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是一方面。儿子下个月成亲,若长公主病重,家里不会有喜气。若长公主不幸去世,儿子连亲都娶不了。再有,男人正在想办法升官,儿子上年秋连个举人都没考上,读完国子监想谋个好缺,若长公主能多活几年,父子两的事才好办。还有啊,老驸马不清醒,这个家再没有长公主震着,有的乱……
想到这些事烦心事,三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匆匆向前快步走去。
看到三夫人的背影,大夫人冷哼一声,对大奶奶说道,“看到没,那个庶子媳妇把长公主和老驸马的心笼去了,连三房都想着巴结她呢。哼,偏份的把正份的挤去一边,也只有我们府才会出现这种事。”
大奶奶也怕长公主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这个家的天就塌了。
她只扯着嘴角“嗯”了一声,也不接话。
大夫人觉着没意思,只得往正房走去。
陆漫回了东辉院,一进上房,便听到小悦儿“啊、啊”的大嗓门传出来。她是听到娘亲的脚步声,高兴了。
陆漫抿嘴笑起来,那个小妞子狡猾得紧,这么小就能分出家人的脚步声。小天使的声音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阴霾,她在铜盆里净了手,进屋把炕上的女儿抱起来,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两口。
小悦儿咯咯笑着,也搂着娘亲的脖子回亲数口。
陆漫问何氏道,“承儿在同仁堂还没回来?”
何氏望望窗外的雨,说道,“没有呢。”又笑道,“听说,现在你李叔专门请了个厨娘给他做饭整理家务,以后他的日子就好过了。我今儿让承儿给他带了一些海货,还带了一只乌鸡……”
陆漫看了一眼何氏,她很关心李掌柜,但都是以师姐关心师弟为理由。陆漫也不好过多劝她,但心里非常希望她能在陆放荣回来之前嫁给李掌柜,省得那个凤凰男回来烦人。若他真把傻傻的何氏哄过去,那可死气人了。
何氏又笑道,“又有一家来给承儿说亲的。娘觉得这家不错,父亲是国子监的司业,正六品呢,听说叔叔还是个四品官……”
现在,经常有人来给何承说媒。多为商家,还有杏林界的人家,小官之家,也有大户人家的旁枝。
陆漫现在并不想让何承找媳妇,他才十五岁,还没有名声雀起,这时候找的人家不会太好。就像今天说的这家人,父亲和叔叔都是官,为什么能看上何承这个罪臣之后?无非是看中长公主的势和姜展唯的将来,当不了何承的倚仗不说,或许还有更糟心的事。他们能通过何承攀长公主府,也就会利用何承去攀那些不妥当的人家。
陆漫希望何承多学些本事,在杏林界有了一些名气后再找媳妇。她已经跟谢大奶奶说过了,过两年,若谢家旁枝有不错的好姑娘,帮着牵牵线。若谢家没有,看还有没有别家。有强大的主家作倚仗,家主又正直,这种人家才是何承联姻的上上选。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何承说了,何承也同意,他也不想现在说亲。
陆漫说道,“娘,承儿还小呐,他的亲事再等等吧。”
何氏已经习惯听命于女儿和儿子。虽然心里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何承也不小了,但见女儿不同意,便也歇了心思。
何承是在傍晚回来的。
陆漫把何承叫进屋里,悄悄说了她想私下见见刘四姑娘,看看她的包块。说自己遇到一个病人,好像也中了疑似那种毒,却又拿不准。
何承道,“逢五和逢十,货郎都会在申时前后去后街卖东西。小喜偶尔会出来买东西,我让白芷悄悄看着些。”
陆漫点头,也只有等。今天四月十八,后天就是二十,看看小喜会不会出来。
晚饭后,那边府里的主子又齐聚在长公主床前侍疾,连姜侯爷两个多月的庶女三姑娘姜珍都被乳娘抱去了。
姜珍是今年二月出生的,很漂亮的小妮子。姜侯爷老来得女,非常喜欢,爱若珍宝,所以取了姜珍这个名字。
大夫人一看这个女婴就生气。二老爷当初给庶子女取名“愧疚”,可姜侯爷却给庶女取名姜珍。她再珍贵,还能珍贵得过嫡子嫡女?那小妇自从生了孩子,也越来越猖狂,气得大夫人快把牙咬碎了。
她心里连着长公主一起恨上了。若自己手里有权,早把那对母女整死了。可现在她除了管得着自己的院子,哪里都管不着。而且,大儿子不仅不帮忙,还反复叮嘱她不许动那母女俩,还说收拾她们另有法子。
还有韩氏那个蠢妇,只知巴结长公主,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又想着,只有娘家强大自己的腰杆才硬。但愿太子能早日登上大宝,表妹当上了太后,娘家侄女当上了妃子,将来肯定还能当皇后,看谁还敢把自己不放在眼里……
