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立刻去确认,随即跑回来回禀秦远,“他只跟家里的妻子讲过怀疑,妻子叫他去看画像。他看过之后,就立刻来这报案了,期间再没有对外人讲过。毕竟这是重要线索,说出去了,叫别人知道了,他岂不是没有了赏金。”
秦远直叹好,命王振等天黑之后再行搜查。白天去动手,怕是会打草惊蛇。人倒是好抓,但就怕抓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王振很好奇为什么不直接抓,却不敢多问。他好容易挨到天黑了,等长安城宵禁了,他立刻前来提醒秦远,询问秦远搜查办法。
“你可知我以前在永安坊的住所?”
王振点头。秦寺卿早些为官的时候,曾住在永安坊的一间小宅子里。王振又一次去传话去过秦远的住处。
秦远让王振带上一批人马,悄悄地把宅子包围了,再悄悄地去确认宅子里是否有人。
“别弄出过大的动静,进之前,先往屋里吹迷烟。”秦远嘱咐道。
秦远就坐在马车内,在通往永安坊的路口处等待。
一炷香后,王振骑着马赶回,他跳下马三两步就冲到秦远马车前,高兴地拱手禀告秦远人抓到了。
“寺卿神算,怎知那道姑就在那里?要说这道姑忒胆大了,竟然敢藏在秦寺卿的家里!”王振觉得惊奇至极。
“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刚巧这招隋风云也用过,想必都是出自于安平公主的传授。”
妙善道姑因吸入迷烟,正处于昏迷之中。秦远命人检查妙善道姑的衣裳,随即就在其袖口内侧找到一颗被缝在衣服上的毒药丸。药丸略硬,像一颗珠子似得被线固定在衣袖处。需要服用的时候,用嘴咬住药丸,用力拉扯一下,就可令药丸和线分离,吞下自尽。
秦远扯下药丸之后,命人将妙善道姑从头到脚都捆绑好。回去之后,又命人给妙善道姑沐浴更衣,确保她身上再无任何藏毒的可能性后,秦远才开堂审问妙善道姑。
衙差泼了一盆水在妙善道姑的头上。
妙善道姑呛了两口水,咳嗽着睁开眼睛。她欲起身,转即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被捆绑得笔直,动身十分困难。妙善道姑感觉十分奇怪,随即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竟然是大理寺公堂,还看到了一张俊脸,正是大理寺卿秦远,那个她本该毒死的人。
妙善道姑面色倏地大变,似乎是绝望了,她也懒得挣扎,由着自己身体躺在地上。
随即俩衙差将妙善道姑架起,挪动了两下妙善道姑腿上捆绑的绳子,令其可以跪在地上。
“长安城外起了大火,安平公主被抓,你为何还留在这里不逃?”秦远质问道。
妙善道姑愣了一下,不是因为秦远所说的事情,而是因为秦远称呼‘安平公主’而不是‘马氏’。这说明秦远已经识破了她家公主的真正身份,那这一切的阴谋想必他也都已经看破了。
“从没想过逃,我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妙善道姑知道自己没有好结果,表情决绝,语气坚定,让秦远直接给她一个痛快就行了。
这些都在秦远意料之中。妙善道姑既然选择留在长安城,还时刻在袖子上备着毒,便说明她很有赴死决心。
“怪不得安平公主最器重你,把毒死我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你来完成。”秦远感慨妙善道姑真是一名合格的死士。
妙善道姑冷哼:“我愧对公主,对不起她的嘱托,没能完成任务!我不该用那个没用的蔡阳,也不必去杀那个更没用的梅子言,我就该自己亲自动手!”
妙善道姑说罢就目光不善地回瞪秦远,似乎还想算计秦远的性命。
妙善道姑确实有一副好身材,巴掌脸,前凸后翘,唇红得恰到好处,不大不小,容貌秀丽温柔。即便是瞪眼睛生气的时候,样貌也是好看的。
“哦?那你打算怎么对我动手?”秦远故作感兴趣地打量妙善。
妙善道姑:“秦寺卿不好女色,我这本领在秦寺卿跟前自然没用,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可以装柔弱,伺机靠近秦寺卿,然后就直接在秦寺卿的胸口上插一刀,多干脆利落!”
“装柔弱这点是好用,谁叫我善良呢。”秦远自夸式地感慨,“你这小道姑倒是机灵,若非你我立场不同,我定然会喜欢你。”
“秦寺卿有话就问,不必拐弯抹角。”妙善道姑根本不吃秦远这套恭维,她早从梅子言的口中得知过秦远的‘能耐’,所深知秦远拍马屁嘴甜的能耐一等一。
“我瞧你很是敬重你家主人,想来你很愿意跟你家主人一起死。”秦远感慨,“但不知你是否看着你家主人先于你去死?”
