢磨种地,许多人不信邪,跑到地里去砍杂草,试了半天,杂草没砍成,地没翻出来,人却着了风寒。
欢喜镇上的医馆,风寒药材已经卖到三百文一副了。而且众人心里清楚,如果山上真的不解冻,想要采药的人是肯定采不到的,那这药材的价格肯定还要往上涨。
想想去年,孙氏为了二十文一包的药材,闹了好几次。现在三百文一包,却没有人再闹,乖乖的拿了就走。
家中有余银的,甚至会想着多存一点。不过,这是有远见的,更多的人觉得等过段时间天气回暖,可以种地了,也就可以采药了,三百文一副的药材肯定不可能,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药材就都砸在手里了。
天气那么冷,张采萱也不废那个劲去地里折腾,要知道她可是荒地,就算是丰年都收不了多少,更何况现在这种天气,能不能把种子都是个问题。
既然得空,她和秦肃凛干脆去镇上看看,无论如何,镇上众人的反应和物价肯定看得出一些端倪的。
这一回的镇上和以前有些不同,多了许多布料和皮毛,料子滑溜,皮毛也各式各样都有,那种纯白的全狐皮都有,不过相对的价钱也贵。
张采萱首先注意到的却是街道上多了些和农户身上打扮不同的人,看模样倒像是大户人家家中的管事和下人。
这么多的管事,很可能是……都城那边过来的。
她确实没想错,这些人就是都城来的,年前那段日子 ,越到后面越难,拿着银子根本买不到合适的东西,比如新鲜的肉和青菜。
好不容易看着路上雪化了,都城那边的人就出城往镇上走。
要说吃的,还得是这些农户家中才有。
更有甚着,带着下人搬到都城城郊的庄子上住。暂时粮食是不缺的,真正的大户人家是有专门的庄子供应米粮和青菜。去年收回来的,供今年吃是足够的,但是菜就没有了。
所以,这些管事更多还是要换新鲜的肉和青菜。
青菜是不可能的,这种天气,谁也种不出。
秦肃凛则看上了那纯白的皮毛,“大叔,这怎么算的?”
说起来也好笑,现在许多人买东西不再问怎么卖,而是怎么算。因为有的人是换东西,不要铜板和银子。面前这个穿着如管事一般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不缺银子的。
他抬眼扫了一眼秦肃凛,眼神在他纯黑的披风上落了落,面上笑容真切几分,“我们要白米,如果有两百斤,这皮毛你拿去。”
张采萱悄悄拉了秦肃凛一把,两百斤白米虽然不贵,但是她疯了才花两百斤来换一件披风,如果让她选,她情愿窝在家中吃白米饭。
秦肃凛安抚的捏了下她的手倒是不再多说,拉着她走开了。
张采萱低声道:“实在没必要,我有一件披风了,用那个我觉得刚刚好。”
灰色的正好,她可不想那么张扬,无论什么时候,这样顶级的白狐皮都不是便宜货,穿在身上就表示自己是个肥羊。现在还好,等到情形再糟下去之后,穿着这样一件披风,可能会……招贼。
招贼还是运气好,要是招了土匪的惦记……何必花银子找罪受?
平白将自己放进危险之中,不符合她想要低调活下去的目标。
秦肃凛将她的手拉入披风中,捏了捏,低低道:“以后我会给你买。”
“采萱?”
一把惊讶的妇人声音突然在两人斜对面的铺子屋檐下响起,张采萱一抬头,就看到了钱嬷嬷。
乍然看到本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的人,她也有点惊讶。
钱嬷嬷身旁还跟着青荷,边上还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再远一点还有两下人。
钱嬷嬷本有些不确定,张采萱现在的打扮和当初在府上时有很大不同,精神气色也不一样。当初她在府上时,低眉顺眼,唯唯诺诺,遮掩了出色的容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现在的她,虽然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布衣,身上的那件披风也灰扑扑的不起眼,但看到她,就觉得她心情不错,眉眼舒展,不带一丝愁绪,看样子应该过得不错。
看到张采萱脸上的惊讶,钱嬷嬷确定是她,笑道:“采萱,这就是表小姐的哥哥?”
张采萱点头,坦然拉过秦肃凛,道:“这是我夫君,你们大概也知道的。”
钱嬷嬷上下打量秦肃凛后,笑道:“当初秦府的长公子,小小年纪就聪慧过人,我跟在夫人身边,偶尔也听说过的。”
秦肃凛面色肃然,“嬷嬷说笑了。”
本就是场面话,秦府如今在周府下人眼中,除了是秦舒弦的本家,就是个没落的家族。因为秦舒弦的缘故,倒是没有人敢当面取笑。
钱嬷嬷不置可否,“你们买什么?买到了吗?”
