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会儿,秦肃凛已经停好了马车过来, 扫一眼院子里的情形,不再管那两人,蹲下身去看小黑身上。
小黑浑身的白毛此时脏污不堪,不过看得出没有受伤,张采萱暗暗松口气。这才看向院子里半坐起身的人,他身上的的衣衫本就陈旧,此时腿上更是一片血红,伸手捂着腿的手背上也有牙印正流着血。
另外拿着柴火那人此时已经扔掉了柴火,一手捂着方才被咬的手腕,两人一站一坐,正在低声商量。两人年纪大概三十多,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
当然,她回家看到这样的情形之后,也知道了两人不是好人。
张采萱到青山村已经一年多,很确定没有看到过这两人。也不与他们废话,回身看着气喘吁吁终于跑来的顾棋,道:“麻烦小哥帮我报个官,就说有贼人趁我们不在,闯入我家偷东西,还打伤了我家的狗。”
顾棋秒懂,气喘吁吁转身,“我去套马车。”
“别……”
那边站着的那人终于说话。
顾棋不理,继续走。
他忙上前两步,看到小黑又不敢上前,只看着秦肃凛,“秦公子,有事好商量。”
哟,还是认识他们的人。
秦肃凛看着小白脖子上的伤,手指那么大的斜着划在背上,皮肉翻开还在流血,看得人触目惊心,大概是柴火打到它了。
秦肃凛眉心微皱,声音冷然,“你们难到不是来偷东西的?还打伤了我的狗。”
那人不服,“那狗要扑上来咬我们,我当然……”
眼看着顾棋上了秦肃凛架回来的马车已经掉头,这是真要去报官的意思。
他一着急就要追上去,路过门口的秦肃凛边上时,突然肚子一痛,然后铺天盖地的拳头落到了他头上脸上,忙伸手去挡,没成想那拳头落到手上也痛,真是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
秦肃凛表情凶狠,看得方才那往张采萱这边求救的那人将一开始爬过来的两步又挪了回去。
秦肃凛揍够了才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冷笑道:“你们是什么人 ?来做什么?”
地上那人捂着脸,“只是……想要来找你……们询问……一番种菜的法子,没想到你们家……没有人,就想先进来看看菜地,都是……误……误会。”
秦肃凛弯腰提起他衣领,又是一顿揍,“说不说?”
秦肃凛揍的那人还嘴硬,那边腿上被咬的血淋淋,走不动道的人忙弱弱的抬起手,“我……我说。”
“听说你们家种的菜好,我们就想来看看。”
这不还是一样的意思?
秦肃凛抬步走了过去,大概是气势太凶,那人边往后挪,边大叫:“有没有人?救命。”
秦肃凛:“……”怎么搞得好像他们才是坏人一般。
张采萱有点为难,现在这种情形,镇上的衙差其实不管事,真的交到镇上去才是对他们好,狱中还要管他们吃喝,哪怕一天一顿呢,人多了也消耗得快,现在的粮食可精贵,肯定随便关关就放了。
不过看他们方才似乎很怕报官的样子,要么他们是没去过镇上,不知道现在外头的情形。要么就是装的。
方才激烈的狗叫声已经传到村子里,此时远远的可以看到以虎妞娘为首的众人已经跑过来了 。
虎妞娘一走近,忙问,“采萱,你们这边怎么了?”
其实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院子角落厨房边上搭了个梯子,对着的院墙外头也有梯子,分明就是搭梯子进来的。
至于满地到处一摊摊的血迹,肯定是被狗咬了。
这就是独居的弊端了,就连最近的顾家离他们这边都有点距离,而且从村里到他们家根本不需要从顾家门口路过。
如果不是家里面有两条狗,可能他们今天真的会得逞。
小白小黑平时很少在村里逛,自从天气变冷,它们也不怎么出门,村里人大概都忘记了秦肃凛的这两条狗。
有妇人惊呼出声,“这不是全喜家的梯子?”
村里众人的东西,比如桌椅梯子,包括柴刀之类的,再相似的东西都有点不同,熟悉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众人都转眼看向其中一个妇人,那人也满脸惊讶,走近了看,惊讶道:“呀,还真是我家的。”
话出口,立刻恶狠狠看向地上的两人,脚就踢了上去,怒道:“敢偷老娘的东西,还拿到这边来祸害人,要真是让你们跑了,我家可就说不清了。”
还不忘跟张采萱解释,“采萱,你可要相信我,他们和我们家没关系,我们也不认识他们,说起来我们家也被偷了。”
又不解气的踢了两脚,刚好踢到那腿流血处,惨叫两声。
全喜媳妇更气,又踢,“你叫个屁,老娘辛辛苦苦让我爹打的梯子,从娘家扛回来的,你居然敢偷,只踹你两脚便宜你了。”
那被狗咬到腿上的人只觉得自己无比委屈,忙指着地上捂着头脸的人,“不是我偷的,是他扛过来的还有外头的梯子,都是他找来的……”
还有外头的梯子?
