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陆漫与很多人都不理解,甚至认为女前辈太傻,凭什么给别人养孩子,还是渣男的孩子。
现在陆漫终于懂了,看到孩子纯净而依赖的目光,你怎么忍心把他们推远呢?
有时候,人与人相处得好与坏,不一定完全因为血缘,还会因为人心。
在异世里,能收获这两颗温暖的心,也是一种惊喜吧。
陆漫轻轻捏了捏着他的小胖脸,笑道,“八爷真聪明,你没少跟三爷表扬顾二家做的好事吧?”
姜展魁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又悄声说道,“当然,凡是我记得的,都说了,还说三嫂也不喜欢她。”
说完就滑下炕,一阵风地跑出去了。
没有了孩子和狗,屋里立即变得寂静起来。
陆漫命人点上烛,看着一跳一跳的烛光,她想起前世有一首老歌,叫《烛光里的妈妈》。人在病中,是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想妈妈的时候。
她让桃儿去厨房灶里拿几块炭过来,她用刀削成条,想着前世妈妈的样子,在一张宣纸上画了妈妈的头像。虽然不算顶像,还是有七、八分像。妈妈烫着卷卷的头发,还带了根施华洛世奇的双心项链。这是她早些年买的项链,已经淘汰了,但妈妈却十分喜欢。
无论衣裳还是首饰,从大学开始,妈妈就习惯性地捡她淘汰下来的东西。还说这是二次利用,又时尚,又省钱,她喜欢。
陆漫抚摸着画像,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在这个没有相机,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时代,她只能用这种办法回忆妈妈,记住妈妈。良久后,她把画像放在嘴边亲了亲,就起身把它放进了床下的小抽屉里,压在《回春杂记》下面。
以后想妈妈了,就拿出来看一看。她在这个世界想妈妈,妈妈也就活在这个世界里。
她又跟柳芽交待,让她父亲无事去外面转转,看看做个三寸长两寸宽的玻璃镜框需要多少钱。
晚上,姜展唯没有回兰汀洲,只让人还带来十斤雪梨。说小玖儿喜欢吃,陆漫留几斤尝尝,再给小兄妹几斤。
这让几个丫头十分失望。绿绫还说,“前天和昨天三爷都回来了的,今天怎么了?”
柳芽说道,“或许有些事还没办完……”
陆漫倒觉得挺好。不管他真有事假有事,保持一定的距离,需要帮忙的时候互相帮忙,这是合约夫妻的最好相处模式。见面多了,容易吵架。
第二天上午,长公主听说陆漫好些了,遣人来交待,让她不要着急,把病养好再去鹤鸣堂。还让人送了阿胶等补药过来,又让厨房每天给陆漫做些滋补养身的药膳。
陆漫十分感动,当着传话婆子的面,向鹤鸣堂的方向屈膝福了福,谢谢长公主对她的疼爱。柳芽又奉上一个装着银锭子的荷包给嬷嬷。
因为长公主的特殊关照,兰汀洲的地位又高了几分。
晌午,柳芽父亲托人来报,玻璃本就昂贵,若再用好些的木头,那么大的玻璃镜框需要五十六两银子。
陆漫听了直咂舌,但还是痛快地拿了银子,让柳芽父亲在外面做一个。
陆漫午歇起来的时候,柳芽禀报,柳信求见,正在廊下候着。
陆漫赶紧穿好衣裳,来到厅屋。
柳信进来施礼道,“奴才柳信见过三奶奶。”
柳信是陆展唯的长随,陆展唯投军后没带他走,而是让他负责陆展唯在府里和京里的一些事宜。他十七、八岁的样子,高个子,白净脸,很是有几分英气。
陆漫让绿绫拿了一个荷包赏他。
柳信躬身接过,说道,“禀三奶奶,王妈妈一家的行踪已经打探清楚了。王妈妈一家六口,除了长孙被李掌柜托人卖下安置好,其余五口,王妈妈因身体不好被卖去了离京城不太远的胶东,王大伯被卖去了湖洲,长子王大旺和媳妇周氏卖去了襄汉,三岁的小孙女在人牙子手里还没卖出去,就得病死了。”
陆漫的眼泪夺眶而出。当个忠奴何其难,王妈妈一家竟被整得家破人亡。
柳信又说道,“三爷已经安排好寻找的人了,命他们明天一早就出发。胶东离京城较近,若顺利的话,一个月内就能返回。湖洲和襄汉距京城有千里之遥,至少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若他们再被卖进山里面,所需时间就会更长。”见陆漫眼泪汪汪,又安慰道,“三奶奶但放宽心,三爷求了人,有他们的书信,那里的官员会帮忙。只要王妈妈一家人活着,定能找到。三爷还说,三奶奶勿忧,有些事也别太着急。北边即将开战,亲家老爷在近期会把一妾二子送回来。到时候,三奶奶就能把该算的事情跟亲家老爷算算清楚,三爷会陪着三奶奶跟他们一起算。”
通过这件事,陆漫更加信服姜展唯的能力。哪怕没找到王妈妈一家,有李掌柜和红绫,还有那个小妾抱琴,该算的帐也会算清楚。
第七十九章 小豆子
陆漫擦了眼泪说道,“我记得我还有个奶姐姐,只比我大半岁,有她的消息吗?”
