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阿罗忍不住调侃道:“阿英风雅聪慧,气质卓然,如今又通医道,若不是一身金灿灿,又怀有佩剑,出门被当成万花弟子也说不定。”
她说完便自己先笑了。这句话重点在于这声“金灿灿”上,不知从何时起,江湖上渐渐流传起这样一种说法,如果想要判断你面前所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只需要记住这几点。
万花看医,纯阳观气,长歌儒雅,唐门暗器,藏剑嘛…除却一身金灿灿,还看一身凌然剑意。
这话是说万花弟子擅长医术,是与不是,一看便知,而纯阳是国教,修习道家功法,修身养性,一举一动,自成气度,而唐门擅长机关暗器,只要看其机关是否精妙。
而藏剑嘛…原本是说藏剑弟子皆是君子之风,又修习剑法,身上自有一股凌然剑意,却不知为何后来竟逐渐演变成了看其是否身着金甲,出手阔绰…
叶英大约也是听过这个说法的,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见到对面之人笑得开怀模样,轻轻摇了摇头,眼睛里尽是无奈。
大抵这样生机盎然的景象总是能够使人怦然心动的。
李承恩纵着□□宝马行的靠前一些,并未听到后面的对话,不过即是如此,他也仿佛被这路间的绿意所感染,在马蹄即将踏上路旁初开的,怯生生的小花儿时,小心翼翼的扬着马避开。
“李将军也是一个性情中人。”阿罗看到了,忍不住眼睛一弯,对着身旁的叶英说道。
叶英不知她所言何事,闻言抬眸看了前方一眼,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在林间跃动,不由偏过头,轻声问道:“阿罗何出此言?”
阿罗道:“你看。”
说着,她直起身子,摸了摸座下马儿柔软的鬓毛,这才伸出手一指李承恩走过的地方,为他解惑道:“你看李将军方才走过的地方,马蹄过花草而不摧折,很细心了。”
万花弟子擅医药,对待一草一木都极为上心,才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点儿温柔的细节。
叶英循着阿罗的话看过去,发现果然是这样,再朝着李承恩看过去的眼神里便多了些暖意,轻笑着对阿罗道:“果真如此。”
“这样说来,我倒又想起一件事”话语间,叶英仿佛想起来什么,低着头思忖了片刻,唇畔忽的弯起一抹笑意,侧着头对阿罗道。
阿罗极少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好奇道:“是什么?”
叶英道:“昨夜里我听闻李将军房内似有翻动之声,初时不解,以为是宵小,后来仔细听了,才发觉…”
他说到这里,声音里渐渐漫出笑意,仿佛实在好笑了,连清冷自制的皮相都险些难以维持。
他这样,阿罗不由更好奇了,连叶阿英都能乐成这样的事,那得多好玩了,思及此,阿罗的眼睛都亮了一些,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你发觉了什么?”
叶英顿了顿,仿佛缓和了片刻,继续道:“发觉李将军原来是在苦恼,日间见到马儿仓促,没来得及准备,他明日里是给里飞沙用皇竹草做见面礼好,还是用他自己做见面礼好。”
阿罗听的一愣,眼前倏然便出现了个一大早便兴致冲冲从楼上一跃而下,拿着袋马草冲进马厩的身影。
万花弟子生平从未见过这样令人苦恼又甜蜜的问题,听叶英说完,一时间没有忍住,直接笑出了声音。
叶英还好,许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相比阿罗笑得开怀,他显得很是沉静,只不过略弯起来的眼睛里还是有笑意忍不住流泻而出。
阿罗笑着笑着,不由对前边的李将军生出一些钦佩来,要知道叶英虽然性情温和沉静,但他为人通透,与人相处向来是泾渭分明。
对于亲近之人,他虽不多言,上心却也是显而易见的,但若是不相熟之人,他基本只会保持基本的礼数,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给。
现如今他竟然会在言谈中开起李承恩的玩笑,心中大概已经对他有了一些认可之意了。
瞧他的模样,他或许还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但阿罗也没有多言,交朋友这种事,还是给没有经验的大团子自己去摸索才有趣味。
思绪间,李承恩已经策马归来,他面容上尽是欢喜,连额头上佩戴的红缨都扬了起来,随着他的移动飘飘落落。
他是个很有趣的人,笑声比人要先到,霎时便为这条不宽的道路上添了一份活力,片刻间,已经来到进程缓慢的阿罗与叶英身边。
“还好遇到你们。”他道,说着摇摇头,看模样颇有些心有余悸。
阿罗看着他这样,心里生出些好奇来,想着除了被孩子群围攻,难道还有什么旁的原因,便随口问了问。
没料到李承恩听完便点了点头,他看看阿罗,又看看叶英,或许是年龄相仿,让他生出了一些亲近之意,他便也没有隐瞒,反而极为心酸道出一件事。
“你们不知道,我刚出来时,不熟悉路程,从天策走到洛阳后,因着不熟悉路程,直接就往太原方向跑了过去…”
阿罗回忆了一番,李承恩此行是要到藏剑山庄去,那便是往江南方向,而太原…似乎是在北方一带,与江南恰好是相反的方向。
果不其然,说到这里,李承恩面容上浮现出方才隐下的心有余悸,后怕道:“走了一半,我心说不对,沿途尽是峭壁陡崖,光秃秃的一毛不拔,又哪里是江南景象,于是寻了过路人问,才知晓竟是走了个相反。”
他蔫蔫的,像棵霜打了的小草,想必路上吃了不少苦头,阿罗看了,也不忍心再笑,抬袖低咳一声,调侃道:“这便是你如今才赶到金水镇的原因?”
