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航这人挺正常。苏玲也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恐怕两个人早就反目成仇。
他们之间，可不讲究一日夫妻百日恩。
大伯母做媒，被方若华撅回来，心里就有点不痛快，她不能和小辈计较，只能把愤怒发泄到方泽头上，责怪他这个当爸爸的不负责任。
“你就算和你前妻离了，若华总还是你的女儿，你也不说关心关心她，看孩子现在这性格，比以前可差得远了。”
大堂哥到对他妈妈的话很有意见，凑过来对自家小堂妹笑道：“我妈脑子这会儿歪着呢，可别听她胡说，我到觉得，咱们若华这事办得敞亮，早觉得杨航那厮不是什么好鸟！”
其他堂姐妹们都笑。
方若华也笑。
虽然原主的亲戚关系实在不能说亲密，她也好似孤零零一个，在这世上没多少牵挂，可堂姐妹，表姐妹如果都算上，竟也这般热闹呢。
吃饱喝足说了会儿话，又闹闹腾腾地搓了会麻将，大家也都忙得很，虽不说兴尽，却还是道一声各自珍重，该离开了。
哥几个一出门，正好和前面一群人撞个正着，方家老大方河一愣，连忙迎了一步：“秦秘书，好久不见，怎么今天有空，不用陪领导？”
秦秘书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脸精英相，见到方河脸上也露出点笑容：“是方大哥，好些日子不见，你可清减了。”
他的目光在方若华身上一顿，微微凝滞，关注了她一身衣着打扮，再看看方河，表情就更温柔了些：“领导今天陪老爷子见个客人，就在前面包间，走，跟我去敬一杯酒。”
方河登时为难：“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领导还记得你呢，那回在银行，你可给咱们市长脸了！”
方河半推半就地让人拽去包间，不多时出来，整个人显得特别兴奋。
不用弟兄们问，就嘚瑟地道：“里面是咱们市主管经济的副市长，高副市长，等林市长退了，他有很大的机会，毕竟几个副市长里面他资历最深，年纪也不大。”
方家几兄弟还没回话，旁边就有人道：“方河，说话小心点，领导都在，肯定不喜欢一个外人随便乱说。”
众人登时一愣，转头看过去，不禁蹙眉。
来人方家的人都认识，是方若华前男友杨航的舅舅，经营房地产，还有一家网络游戏公司，身价不说过亿，也有个几千万，此时也是一副成功生意人的做派。
方若华一眼就看出来，此人和原主印象中的和善不同，是表面和善，实际上脑袋顶上长着眼，拿鼻孔瞧人的主儿，当然，看他甩下几句话，一敲门进领导的包间，一瞬间肩膀耷拉，头一低，身子微微躬起，就知道这人不光是有傲气，还能弯得下腰，低得了头。
这些都和自家人无关，兄弟几个又说了几句话，便各奔东西。
方家大伯母出了酒店大门，不好和方若华再说什么，到不免跟江河嘟囔。
“你说说你们家这一家子傻瓜，方若华也是个傻的，现在工作多难找？什么工作都要求经验，应届毕业生难得很，杨航他舅舅发了话，说给她找个工作，她就去嘛，即便不喜欢杨航，也没必要推辞掉对自己有利的事，骨气有那么要紧？”
江河叹了口气，只能道：“个人有个人的想法，那孩子想什么，咱们也干预不了。”
“呸，当我想操这闲心不成？还不是心疼孩子。当年若华跟着咱们一块儿生活了好几年呢，给她洗澡，梳头的是我，哄着她睡觉的还是我，我还不能关心一下了。”
老三和他前妻刚离婚那几年，孩子还小，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带，只好把孩子托付给自家大哥两口子，虽然给生活费，可这个大伯娘，心里再不乐意，却真是照顾过方若华，应说原主好几个年头。
不会视若亲女，该做的也都做了。
只是那时原主年纪小，长大之后关于那段记忆，早就随着时间风化。
方河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看我们若华的气质现在大不同以前。”
他也说不上来，但是他今天见到自家的侄女，一开始因为固有印象，到没觉得哪里不妥，只觉得孩子长大了，成熟了，越来越有气质。
但这会儿酒意退去，上了车，他到觉得那孩子……很有一点压迫感。
方河摇摇头，不再多想，自家侄女自己不说看着长大的，可是个什么模样，自己心里有数，估计就是多年没见，生了。
他开了车门，两口子并儿子一起上了车，大伯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酒店：“杨航他舅舅很有本事，能和领导搭上话呢，要是若华和杨航成了，咱们家方万不也能借光？”
方万使劲翻白眼，不理自家爸妈，翻出手机来开始处理照片，顺便发朋友圈。
刚才在酒席上，他们兄弟姐妹们可没少照相。
酒店内
高副市长和他老父亲吃的都不是什么高档菜肴，这家酒店也不算豪华酒店，一桌菜五百元左右，看起来也是有鸡有鱼，还有个肘子，很是不错。
