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在这个异世继续活下去,她今天不敢有任何反抗。这具身子本就是他的妻子,她也没有理由反抗。
她猜,这位三爷这么讨厌和憎恨她,因为她甚至避去了军营,肯定也不愿意跟她有肌肤之亲。只是为了一个孝字,不得已而为之。
两看两相厌的人要做这事,也真够恶心的了。
陆漫前世虽然没结过婚,但也知道初次很疼。她希望他能有一颗柔软的心,不要带着过多的恨和怨做那事,怜惜女人一些,哪怕这个女人不得他的心……
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卑微的愿望,她都怒其不争,瞧不起自己。但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无用的女人,没有能力摆脱困境,没有倚仗让她任性,她悲哀的就只能这么卑微。
院子里、屋里都静悄悄的,针落有声。等到戌时,窗外终于有了动静。只听院子里的小丫头说,“三爷回来了。”接着,是一阵往正房走的脚步声。
脚步声虽轻,却似有千斤重,重重地敲击着陆漫的心。
钱嬷嬷和柳芽迎到侧屋,屈膝笑道,“恭喜三爷。”
姜展唯没理她们,抬脚进了卧房。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陆漫一眼,直接坐去她旁边。
陆漫的余光也看到他了。他虽然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气。他身材高大,薄唇紧抿,目光冷峻,浑身散发出强大而冷傲的气息。正面比背景还让人害怕,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挨着他的半边身子都僵硬起来。
不可否认,他长得非常好看,也够冷,够硬。他哪里有庶子该有的谦恭和顺,懦弱胆小!
这样的男人,会有一颗柔软的心吗?这样的男人被家族逼迫,能心甘情愿吗?
陆漫之前的那一点点侥幸心理都跑去了九霄云外。
令陆漫费解的是,姜展唯于她居然有一丝熟悉之感。不光是原主记忆中初进洞房的下巴和薄唇,应该是整张脸都似曾相识。她搜寻原主的记忆,原主嫁进长公主府之前肯定没见过他,怎么会有这么感觉呢?
第二十八章 交待
跟进来的钱嬷嬷看着如此的姜展唯,也有些吃惊和紧张,但还是走过去扯着他的衣襟一角压在陆漫的衣襟上。
陆漫知道,这么做是让男人压迫女人一辈子。
钱嬷嬷又从柳芽的手里接过装喜果的玉盆,边往姜展唯和陆漫的身上撒着大枣、栗子、花生、糖,边唱道,“……一撒你公婆常安泰,二撒你夫妻喜洋洋。三撒你妯娌多忍让,四撒四季花草香,五撒武子登金榜,六撒老少都安康……”
唱完,她接过桃儿递过来的一把剪刀,她要剪下新郎和新娘各一绺头发,挽成合髻。
姜展唯摆手道,“这个和合卺酒都不需要了吧,上次已经做过了。”
声音清朗,不容置疑。
钱嬷嬷很想说上次只喝过合卺酒,还没合髻啊。但见姜三爷沉着脸,也不敢多说,又拿筷子去夹杏儿端着的生饺子。见姜三爷更加不耐烦,又只得把饺子放下。
钱嬷嬷是贴身服侍长公主的女官,几乎所有的小主子都对她礼遇有加。她之前从来没过多留意过这位三爷,只觉得他沉默寡言,中规中矩,永远低着头,在二老爷口中“不当大器”,驸马爷更是连正眼都不给一个。却没想到,他脊背挺直了,居然有这个气场,令见惯世面的她都有些胆寒。
现在连长公主都觉得对不起他而顺着他,她当然更不愿意得罪他了。
钱嬷嬷再看看坐在一旁的陆漫,娇美如花,恬静似月。
暗想,这两口子都不简单,都是人中龙凤。驸马爷最不愿意庶子优秀,现在不仅这位庶子出人意料的优秀,连庶子媳妇都不下于人。他老人家若活过来,怕会不愿意。
钱嬷嬷掩下心思笑道,“老奴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柳芽你们几个丫头服侍三爷、三奶奶早些睡下。明儿主子们都在府里,还得请三爷带着新娘子早些去认亲。”
说完,便退了下去。
桃儿和杏儿服侍姜展唯去净房洗漱。
柳芽带着绿绫、红绫把床上的喜果捡干净,铺了块白绫在床上,又挂了四个五彩香囊在床顶。
姜展唯出来,只穿了一身白绫中衣中裤,头发打散披下。他直接上床,掀开被子躺去里面。
看着他的后脑勺,陆漫还是鼓足勇气躺在了床的外侧。
丫头把罗帐放下,便轻声退出了卧房。
厚厚的红罗帐挡住了明亮的烛光,帐子里朦朦胧胧,显得微光更红。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那四角垂下的香囊里,应是加了些催情的药物吧?
