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相思豆的毒若刚刚服用,倒还可解,只要催吐即可。若已经服用了数天,肚子的东西早就没了,那便已经融进了血里,毒就可能随时发作!怕是就不好解了。”孙太医看着手里艳红的相思豆解释道。
“蔡阳那个蠢货,居然暗地里给你下毒!”秦琼此刻便想拔刀直接杀了蔡阳解恨。秦琼还想说话,但想想话不合适,就在心里说:我可怜的兄弟啊,就这么死了?他还有几天活头?好惨!
“这居然还是我当初下令选的人。该当将此人剥皮抽筋,再放干血,挫骨扬灰!”
长孙无忌黑着脸,戾气铺满了整双眼睛,转即他又看向秦远,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十分心痛秦远已经时日无多,怎么看秦远怎么觉得心酸可怜。
“便说说吧,你有什么心愿未了,趁着死之前,我们兄弟能帮的,便帮你。”
秦远愣住。
孙太医笑起来,忙告诉长孙无忌和秦琼,据他诊脉秦远并没有中毒。
“没中毒?你没吃蔡阳下毒的菜?”长孙无忌确认问秦远。
“吃了,可能我吃的时候没喝汤,只吃了菜,所以没事吧。”秦远也不明白是为什么,莫非是因他的仙人体质?似乎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
秦琼还是有些担心,请孙太医再诊脉一次看看,以确认秦远的确没有中毒。
孙太医应承,重新为秦远诊脉,然后用非常确定的语气告知秦琼和长孙无忌,“秦寺卿身体非常好,没有任何问题。”
秦琼和长孙无忌这才放心了,感慨秦远福大命大,算是逃过了一劫。
“蔡阳必须处置,死刑!全国通缉那个什么妙善道姑!”长孙无忌厉声道。
秦琼连连附和,并表示如果需要人手,他可以出人帮忙。
“区区一名道姑,居然给两名朝廷命官下毒。”长孙无忌疑惑地跟秦远道,“即便蔡阳和梅子言与这道姑有奸情,可就为了男女这点子事儿,俩人便没了脑子去办蠢事,太令人难以相信。梅子言甚至喝毒弄死自己!”
“这不是普通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让谢罪仔细审问蔡阳就知道了。有些事他难以启齿,便隐藏了。”这案子明显奇怪,秦远能感觉出来这妙善道姑不是一般人。
长孙无忌被勾起了好奇心,反正他现在没事做,非要听听看,到底会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秦远则问秦琼,他家里是不是也给平达观捐了香油钱。
“这种杂事我平常不关心,都是夫人在操心。”秦琼立刻命人捎话回去,不久后,便有侍卫押着一名将军府的小管事来了。
小管事在秦琼的厉声恫吓之下,坦白承认他与妙善道姑有些暧昧不清。但二人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他平常最多也就是伸手摸一把,逗弄几句。为了追求妙善道姑,倒是倾尽自己的全力,费尽口舌游说秦琼的妻子,把秦府的香油钱都撒在了平达观。
随后再问温府,几乎与将军府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妙善道姑倒不像是出家人,反而像更是妓院里头的。”长孙无忌骂道。
“妓院里的怕是都不如她。”秦琼感慨。
秦远:“男有御女之术,女便有闺中术。若男人与修炼此术的女子交接,无不神魂颠倒,曲尽其欢,此为采阳补阴,却老还少。”
“你这么一说,倒叫我想起之前在商州你破的采花大盗的案子了,那个叶刺史便是采阴补阳,瞧他那样儿却一点都没年轻。可我听说这个妙善道姑,却是真比她实际年纪年轻了不少。莫非这采阳补阴才是正经,采阴补阳却是浑说?”长孙无忌询问秦远。
“什么采阳补阴还是采阴补阳,其实不过就是纵情尽情欢愉,让人快活罢了。凡事都讲究适度,叶刺史过度了,便老得快。妙善道姑有所收敛,又很享受愉悦,便容易保持年轻。我虽不赞同这采战之法,不过这房中术却真是一门学问,学得精妙之人,的确能令另一方感到极乐。人都爱追求享受快乐,一旦过度痴迷某一人或物时,就容易为此丧智。”
“对对对,玩物丧志嘛,这词儿早就有了!”秦琼配合秦远说道,然后笑着去拍秦远的肩膀,跟长孙无忌道,“瞧瞧,我们秦氏兄弟多聪明。”
“人家秦远是挺聪明的,但你就个擦边溜缝的。”长孙无忌讥讽秦琼道。
秦琼回瞪一眼长孙无忌,“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怕是你‘见识’不过我吧,便找借口退缩。”长孙无忌反驳。
“你——”秦琼拍桌,讥讽长孙无忌年长,“我可是谅你年纪大,让着你,才不跟你计较!”