有人已经快手快脚跑出去看,只听到声音,“是全喜家的旧梯子。”
全喜媳妇一听更怒,再次踹了一脚,“你们还只逮着一只羊薅毛,老娘欠了你们的。”
地上那人有点崩溃,又不敢叫,大声道:“胡彻,你他娘的倒是说句话 ,你舅母要打死我了。”
现场霎时一静。
众人看向全喜媳妇的眼神意味深长。
全喜媳妇本是泼辣惯了的,正踢得欢快。听到胡彻的名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察觉到气氛不对,受不住众人这样暗示意味明显的眼神,怒道:“你们那什么眼神,我刘梨花嫁到青山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偷过东西?就算是他唤我一声舅母,也不能赖到我头上。”
顿时有人阴阳怪气道:“这可是全雨家的小子,你会不知道?”
又有人道:“他好像是昨天来的,我在村口遇上的,不常回来,我开始还没认出来。昨天还留在你家住了……”
捂着头脸那人惨兮兮抬起头,哭道:“舅母……”
全喜媳妇怒了,跑过来一脚踢到他胸口,“老娘不认识你。昨天就不该可怜你留你住。”
这么闹一通,她有点累,喘着气看向张采萱,道:“采萱,你说怎么办?怎么样我都没二话。”
张采萱确实为难,真要是送到镇上,可能关几天就放出来了,看着地上两人对两狗的畏惧,想了想,“那我……”
秦肃凛冷声道:“让他们帮我们家砍柴。”
众人一愣,只以为会送他们报官,没想到只是砍柴。
村长此时气喘吁吁跑来,就听到秦肃凛这句话,道:“砍柴好,就让他们砍柴。”
村长虽然公正 ,但性子却最喜欢和稀泥,他如此在场众人一点都不意外。
张采萱听了也觉得好,秦肃凛和她备下仓房里面的柴火可是砍了好多天,现在要烧暖房来种菜,柴火下得飞快,可能下半年就没了,说不准到时候还要冒雨砍柴。
这两人真要是扭送去衙门,还不如让他们干活 ,最起码自己得了实惠。
这么一会儿,村长喘匀了气,看向地上两人,认真问,“让你们砍柴弥补,你们可有异议?”
胡彻不敢置信:“……”弥补?
“行。”那边腿被咬的那人,忙一口应下。
胡彻忙抬起头,露出一张青青紫紫的脸,只能大概看得清五官,不看秦肃凛和张采萱,只看着村长,期待的问:“大叔,这个砍多少才能算了了此事?”
村长沉吟半晌,看向秦肃凛试探着问道:“那就砍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12点
第59章
秦肃凛点头, 不待胡彻和那坐在地上起不来的人露出喜色,又道:“只要能上山就必须去, 每日最少两趟。”
胡彻一愣,转身去看西山上,眼神里露出些绝望来。
“如果你们要是偷跑, 我就去报官, 还有小白……”
听到小白, 胡彻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忙道“不跑不跑, 绝对不跑。”
事情到了这里,就算是了了。
村长还写了个契书, 言明两人是上门偷盗之后自愿留下干活赔偿,为期一年。如若胡彻和胡水做到一半逃跑, 与逃奴无异, 东家秦肃凛可去衙门告状。
胡水倒是爽快,很快画了押,胡彻憋屈半天,余光不停往全喜媳妇那边看, 她却始终不理, 和别的看热闹的众人一样。
契书一式四份, 胡彻胡水各执一份,秦肃凛身为苦主也执一份,村长为证人,也有一份。
事情说完, 秦肃凛和张采萱含笑送走了众人,全喜媳妇走时恶狠狠道:“采萱,随便使唤,别客气,他十岁上父母就都没了,我们说接他过来他祖父祖母死活不肯,非要留他在家中,宠得眼高手低,银子少了看不上,多了挣不到,他就是缺管教。”
等众人都走了,秦肃凛将马车拉到后院拆了,后又将小白带进屋,烧了热水帮它上药。
看得一旁蹲在屋檐下的两人眼热不已。
真心觉得,人不如狗。
最后 ,还是行动无碍的胡彻扭扭捏捏问秦肃凛,“秦公子,能不能让我们也洗漱一番?”