杨航他舅舅，这位大老板宋广智也是一脸钦佩：“领导真是简朴。”
高副市长和这些生意人打交道比较多，随和客气，但是度拿捏的很好，既不会让人觉得高傲，也不至于让对方过分放肆。
显然这一桌比较主要的客人不是杨航他舅，而是另一个五六十岁，看起来精瘦，五官很端正的老人家。
高副市长在他面前特别客气：“齐院长，你也知道我爸的心脏真是必须动手术了，可他都七十多的人，做这么大的手术我一点都不放心，你跟我说句实话，那两位神医是不是真的联袂而来，要到咱们S市？”
精瘦的老人家苦笑：“你们这消息可真灵通。”
这话一出，高副市长心中登时就明白，确实是要来，立时精神百倍：“他们两位能呆多久？我可要预约挂号，不搞特殊，我就当普通病人去挂号嘛，但是两位一来，老院长，你得第一个通知我。”
齐院长点着高副市长摇头：“你啊！”
说是不搞特殊，但他知道消息就比别人早得多，真能预约，肯定排在前面。
“我也不瞒你，从三个月前开始那两位就派出自己的医疗团队到咱们市，我们医院里的硬件都更新换代了一回，人家自己调试，他们两位要在咱们这儿接诊一个病人，等他们二位来了，我自然会和人家沟通，看看能不能多留他们几天，在咱们这儿接几个病人。”
高副市长吐出口气，既放松下来，又有些奇怪。
“在咱们这儿接病人，还两个一起？”
他们口中这两位神医，一个中医，一位西医，都是华夏的瑰宝，全世界顶顶有名的医生，那些外国富豪得了病，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国家的名医，而是华夏的两位神医。
这两个人已经很少在外面接诊，想预约他们的人不知道要排队排到什么地方去，到不是两个人不想治病，只是神医只有两个，天底下的病人却是车载斗量！
他们几乎就相当于‘国之重器’，属于能拿来和别的国家谈条件，换资源的重量级武器。平时出入都由国家安排安保人员，属于重要人物了。
现在联袂来S市，也难怪那些消息灵通的人物坐不住。就算自家亲朋好友没生病，用不着神医，但认识神医还能有坏处？自己用不上，推荐给别人也极好。
第963章 一家人
这边‘位高权重’的某些人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各种主意，那边方家老三开着自己的小捷达，拉着妻子，儿女，一路慢吞吞地向家里走。
左边正好是一辆一看就特别高级的车，方泽实在不敢稍微快一点，真剐蹭一下，恐怕一整年的辛苦都要白费掉。
好不容易那辆车在一片避让中悠然而去，再看不到车尾，他才松了口气。
刚才大嫂说了那些话，方泽听得很不是滋味，心里也怕女儿介意，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劝慰：“你大伯母她不是故意的，她肯定没了解清楚情况，杨航他们一家子，和你大伯母都认识，经常在一起打牌，一准是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话。”
方若华点点头：“我知道。”
哪怕原主记忆里对大伯母已经没什么太多的印象，可她今天见上一面，也大体清楚大伯母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哐当当当，铿锵铿锵……亲爱的，我想你了，使劲搓搓澡，洗得白白嫩嫩，八块腹肌闪闪发亮……”
一阵怪动静响起，方若华伸手摸手机，咳嗽了声，也不看方泽愕然的表情，大概对他这样的‘老人家’来说，这等怪异的审美，他挺不好接受。
其实方若华也不怎么能接受，奈何米素素这小丫头片子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竟然喜欢上这种猎奇，非要换她的手机铃声。
方若华自己的经验，最好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别和小姑娘计较。
米素素平时是个腼腆可爱又文静的女孩子，可一旦熟悉起来，当她偶尔对你调皮一下时，就算比她调皮一千倍的周麟都不会逆着她来。
方若华的固执一向不用在这些事情上，她很是从善如流地听了老同学的告诫。
唔，不过，这种时候自然就有一点不方便。
好在方若华脸皮不算薄，神色淡定地接通手机，换成米素素那个始作俑者在这儿，说不还会特别不自在。
“亲爱的。”
米素素今天特别甜。
方若华看方泽的眼睛将将凸出，即便已经很努力，还是流露出一点牙疼的表情，又忍不住嗓子有点痒痒，咳嗽了声，低声道：“什么事？”
“李鸣和李子旭哥俩明天到S市，通知你弟弟，安排他妈接受会诊。”
方若华反应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有拜托米素素帮郑卜他妈找医生来着。
“肾源也已经联系好，你就踏踏实实等着好消息，要是李鸣和李子旭两个人出手还治不好病，那只能说天意如此，在这个世上再去找任何医生，都是一样的结果了。”
方若华笑应，转头便给郑卜打了个电话。