阿罗这样说也不是毫无缘由,按照时间来算,天策府的剑贴是一早便送去的,就是怕路途遥远,路上多有不便,而李承恩如今才赶到,确实是有些慢了。
李承恩也明白这一点儿,老脸一红,又驱马溜的远远。
这样玩闹,时间就仿佛过的极快,等到快要走到扬州的时候,天色其实还早,还未到晌午。
走到扬州要经过一片林子,这树林不知何人栽种,没有名姓,却个个长的参天茂密,充做扬州城的天然屏障。
平日里这林子过的人也不多,较为安静,但也有在扬州与周边城镇不断往来的杂货商人不时路过,为寂静的树林增添一些人气。
今日却不知怎么的,林子里安静极了,整片林子只听闻树叶的沙沙声,还有细风的呜呜声,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阿罗听着风声,心头不住的跳动,颇为不宁,但是左右看顾,也不曾发现什么,又加上马上便要走到人口相对密集的扬州城了,便收了收心,只尽量绷着身体保持着警惕。
叶英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安,又似乎发现了一点什么,安抚的看了她一眼,继而便环顾四周,慢慢拧起了眉头。
李承恩从战场上下来,经历过生死,应是三个人中最敏锐的人了,况且他能携带剑贴来参加名剑大会,即使是个少年,其实力也不容小觑,这时候面容也变得有些凝重。
空气紧绷着,似乎真的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这里…?”李承恩拧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有说出来,阿罗便愣住了。
只见在路边一个不甚起眼的小角落里,隐隐约约露出一点什么,干涸暗红,周围还散碎的落着一些零碎的物件,那是…
血迹。这条路之所以没有人,大约是因为经过它的人都已经埋骨于此了,地上散落着杂货商人常卖的小物,没有被打扫干净,或许是杀害他的人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阿罗的余光里已经看到一点暗芒,那是属于暗杀者的武器,一声“小心!”刚刚破口而出,那道暗芒便极快的到了,直逼身侧叶英心口处。
有一瞬间,阿罗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她忘记了其实万花心法多为远攻,也忘记了其实她在打斗上并没有医道上那般厉害。
来人埋伏已久,是个高手,这一枚暗器发出的快且急,李承恩想要回头已然来不及,叶英不知道被什么牵绊住了心神,一间时未来得及抵挡。
仓促间,阿罗只听到耳畔一声浅浅的金属碰撞声,接着手腕处便传来一点刺痛,她低头看去,却发觉她已经无意识的替叶英抵挡了。
暗器淬着毒,携带着强劲的内力,自阿罗的手腕上划过一道浅痕,接着与她手中的墨颠相撞。
阿罗的内力没有来者那样深厚,这一击她抵挡不住,好在墨颠笔由金丝楠木制成,坚固非常,堪堪拦住了破空而来的暗器,二者相撞,发出强劲的冲击力,墨颠也自阿罗手中脱离而出,摔到地上,似乎磕破了一角。
偷袭的人见到一击不中,也没有恋战的意思,转身便走,李承恩想要再追,已经没有了踪迹。
阿罗尤自没有反应过来,她看了看掉落在地的墨颠,愣了愣,便翻身下马,想要把它想要拾捡起来,不料刚碰到它,手腕便是一抖,墨颠重新脱手而出。
这是她方才抵挡暗器的那只手,被暗器划伤的手腕仿佛忽然感知到了时间的流速,血液自其中汩汩流出,由红至黑,很快蔓延了小半个胳膊。
阿罗半蹲在地上,呆愣的看着它,眼前蓦的便是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放系统出来玩,顺便带动一下发展_(:з」∠)_不然换世界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奇怪…
第10章 出现错误
耳畔传来很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不停的走来走去,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但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听不清楚。
阿罗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也醒不过来。
这让阿罗觉得有些难受。以她现在所能调动的思绪,能想到的其实不太多 ,但也觉得这样总醒不过来不好。
首先影响就很不好,她在名剑大会前夕遇袭,这原本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一击是给叶英挡下来的,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叶英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如果没有意外,以后还会是庄主,而名剑大会是藏剑山庄最重要的事情,在这样的时间里袭击叶英,几乎是在和整个藏剑宣战。
如果不是阿罗及时为叶英抵挡了一下,只怕这件事的性质已经不是针对藏剑的袭击那样简单了。
名剑大会召开在即,到时候各方名流都会到场,这等于狠狠打了藏剑的脸,动摇了藏剑在武林中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声望根基,后续会发生什么也未可知。
