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宪就扯着嗓门说,“嫂子,弟弟知道那姜老三对你不好,一直想着休你,逼得你上了吊。你在长公主府里活得很是不容易,弟弟替你不值呀……”
两个婆子赶紧说道,“世子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桃儿吓得魂飞魄散,喝道,“呸!登徒子,乱说什么呢。”只是声音太小,淹没在了喧嚣中。
公主府的护卫和婆子见事情越闹越大,怕是不会善了,都害怕了,不敢再出工不出力。但王大旺已经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第一百六十八章 自请下堂
正乱之际,从一辆华盖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华服青年,大声喝斥着王浩白和宋宪,“诶,诶,你们两个是不是黄汤灌多了,跑到大街上来滋事。”说着,已经走近宋宪和王浩白的身边,一手拉一个,又道,“走,走,都到了这里,我请你们喝两盅。”
宋宪和王浩白赶紧躬了躬身道,宋宪笑道,“皇叔。”又指着马车说道,“我是在跟我嫂子……”
和郡王宋明指着桃儿大声说道,“这丫头长得再俊,也是你嫂子的丫头。你作为小叔子,怎么能当众调戏嫂子的丫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姜大夫人和姜大奶奶知道,也会怪罪你。走,走,我们去喝酒。”直接把祸水引去了姜大奶奶的和她的丫头身上。
这时,五城兵马司的人挤了进来,“怎么回事,谁在当街滋事?”
宋明说道,“无大事。”又指着宋、王二人说道,“他们多喝了几杯,跟车夫打架呢。”
说着,硬把宋宪和王浩白往酒楼里拉去。
周郡王府和承恩侯府的护卫见自家公子跟着和郡王爷走了,也都停手跟着主子走了。
而和郡王府的几个护卫则在跟众人说着,意思是宋宪和王浩白看上了他嫂子的丫头,借着酒劲调戏她。具体是哪个嫂子,却是没有明说。
桃儿钻上马车,王大旺用帕子捂着头赶车走了。
陆漫怒极,气得脸色苍白,拳头握得紧紧的,嘴抿成一条线,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今天,她哪怕豁出这条命,也必须讨个说法。否则,不止是她的尊严和名声都没有了,以后还会被这两个恶棍弄得名声狼藉,甚至缠死。
她不相信今天会是“偶遇”,好巧不巧王浩白还带了个更加色胆包天的周郡王世子。
这次的事件看着宋宪是主犯,实际上他肯定是得了王浩白的怂恿。
自己是长亭长公主的孙媳妇,他们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她。周郡王世子是不是纯粹的调戏她不知道,而王浩白却绝对另有目的。
还有这些护卫和婆子,若是换成别的主子,他们敢这样吃里扒外吗?他们的作为,即使没有得大夫人的授意,也是因为害怕大夫人才如此。
她都恨死大夫人了,还有王皇后和王家人,为了赶走她,居然能用这个卑鄙的招数。
那个什么王皇后,之前也没有关心过小陆漫,否则陆家人早就整死她了。为什么在自己嫁进长公主府后,反倒开始注意她,想方设法要把赶出长公主府呢?
看来,何晃的死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了。以至于他都死了十几年,王皇后得知自己是他的外孙女后,就坐不住了。还好这位皇后虽然贵为国母,却并不得皇上的宠爱,她还有个“怕”字。否则,自己即使是长亭长公主的孙媳妇,只要碍了她的眼,早就死翘翘了。
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她必须得为自己搏个明确的未来。若她赌赢了,她以后的路会平坦得多,也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出何御医被害的真相。还有,此仇不报非君子,等到自己站稳了脚跟,必要一雪今日之耻。若她赌输了,不过一条命而已……
桃儿吓得不轻,全身发抖,流着眼泪说,“三奶奶,对不起,奴婢没用,让三奶奶受委屈了。”
陆漫没有心情安慰她,只轻轻摇了摇头。
桃儿又哭道,“三奶奶,回去怎么说?”
陆漫道,“直说。”
桃儿又道,“若直说,会对三奶奶的名声有碍……”
陆漫道,“无妨,就直说,不能漏掉王浩白。”
马车进了长公主府,陆漫下了马车。王大旺上前说道,“三奶奶,用不用奴才去跟主子解释清楚?”
他看桃儿全身抖得像筛糠,怕她说不清楚,或者说得太清楚了,反倒对主子不利。
陆漫摇头道,“不用,我知道分寸。你回去吧,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
她直接坐轿子去了鹤鸣堂。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看着从上房玻璃窗里透出的昏黄灯光,陆漫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屋里有两位老人是护着她的,不知道今天的事他们会如何作为。
陆漫走进东侧屋,晃眼看到屋里坐满了人。不仅下衙的男人都回来了,连老驸马都坐在罗汉床上。现在,老驸马已经能自己坐小半个时辰了。
陆漫急步来到长公主的面前,一下跪下匍匐于地,泣道,“祖母,祖父,孙媳无用,孙媳不愿再给祖父祖母抹黑,不愿再让三爷丢尽脸面,甘愿自请下堂……”然后,哭得不能自已。
长公主惊道,“哟,展唯媳妇这是怎么了?快说!”
