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医——寂寞的清泉
时间:2019-03-10 09:55:34

  第二天,陆漫醒来,姜展唯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拖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喊道,“绿绫,红绫!”
  绿绫和红绫忙进屋把罗帐挂上。红绫笑道,“三爷在院子里打拳呢,不让我们打扰三奶奶。”
  陆漫用被子把自己抱得严实,靠在床头无力地说道,“把那件外袍拿过来,准备水,我要沐浴。”她夜里就想洗浴,但不愿意让那人再多看一眼她的难堪和屈辱,就一直忍着。
  绿绫低头道,“热水已经烧好了,奴婢这就去让人准备。”说着,就匆忙低头跑了出去。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生怕别人看到问她。昨天夜里她在侧屋值夜,听到了三奶奶压抑的哭声。三奶奶哭得那样厉害,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吧?她不敢说话,也一直捂着嘴偷偷跟着哭。
  红绫的眼珠子却在陆漫的身上转了几转,看到主子的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做那种事,真的很痛?
  还有,在陆漫穿外袍的时候,她看到主子胳膊上有几条青痕。想到院子里的那个高大男人,她的脸突然红了……
  陆漫坐在热水里,觉得身子舒缓多了。看到两只胳膊上的青痕,她恨得直咬牙。那个男人,可恶,变态,心狠手辣,真是,真是太坏了……还好他承诺以后不会强迫她。
  即使陆漫恨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自负又骄傲的男人,应该是一言九鼎的人。
  眼前浮现那人的面孔时,她禁不住一个哆嗦,身体又一阵钻心的痛,由下而上。她下定决心,即使以后离开那个男人,也不会再嫁人,一辈子!不,是两辈子,两辈子都不嫁人。男人,实在是可怕的动物。
  但想到那几个利好消息,她的心情又莫名轻松了许多。他暂时不会休她,也不会碰她,他们是一个在内一个在外,还很难相见的合约夫妻。若他去了北方,有可能一两年也见不上一面。即使他要休她,也要等到他有足够能力自主的时候,那时她已经有了准备,出去的日子不会比在这里更难熬。
  若自己有遭一日能强大起来,再啪啪打那男人的嘴脸,以报昨日之仇。哪怕这种机会小之又小,她也要极力去创造。
  现在,她跟他相处要把握好分寸,不刻意讨好他,也不去激怒他,坚持和平共处、互不侵犯的原则就是了……
  泡了两刻多钟,水已有些微凉,陆漫才起身,穿上中衣中裤走出净房。一般情况下,她沐浴不喜欢丫头在一旁服侍。
  绿绫刚服侍她穿上衣裳,就见柳芽端着一个装了汤药的小碗走进来。她的神色怯怯,看着陆漫喃喃说不出话,十分为难。
  陆漫便猜到她手里端的是什么了。姜展唯不愿意自己给他生孩子,自己又何尝愿意给他生。
  她问道,“你端的是避子汤?”
  柳芽低声说,“是。”又赶紧说道,“是三爷让奴婢端来的,奴婢也不想的。”她很为难,以后三奶奶也是自己的主子,这是把她彻底得罪了。但三爷的吩咐,她又不敢不听。
  陆漫伸手道,“你无需为难,既然是三爷的意思,就照他说的做吧。”她接过碗,一口喝尽。
  其实,她月事才过两天,现在并不是最佳怀孕日期。不过,这个日子在古人的眼里,却是最容易受孕的日子。
  柳芽见陆漫明知是避子汤,还如此痛快地喝了,很是诧异。她先想着,若三奶奶不愿意喝,自己该怎么办。三奶奶毕竟是正妻,以前只听说让姨娘和通房喝避子汤的,还没见过新婚第二天逼正妻喝避子汤的。
  “三奶奶,你是正妻啊……”一旁的绿绫脱口而出。
  她见陆漫痛痛快快喝了避子汤,泪水又涌了上来。她一直想着,三奶奶若怀了孩子,就能在这个府里站稳了,三爷或许也会真心疼惜她了。即使老驸马真的不幸去逝,三奶奶也能活下来。可三爷却连这么点念想都不给,他怎么能这样!
  看到绿绫红肿的眼睛,陆漫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在这个府里,一切都听三爷的。他说怎样,就怎样。”
  姜展唯是踩着这句话进屋的。他穿着玄色练功服,脸色微红,鼻尖和前额还有薄汗。他直接进了净房,桃儿和杏儿进去服侍,红绫也赶紧跟了进去,咯咯娇笑声特别刺耳。
  陆漫没动,他们这种关系,没必要去他前面扮贤妻,去了也讨他的嫌。不过,红绫那副猴急的样子,还是让陆漫红了脸。怪不得世家大族瞧不起小门小户,看看这小户里的丫头,如此不知礼数和分寸,给新姑爷献殷勤也不避一点嫌。那她这位小户里的小姐,岂不是更会被人诟病?
  陆漫暗暗咬牙。若不是留那丫头有用,现在就让她立马消失。丢死人了!
  绿绫也气得要命,咬着牙无声地骂了一句,“下作娼妇,不要脸!”
