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刘惜蕊就来了,再接着,何氏又领着小鱼儿和珉姐儿来了。
几人去鹤鸣堂给长公主请了安,回东辉院后,丁玉盈就去厨房做了爆炒腰花。陆漫吃着这道菜,似又回到了前世那间不大的厅餐里。她居然没有恶心,一个人吃了大半盘。乐得王嬷嬷在一旁直念佛。
晚上,宋明、赵亦、何承都来接媳妇,顺便在这里吃晚饭。鉴于丁玉盈的好厨艺,宋明特批她隔一天来东辉院一趟,为她姐姐服务。丁玉盈比陆漫还高兴,当众就给了宋明一个“秋波”。
晚上,陆漫跟姜展唯讲了丁玉盈的话,只是把“混血儿”改成了“胡姬”。姜展唯严肃下来,说道,“听祖母说,因为先帝过度沉迷女色,荒废了朝事,几个皇子争位也争得厉害。皇上引以为戒,在女色方面,从年轻时起就很有节制。可自从赵贵女生下三皇子后,几乎天天夜里都去赵贵妃那里。之前,皇上对赵贵妃并没有那么宠爱,会不会是……现在,皇上不仅对赵贵妃和三皇子更加宠爱,对太子也更加防范了。”
陆漫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特别的宫女有可能代替赵贵妃勾引皇上?”
姜展唯思索着说道,“我也只是一种猜测。许多国家给皇上进贡过美女,皇上都没要,怎么可能迷恋一个胡姬?”又道,“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保胎。祖母现在的身子不好,这些事也不要拿去烦她。”
陆漫点头。
四月十五,院试发榜,十二岁的姜展魁中了第十七名,成为一名秀才。他进国子监,不是凭门第的恩监,而是被选拔的贡监。他的名次,按理当不了贡监,但因为他年纪小,还是入选了。而且,如今的姜展魁已经大名顶顶,许多人家都来给他说亲。
长公主喜极,不顾姜展唯的反对,决定于四月二十大摆筵席。因为大奶奶怀孕,具体事宜交给杨氏和三夫人办,江氏和鲁氏协助。
为了子嗣,从这天起,姜展玉又停止吃药,鲁氏也开始吃调养身体的药。他们每隔两三天会去一趟东辉院,陆漫给他们检查身体的同时,还要给姜展玉施针。
转眼进入六月,又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陆漫的孕吐已经好了,她天天给长公主吃药和施针。可长公主的身体依然不太乐观,头痛,耳鸣,恶心,嗜睡,短暂性视力障碍,行动也较缓慢。
一家人都非常焦心,特别是大房,长公主气病是大房子弟所为,长公主真的现在死了,大房不仅是不孝,也最吃亏。
初六这天下晌,皇上突然在姜展唯的陪同下来鹤鸣堂看望长公主。老姐弟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长公主拉着皇上的手哭了起来。
突然,长公主看着皇上的脸说道,“皇上,你瘦了,脸色也不太好看。让陆氏给你瞧瞧……”
第六百九十章 梦到花儿
皇上老脸一红,他知道自己最近比较近女色,也一直在吃滋补汤药和食物。说道,“皇姐不必挂心,朕年纪大了,有一些毛病也属正常。”
长公主不赞同地说,“皇上的龙体多重要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和耽误。陆氏虽然主要精妇科和心疾,但对某些病她还是有独到之见。让她看看,总要好些,本宫也放心。”又道,“皇上比本宫还要小七岁,年轻着呢。”
皇上看老姐姐比前几个月更显苍老,眼里满是担忧,再想着姐姐夸自己年轻,笑起来,便点头同意了。
姜展唯内心一直希望陆漫能给皇上把把脉,但这话根本不敢说出口。见祖母把皇上说动了,心里窃喜不已,但面上不显。
长公主让人去叫陆漫,又遣人去把老驸马、姜展玉、姜得宇、姜悦叫来给皇上磕头。
此时,陆漫正带着姜玖和小哥俩在厅屋里玩,几人都穿着家居的薄衫子,小哥俩还穿着露胳膊露腿的短衣短裤。
怕直射的阳光照进来,厅屋的大门关着。窗前的树木枝繁叶茂,挡住了烈日,所以几扇窗户都大开,屋里还放了两盆冰,陆漫和姜玖扇着团扇,倒也不觉得太热。
钱嬷嬷小声在陆漫耳边说皇上来府里看望长公主,还让她去给皇上诊病,陆漫赶紧去换了比较隆重的衣裳。因为皇上是微服私访,倒不需要按品大妆。
陆漫去的时候,老驸马等人已经给皇上磕过了头,退了出去。
陆漫进去给皇上磕了头。
皇上和长公主一起坐在罗汉床上,旁边摆了一个锦凳,陆漫就坐去锦凳上给皇上诊脉。
脉象倒没什么,就是脉沉迟,属于肾虚。皇上这么大岁数还纵欲过多,肾虚也正常。只要生活有节制和规律,吃一段时间的汤药,再合理搭配饮食,便会好。
诊了脉后,她又抬头看了皇上几眼。她之前见过皇上几次,都是低着头,用无限崇敬的余光看他,而这是她第一抬头正眼看皇上。
看病要望、闻、问、切,此时她看皇上光明正大。
皇上的脸色苍白偏暗,很瘦,长长的脸上皱纹很深,眼白偏黄还有几根血丝。一看他这副尊容,就是为了江山社稷不辞辛苦、日理万机的勤勉皇上。
眼白偏黄有血丝加脉象沉迟,也不能说明一定有什么。但是,皇上或许跟“胡姬”夜夜笙歌,就不一定是巧合了。
陆漫再次把了脉,又轻声问道,“恕臣妻冒昧,请问皇上,您夜里是否多梦……”或者夜里睡不踏实?