老驸马也说道,“谁惹孙媳妇了?快说,老子揍他!”
桃儿走上前来跪下,哭道,“三奶奶在醉春轩给驸马爷买了酒出来,遇到了承恩侯府的王六公子,还有周郡王府的世子爷,他们拦住三奶奶胡说八道,还打伤了我们的车夫……”
大夫人不高兴地喝道,“浩白再是混帐,也不敢在大街上拦着小媳妇胡说八道。说清楚,到底是浩白,还是周郡王府的宋宪,说了什么。”
桃儿哭道,“他们两人都说了。王公子说,我府上的大夫人是他的表姑,他跟三奶奶是叔嫂关系,亲戚间说几句话怎么了。世子爷说,说三奶奶不得三爷待见,三爷总有一天会休了三奶奶……还说他头痛,胸口痛,让三奶奶给他把把脉,扎扎针……”
听了桃儿的话,屋里的人又吃惊又愤怒。一个男人当众对小媳妇说这话,可是太无理了。
大夫人惊道,“什么?宋宪居然敢说这么难听的话,这不是当街调戏小媳妇嘛,这也太不像话了!不行,我们得去跟周郡王府说道说道,让他们好好管教一下那孩子。”
长公主看了大夫人一眼,她故意漏掉王浩白,说的话听着是在维护陆氏,可“调戏”二字一说,却把陆氏说得更加不堪。长公主反倒不急着表态了,她要看看人心。
老驸马不高兴了,破口大骂道,“给我准备马车,再把鞭子带着,我要去抽,抽……他们……”他不知道该抽谁。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戏
见老驸马不高兴地骂着人,长公主拍拍他放在几上的拳头,以示安慰。又给身旁的钱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把陆漫扶起来。
姜侯爷气得用拳头砸了一下茶几,骂道,“宋宪那个竖子,也太混帐了!”
二老爷也气道,“那小子说得这样难听,展唯媳妇怎么不赶紧走啊,或者是让护卫教训他。”
桃儿哭道,“三奶奶没理他们,赶紧上了车。可他们还追去马车旁混说,车夫实在听不下去了,就用马鞭打了他们……”
三老爷咬牙道,“打得好!”又问,“只有车夫打了他,护卫呢?”
桃儿又道,“护卫和婆子,他们怕周郡王府和承恩侯府的人,不敢得罪他们……”
世子爷不可思议道,“什么,我们府的护卫会怕周郡王府和承恩侯府的人?怎么可能!”
桃儿磕了一个头,又哭道,“是真的,奴婢不敢撒谎。只有那车夫是拚了命护着三奶奶的,被两个府的护卫打得头破血流。后来还是和郡王爷过来解围,对看热闹的人说王六公子和世子爷是在调戏奴婢,以保全三奶奶的名声。和郡王爷把他们拉走了,我们才得以摆脱承那些人回来。”
四周传来不可思议的惊讶声。
陆漫擦干眼泪,对长公主和老驸马屈膝福了福,说道,“祖父的病已经好了,在有些人的眼里,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也应该走了。祖母,孙媳出身卑微,德言容功样样不出挑,实不配给贤德尊贵的长公主当孙媳,不配给德才兼备的三爷当妻子,孙媳愿自请下堂。”
她的话声一落,周围又传出一阵惊叹声,姜展魁和姜玖直接大哭起来,嘴里还嚷着,“不,不嘛……”
“你说什么呢?”姜展唯高声说道。
陆漫有些蒙,姜展唯什么时候回来了?刚才她悲愤交加,没注意他也坐在屋里。
他一闹腾,会不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陆漫虽然感觉姜展唯对自己的态度和想法有了改变,但也知道他最开始有多恨自己,多不情愿娶她这个冲喜媳妇。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一切,甚至不要命地上前线,就是想在拥有话语权的那天休了这个给他带来“耻辱”的女人。而今天,自己“丢”了这么大的脸,又是自己提出自请下堂,他会不会顺势而为真的休了自己?
她正想着,一股冷森森的寒气强势袭来,姜展唯已经站在她的旁边。他冷冷说道,“我不同意!我把你迎进了这个门,你就是我的妻子。没有我的允许,谁也无权让你出府,包括你自己。”又缓下口气说道,“以后,‘自请下堂’这句话不要再说,伤感情!”