妙善道姑嗤笑一声,表示无所谓。
秦远打发走了屋内的闲杂人等,对妙善道姑道:“你如此有恃无恐,是不是因为你认定你家主人不会死?”
妙善道姑瞬间敛住脸上的笑,惊诧地看着秦远。她没有想到秦远连这点都看出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这有什么稀奇,你们能知道的事情,别人自然也知道。”秦远道。
“凤凰血可令人涅槃重生之说,可并非人人都通晓。我家公主当年也是机缘巧合,从一位修行高人那里得来此宝贝。秦寺卿又是从何得知?”妙善道姑反问秦远。
“书,多读书很有好处,我建议你以后也多读。”秦远解释道。
妙善道姑听秦远此话,只觉得他在故意讽刺自己。她都是快死的人了,哪有什么机会再读书。
秦远跟妙善强调道:“我既然能看穿你家公主藏在马氏的身体里,也知道凤凰血可令人重生,便有办法令她家公主魂飞魄散。这也是多读书的好处。”
一直表现默然而淡定的妙善道姑,忽听到秦远此言,面色慌张起来。
“不!你不能这样做。”妙善道姑瞪着秦远,警告他不许乱来。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告诉我你家公主犯案的经过,我便允诺你,让你家公主不死。”秦远提议道。
妙善道姑怀疑地看着秦远,自然是不相信秦远的话。她家公主犯了什么事,她再清楚不过,她不相信以秦远的立场会放过公主。
“‘马氏’是要死的,但你家公主可以活着。”秦远补充解释一句。
妙善明白秦远所言的死,是指马氏这个人死掉,公主的魂魄可以活着。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证实,你大可以骗我。”
“我承诺的话必然说到做到,你随便相不相信。”秦远提醒道姑,“这就要看你自己的判断和想法了,还有你打算用怎样的方式孝敬你家主人。现在案子已经论定,这具体的作案细节讲或不讲,根本不影响对你们的审判。我只是想把整桩案子写的清楚些,想让陛下看得顺畅,也想找个借口给自己不要杀生,才会给了你这样一个机会。”
“我还是不信你会这么好心放过我家主人。”妙善道姑依旧警惕地怀疑秦远。
“当然不会放过,我不杀她,不代表我不会惩罚她。我会用锁魂针将它锁在马氏的身体里,将她埋在地下。等有朝一日,她的坟被哪个有缘人挖出来了,她才可能就有复活的机会。”秦远解释道。
“你好生狠毒,竟敢这般软禁我家公主。”妙善道姑咬着牙发誓,她做鬼也不会放过秦远。
“虽然经历了痛苦,但是你家公主始终还是活着的,并非魂飞魄散。有一点希望也是希望,总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好心给你提供一个办法,你居然不感谢我,还反过来骂我。这真是好人难当了!”
秦远随即就吩咐人还是将妙善待归道姑带下去,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在问了。
“我答应你!”妙善道姑急忙道,“我便信你一次。”
妙善道姑随即跟秦远解释了油坑和排水管道的由来。
“油坑是去年水部郎中陈善泽带人在那里建造,并设置了机关。公主从得到陇州有猛火油消息之后,就开始筹办此事。陈善泽是水部郎中,上有工部侍郎关海照应,在工部并没有人会管他。他若想悄悄带人秘密做事,其实并不难。因为原本工部就有很多工事都需要保密,如应很多皇亲国戚的要求,建造密室、墓地之类的。
工部的那些使役们都懂缄口,只要陈善泽要求保密,他们就当成是朝廷的机密工事,根本不会多问。最后等工事做完了,陈善泽便找了个由头,将这些使役远远地打发到别处,时间长了,没人提了,这事儿就算是瞒过去了。”
“猛火油呢?他也是用同样的方法运送到长安城外?”秦远再问。
“差不多也这样,不过那批运油的人,都已经被陈善泽用毒给处置了,尸体就埋在油坑以西十里的一处小林子里。”
妙善道姑简短交代完毕后,询问秦远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如果没有,就请她信守承诺,放过她家公主一马。尽管公主这样被锁魂在尸体之内,可能孤独百年甚至千年,但只要活着就是希望。
妙善道姑相信,早晚有一天会她家公主重见天日。到那时候,就是她家公主东山再起之时。
“自然会信守承诺。”秦远当然不会给安平公主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只是现在先让她受折磨。等到她再见天日的时候,他早就成神仙了,到时候处置安平公主的方法有很多,总之绝不可能便宜了她。
强迫症秦远将整个案子经过在奏折上完美陈述完毕之后,就伸了伸懒腰,命人备了热水,沐浴泡澡,啃甘蔗。吃饱了,心情甜美地睡上一觉,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神清气爽。