后半句没敢问出口。
皇上想了想,说道,“半年前开始,朕就经常做梦,总是梦到花儿,不是在花园里下棋,就是在花园里散步……”他没好意思说还在花园里做那事,顿了顿,又道,“朕专门让钦天监的人解梦,钦天监的人倒是说梦见花卉,只要不是白花,就是吉兆……而御医说多梦也是热症的一种症状……”
皇上所有的表现,包括做梦,都是肾阳虚,御医说的没错。皇上没好意思说肾阳虚,就用热症代替了。
陆漫的心里惊涛骇浪,使劲把情绪往下压。但皇上是个老鬼,还是看出了陆漫的不同。又问道,“是朕有什么不妥?三郎媳妇但说无妨。”
陆漫缩回手,恭敬地说道,“御医说得对,臣妻也是如此看法。皇上的热症已经比较严重,为了皇上的龙体安康,还请皇上在吃汤药的同时,一定要保证睡眠,静养为宜。否则,皇上的身体堪忧。”
做为一个年轻小媳妇,还是臣子的妻子,她的后两句话说得非常不妥。就差说皇上如果再天天夜里睡女人,身体就会垮。她如此说,也是无法了,刚才她的表情引起了皇上怀疑,她是为了掩盖另一种情绪。
长公主和姜展唯不知道她的用意,吓了一大跳,直觉陆漫莽撞了。这种话,她应该说得再委婉一些,或者让长公主和姜展唯转个话,才妥当。
皇上点点头,并没有恼怒陆漫。他觉得,做为一个大夫,陆氏敢于讲真话,也是难得了。而且,但凡有大才的人,都不太通俗务,反倒容易讲实话。看来,自己是应该节制一些了。
陆漫退下后,长公主又劝诫了皇上一阵,皇上也宽慰了长公主一番,才起身回宫。
陆漫没有回东辉院,而是侯在厅屋里,送走皇上和姜展唯后,陆漫又进侧屋给长公主施了针。
由于皇上微服来看她,长公主极其激动,情绪又有了波折。脸色潮红,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一直喃喃念着,“龙恩浩荡,龙恩浩荡,能让皇上亲自出宫看望的人,也就是本宫了……”
陆漫边给她施针,边安抚着老太太,让她冷静。这一对老姐弟的感情,还是让人羡慕的。
长公主激动完,又嗔了陆漫一眼,说道,“就你胆子大,那些话也敢说。还好皇上仁慈,没有怪罪。记着,这种话不要随口说出来……”
陆漫乖巧地点着头。
长公主又觉得陆漫的手发凉,还有些轻轻发抖,问道,“你不好了?”
陆漫笑道,“第一次给皇上诊脉,紧张的。”
鉴于长公主现在的身体状况,那件事万万不敢跟她说。
长公主又呵呵笑起来。
陆漫见长公主好些了,才起身告辞。
她刚出垂花门,就碰到了杨氏、二夫人、三夫人、大奶奶等人带着一群孩子去鹤鸣堂吃晚饭。
除了三夫人的眼圈有些红,江氏的情绪不高,其他人都高高兴兴,跟陆漫打了招呼。
陆漫猜测,三夫人和江氏不太高兴,一定是因为长公主叫了几个人去给皇上磕头,不包括看病的陆漫,大房有一个人,二房有两个人,唯独没有三房的人。
一个大家庭,一点事没考虑周全,就会有人受伤。大家长也是不容易。
回了东辉院,陆漫就坐去炕上想心事。孩子们来缠她,她也没有心思应付他们,让乳娘带他们出去玩。
第六百九十一章 媚姬
晚上,姜展唯没有按时回家,陆漫压下心思领同孩子们吃完饭。姜玖看出嫂子有心事,就非常乖巧地把小哥俩领去后院玩。
陆漫把卧房门关上,又从床下抽屉里拿出《慎疾集》和《回春杂记》。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信心,可是还是忍不住又在两本书里找出只言片语,重新读了几遍。
姜展唯深夜才回家。掀起珠帘,看到陆漫盘腿坐在床上望天,眉头皱着,小嘴紧绷,表情极是严肃。
姜展唯紧走几步,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陆漫目光滑向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灿然一笑,而是嘟嘴说道,“家里没事。你怎么才回来。”
姜展唯笑起来,低声说道,“皇上晚上留下我,还有几位大臣吃了御宴,又拉着陈阁老下了几盘棋。我走的时候,皇上已经歇在养心殿了。他如此,定是克制自己不去赵贵妃那里。”又道,“还是医神说话有份量。你劝诫他节制的话,皇上听了。”
陆漫冷笑两声,摇头说道,“我敢打赌,皇上用不了多久,一定又会去凤鸣宫。因为他现在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某些行为,或者说,他不知道情况会这么严重,不愿意去极力克服……”
姜展唯一愣,问道,“你什么意思?”