姜展唯不仅没有顺坡下驴休了她,还说得这样深情款款。
陆漫既惊讶又高兴,她是真的真的怕他会顺水推舟休了她,也没出息地想继续那份合约,直至她彻底安全的那一天。不过,她也有自知之名,这个男人不休她,不会是真的对她动了什么感情。他的心,她永远摸不透。她猜测,他留下她最大的可能还是看到了她的能力,想让她继续在家里照顾姜展魁和姜玖。
现在她也不想走。还是那句话,坚守合约,互惠互利,做到双赢。
他会演,她也要配合才对。
陆漫望着他哽咽说道,“三爷,你出身高贵,年青有为,我实难为你的良配。否则,就凭长亭长公主的孙媳,正四品将军的妻子,别人也不敢当街折辱于我。更别提那些护卫和婆子没有一个尽职尽责护着我,在他们眼里,本就没有把我当主子……”
这个话,大夫人不想接都不成。因为王浩白跟她有亲,而护卫和婆子直接受她男人和她的管,再加上陆氏之前说的有人想让她走的话,一切的矛头都是在指她。
她皱眉说道,“展唯媳妇,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前面说自己德性不好配不上夫君,怎么后一句话就怨上别人了呢?再有,谁觉得驸马爷的病好了,你就该走了?把话说清楚,不明不白的,容易让人误会。”又对身后的婆子说,“去,把今天跟去的婆子叫来,咱们也不能偏听偏信冤枉了人。”
“是啊,女人若是自己庄重了,怎么可能别的男人会往前凑,还连自家的下人都不帮衬。现在又开始挑拨离间了,谁想让你走啊?”是朱老夫人的声音。
这个糊涂又执拗的老太太又被请来了,可看是有大戏等她着了。看来,酒楼那出戏也应该是有预谋的,把她的名声彻底搞臭,朱老太太再把水搅混,让长公主不得不顺势把她弄出府。还好和郡王出现的及时,把对她的坏影响降到了最低。
这两个老女人都把她说成“德性不好”或“不庄重”的女人,今天她必须要跟她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道说道。特别是大夫人,这出大戏少不了她的手笔。
她对朱老夫人怒道,“老朱老夫人是说我不庄重了?”
朱老夫人冷哼道,“我是在说那些不被人尊重的人。你若一定要往自己头上揽,我也没法子。”
陆漫鄙视道,“朱老夫人尊重,德性好,怎么会犯口舌之忌,跑回娘家来搬弄是非?”
朱老太太大怒,“放肆!”
陆漫没再理她,又对大太太说道,“我说的是德言容功样样不出挑,并没有说德性不好。‘德行不好’四个字的概念可太大了,大得足以压死一条命。还有,我不是在怨别人,而是在陈述事实。王浩白和宋宪胆大包天,居然敢当街折辱长亭长公主的孙媳妇。还有,护卫婆子看着主子被欺而不作为,谁给了他们这样大的胆子?至于谁想让我走,大夫人冰雪聪明,心里应该清楚。”
大夫人没想到陆漫敢如此针锋相对,气得红了脸。厉声喝道,“陆氏,谁给了你这个胆子,居然敢对辈长如此无礼!自己当街被男人调戏,你不检讨自己错在哪里,却字字诛心指责长辈的不是。不错,护卫婆子是有失职,他们也会受到惩罚,但前提是你自己有错在先招了祸事……”
第一百七十章 内鬼
大夫人对陆漫一通指责,根本没看大儿子在给她使着眼色。
陆漫又跪了下来,掩面泣道,“祖母,祖父,我嫁给三爷这么长的时间,自认孝顺长辈,爱护弟妹,可是有人依然容不下我。坏了我的名声事小,坏了府里的的清誉事大。放我去吧,以免连累祖母、祖父、三爷被人耻笑。”
老驸马实在忍不住了,指着大夫人骂道,“这个老娘们忒坏,敢在这里欺负我孙媳妇,打出去,给我打出去。”一抬脚,把拖鞋脱下,向大夫人扔去。
生气也能创造奇迹。老驸马不仅说话顺溜了,居然能自己脱鞋子了。不过力气有限,没打到大夫人。
大夫人的脸都气紫了,却也不敢多话,或者说不能跟他一般见识。老驸马不仅是长辈,还有病。
长公主的脸冷若冰霜,她轻声安慰了老驸马几句,又问姜展唯道,“展唯,陆氏是你的媳妇,她自动求去,你怎么说?”
姜展唯给长公主躬了躬身,悲伤地说道,“我不会休她。因为今天的事不怪陆氏,主要是她的丈夫无用,别人才敢欺辱于她,甚至连奴才都敢轻视她。在孙子的眼里,她自从嫁给我,孝敬长辈,爱护弟妹,温婉贤淑,德言容功样样出色……她没有任何过错,错在她的男人太无用!”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