  陆漫坐去梳妆台前,绿绫过来给她梳头。
  姜展唯洗漱出来,坐去另一旁由桃儿给他梳头。
  红绫还想凑去姜展唯身边服侍,绿绫叫道,“红绫姐姐,快把三奶奶的那支长钗拿给我,我手不空。”
  红绫无法,只得去了陆漫身旁服侍。
  虽然陆漫想好了跟姜展唯的相处原则,但再次见到他,两人还共处一室,又羞,又恨,脸涨得通红。
  姜展唯却如无事一般,面无表情坐在那里。
  他们两人刚收拾完,钱嬷嬷就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描花盒子,笑得满脸菊花,屈膝道,“见过三爷,见过三奶奶。”
 
 
第三十一章 认亲
  钱嬷嬷被柳芽领去床前拿了元帕,她瞧了一眼后,叠上装进盒子里。
  杏儿和红绫各拿一个荷包递上。
  钱嬷嬷是女官,荷包里装的可不是打赏一般下人的银锞子,而是两个一两的银锭子。
  钱嬷嬷接过荷包,脸上堆满笑说道,“恭喜三爷,恭喜三奶奶,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老奴这就去向长公主复命,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又道,“今儿认亲不仅大姑奶奶一家都要来,老姑太太也要来。”
  大姑奶奶是大姑娘姜凌,嫁给了刑部侍郎袁大人的五子袁和丰,袁五爷已经是举人,正在准备考进士。
  老姑太太宋老夫人是老驸马同胞妹妹。新媳妇要认亲,不一定要专门把她请回娘家吧?不知是谁这么有心。
  姜展唯和陆漫起身送走了钱嬷嬷,去东屋炕上吃早饭。想到夜里的事,两人都有些尴尬,谁也没说话,自顾自低头吃着。
  陆漫没有食欲,吃得很少。
  姜展唯胃口很好,吃了一碗鸡丝面,两个小花卷,一个煎蛋,又喝了一碗粳米粥。他把这些东西都吃完了,陆漫面前的那一小碗粳米粥还没吃完。
  姜展唯看了一眼陆漫,眼神飘向窗外,说道,“在这个家里,我本不受待见。我娶的媳妇,一来就做了那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壮举,不仅让家人生气,也让全京城的人议论纷纷。今日长辈们的态度不会好,特别是姑祖母,她幼年时同祖父一起倍受姨娘和庶子欺凌,又年青守寡,性情刚直……你本做错事在先,对于长辈的教训,要忍耐。有气性,有血性,认亲的场合却不是一个新妇能放肆的。否则,又多了一条不可饶恕的罪状。”
  这是在教自己为人处事,在认亲的时候要隐忍,不能闹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陆漫放下碗,点点头。
  一旁服侍的柳芽和绿绫、红绫都低着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饭后,陆漫开始梳妆打扮。今天她又要承受一波暴风骤雨,还不能有反抗。不止要打扮漂亮,更要明艳,这样才有气场。这张脸长得过于柔美了一些,不能让人觉得她太好欺负。
  她这么多天受的委屈比前世三十一年加起来还多得多,背负着别人的错,一次又一次被人踩到尘埃里。特别是今天人多,若都觉得她好欺,一人踩一脚,她怕自己受不住。
  她坐去妆台前,挑了金嵌宝凤挑金心插在发髻的正中,金嵌玉镶宝钿儿戴在髻的下面,一支金凤嵌红宝石长步摇和两支碧玉莲花簪分别插在两鬓边。她身上穿的是石榴红绣折枝牡丹软缎长褙子,绯色撒花马面裙。
  她知道,即使她把最好的行头都挂在身上和头上,在这堆金叠翠的长公主府中照样不算出彩。
  她又自己化了一个妆。不浓,也不淡,摈弃了这张脸适合的玫红色,而用了大红色。前世有人把化妆术称为邪术,妆化好了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和气质。
  眉型、眼线、眼影、妆底、腮红、唇色,陆漫化得很慢,很细,一层层,一点点,一丝不苟。化完妆后,一个明**人的丽人端坐镜中。若此时她穿的是西装长裤,妥妥的职业女精英。
  在姜展唯等得马上要失去耐心时,陆漫起身了。
  陆漫余光看见姜展唯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钟,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惊艳。但十秒钟后,这个男人就垂下眼睑,转过身平静说道,“走吧。”率先迈步走出屋去。
  这还真是个有定力的男人,不被女色所迷惑,哪怕眼前的女人是他法定妻子。做为他的妻子,若被这个男人疼惜,应该是幸福的。若被这个男人厌弃,日子却是不好过的。
  姜展唯穿得非常低调,一件半新旧的枣红绣团花圆领长袍,腰系同色宽带,头上束了一支碧玉簪。他不像领新媳妇去认亲,倒像去前院书房发奋苦读。
  陆漫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向鹤鸣堂走去。丫头柳芽和绿绫更靠后一步,绿绫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装的是陆漫孝敬长公主、老驸马,以及姜二老爷夫妇的东西。
  今天是四月初十,老少爷们都在家,再加上来的几个亲戚,鹤鸣堂的大厅里坐满了人。
  长公主坐在厅屋正前方的罗汉床上。她的右侧面坐着二老爷夫妇,因为他们今天是新媳妇的公婆,所以坐在长公主的下首。
  姜展唯和陆漫一进去,在座的人都隐隐有些吃惊。
  进来的这两人真是一对碧人,男人如玉,女人如水。只是这两人的气场明显不搭,男人冷着脸,不像新郎。女人倒是打扮得光鲜亮丽,但情绪莫名。
  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永远藏在人后的姜展唯来到人前,却如此出彩,气闲若定。还有那个女人,美丽,明艳,一举一动皆透着雅韵,这是那个名声不堪又上吊自杀的女人?
