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以后的几天,陆漫的心里远没有表面那样平静,可以说如豌豆黄抓一样心痒难耐。
她的小日子每个月都是十二至十四日来,非常准。十二这天没来,她就忍不住给自己把脉。是滑脉,只不过极轻微,但她还是摸到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技术非常好,不会摸错。却依然希望自己摸错了,奇迹能够出现。
要说她不喜欢孩子,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前世活到三十二岁,早已母爱泛滥。又因为跟妈妈相依为命,生活总是太安静,就更希望能找个温柔体贴的丈夫,生两个孩子,家里热闹,也能安慰妈妈孤独的心。
但是今生,她宁可去收养一个孩子,也不愿意给姜展唯生孩子。
那个男人,心机深沉,背负得太多,想要的太多,又看不透,猜不明,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干什么……陆漫自始至终认为,他没有一颗柔软的心,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或者孩子而改变主意和心性。
同样,她也不可能因为孩子而改变自己最起码的原则。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一切都要依附男人。她能接受他不是真心爱自己,毕竟古代真心相爱的夫妻又有几对。但她绝对不能接受男人的欺骗,利用,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就算姜展唯活着回来,为了某些原因而暂时不休她,他们也只能像之前一样做一对合约夫妻,等到不再相互需要时各奔东西。
孩子在这样的家庭气氛里生活,想让他健康快乐地成长,太难了。
所以,她非常非常不希望此时有孩子。她的孩子,她想要给他(她)最美好的一切……
日子在惴惴不安中过了几日,小日子依旧没来,而滑脉却一天强过一天。
王嬷嬷、柳芽、绿绫等几个贴身服侍的人都抑制不住喜悦,时常玩味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够主动宣布某个天大的好消息。
十六那天,王嬷嬷服侍陆漫起了床,去净房洗漱的时候,悄声问道,“三奶奶现在还没来小日子,应该是怀孕了吧?阿弥陀佛,太好了。若有了孩子,三爷就不会起休妻的心思了。即使起了,长公主也不会同意。”
陆漫叹气说道,“他的心肠可没有那么软,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而轻意改变自己的决定。他也不会那么听话,否则也不会义无反顾去打仗了。哎,现在时日还早,我不敢保证一定是怀孕了。千万不要说出去,也让那几个丫头管好自己的嘴。”
王嬷嬷可比陆漫乐观多了。那天姜展唯向陆漫表白的话她都听见了,她觉得这个男人比陆放荣靠谱多了,若自己姑娘再给他生个孩子,肯定能把他的整颗心都笼过来。
在她心里,陆放荣就是一个参照物。只要比陆放荣强,她就觉得不错。
她强烈要求陆漫不要再跟宋默睡一张床。小孩子好动,万一路踢着她怎么办。
陆漫也同意。跟宋默一起睡,不仅怕他踢着,还休息不好。而且,也不能跟豌豆黄和旗长、酥心糖过于亲近了。
若真有孩子了,不管她是不是觉得他(她)来得不是时候,都必须保证他(她)健康。
晚上宋默又是一场闹,陆漫狠下心肠,把豌豆黄留下跟他作伴,她自己回屋里睡觉去了。
一晃到了正月二十五,小日子依旧没来,滑脉已经比较明显。
她真的怀孕了!
陆漫摸着平坦的肚皮,里面的小肉肉应该跟指甲盖一样大了吧?她再不想现在怀孩子,但已经怀上了,她也舍不得把这块肉弄没。再过三天,就怀孕四十五天了,她就正式向长公主禀明。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重利收买
因为陆漫要给宋默驱毒,又因为老驸马几乎天天下晌要来东辉院玩,长公主偶尔也会同老驸马一起来玩,陆漫这些日子便不用天天上午去鹤鸣堂请安。长公主让她带着孩子逢十下晌去请安,再在那里吃顿晚饭即可。
陆漫的心情很矛盾,没有一点要当母亲的欣喜,总怕这个孩子来得太早,将来给不了他(她)好生活。她自己受苦无所谓,但她舍不得孩子受苦。
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长公主,觉得满四十五天再说。
而王嬷嬷、柳芽、绿绫、桃儿、杏儿几人都喜疯了,随时注意陆漫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动作太大把胎儿折腾没了。
特别是面对不知轻重的宋默,在给他施针的时候,几个人都是严阵以待,随时防止他冲撞到陆漫。