陆漫把他拉在床上坐下,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怀疑皇上中了一种叫‘晚来香’的毒,或者说,中了西域‘媚姬’的毒。”
姜展唯的眼睛瞪得老大,说道,“晚来香,媚姬,是春药吗?”
陆漫摇头道,“也不能称为之为春药。晚来香,《回春杂记》中提过几句,说症状跟肾虚相似,但眼白偏暗,血丝密布,梦中会闻到一股浓香,且喜合欢。这不是病,而是中了‘晚来香’的毒。据说晚来香是一种花卉,晚间开放,白天凋谢……《慎疾集》里说西域有一种媚姬,三岁起服药及用药物泡澡,还要教其房术……等到十四岁以后,媚姬不仅拥有敖人的身材和房术,夜里还能使身体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馨香,且这种香飘散不开,只弥漫在方寸之间。这种香气,就是迷惑人的根本……被媚姬蛊惑的男人,人消瘦,眼白偏暗,眼中有血丝。血丝越多,迷惑越深,也就越离不开媚姬,头脑就越不清醒,等到血丝布满整个眼睛,就会精尽而亡。”
听了这些话,姜展唯如雷灌顶,紧张得吐了吐口水,才说道,“那依漫漫看,皇上是中了‘香来晚’的毒,还是被‘媚姬’所蛊惑?不管哪种,有治愈的办法吗?”
陆漫说道,“这两种记载都不是很全面。因为对晚来香这种花感兴趣,我倒是留意了一阵子,还翻过别的书籍,既没发现有相似的记载,也没发现一点这种花的传说。媚姬,我一直没往心里去,觉得离我们很远。可是给皇上看了病,再联想到凤鸣宫的那个胡姬……我觉得,那个胡姬就应该是媚姬,而皇上一定是因为闻到了浓郁的花香,才会梦到花园,感觉自己置身于繁花之中……从皇上眼中的血丝看,他被蛊惑得还不算太深。”
姜展唯坐在了床上,又道,“你的意思是,皇上不是中了晚来香的毒,而是被媚姬迷惑了。”
陆漫说道,“皇上应该是被媚姬迷惑了。”
姜展唯让陆漫把《慎疾集》拿出来,他看了半天,里面的记载就几十个字,还没有陆漫解释得清楚。又说道,“这里没有说被媚姬迷惑该如何治愈,使之头脑清明。只说必须分开,傻子也知道要必须分开。”声音压得更低,“被迷惑的是皇上,若他已经被蛊惑得不太清明,肯定不喜听别人说真话。弄不好,还会说是受太子指使陷害赵贵妃。如今,宫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赵贵妃就能想办法跟太子挨上边。”
这是《慎疾集》里唯一个没有说解药的病。这本薄薄的小册子,绝大部分记载都被陆漫用上了。
陆漫接过书,说道,“三爷明天看看皇上去没去凤鸣宫。皇上英明,若还有自制力,已经下了决心,就肯定不会去。若没去,说明被蛊惑的还不算深,想个什么办法把这事跟他透透。若去了,就说明已经没有自制力了……”陆漫摇摇头,就不太好办了。
沉思片刻,陆漫又道,“中晚来香的毒,同被媚姬蛊惑,两种症状太像了。我有一种认知,弄不好根本没有‘晚来香’这种花,而是被媚姬迷惑,但别人不知道,就臆想出了‘晚来香’,所以用了‘据说’二字。在《回春杂记》里,孙洼只有这一处用了这两个字。这里倒是讲了如何解晚来香的毒……”
姜展唯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两人商量了一阵,姜展唯才去洗漱,上床歇息。陆漫说了心里的话,很快沉入梦中。而姜展唯一直睁着眼睛,透过纱帐,看到屋里一点点亮起来。
见陆漫还睡得沉,姜展唯轻轻起床。怕打扰陆漫,他去前院洗漱换衣,吃过早饭后去上衙。
陆漫一觉睡到自然醒,看到刺眼的阳光透过枝叶撒进窗棂,听到窗外的鸟鸣声和蝉鸣声,她坐了起来。
她撩开纱帐说道,“怎么没叫我起床?”
王嬷嬷走过来笑道,“三爷不许叫,你三奶奶昨儿睡晚了。”
说完,开始服侍主子穿衣。
陆漫点头,又说,“让人去何府了吗?”
刘惜蕊这几天该生产了,陆漫半个月前就把小中和小南派去何府住着,还天天打发人去看情况。
王嬷嬷又禀道,“一早就让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