长孙无忌哼笑:“我看你是年纪小,没断奶,才敢如此口出狂言。”
秦琼蹭地起身,质问长孙无忌什么意思。他要是不能和自己好好说话,他们大可以等放值之后,去秦远家打一架。
“打就打,正好我好些日子没伸展筋骨了。”
二人随即各自冷哼,告辞了。
……
至黄昏时,秦远归家,早把这事儿给忘了。但他回府没多久,便见长孙无忌和秦琼二人真拿着刀来了,二人还真要比试。
秦远当然不会劝架。
他命家仆搬了凳子,自己就坐在石阶之上,边啃萝卜边看他们打。
长孙无忌举刀,秦琼举刀,二人四目相对,彼此观察对方,蓄势待发之际——
咔!
秦远咬了一口萝卜,嚼起来嘎巴脆。
“嗯……我赌你俩平局!”秦远深思熟虑之后喊道,他知道自己这话相当于添了一把柴。
长孙无忌和秦琼听这话,果然彼此眼里都更冒火了。
“我可不会和他平局!”秦琼表示自己大将军的名号不是吹来的,那是真刀真枪打下来的。
长孙无忌冷哼,“好像这世间只有你一人会拿刀枪一般。”
“你那是花拳绣腿,不打前方,只守后头。唯一一次出马,还被突利可汗弄了满脑袋的粪尿!”秦琼讥讽道。
长孙无忌怒了,抬刀就欲朝秦琼方向砍!
“停停停!拿刀不行,我看你们俩都挺有火气的,伤了彼此不好,要紧的是在我这闹出人命了,你们还会连累我知不知道。”
秦远让二人等等,随即从屋子里拿出两根有人手臂长的大白萝卜,分给他们一人一个。
“拿这玩意儿打,使劲儿揍都行,肯定出不了人命。”
第92章 不知廉耻小混蛋
长孙无忌看着手里小臂粗的躯体形状弯又歪斜的白萝卜,满脸无语。
秦琼与长孙无忌一样, 对自己手里的‘新武器’也很无语。
“你逗我们俩呢?”长孙无忌真想一萝卜打在秦远的脑袋上。
“你们是高手过招, 重在一较高下, 不在于使用武器是什么。二位都是朝廷命官,肱骨忠臣, 圣人的左膀右臂,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我受连累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圣人会伤心啊。你们也知道,‘吾皇开心’对我来说有多重要。”秦远无奈地摊手, 对长孙无忌和秦琼解释,请他们二位理解自己想要让他们保重身体的心情。
秦琼很受用秦远所言的那句‘高手过招’。他就是高手,他拿什么都无所谓,就算是拿萝卜他也照样能把长孙无忌打得屁滚尿流。
长孙无忌太了解秦远了,这货就是在胡诌,这货就是想在旁等着瞧热闹自己享受乐呵。
“便不用刀,就用木棍, 不必拿萝卜。”
秦琼这时候已经举起手里的萝卜, 他一听长孙无忌的话,哈哈乐了。
“怎么, 长孙公嫌萝卜粗不顺手,不会用?就如我亲兄弟所讲, 真正的高手不管用什么武器照样行!那你不行你换, 我让着你就是!”
长孙无忌一听秦琼这话就来气, 偏不换了,这口气他必须咽不下。
“萝卜就萝卜,来!”
长孙无忌说罢就攥紧了手里的萝卜。
秦琼问长孙无忌准备好没有,见他点头,二话不说,一个猛虎扑就举萝卜劈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用萝卜回挡,两根萝卜忽然互相碰撞,雪白的躯体颤抖不已,一根左右摇晃,一根前后摇晃。电光火石间,秦琼再举萝卜朝长孙无忌的脖颈戳去,长孙无忌一个侧身闪躲,用萝卜袭击秦琼的后侧脑。秦琼再一个纵身后滚翻,拉开了和长孙无忌之间的距离。
“好!”秦远直呼精彩,顺嘴咬了一口萝卜,继续嘎巴脆。
长孙无忌挥萝卜再次进攻,秦琼正面迎接,两根萝卜再一次猛烈地互相碰撞。萝卜雪白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随即秦琼的那根萝卜‘咔嚓’断成两截。秦琼眼疾手快,立刻用另一只手接住了断掉的那半根萝卜。长孙无忌则趁机转换萝卜的方向,使萝卜头部直对秦琼的胸口方向,长驱直入。
秦琼立刻用左右手的断萝卜夹住了长孙无忌的萝卜。
二人彼此僵持较劲,萝卜互相挤压。片刻后,萝卜之间接触的边缘摩擦压出些许的水来。
“我这萝卜多汁啊。”秦远观战之余,禁不住感慨了一声。
长孙无忌和秦琼对战焦灼,不敢分神,皆心无旁骛地专注打败对方。
俩人继续较劲臂力,萝卜便被挤压得出更多的水。
秦远双手抱着萝卜,把萝卜拄在嘴边小口慢啃,眼睛丝毫不眨地盯着两人,生怕错过最关键的胜负时刻。
长孙无忌突然向左侧用力,因前半截萝卜被秦琼夹制住了,如此一用力,长孙无忌的萝卜便也断成了两截。在秦琼将注意力放在断掉的萝卜上的瞬间,长孙无忌以迅雷之势飞奔到秦琼跟前,将半截萝卜抵在了秦琼的脖颈上。秦琼身体后倾,甩手打出半截萝卜,萝卜‘嘣’的一下直撞长孙无忌的脑门。