秦肃凛扫一眼他,眼神落到他手腕上的咬痕上,道:“那边有厨房,自己打水去烧。”
秦肃凛说的是张采萱的房子那边,确实是有厨房的,里面还有锅灶一样不缺。
张采萱听了,又想起还要给两人找住的屋子,顿觉麻烦,有点后悔。不过想到两人是要砍柴的,道:“你们也住到对面去,不是想要看我们种的菜么?都在那边,看个够。”
秦肃凛这边的院子肯定不让两人住,本身他们居心不良,住到一起肯定不能放心。
倒是对面她自己的房子如今每间都种了青菜,呃……不是想看青菜么,就让他们住炕上好了。和青菜一个屋,看个够。
张采萱推开一间屋子门,里面地上的菜只有手指那么高,绿油油的,胡彻看到的第一眼就愣了愣。
她伸手指着靠墙的炕床,道:“你们就睡那里好了,注意!只能踩一条道过去,可不能踩了我的菜。要不然……不给饭吃!”
是的,带着胡彻过来的时候,她才想起还要供两人的吃食,契书上说他们是东家,也就是说,他们俩算是个长工的意思。
胡彻满脸青紫,还有手腕上被咬了一口,看起来严重,其实没什么事。胡水站不起来,腿上看起来血淋淋,被小白咬到后他自己扯 ,扯开了点皮肉才流了那么多血,小白也是因为不肯松口才被他打到的。
两人的伤都不严重,张采萱扫一眼就看了个大概,回房后拿了点方才秦肃凛给小白上的药给两人,道:“早些养好伤,赶紧砍柴去。”
本来看到那个纸包就有点纠结的胡彻,闻言忍不住道:“这个是方才给狗上的药。”
他明明看到秦肃凛就是从这里面分出去一半上到小白身上的。
张采萱点头,“是我们备下的伤药,你不要?”
胡彻忙收好。
张采萱转身出门,又想起什么,道:“对了,你们不能带人进院子来,也不能把我们家的事情往外说,要不然……小白来找你们玩。玩过之后就赶出去。记住了?”
听到小白找他们玩,胡彻还好,胡水是被咬怕了,忙点头,“不会不会。”
张采萱转身走了,回去了的全喜媳妇还过来了一趟,送过来了胡彻的行李,还特意拿了床被子。
家中多了两个人,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张采萱没有给他们做饭,只拿了粗粮和盐给他们,看到小白身上的伤口,张采萱坏心的给了最差的粗粮,还故意不给油。
到底是年轻人,两日过后,胡彻自觉就拿着柴刀上山了,胡水一瘸一拐的,也不敢闲着,帮着他们摘菜来着。
胡水帮着摘,他是最直观感受到青菜成长的速度的,真的是天天拔高一截,忍不住道:“东家,你们这菜种得真好。”
菜主要是张采萱种的,秦肃凛只是听她的话帮忙,比如烧火开窗,闻言后只当他是称赞张采萱了,“嗯。”
能得一个字,胡水就觉得很诧异了,秦肃凛沉默寡言,尤其对着他们俩,大概是还在记恨他们把小白打伤了。
天地良心,那个时候不还手,被咬死都是可能的。
胡水又道:“东家,你放心,等我好了,一定上山去砍柴。”
秦肃凛扫他一眼,道:“别叫我东家,我可雇不起人。”
胡水:“……”
张采萱和秦肃凛照旧每日都去镇上卖菜,如今种得越发熟练,菜长得很快。元圆那边是给银子,别的地方他们都要粮食,家中的粮食越来越多了。
又过几日,胡水的腿还有点瘸,就自觉和胡彻一起上山了。实在是早上秦肃凛两人锁了对面的院子门离开后,两狗就在关好的大门处或蹲或坐,看着他这个“仇敌。”
他还不如上山去呢。
胡彻一开始真的只跑两趟,砍回来的树也不大,只手腕大小,对上张采萱和秦肃凛疑惑的眼神时,他表示自己没力气搬不动。
张采萱和秦肃凛都没说他,只是隔日取粮食时 ,只给了往常的一半。
本身粮食就只将将够他们两个人吃,如今减少一半,只够吃一顿了。
胡彻看到粮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日的树就大了一半不止。
于是,粮食恢复了往日的分量。
张采萱有点好奇,杨璇儿早早的种出菜又不拿钱卖掉,难道真的只是研究出来自己吃?
这些念头只从她脑中闪过就算了,她还是很忙的。如今家中虽然多了两个人,但他们如今都只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