若这是一个正常的洞房花烛夜,朦胧的光晕和魅惑的浓香会让人的情欲更加高涨。
可此时的陆漫紧张得要命,她卷缩在床沿边躺着,觉得床里边那个后脑勺像是堆满了冰碴子,要离他远些再远些。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许久没听见动静,那人好像睡着了,她的心终于放下来。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轻轻动了动身子,她的腿都快抽筋了。还好不在一个被窝,她被那两个丫头脱得只剩下一个红肚、兜,一条红色中裤……
迷迷糊糊中,一条胳膊突然伸过来把她身上的薄被掀开,随之一个精壮的身体压了上来,几下扯掉她身上的衣物,又粗鲁地把她翻了个身。
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陆漫没有反应,脑袋一片空白。正愣神中,突然身体一阵钻心的巨痛,她咬着枕头才没惊叫出声。
该死的男人,从她背后进去……没有前戏,直接贯穿,简单粗暴,两刻多钟完事。
陆漫知道会痛,却没想到这么痛。不光是痛,还有屈辱,羞愧,从身体痛到心里,寒彻入骨。她一直咬着枕头强忍着默默流泪,不让自己哭出声,想在这个可恶的男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当姜展唯一完成任务,就逃似地抽身从陆漫身上下去,钻进自己的被子里,若无其事的用后背对着她,似乎下一刻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陆漫终究没忍住,啜泣出了声。
这个混蛋,真是太可恶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做了那样的事,还要如此厌恶和无视她。走到这一步,她也不愿意,她也极委屈。
前一刻承受的难堪,这些天代人受过的委屈,还有对前世和妈妈的万般不舍,对未来生活的恐惧,以及她多年来一直执着追求却在此时被击得粉碎的对美好爱情的向往,这几种情绪在胸中交错,膨胀,似要把她的胸膛击穿,把她炸碎。
原来,有些事比死还让人难受。
陆漫把头埋在枕头里痛哭起来,越哭越伤心,最后把被子扯上来盖住头,继续哭。虽然极尽隐忍,使劲压制着声音,可声音还是不小,甚至打了几声嗝。
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在哭,他感觉得到她身体的抽搐。把她翻过去,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他不想看到她的脸,不想看到这个讨厌的女人承欢于他的身下。他跟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可真正做的时候他才知道,他把她翻过去最大的理由,是怕看到她如花的容貌,秋潭一样深幽宁静的眼眸,怕自己会动心,会甘之如饴舍不得放下……他是第一次做这事,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他没想到,有着悍女名声又闹上吊的女人会如此柔弱妍丽,会有如此沉静深幽的眼眸……她无声抽泣的时候,他居然有些不忍。
想到自己的计划和未来,他还是摒弃了那些杂念,如行军打仗一样干净利落地做完了那件事。
听陆漫哭得越来越凄厉,姜展唯极其烦燥,又莫名的有些心虚,那悲伤的呜咽让他不能再无动于衷。
姜展唯转过身躺平,望着床顶说道,“我们是夫妻,又是冲喜。这么做,是给长辈们一个交待,你能得到他们的认可……”我也能顺利走出去。
最重要的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
陆漫没理他,继续抽咽着。
姜展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接着说,“你大可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我在军营里,难得回府一趟,几个月后很可能调去北方守边。你在府里好好孝顺祖父……”
第二十九章 对话
姜展唯的话不多,陆漫还是从中听出了几个信息。
给长辈们一个交待,让她得到认可,就说明她暂时是名正言顺的三奶奶,是安全的。他不会再强迫她,也就不会再有那种事,言外之意以后他们只属于合约夫妻,不需要再履行那些两口子必须做的事。他在军营里,即将去北方,她在家里孝顺祖父,就是他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属于互不影响。
这几件事对她来说,无疑都是巨大的利好消息。以后的日子,应该比之前好过得多。
陆漫的哭声渐渐小了些,还是没说一句话。
姜展唯也没再说话,陆漫的哭声越来越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姜展唯又说话了。
“跟了我很委屈吗?这么委屈,当初为什么还要嫁过来呢?或者,你该让我的两个嫡出弟弟娶你,只要你家提出这个条件,为了我祖父,长辈们会同意。”
声音低沉,无任何情绪,不仅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陆漫身上,还讥讽她上吊是想高攀嫡子。
看来,真正让这个男人最受伤的不是娶她,甚至不是她上吊,而是做为庶子的无奈和自卑!