  那二人来到长公主面前,姜展唯躬身作揖,含笑说道,“祖母,我领陆氏来给您和祖父、长辈们见礼了。”
  长公主满脸堆笑道,“好孩子。”
  陆漫则跪在蒲团上,给长公主磕了一个头,恭敬地说道,“孙媳陆氏见过祖母,祝祖母松鹤长春,后福无疆,富贵安康,春秋不老。”然后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碗举过头顶。
  声音轻柔,吐字清晰,态度谦恭而不怯懦。
  长公主对陆漫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气她上吊丢尽害自家脸面,二气她逼得孙子去了军营。但因为老驸马又不得留下她,不得不让她成为自己真正的孙媳妇,立在跟前碍眼。可现在看到这样人才气度的陆漫,又觉得配自己孙子完全配得上,甚至比老二媳妇年青时还出彩。
  长公主心里清楚,自己此时的态度决定了家里人对陆氏的态度。不管自己待不待见她,展唯嫌不嫌弃她,但今天展唯做为新婚丈夫立在一旁,就不能让新娘子太难堪。让新娘子难堪了,也就是让新郎官难堪。
 
 
第三十二章 极限
  长公主很痛快地接过陆漫手里的茶碗喝了一口,说道,“以后要孝敬长辈,服侍夫君,熟读《女诫》,恪守妇德。”
  虽然话不算好听,已经让陆漫松了一口气,红着脸答道,“是,孙媳谨记祖母教导。”
  她接过绿绫递上的一个抹额敬上,长公主身旁的丫头接过。
  陆漫起身后,一个丫头端上来一个托端,上面摆着一套翡翠头面,柳芽上前接过。
  姜展唯又躬身道,“祖母,我带陆氏去给祖父见礼。”
  长公主拉着他的手拍拍笑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孝顺,去吧。”
  陆漫来到卧房。老驸马安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如常。陆漫有些心酸,大概只有这个没有意识的老爷子对自己的态度跟别人没有差别吧。
  陆漫非常郑重地给老驸马磕了头,敬上茶,说道,“祝祖父早日康复,健康长寿。”
  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代老驸马接过茶,又恭敬地把茶碗在老驸马嘴上挨了一下。
  姜展唯叫那个男子大哥,应该是世子爷姜展举。
  陆漫又敬上给老驸马做的袜子,姜展举接过。她起身后,一个丫头端上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红包。
  回到厅屋,一个丫头把蒲团放在二老爷夫妇前面。丫头见三爷没有给新媳妇介绍,只得说道,“这是二老爷,二夫人。”
  陆漫跪下,给二老爷磕了一个头说道,“儿媳陆氏见过公爹,祝公爹身体健康,一切如意。”
  二老爷长得非常好,白面微须,长身玉立,据说他是三兄弟中长得最好看的,也很显年轻,像三十出头。
  陆漫刚要去拿丫头递上来的茶碗,就听二老爷冷哼一声,斥道,“我最讨厌拎不清的妇人,无才无德,还寻死觅活。若不是为了父亲他老人家,定要把你休了。”声音铿锵有力,在大厅里回荡。
  陆漫赶紧认错道,“儿媳知错了,再也不会了。”
  二老爷又冷哼道,“哼,认错倒挺快,当初怎么做出那丢脸事来?不仅丢了你自己的脸面,更丢了夫家人的脸面。展唯虽然是庶子,也是长亭长公主府的庶子,是我的儿子,不是你能羞辱的……”巴拉巴拉。
  他的话让陆漫十分难堪,面红耳赤。哪里有公爹这么当众纠着儿媳妇的错不放的,不止让她没脸,也丢了他自己、他儿子的脸。实在要教训,也该让他老婆或是老母教训才妥当啊,真是没水平。看来,二房最不得当家人待见,二老爷在三兄弟中官最小,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之前是儿媳的错。三爷如玉君子,才兼文雅,能高攀上三爷,是儿媳的福气。”
  二老爷没理陆漫,望向姜展唯道,“为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媳妇,就跟长辈置气进军营,把自己的前程毁之一旦?”
  姜展唯躬身说道,“父亲明查,儿子没有置气。陆氏是长辈给儿子定下的媳妇,是儿子娶进门给祖父冲喜的。这些天来,她不仅承孝于祖父跟前,还日日为祖父按摩,没有那么不堪。至于儿子去军营,是报郊朝庭,跟陆氏无关,且祖母已经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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