次日,两仪殿。
秦远、长孙无忌和温彦博出列,向李世民奏明了整个案件的经过。李世民听着曲折复杂又惊险的经过,眉头皱着,嘴角笑着,眼神里充满欣赏意味地看着他们三人,特别是秦远。
“前一日无忌已经跟寡人大致讲了案子的情况,寡人问他两个问题,他确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加不了解其中的起因缘故。今日见你这奏折,倒是面面俱地说得具体,解了寡人心中所有的疑惑。”李世民称赞秦远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破案奇才,而今正是因为有了他敏锐洞察的能耐,整个长安城才得以保全。
房玄龄等大臣在旁也唏嘘感慨。
“这事儿现在想来,仍觉得凶险,令人有些后怕呢。那日长安城外突然传出爆炸的声音。臣等在家中都有所感觉,地是颤的,又见东南方有烧亮了半边天的火光,心里都略有慌乱。后来得知是秦少卿及时阻止了贼人的奸计,免了长安城的大家遭遇一场火灾,真真是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房玄龄道。
“正是如此,若非此贤臣辅佐陛下,排除惊险,恐怕那日之后便不会有大唐天下了。”魏征附议房玄龄之言,连番赞叹秦远此次的功劳巨大,应当予以奖励。
秦远一听奖励二字,立刻转头使眼色给长孙无忌,示意他也上,趁机帮他弄一个一品侯当当。如此他这为官的路就算走到头了,那以后就再也不必吃农场的东西了。说不准这神仙的身子也能恢复了,他就可以愉快地上天了。
李世民点点头,大有赞同魏征的意思。
“这嘉奖秦远一事,臣以为应当缓缓。”长孙无忌立刻阻拦道。
秦远不可思议地看向长孙无忌,见他回了自己一个挑衅的眼神,秦远便料到这厮是故意在报复自己。
秦远马上对李世民道:“陛下,臣自荐,臣受得起一品侯的恩封。”
第99章 结案高升
长孙无忌诧异地看着秦远, 让他再说一遍他想干什么。
“自、荐!”秦远故意吐字清晰, 好让长孙无忌听清楚些。
长孙无忌盯着秦远片刻后,才佩服地拱手道:“活了这么久, 就没见过你这么脸大的。”
秦远微笑:“那我今天也算是丰富长孙公的阅历了。”
长孙无忌觉得秦远在暗讽自己见识少。
长孙无忌立刻拱手对李世民道:“陛下, 从未见过有大臣自求恩封,这未免——太不自谦了。”
其实长孙无忌心里想说的词可比‘不自谦’这三字难听多了, 要不是因为现在在朝堂之上,他要保持文雅和修养,他一定会当场把秦远骂得狗血喷头。
臭不要脸, 给他美的!
李世民抖了下眉毛, 此时他眼里的惊讶早已消退,转而饱含笑意地扫视秦远一眼。
接着,李世民点了点头, 算是附和了长孙无忌的话。
“寡人也是第一次见大臣可以这般自荐。”李世民问秦远哪来的胆量干这种事。
“陛下,朝中跟臣一样有类似想法的人实在太多, 臣不过是将心中所求说出来,对君上毫无欺瞒罢了。”秦远连忙向李世民诚挚表示, 自己对李世民的忠诚天地可鉴。但人难免都想往高处走,他自然也免不了俗。
当然这种话不是什么时候秦远都敢说,因为和昨天今天秦远农场的收获都是甘蔗。秦远知道李世民的心情非常愉悦, 这种愉悦的程度, 基本上就是李世民就算踩到一坨狗屎都不会生气。所以秦远才敢趁此机会冒险自荐, 因为就算事情不成, 好歹李世民心情好, 他也真正立功了,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太坏的结果。
“古有举贤不避亲,今便有臣举功不避己!”秦远挺着胸脯慷慨激昂地对李世民道。
李世民瞧秦远这样儿,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脸大如盆!”长孙无忌忍不住插嘴骂秦远一句。
“秦远所言倒是实话,有几个为官不求功名?奖惩分明,才能激励大家认真、踏实为国办事。”房玄龄附议道。
长孙无忌斜睨房玄龄:“听房仆射的意思,是支持秦远自荐做一品候了?”
房玄龄谦逊地对长孙无忌微微躬身:“我只是觉得奖惩分明,于国来讲非常重要。”
房玄龄还是老好人,懂得察言观色领会李世民的意思,帮忙举荐秦远,却也不去得罪长孙无忌。
魏征可没有房玄龄处事周全,直接就说:“便是他不自荐,按功论赏,秦远也当得起一品侯的恩封。”
长孙无忌再不爽地看一眼魏征,恍然发现好像没有大臣支持自己。长孙无忌就看向在场大臣之中唯一没有表态的温彦博。
温彦博立刻觉得如芒在背,他看看长孙无忌,又看看秦远,然后看向李世民。这时候李世民似乎也想知道温彦博的想法,也看向温彦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