那小子接到电话，半晌没有动静，只听得见粗重的呼吸声。
方若华轻笑：“医疗费不用担心，两位医生都是友情参与，医药代表表示愿意提供用药，医院方面马上会联系你，肯定会减免医药费。”
郑卜眼泪和鼻涕滚滚落下，把自己冻得青紫皴裂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轻轻松开编织袋，由着那一袋子饮料瓶落了地。
他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流，肩膀上沉重的负担一下子就轻了。
自从他妈妈生病，他就背负上巨大的心理压力，初中的孩子，面对那么一笔庞大的医疗费，他甚至不能去跟自己的父亲要。
当初父母之间离婚，可不是什么和平分手，他爸爸恨自己的母亲恨到连提也不远提一句。
郑卜也没有脸去要钱，哪怕他爸爸知道这一切之后，为了他，可能会愿意出这笔医疗费用。
更大的问题还不是钱，而是母亲的肾病已经到了终末期，再继续下去，死亡将马上到来。
郑卜还小，并不能很好地理解死亡，可是他还是愿意自己的母亲再活得长久一点。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亲，而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自己知道了一切，还提供帮助，他竟然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还特别……高兴！
他没有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很高兴。
“姐，谢谢你。”
郑卜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就接到医院方面的电话，院长亲自打过来，特别亲切地通知他，会给他妈妈安排最好的病房，一切为保证疗效服务。
这样的待遇，他这整整一年下来，还是第一次得到，当然，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现在也觉得像是做梦。
……
S市人民医院
医院乍一看一切如常，大厅内排队等挂专家号的人密密麻麻。
医院里人声鼎沸。
老院长齐奉和两个科室主任站在门口，院长看了看自家医院的人流，感叹道：“我年轻的时候，医院里从来没什么人，有一回接待个领导夫人生产，当时的院长，副院长，妇产科主任都闲来无事能在手术室门前围观，安排病房科主任都有空去做护士们的活儿，那时候人少，老百姓们病了也不愿意来医院。”
一边唠唠叨叨地絮叨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齐院长的目光一边时不时往院门口溜。
虽然那两位都说希望低调一些，他们只是充当免费的飞刀医生，到医院做个手术，看个病人，不想太招摇，但不搞仪式，院长也要来迎接。
齐院长就指望这两位能在自家医院多呆一阵子，哪怕只有几天都好。
年轻的医生们想看这两位的手术，那简直是做梦，就算是在全国都有些名气的科室主任们，想看他们的手术那都排队十年也不一定能排得上。
副院长叹了口气：“以现代医学发展，绝大多数医生都是专科医生，像李鸣李医生这样的心脏外科专家，竟然还乐意去接肾移植手术，真是……”
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李鸣那样的名气，那样的专家，为什么会专门跑到他们S市，给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做肾移植手术。
这手术任何一个泌尿科，资深的肾移植专家，完全就可以去做好。
毕竟手术相对困难的地方，反而不在手术本身，这个病，其实难在肾源，难在术前和术后。
反正享誉国际的心脏外科专家，跑到他们医院给一个病人治肾病，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只是因为李鸣的名气太大，大到副院长都不敢吐槽他这个决定。
不过，院长到因此觉得，暂时不要把两位专家到来的消息外传比较妥当，总感觉传扬出去，似乎有一点得罪人。
当然，两个人都来了，小范围内的某些人得到消息，那也控制不住。
说话间外面就开来一辆车，齐院长看了眼，连忙领着人很低调地向外走去。
车不稀奇，就是宝马760，在S市开得人很是不少，车牌却很有名堂。
“李医生。”
那边司机开了车门，上面走下来两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齐院长迎了两步，笑道，“两位医生还真是很守时。”
说今天下午三点到，那就是三点到，不说分秒不差，可着实差不出一分钟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