柳信摇头,“这倒没听说。”
陆漫又说道,“谢谢三爷,也谢谢你,请转告办事的人务必尽心,必须找到王妈妈一家。”又对绿绫说道,“找人肯定要花银子,去拿二百两银子出来。”
柳信赶紧拒道,“不用,三爷已经把所需银子交给办事的人了。”
陆漫还是让绿绫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让柳信分给去办事的人。又问,“李掌柜和那个孩子现在如何?能不能安排我见见李掌柜?”
柳信道,“李掌柜还在仁和堂做事。三爷说,让他不要打草惊蛇,一切照旧,三奶奶要见他最好再等等。而王妈妈的孙子,被李掌柜寄养在定州府他叔叔的家里,三爷已经派人去接了。”
陆漫很满意,让绿绫拿了五两银子赏他。
柳信走后,陆漫又拿着帕子抹眼泪,绿绫也跟着一起哭。
绿绫是王妈妈一手调养出来的,对王妈妈有很深的感情。
哭了一阵,陆漫擦干眼泪,又开始练习施针。得赶紧把本事练精,还得把大腿抱牢,才能保护想要保护人的。
现在看来,陆家比长公主府还要水深。陆放荣的一妻一妾,不仅不是好东西,还是可怕的毒蛇。陆老太太自私贪财,违背当初跟何氏许下的诺言,由着小陈氏这么害亲孙女。还有大房,他们不会让小陈氏一个人得尽好处,肯定也会分一杯羹。更让人无语的是陆放荣,他跟何氏也曾经恩爱过,怎么能这样漠视这个女儿……
陆漫的病好后,黄牛家的又开始来做灸疗,现在都是绿绫给她做。她已经吃了陆漫开的两个疗程的汤药,听她说,月信已经没有血块了,而且也不像原来那么痛经了。
三天后,陆漫身子彻底康复,又生龙活虎地去鹤鸣堂上班。
看到她来,不说长公主和二位御医高兴,连老驸马都“高兴”。
王御医笑道,“看看驸马爷,他老人家终于不皱眉了。”
众一看,都笑道,“果真。”
长公主拉着陆漫的手笑道,“你生了那场病,可把本宫吓坏了,本宫不习惯你不在跟前,连老驸马都不习惯。他一直在闹脾气,不好好喝汤喝药,总是往外吐,眉毛还一直皱着。”
钱嬷嬷也夸张地笑道,“如今三奶奶可是驸马爷的第一得意人儿。”
陆漫笑了起来,去给老驸马捏着胳膊,说道,“祖父,孙媳又来看你老人家了。你要学学孙媳哦,我的一只脚都踏进了阎王殿,但因舍不得祖母,祖父,又使足力气缩了回来。”
长公主也说道,“驸马爷,你看孙媳妇病得那么重,只因为想着咱们两个老骨头,又活过来孝敬你来了,你也要学学她,早些醒来吧。”
晌午,长公主留陆漫在鹤鸣堂吃了晌饭,才让她回兰汀洲歇息。还说,陆漫现在病刚好,下晌也不需要她按摩,只要在旁边陪着老驸马说说话就行了。陆漫走的时候,绿绫的手里又多了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是一根赤金镶祖母绿的凤头步摇。
长公主赏赐的首饰,都是内务府制造,在外面花再多钱都买不到。而且,祖母绿可比那些宝石珍珠的稀少多了。
凡是女人都喜欢精美的首饰。陆漫欣赏了许久,才把它放进锦盒。现在她也有了几样比较珍贵的精品首饰,没有放在妆匣里,而是上好帐放在妆台的抽屉里。
晚上,小兄妹又跑来兰汀洲蹭饭。
陆漫请他们坐上了炕,笑道,“我这里也都是大厨房做的饭菜,没另做。”
姜展魁说道,“我们不挑食,只要能跟三嫂一起吃饭,心里就高兴。”
姜玖的小脑袋点得像鸡啄米,还倚进了陆漫的怀里。
吃过饭,刚把小兄妹送走,柳信就领着一个五岁、六的孩子来了兰汀洲。
这个男孩就是王妈妈的大孙子王豆,小名小豆子,长得跟王妈妈有些挂像。
小豆子乍一进富贵乡,很害怕,还是听话地给陆漫跪下磕头道,“小子小豆子,见过三奶奶。”这是之前柳信教他说的。
声音小小的,还有些发抖。
陆漫一看到他,亲近感就油然而生。亲自去把他拉起来,摸着他的头说道,“好孩子,我们已经让人去寻找你的爷爷奶奶,还有爹娘了,放心在这里住下,等着跟他们相见。”
小豆子一听说能再见到爹娘,高兴地流出了眼泪,瘪嘴说道,“我还能看到爹爹娘亲?”