段嬷嬷是个人精,见那几人的作派,也有了些猜测,更是把宋默看得紧紧的。
这天上午,陆漫刚给宋默施完针,准备让人把还挂着眼泪的他带去西跨院找姜玖玩,宋明突然来了东辉院。
他被人直接带到了宋默暂住的厢房厅屋。下人拿了许多给宋默的衣裳、吃住等日常用品,又给陆漫呈上一张礼单。
宋憔悴多了,脸色灰败,垂头丧气。虽然依旧穿得光鲜,但一看就没有精神气。
宋默看到多日不见的爹爹,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就哭起来,说道,“扎针针,痛。喝药药,苦。”
陆漫受伤地说道,“哟,小没良心的,一看到你爹爹,就把我家说得这么不好。得,我也不敢留你了。”
宋默赶紧说道,“默儿还没有说完呐,痛和苦默儿不怕,喜欢嫂嫂和嫂嫂家,还有黄黄和玖儿姐姐、魁哥哥、姑爷爷、旗长、糖糖。”
陆漫又抿嘴笑起来,说道,“算你有良心。”
宋明把儿子抱起来,看到他的耳朵和嘴唇虽然还比较红,但较之前淡了不少,手心也没有那么烫了。知道儿子的毒性有所减弱,宋明又是心酸又是欣慰。说道,“痛和苦是短暂的,只要你病好了,才能活得长长久久。父王没用,你要感谢三嫂,记住这个情,是她救了你。”
父子两个亲热了一阵,宋明就让下人把他带出去玩。
下人们都听出宋明刚才的话有弦外之音,知道他或许要说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和郡王府的辛秘,都悄声退了出去。
厅屋里没有人了,宋明起身给陆漫深深鞠了个躬。说道,“谢谢三少夫人,你救了我的儿子啊。”
陆漫赶紧起身还礼,说道,“郡王爷客气了。我非常喜欢默儿,也不希望他出事。”
两人坐定,宋明又道,“说来惭愧,儿子在眼前在家里被人下毒,我竟然不自知。”又咬牙骂道,“那个贱人已经暴毙了,那个贱奴,也打死了。还有那些助纣为虐的人,本王一个不会放过……”
想到魏侧妃的大肚子,陆漫插嘴问,“魏侧妃肚里有孩子呢,也死了?”
宋明脸上有了痛惜,说道,“本王也舍不得那个孩子。但是,本王的孩子却不能让那个恶妇生。”
他大概讲了一下经过。他那天一回去就秘密把唐妈妈及服侍宋默的所有下人都抓起来审问,唐妈妈架不住重刑招了供,是魏侧妃收买她做的。
半年前魏侧妃查出自己有了身孕,欢喜异堂。想着若她能生下儿子,那她升为正妃的希望就大了。她不愿意宋默这个嫡长子挡了她儿子的道,她回娘家讨主意,她母亲就给了她这个几乎没人知道的方子。她以重利收买唐妈妈,让唐妈妈督促宋默吃几道吃食,她自己则吃宋默不能吃的山胡和另两样食物。
这样,宋默直接间接吃了所有引起中毒的食物和药材,而她也不会中毒,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因为宋默之前就有些内火重,后来“内火加重”也的确没有引起怀疑,连御医都没看出异样,想着他随年纪慢慢长大就会有所好转……
宋默很小就死了母亲,老和王妃又有一大半的时间礼佛,所以宋默非常亲近唐妈妈。宋明和老和王妃也非常相信唐妈妈,放心地让她管着宋默的一切。却没想到,这个恶奴差点把宋默害死。
宋明后怕地说道,“默儿这么小,现在又天寒地冻。若不是三少夫人及时发现,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得场大病……险,太危险了。”
陆漫十分不理解唐妈妈,她得和郡王爷和老王妃如此信任,宋默又喜欢她。他们给她的好处远远超过魏侧妃,哪怕魏侧妃以后当正妃了,地位也不可能跟和郡王和老和王妃相比。
看看眼前的宋明,再想想年青漂亮风情万种的乳娘,还有刚才宋明说“重利收买”的时候,不自觉地脸气得绯红魏侧妃许的重利或许是这位俊朗不凡又身份高贵的和郡王爷吧?
又一个为了男人而出卖良心和主子的抱琴。该死!
说完整件事,宋明的脸依然红得像胭脂,又气又恼又羞愧。咬牙骂道,“世间最毒妇人心,那两个贱人,为了一己私欲,居然要毒死本王的儿子……让三少夫人看笑话了。”
陆漫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他如此说,也脱口而出,“彼此彼此,我的笑话也不是被郡王爷看完了吗?什么叫最毒妇人心,只要起了坏心思,不管男人女人,心肠都毒。”
说完,把头转向窗边。
宋明看向陆漫。之前他一直想着自家的烦心事,没注意她。现在一看,觉得这个一直想在别人面前展现坚韧一面的女人,今天的脸上意外有了疲惫之态,眼里也掩饰不注茫然和无措。
宋明又想到那天的情景。得知自己被丈夫利用,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该有多痛苦。她开始哭得那样伤心,但为了维持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又擦干眼泪挺直脊背从他面前走过。她今天这样掩都掩不住,应该是遇到了更加棘手的问题吧?