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在密谋些什么,又有什么目的,但想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而除此之外…
这也是最让阿罗担心的地方——暗器上粹的毒霸道无比,使她迟迟昏迷不醒,清醒着的叶英还不知道要愧疚担心成什么样子。
多年的了解,阿罗知道他不会愿意自己为他挡下那道攻击,但他的理智又告诉他,这样做的是对的,如果不这样做,将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甚至会动摇到藏剑。
藏剑山庄是叶英自出生时便最为深刻的责任,他不会希望它出任何事,但更不希望这一切由阿罗来承担,所以他不会因此去责怪阿罗,也不会怨怼藏剑,他只会将一切自己默默的承受。
正是因为这样的通透,这样的理智,又这样的清醒,才会让他更加的痛苦,也让阿罗对他更加的忧虑心疼。
思及此,阿罗不由有些焦躁起来,她如今身处一片空茫之中,但不知为何还能够思考,这种感觉让她倍感无奈,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阿罗觉得无法忍受,难耐的心脏都要炸裂开来的时候,忽的感到脑中一阵刺痛。
这刺痛像是北地的大风夹裹着雪花在脸上吹打,又像是一个耗尽气力的人被迫前行,疼的并不深刻,却绵绵密密,难耐又无法摆脱。
阿罗又是一阵恍惚,等到她终于从这阵疼痛中挣脱出来,先是舒了一口气,接着呆了呆,似乎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同了,又一时间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你醒了?】
正当阿罗思绪混乱的时候,凭空出现了一道声音,继而便是一道泛着微光的屏幕自她眼前出现,徐徐铺展开来。
阿罗看着屏幕,没有吭声,这情景她从未见到过,但也知道自己此时大约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对方不辩敌友,她不清楚,便不说话。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有点无奈,见她警惕,又补充道。
【记忆丢失的这样严重么?一时间说不清楚,你可以先看一看资料…就是光屏。】这声音似是从虚无之处传出的,有些模糊,不过此时也没有别的选择,阿罗谨慎的环顾了一下自己所能看到的范围,发觉看不出什么,便慢慢将目光转向了光屏。
那是一道水蓝色的屏幕,上面划分了许多区域,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迹,阿罗环顾一周,发现有许多诸如“指引”,“进度”等不甚明白的标识。
看不明白,阿罗便暂不理会,继续往下面看,等到看到某一个区域的时候,她的的目光凝住了。
那是一个刻满了名字的区域,有许多她都不认得,但其中有一个发着红色光亮的方框里,明明白白刻着叶英的名字。
阿罗拧起眉头,其余名字都是水蓝色的方框,只有这一块泛着红意,且刻着她相熟人的名字,让人看的不甚舒服。
阿罗当下也顾不得太多,轻声向那道神秘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
【你当前所在的世界。】
那道声音回答道。
还是不太明白,阿罗只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此时也隐约明白了这声音并没有恶意,便继续问道:“为什么只有它是红色的呢?”
等到问完,阿罗想了想,又补充道:“为什么又刻着阿英的名字?”
阿罗一连问了两个问题,那道声音听了,顿了顿,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道:【为什么是红色,是因为…出错了。】系统的声音变得有些轻,他与阿罗是多年合作的关系,彼此都很满意,此次传送出了错误,不仅世界传输出了问题,阿罗自身的记忆似乎也有损失。
等到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许多年了,也有了许多难以割舍的羁绊。
有点棘手,系统想,按理说不是任务世界,是不允许宿主在此多待的,他找到了宿主,便应该带她回去了,可是依照她的性格,只怕没有记忆的她不会情愿。
她在这个世界里,所用的乃是最普通的与系统没有联系的身体,系统也法修复她缺失的记忆,而且这次传输的错误本不怨她,后果也不应该是她承担。
系统此时倒有些后悔将宿主找到的这样快了,他并不想让她为难,可是规定也必须要执行,想了想,只能粗略的对阿罗解释了一番。
阿罗听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沉默了一会儿,反而指了指叶英的名字,问道:“里面有什么,可以打开吗?”
【可以。】系统道:【里面是关于任务目标的资料。】“我能看吗?”阿罗问道。
系统沉默片刻,回道。
【能,点一下就行。】
阿罗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茫然,接着便依言点了上去,便看到原本只散发着微光的屏幕陡然转亮,缓缓铺展开来一幅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