陆漫点头道,“当然能。”又含泪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然后,亲自把一个准备好的挂着银锁的银项圈给他戴上。她先准备了一个挂着金锁的金项圈,但绿绫提醒她说,小豆子是奴才,不好太惹眼。她就换成了银的,那个金项圈留着他出府住的时候再戴。
她已经让人做了几套小孩的衣裳,又把东厢房的一间耳房收拾出来给他住。还专门告诫他,可以在兰汀洲的前院后院玩,也能去院子外面玩,但不要去后面那道月亮门以外玩。月亮门外是后罩房,红绫就住在那里。虽然她现在几乎出不了门,但还是不愿意让她看到他。
此后,小豆子也成了姜展魁和姜玖的玩伴,几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玩。
六月二十九,是六月的最后一天。爷们都休沐,姜展唯在军营忙碌没回来。
上午,陆漫陪老驸马说了一阵话,就跑去西侧屋里给长公主按摩,兼听听他们说军营里的事。
老太太这几天脖子僵硬,头痛,睡不踏实,只要陆漫帮她按按,她便觉得舒服许多。
听几位老爷说,皇上已经正式任命谢国公为北征大元帅,正在全国集结兵力。姜展唯所在的营也在北征军中,随时准备随大军开往北边。
老太太还拍拍陆漫的手安慰道,“孙媳妇莫怕,本宫不会让展唯去涉险。”
陆漫脸一红,撒娇道,“祖母……”
长公主又道,“等谢国公回谢府的时候,本宫亲自去见他,请他帮忙把展唯调在他身边任职。”
第八十章 送子娘娘
姜侯爷还是有些犹豫,问道,“开战在即,娘这样做好吗?那谢国公跟谢老公爷一样,都是油盐不进的主,他会不会说娘仗势插手军中事务?”
长公主振振有词道,“本宫这是从大局出发。展唯之前是文官,刚刚进军营三个多月,若让他在前面冲锋陷阵,会拖大军的后腿。他在钦天监里做过事,会观天术(天气),中军营正用得上这样的人才。”
二老爷打了两个哈哈,笑道,“是极。展唯之前根本没练过兵,连四脚猫的功夫都没有,能打什么仗。让他在中军营呆着,历练历练,也算上过前线的将士了。”
三老爷捋着短胡子摇摇头,说道,“娘,以展唯现在的心性,恐怕不会领娘的这个情。”
他突然想到那个不好好上学,经常偷偷翻窗钻进藏书阁看书的小儿,被老父用荆条打得浑身是伤,仍然紧咬嘴唇不哭一声,之后依然偷偷去看“没用的书”。只不过,再也没人敢跟老父说了。
还有那个多年如一日坚持“遛狗”的少年,哪怕寒冬酷暑都坚持不懈。现在想来,他那哪里是遛狗,那是遛他。
三老爷也才知道姜展唯喜欢养大狗的原因,他“遛了狗”,又让姜展魁遛。不是他们不学无术喜欢牲畜,而是在练习身体和耐力,这个不算高明的小招术居然骗过了所有人。
他们,都看错他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四脚猫的功夫。亏二弟过去还骂他上不得台面,不务正业,不像侯门贵公子……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知道他心里有气,但性命攸关,不管他领不领我的情,我都必须这么做。若谢国公下了令,他还不敢不听?违抗军令,那是要砍头的。”
陆漫也猜到姜展唯想在这次大战中扬名立万,不怕死地冲在最前线。但长公主从中作梗,还是在最大指挥官那里下手,他应该也什么没办法。不管哪个时代,在战争时期敢违抗军令的,都必死无疑。
陆漫还是希望那货能听话,好好活着,这样长公主他们如意了,自己以后的路也好走得多。
七月初,黄牛家的传来了喜讯,她看了五年大夫没怀孕,却因连着吃了陆漫开的两个月的汤药,施了几天针,做了两个疗程的艾灸,居然怀孕了。
婆媳两个都激动哭了,这件事也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刮遍了长公主府的各个角落。
那天晌午陆漫正准备午歇,见黄婆子满脸泪痕地来到她床前,先什么也没说,跪着就磕了几个响头,才哽咽道,“三奶奶,您是活菩萨啊,您是送子娘娘啊,我儿媳怀崽了。”
陆漫有些发蒙,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接着是欣喜若狂。却原来,让人的子宫里坐床一个小胎胚,比亲手接下个小生命还神奇,还令她高兴和有成就感。
她让柳芽扶起黄婆子,又赏了黄婆子二两银子,让她给黄牛家的吃好些,还嘱咐她不要让儿媳妇累着。
那个胎儿不仅是黄家盼望多年的孩子,也是她在异世的第一个医学成果。
黄婆子捧着这锭亮铮铮的银子,又感动地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黄婆子走后,陆漫让丫头去厨房买些食材,买点酒,再把那一对小兄妹叫着,晚上要庆祝一番。
未时,陆漫去了鹤鸣堂。
长公主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不可思议地问,“你也才跟付御医学了两个月的医术,怎么就那么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