长公主看到儿孙一大片,说人多了心烦,只留下世子爷姜展举在她屋里侍疾就行。还说,近段时间大家也别去给她晨昏定省了,只三个儿子和长孙晚上去陪着老两口吃个饭就行了。
姜侯爷看到母亲独宠自己的儿子,心里还是高兴,带着众人退下。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叮嘱
长公主斜倚在床头,让下人都退下,招手让姜展举坐去她身旁,拉着他的手说道,“祖母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将来这个府交到你手里,祖母也放心。祖母现在身体不济,有些事情难免看顾不到,劝着你父亲一些,千万不要擅自参合进某些事情里。祖母不奢望你们能把侯府发扬光大,但至少要保持眼下的繁荣。也嘱咐你媳妇,千万别学你母亲的短视,跟陆氏交好好处多,还必须要把你母亲看紧,不能让她拖家族的后腿……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要跟你三叔、二叔亲近,要跟那些堂兄弟把关系搞好。特别是展唯,那是有大出息的,别瞧不起他是庶子。他之前在府里受了委屈,性子又不好,能劝住他的,只有他媳妇,你要大度些……”
长公主打起精神念叨好久,姜展举流着眼泪听着。她说一句,他就点点头,“嗯”一声。
长公主睡着后,姜展举给她盖好被子,才起身离开。
回了倚罗轩,他把长公主的话挑着给大奶奶讲了。又嘱咐道,“……祖母睿智,她老人家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在心里。万不可像母亲那样阳奉阴为,否则要吃大亏,我们这个家也会毁于一旦。既然祖母让你跟陆氏交好,一定有其道理……”
大奶奶郑重答应,“大爷放心,我省得。”又为难地说道,“婆婆总让我想法子整治一下柔姑娘,说当初周姑娘的月例银子只有五两,柔姑娘却给了十两,还有衣裳、脂粉、首饰这些,都给多了。可这个例是公爹决定的,我怎么敢减下来。又说一个连姨娘都不是的通房配不上用好东西,让我给些劣质的……那柔姑娘比猴儿还精,公爹又大半时间她那里,我怎么敢做这个手脚……”
姜展举气道,“娘从来就不细想想她是为何走到这一步的。那柔姑娘再怎样也就是个玩意儿,还能翻了天?娘一个当家主母,不想着怎样把婆婆夫君的心笼过来,却天天想着整治小妇,也怪不得祖母生气。”又对大奶奶说道,“还是那句话,听祖母的没错。至于母亲,明面上不要忤逆就行了……”
时近子夜,陆漫才放下笔站起身,她是在准备切除囊肿的治疗方案。或许这个方案永远用不上,但她还是在认真地写着。若要做,该怎么办,需要什么东西。她又画了一套做手术用的器械,明天让柳信拿去外面做。
她穿越到这里已经有两年多了,也就是有两年多没再做过手术,手艺肯定生疏了。
取皮下囊肿在前世属于小手术,都不需要住院,陆漫做这种手术应该没问题。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里没有麻醉药,绝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外科手术。而且太子娇贵,肯定承受不住那种痛触。
若太子真跟刘四姑娘一样,是中了胎毒,那这个囊肿就是毒素聚集的地方。这东西一直长在身上,就是个危险源。哪怕控制住它不长大,也保不住哪天毒素会扩散。
从私心来讲,她也希望太子身体健康,顺利继位。太子跟长公主亲近,跟这个家血缘关系近,又非常欣赏姜展唯,他当皇上对他们这一大家子是最好的。
现在最大的难点是怎样把“盗魂散”这种麻醉药尽快弄出来。若盗魂散弄出来了,她想先给刘四姑娘做手术,成功后再给太子做。
她相信目光长远的刘姑娘肯定愿意做。只有做了,她今后才有希望堂堂正正站在人前。
若是盗魂散弄不出来,她也爱莫能助。
这几个月,她一直同何承、同仁堂的几位大夫在研究盗魂散,最主要还是何承和同仁堂的人在弄。陆漫把孙洼留下的不全的盗魂散方子,以及她在前世隐约记得的所谓“麻沸散”的方子都给了他们。度娘说过,那个“麻沸散”方子不是出自华陀,而是后人自己研究的。不管有用没用,她都给了他们。
其实,若是个意志坚强的男人,有针刺麻醉缓解一定的疼痛,皮下囊肿这种手术应该能坚持下来。可他们一个是弱女子,一个是娇贵的太子,陆漫根本不敢奢求他们能在只有针刺麻醉的情况下做手术。
外面雨打芭蕉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雨终于停了。
桃儿服侍陆漫洗漱完,来到卧室,乳娘正在给姜悦喂奶。姜悦胃口很好,一天三次奶,早晚夜,还要加两次辅食。
陆漫虽然没有亲自喂奶,但坚持把孩子留在她卧房睡觉,乳娘睡在耳房,按时过来喂奶和服侍。她不想不能亲自喂奶,还要错过孩子的成长期。
姜悦闭着眼睛吃完奶,再闭着眼睛拉了臭臭,放在床上又闭着眼睛继续睡。