“你已经死了!”长孙无忌嫌弃地捂着略疼的额头,叱骂秦琼耍赖。
“你才耍赖,居然恶意折断萝卜偷袭我!”秦琼反驳道。
“这不叫恶意,‘声东击西’懂不懂,此乃兵法三十六计中的一计,能算是耍赖么?两厢较量,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手段,而是结果!”长孙无忌数落秦琼完毕,严肃宣布,“所以这场比试我赢了。”
“胡说!我在临死之前扔出了‘断刀’,刚巧因你疏于防备,打中了你,所以你也死了。”秦琼解释道,“虽然是一前一后,但两方都死了,所以这比试没有输赢。”
长孙无忌气得指了指秦琼:“还大将军,我看你大耍赖。”
“你就说你脑袋是不是被打了?”秦琼得理不饶地反问。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转即感慨自己真的是一时犯蠢了,才会跟秦琼这样无德无信之人比试。
秦琼也检讨自己一时犯蠢了,才会跟长孙无忌这样输不起之人比试。
秦远抓着手里啃了一半的萝卜,拍腿哈哈笑。
二人立刻同时瞪向秦远。
长孙无忌:“我看我们是中计了,有人在这吃得乐呵,看得乐呵。”
秦琼:“正是如此。”
二人随即拿着手里的半根断萝卜气势汹汹地奔向秦远。
秦远忙起身往屋里退,他举起手里的半根萝卜防备,跟长孙无忌和秦琼打商量道:“同是半萝卜,相煎何太急!再说是你们自己要比试的,我是好心啊,怕你们伤了彼此。你们想想,刚刚你们这要是真拿得断刀,那样互相伤害,结果多可怕啊。”
秦远的一番话,令长孙无忌和秦琼稍作犹豫。
长孙无忌随即反应过来,“若是刀便不会断了,哪来的后来,更不会有刚刚的结果。”
秦琼点头应承是。
但秦远已经在俩人刚刚犹豫的时候,飞快地爬出了后窗,顺着墙边的梯子翻墙出去,一溜烟跑没影了。
长孙无忌和秦琼反应过来后,追了出去,却已经晚了。
秦琼看着那把搭在后院墙的梯子,纳闷感慨:“闲来无事,这院墙上搭梯子做什么?他没事儿就这么爬墙?”
家仆方喜在旁默默看着,屏住呼吸,尽量拉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随后他还是被长孙无忌点名了。
“这梯子早就有?”长孙无忌问方喜。
方喜否认,“这是……刚刚……郎君吩咐搬的。”
长孙无忌和秦琼都了然地互相看了一眼,很明显了,秦远就是在戏弄他们,不然岂连逃跑的后路都准备好了。二人立刻将各自的随从叫到跟前来,命他们全秦府搜索,一定要把秦远给找出来。这种时候秦远后院没有女眷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他们可以随便搜,不必忌讳。
不过二人还是高兴得太早了,经过一番细致搜查之后,居然没有找到秦远。
……
与此同时,长孙冲书房。
秦远正连连赞叹长孙冲屋子布置得文雅,书香气十足。
“我贤侄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世叔谬赞,我最近总因学业不精,常被父亲训斥。若非世叔鼓励,我都快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长孙冲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心里却因为秦远的赞美而雀跃。
“你父亲盼你以后能更好,在你跟前要求严格罢了,背地里最是爱赞美你。而且要是别人说你一个不字,你看他生不生气,恨不得举刀屠人满门。”秦远叹道。
长孙冲听秦远的形容忍不住笑起来。有秦远这些话鼓励,长孙冲忽然觉得自己平常觉得那样严厉无情的父亲很有情可爱了。
长孙冲随即问起秦远的案子。
“我听说梅御史的死因和平达观的道姑有关系。”长孙冲忍不住感慨道,“而今这道观怎么总出事,前段日子杨妃便在道观里晕倒了。听太子说,圣人为此急了小半日。”
长孙冲而今在弘文馆读书,弘文馆位处太极宫内,与李世民日常办公的两仪殿非常近,有褚遂良等名臣授课,又有太子、皇亲以及各世家子在内学习,所以各家各处的消息都能汇总至弘文馆内,比外头更准确丰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秦远忙问长孙冲。
“就本月初一的事,在兴道坊的万通观,离皇城的朱雀门很近,杨妃每月初一都会出宫一次在那里上香。”长孙冲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