陆漫很想说,老娘不仅委屈,还恨死你了,恨不得你去死。还有那两个嫡子,老娘统统看不上。
理智又让她不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但她必须要说几句,不能让他践踏了她的尊严还理直气壮地把所有过错都归在她身上。
陆漫吸了吸鼻子,冷声说道,“三爷也不想娶我,娶了我三爷更委屈,委屈得都离家投军了。不是吗?我嫁三爷都是高攀,更没想过其他人。”
由于头捂在被子里,显得声音嗡声嗡气的。
姜展唯冷笑道,“既然这样,你上什么吊,还选在洞房里上吊。”没听到陆漫的回答,又说,“怎么不回答,是无话可说了吗?”
陆漫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妨告诉三爷,我上吊跟三爷无关,亦跟冲喜无关。是因为我继母的恶毒,她想尽办法坏了我的名声,还做了许多恶事,让我生无可恋……我上吊是,是……”她忍下了更加大逆不道的几个字,又继续说道,“总之,上吊跟三爷无关。这件事连累到三爷,让三爷难堪,我很抱歉。”
她和姜展唯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也不想给他留什么好印象,就实话实说。这个理由虽然不好,但针对的是恶毒的继母,总比伤他自尊好得多。陆漫已经看出来,这个男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有多冷傲,就有多自卑;他有多隐忍,就有多自负。何况,她若能继续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同小陈氏闹翻,为原主报仇。
姜展唯没想到陆漫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上吊,更没想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也敢明明白白说出来。继母再恶毒,也是长辈。何况,真的出了事,受牵连的可不止她继母一个人。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人,这个女人够坦白,够彪悍,敢公然对自己、对长辈下这样的狠手。
他抽了抽嘴角,问道,“那你怎么不再死一次?只要不想活,总能死掉。你死了,我祖母和伯父他们定会好好收拾你继母,包括其他的陆家人,逐了你的愿。”
他把她没说出口的原主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陆漫气死了,这男人真是个恶棍,说话太缺德了。
她忽略掉他的讽刺说道,“人死了一次,就不想再死了,想通了。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那种傻事我再也不会做了。”又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瞪着姜展唯冷声说道,“至少我磊落,我没有能力把害我的人怎样,但我敢用我自己的生命反抗。可三爷呢?堂堂男儿,表里不一,不敢明面反对长辈有失公允无视你的婚姻和自尊,却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一个同是受害人的弱女子身上。所以,三爷并不比我高尚,不要把自己说得多无辜,不要把所有过错推到我身上,你的指责我不认!”
说完,她的头放在枕上,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她的话让姜展唯瞠目结舌,也恼怒不已。
他心里不得不承认,陆漫说得没错。长辈们让他退亲娶陆漫,他都快气炸了,却没明面反对过长辈的安排。从小到大皆是如此,长辈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哪怕再不服气,都没有反抗过。就是走出这个家,都是用这个女人作借口。他的确可悲,血性连女人都比不上。
他的自尊让他无法把心底的话说出来,只冷冷说了句,“一个妇人,在家不知孝道,出嫁不知敬夫,该是好好读读《女诫》。”
陆漫没再理他,那“教科书”变态,这个男人更变态。
姜展唯转过头望着陆漫后背许久,她一动不动静静卧着,睡着了一般。
浓密的黑发撒落枕间,哪怕看不到她的脸,刚刚那双红肿的眼睛也不时浮现在他眼前。纤细而柔弱的身体紧紧裹在绫被中,像是怕再次受到伤害。
他很讨厌这个女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名不副实”,跟传言完全不一样。
她的话不多,对他的指责令他无可辩驳。特别是那句“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的话,对极。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似乎做了很多用别人错误惩罚自己的傻事。
有那种独特的气韵,应该是美好的。眼神那样沉静,应该是理智的。说话有理有据,应该是缜密的。看了医书就能熟练地给病人按摩,某些医理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让御医和祖母认可,应该是聪慧的。
可她却得了那样一个泼辣、蠢笨的坏名声,还做出上吊那种害人害己贻笑大方的蠢事来。或许她的坏名声可能有继母的功劳,但上吊的事情却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而且,做了那丢脸事,居然敢舔着脸去求长辈原谅。别人不敢说的不孝言论,她敢大大方方说出来。前一刻哭得撕心裂肺,下一刻就能冷静地对他发难……
第三十章 避子汤
姜展唯认定,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极其矛盾的人,优点多,缺点更多。美貌,聪明,还伶牙俐齿,但易冲动,胆子大,做事不计后果,敢忤逆长辈,不要脸面,一哭二闹三上吊之类的泼皮之事全做得出来。
这样一个女人作为他的妻子留在家里,若祖父再因为她的“冲喜”真能病好……他一下子有些小激动,对将来的某些事情充满了期待……
或许,计划应该变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