陆漫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脸,轻笑出声——真是又能吃又能拉又能睡的小妮子,怪不得长得这样好。
躺上床,陆漫依然睡不着。白天的事情太惊恐,她的心绪总是平静不下来,有一种想去同仁堂一探究竟的冲动……
最后她在心里数了几千只羊,才沉入梦中。
第二天,陆漫顶着黑眼圈起床了。
她和姜展魁、姜玖刚在餐桌前坐下,老驸马就来了。
他大着嗓门道,“长亭还在睡觉,我赶着来看小悦儿,没吃早饭。”
自从姜悦满三个月以后,老驸马基本上一半的时间都赖在东辉院。陆漫也愿意他在这里,省得在鹤鸣堂闹腾长公主。老驸马现在的身体倒是非常好,除了头脑不太清醒,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陆漫忙起身请他坐下,又亲手给他盛了碗粳米粥,再夹了两个金丝奶油卷儿放在他的碟子里。
姜玖笑道,“祖父,小悦儿因为这两天没看到你,可难过了,还哭了好几次,我哄了好久都哄不好。”
老驸马一听就心疼了,扯着胡子解释道,“我也想她。可我生病了,起不来。”
饭后,陆漫把还睡着的小悦儿从卧房抱出来放在东侧屋的炕上,让乳娘和丫头在这里服侍。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太子的女人
小悦儿睡觉的时候,老驸马就坐在一旁望天。他静静地等着,也不吵闹,也只有这时才是他最安静的时候。
陆漫觉得,从这一老一小的相处模式看,上天一定是长了眼的。或许当初老驸马欺负姜展唯欺负得太厉害,连上天都看不过眼了,才让姜展唯的女儿在老爷子身上找补回来。
姜悦继承了姜展唯和陆漫两人的好基因。聪明,会哄人,逢人就笑,见人下菜碟,这点像足了陆漫。而狡猾,气性大,胆子大,睚眦必报,五官,又像足了姜展唯。
特别是针对老驸马的时候,她那些像姜展唯的特性更是暴露无异。别看她不会说话,跟老爷子厉害得紧,不高兴就又吼又叫,甚至还揪过老爷子的长胡子掐过他的脸,老爷子被虐还乐在其中。
有时候陆漫怕长公主会不高兴,要打她的小屁屁,可老驸马还护得紧。
陆漫去了鹤鸣堂,长公主还没起床。自从长公主身体不太好以后,陆漫每天辰时末就去鹤鸣堂,风雨无阻。她给长公主切了脉,又施了针,再服侍她起床。
她回到东辉院时,已经巳时过,谢姝领着沛哥儿正好进了垂花门。
沛哥儿看到陆漫,甩开乳娘的手,向陆漫奔来。粗着嗓门喊着,“干娘,干娘,看妹妹来鸟。”
沛哥儿跑得跌跌撞撞,陆漫紧走几步接住他,拍了他的小屁股一下,嗔道,“只看妹妹,不看干娘啊。”
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又高又壮,死沉。他呵呵笑道,“先妹妹,后干娘。”
他的话把谢诛逗得咯咯直笑。
陆漫故意逗他道,“这点你就没有小默叔叔乖,小默叔叔每次来了,都说嫂子、悦儿一起看。”
沛哥儿不高兴干娘踩一个捧一个,鼓着眼睛吼了一句,“小默叔叔,打!”
陆漫又拍了一下他穿着开裆裤的小肥屁屁,嗔道,“小默叔叔是君子,才不会跟你打架。”
沛哥儿真难过了,眼里也有了泪水,大声问道,“谁是你儿子?”
看到他委屈的小模样,陆漫也不逗他了,亲了他一口笑道,“你是我儿子,干娘说笑呢,去找妹妹玩吧。”
陆漫回来的路上,远远看到老驸马还有坐在婴儿车里的姜悦以及一群下人在芍药圃边的亭子里玩呢。
看着几个下人领着沛哥儿走了,陆漫才拉着谢姝进了上房西侧屋。
陆漫给她切了脉,换了两味药。想着她来都来了,又让她躺去美人榻上,亲自给施针。
谢姝上年十月被皇上指为太子妃,明年二月就成亲。皇恩浩荡,谢家人自是高兴不已。但谢姝小时候淘气在冬天掉进过湖里,谢大夫人怕会影响她生养,悄悄请陆漫给谢诛调养调养身体,以利怀孕。
小姑娘的确属于宫寒体质,之前吃过不少汤药,还是没有完全调养好。她每一旬便会领着沛哥儿来东辉院跟妹妹“玩”,其实就是来看病。只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特别是要瞒那边府里的大夫人洪氏。
为了掩人耳目,陆漫不会带小姑娘去诊室看病,而是在正院上房西侧屋,只有她的几个心腹知道。她切了脉,开了药,确定了治疗方案,之后何承便会定期去谢府给谢姝施针。因为这件事要保密,何承施针的技术又比绿绫高得多,所以只得让他去。何承跟谢八爷玩得好,经常去谢家也在情理之中。
给太子选的三个女人,是在几个当权人物博弈后才产生的。
当时皇上圈定的太子妃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安国公府的鲁八姑娘,一个是勤国公府的谢四姑娘。两家都是朝中股肱重臣,鲁八姑娘有才情,谢四姑娘贤良大气,真是春花秋月各有所长,太子有些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