自己却在这个时候让她给儿子驱毒,麻烦她那么久还,还要继续麻烦,真是辛苦她了。
第二百二十章 半夜求诊
宋明说道,“是我偏颇了,的确如三少夫人所言,不管男人女,只要起了坏心思,都可怕。”他迟疑了一下,又道,“若三夫人以后遇到什么为难之事,请不要客气,直接跟我说,我定会尽力帮你。”
陆漫转过头来看向宋明,眼里的那丝茫然和无措已经敛去,她笑道,“谢谢郡王爷。若以后有为难之事,我或许真的会上门相求。”
宋明笑道,“好说。”又求道,“三少夫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让默儿继续住在贵府,直至默儿的毒彻底去掉。这样,我才放心。”
陆漫痛快地答应了。宋默回家,若让他天天跑,自己不忍心。若让她天天跑,经常坐马车对身体不好,她也不愿意天天看到宋明。看到他,就会想到那次的不堪,也让她更气肚里孩子的父亲。
又道,“默儿年幼,不敢给他吃太猛的药,所以解毒的时间要长一些。彻底解去他身体中残留的毒药,可能还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和郡王听了,又起身抱拳谢过。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后,宋明起身告辞,他要去一趟鹤鸣堂,向长亭长公主汇报扫清敌情的同时,再次感谢她的帮助。
陆漫不好陪他去,让宋默及在前院学习的姜展魁陪他一起去。
二夫人已经托人帮姜展魁找了一位先生。这位冯先生十分有才,丹青造诣犹为突出。他青年时中过举,考了两次春闱不中,就心灰意懒,开始教书育人。十几年间,他教过的学生中举中进士的有多人。
他的老家在定州,十分仰慕暮青居士(二夫人别号)的才学,听说是她请他给其庶子当先生,便立即带着媳妇来了。
冯先生前几日才来。他四十几岁,偏瘦,留着山羊胡子。陆漫对他的印象非常好,觉得他不像严肃的夫子,温文而雅,很懂人情事故,这样的先生对姜展魁成长更有利。虽然姜展魁不管谁教都不可能把他教成当酸儒,但让他学会为人处事,阳光健康地成长,当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学生,是陆漫一直的愿望。
给冯先生的待遇也比较优厚,每年四十两银子,外加四套衣裳,还在外面给他及妻子租了一个小四合院,派了一个小厮专门服侍他,上下班还提供专车。
从现在起,陆漫也开始锻炼姜展魁在接人待物方面的能力了。府里一些需要男人出面的事情,都让他学着去做。
陆漫看了一眼礼单,又是一堆金玉器皿,以及上好药材,真是个财主。她让人把东西搬进了她的私库。因为打了将来迟早一天要分开的主意,她把公库和私库分得很清。
这天下晌,东辉院里又发生了一件大喜事,就是内侍来宣陆漫被封诰命夫人的圣诣了。
香案摆在前院,陆漫领着小兄妹去接了旨。之后明叔送上一百两银票,把内侍送走。
晚上,东辉院摆了两桌席,请长公主府里的全体主子来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以示庆贺。
席间,二老爷很自觉地自罚三杯酒,说现在二夫人的品级最低,都是他没出息,云云。
姜侯爷是三品官,本身又是侯爷,属于超品。世子爷虽然只当了个六品官,但他是世子。三老爷和姜展唯都是四品官,只有二老爷是五品官,相应的二夫人的诰命品级最低。
长公主又不高兴了,狠狠瞪了二儿子一眼,觉得他丢人现眼。
二夫人倒很看得开。举杯说道,“老爷无需自责,一饮一啄,冷暖自知。”
夜里,陆漫正睡得香,被王嬷嬷叫醒。
陆漫睁开眼睛问道,“什么事?”
王嬷嬷耳边说道,“刚刚鹤鸣堂来人说,鲁太夫人亲自坐车去了鹤鸣堂求长公主,说她的六孙媳妇难产,生了一天一夜没生出来,现在人都快死了,想请三奶奶去看看鲁六奶奶……”说完又道,“要不,老奴去跟长公主说一声,说三奶奶已经身怀有孕,这大半夜的不好坐车去给别人看病的。”
鲁太夫人已经七十高龄,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居然亲自来了鹤鸣堂,鲁六奶奶应该非常危险了。
陆漫也不想去趟这趟浑水。她虽然非常同情鲁六奶奶,但也不敢保证每次顺胎位都能顺好。何况自己又怀了孕,根本没有体力去给别人顺胎。等到现在非常危险了才来叫她,一定是鲁二夫人不相信她,等到别人解决不了了,鲁太夫人无奈亲自出面。而且,鲁六奶奶跟谢大奶奶不同,谢大奶奶本身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又有坚韧的毅力。而鲁六奶奶,哪怕陆漫跟她只见过一面,也看得出她身体娇弱,性格也娇气。
不过,鲁太夫人大半夜的亲自来请,长公主就不可能不让她去。
陆漫起身说道,“嬷嬷放心,我现在情况特殊,不会去顺胎,只是去看看。”
现在的天气虽然稍微暖和些了,但大半夜依然是天寒地冻,寒风刺骨。陆漫穿上棉袍棉裙,披上斗篷,就去诊室里拿可能需要的药材和工具。
前两个月,陆漫画了图样,让人去外面做了简易的手术剪刀,止血钳,产钳。这个时代的铁容易生锈,做的都是铜制的。铜的硬度虽然比不上铁,但剪肉、肠子之类的东西,还是锋利无比的。做出来的工具虽然跟前世的没有办法比,比较粗糙,但有总比没有强,也勉强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