张采萱直接道:“我们随便逛逛。”
钱嬷嬷笑了笑,不再多说这个,“夫人前些日子还问起过你。担忧你如今的日子是否顺心。”
张采萱当然不相信这个,上一回周夫人廖氏到她家中去接秦舒弦,可是连眼尾都未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12点。
现在我会再三检查定好的时间,下午的乌龙应该不会有了(其实下午我也检查了的,实在是想不通),真的对不住大家(鞠躬)。
第50章
张采萱随口道:“不敢劳夫人惦记, 嬷嬷回去之后代我谢过夫人。”
钱嬷嬷含笑点头。
张采萱心底明白,钱嬷嬷叫住她可能只是一时间看到熟悉的人没忍住,两人交谈到现在,一句实话都没有,盘算着找个理由告辞。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过了这次, 想要再见, 应该不容易了。
青荷突然出声,“采萱, 你有想要买的东西么?下一次我们过来帮你带, 看看你身上的布料, 实在是……啧啧啧……”
秦肃凛脸上神情越发肃然, 不看青荷,对着钱嬷嬷点点头道:“嬷嬷随意, 我们还得再去逛逛。”
说完,眼神无意间扫过青荷, “你们还是早些回去, 天冷路远,这一路过来不好走?”
语气正常,但青荷就是觉得秦肃然凛语气里满是挑衅和不屑,那一瞬间她几乎脱口质问出声。这分明就是暗讽她们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你不是金贵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反正落到青荷耳朵里的就是这个意思。
好在多年跟在廖氏身边的谨慎让她忍住了,但气得胸口起伏,真要质问,秦肃凛完全站得住脚, 人家分明一片好心担忧他们一行人来着。
等秦肃凛两人走远,青荷呼吸还未恢复,钱嬷嬷扫她一眼,道:“好歹是表小姐的哥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要是被夫人知道你如此沉不住气,……”
钱嬷嬷摇头,转身走了,青荷有点不甘心,咬唇跟上,低声认错讨饶。
而离开的张采萱则满脸笑容,时不时扫一眼秦肃凛。
好几次之后,秦肃凛顿住脚步,无奈道:“你看我做什么?天天看还看不够么?”
张采萱伸手摸摸他的脸,笑道:
“看不出来,我夫君也会这些。”
秦肃凛伸手拿下她放在脸上的调皮的手,捏了捏,道:“你性子太软,方才她那样说你都不见你生气,你如今已不是周府丫鬟,而是我夫人,该说就说,就算是吵起来,她也不能将你如何……”
秦肃凛絮絮叨叨,张采萱听得眉开眼笑,她自然不会让青荷占了便宜,不过秦肃凛当时可没给她反应的时间,青荷那边话出口,他这边几乎是随即就嘲讽回去,还让她没法反驳,只能咽下去。
听着耳朵边的唠叨,张采萱想着当初的秦肃凛好像是沉默寡言,而现在……
“以前不知道你在周府被她们欺负了多少次,看看你一点都不知道还嘴,那个嬷嬷也是,身为周府管事,周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对丫鬟的话语一点都没约束……”
最后,他得出结论,“当家主母身边的丫鬟就是这个模样,看来周府也不怎么样。”
张采萱忍不住笑出声,“行了,一会儿我就忘了。”
说话间,手拉着他胳膊摇了摇。
秦肃凛的心顿时就软了,柔声道:“我怕你被人欺负。”
其实他不是这样情绪外露的人,方才那丫鬟看她的眼神里还带着鄙视不屑,现在她已经赎身了还是如此,可以想象得到以前在府上张采萱肯定也不被那丫鬟看在眼里,免不了受委屈。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受委屈。听到那丫鬟嘲讽的语气就忍不住了。
秦肃凛不由得顿住脚步,伸手摸摸她的发,“采萱,嫁给我,委屈你了。 ”
张采萱忙道:“不委屈,我欢喜得很。”
秦肃凛听到她这话,嘴角忍不住弯起。“但是终究是让她们看轻了你。”
张采萱倒不这么想,笑道:“反正过日子嘛,怎么过得顺心最重要。现在我们的日子就不错。”
两人还是买了些绸缎带回去,是那种厚重的布料,适合冬天用。
转眼到了正月底,天气不见回暖,目前来看,今年的地大概是不好种了,就算是现在立时天气变好,也要耽误下种,下种迟了,后面就跟不上了。
张采萱这日站在后院中,看着以前喂猪的猪圈,若有所思。
她知道,外头不能种的话,可以将土挪到屋子来种,只要控制着室温,恰当的开关窗户,实在不行还有炕可以加温,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种出东西来的。多的不行,种点青菜自己吃完全没问题。这个是她原先造房子时心底的想法,更早一点,是她在周府时就隐隐打算好的。所以她没想着要回张全富手中属于她爹的房子,而是自己造房子,还住到人少的村西。
她和村长他们沟通屋子格局时,特意说了自己喜亮,窗户开得比别的房子大许多。
以前没动手,主要是不想引人侧目,去年那样的天气,好好的日子要是往家搬土,实在太奇怪。
真的不让人进门也不可能,比如上一回帮着老人盖房,那些人就差点到她那边的院子里去搬砖。她不能心存侥幸,万一被人看到,再惹人怀疑就不好了。
反正不能让人知道她是个知道灾情的人,要不然那些人难免迁怒。会觉得是她的隐瞒才让众人日子不好过。
这锅太大,她背不起。
再说,她也没空,自从成亲后,她一点都没休息,去年秋收之后更是忙着砍柴,筹粮,后来就开始下大雨,然后下雪,虽然她偶尔会有点后悔没有早些搬土进屋,但是她知道,为求稳妥以防万一,就算是有空,她也不会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