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易磊去西北一连拉下了这么多官员,外面的百姓只知道拍掌叫好,觉得是惩治了贪官污吏,抓了贪腐,可只有他们这些人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易家被逼到这个份上,易磊都不得不做了出头羊,他当然察觉到了其中风向有变,所以他来了。
哪怕知道从这里走出去他会很危险,但他已经惶惶二十几年,那种暗地里被一双眼睛二十四小时盯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而他这二十来年活成了这样,父子离心,父女成仇,夫妻貌合神离,工作上似乎是小有所成,却没人知道他在被人一压再压,仕途走到了头。
活成这样,他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
林闻博抬起头来看下对面的人,轻声问道:“你们会抓他吗?”
工作人员沉默了一下道:“我们会找到证据的。”
有了证据才能抓人,不然仅凭林闻博的一面之词是不可能给人定罪的,何况,他当年都没见到人,只是凭声音认准了人而已。
监控室里,组长看向林清婉,“林小姐,你觉得你父亲说的是真话吗?”
林清婉沉默半响,面色复杂的道:“是,他应该没撒谎。他听到的声音是谁的?”
组长沉默了一下道:“严琮!”
易寒和林清婉都一怔,严琮,偶尔会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人物。
和易磊不一样,普通老百姓或许没听说过易磊,毕竟他是军队的人,除非他晋升到军委,不然除了军部系统,普通老百姓不会听到他的名字。
但严琮不一样,至少有相当一部分普通老百姓可以通过各种公共渠道知道他。
林清婉就好几次在电视上看到他的名字。
除此外,他的家世,先辈的功勋都在易家之上。
易问寇是从剿匪开始参军的,但严家的先辈可还是易问寇的前辈,人家早在红军反围剿时就从军了。
是真正的根正苗红。
这样的人……
组长也叹息一声,“所以如果林闻博没说谎,我们也很难以此指证他什么,除非能找到其他证据,比如易胥开口,或抓到赵钦和丁晟。而如果林闻博说谎……”
组长没说完,但彼此都明白他的意思。
而此时,看着林闻博孤注一掷的模样,调查组从上到下,已经有八成相信他了。
他们实在找不出林闻博嫁祸严琮的理由,就算是政敌要打击他,也不可能找这样的借口。
也正因如此,大家才那么沉重,他们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的取证将会多么的艰难了。
林清婉沉默半响,轻声问,“你们会怎么安排?”
消息已经透出,哪怕他们不能像林清婉一样站在这里听林闻博的供述,也一定能猜得出来。
组长也有些头疼,虽然他及时收拢了消息,但既然易寒他们能收到消息,严琮自然也能。
这样一来,林闻博就暴露在世人眼下了,组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会派人保护他的。”
他沉吟道:“想办法把他调回京城,我们会布置尽量多的警力保护他的。”
调职对国安部来说并不太难。
林清婉垂下眼眸,“现在严琮是常务委员,你们确定把他调回京城更好吗?”
组长蹙眉,“天子脚下,他多少会顾忌一点。”
“我的想法正好相反,”林清婉看向他道:“你确定他知道我父亲知道他吗?”
“什么意思?”
“当年我父亲并没有看到人,只是听到了声音而已。”
林清婉话没说完,但大家却眼睛一亮,明白过来。
都是办案和谋略的好手,半真半假的套路早玩腻了,虽然腻,可只要用的好,效果肯定还是有的。
“我和易寒这里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这里不泄漏他的监控和供述记录,我想他就得不到确切的消息,接下来就是比拼耐心的时候了。”
组长自信的道:“别的我不敢说,国安部的安保情况还是放心的。”
虽然连防守严密的特殊部都出事了,但国安部也敢肯定,对方一定拿不到他这里的东西。
林清婉点头,起身道:“我们不好多留,今天就先走了。”
组长惊诧,“你不接你父亲离开吗?”
林清婉笑道:“他是秘密回京的,既然他不想牵连我们,那我们只当不知道就是了,也免得他担心。”
她在撒谎!
组长以自己多年的审讯经验判断,不过他脸上笑眯眯的,没显露出来,起身道:“好,那我送你们出去。”
调查组没放林闻博离开,借口就是保护他的生命安全,等他们安排好保护他的人,他们会和他一起离开京城。
所以这两天他就要在国安部里度过了。
组长一送走林清婉和易寒,回过头来就和队员道:“先集中兵力查一查林闻博,他的家人,社会交际都不要放过,特别是他女儿林清婉。”
组员惊诧,“可林清婉现在是特殊部的人……”
“你们不会隐晦一点?现成的理由在这里,要查林闻博肯定会查到他,我回头会和特殊部一声,你们先抓紧时间查,这对父女不和,我们不能完全听她的建议。”
林清婉可是能把自个亲生父亲往外调的人,还有她的这个建议,听着是为了林闻博的生命安全着想,可也差不多断了他的仕途。
现在中南省的一把手就是严琮一力提拔上来的,曾做过一段时间严琮的副手,也刚调到中南不久。
林闻博现在有告密严琮的嫌疑,又在他的手底下做事,哪怕严琮一时不敢杀人灭口,仕途上给林闻博找些麻烦还是很轻而易举,甚至是不露痕迹的。
组长都忍不住感叹,“林闻博这样的人竟然能生出这样心狠手辣的闺女,也是造化。”
组员无奈道:“组长,人家明明是聪慧果决。”
组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第301章 惋惜
林清婉有些沉默,易寒知道她心情不好,伸手握住她的,“你想怎么做?”
林清婉垂下眼眸思索,半响才道:“你说严琮收到消息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就这么相信你父亲没认错人?当时他可没看到人。”
林清婉却看着他道:“我相信他,他还不至于这么愚蠢,如果不是百分百把人认出来,他绝对不会直接说出对方的名字的。”
易寒便不由轻笑一声,知道她纵然不喜欢她父亲,也不容许别人那么欺辱他,“你想插手国安部的调查?”
不等林清婉说话,易寒又道:“这事恐怕有点难,如果是公安部的案件,我们特殊部或许还能提点建议,国安部那边我们插不上手,部长也不会允许我们沾手。”
“我没想插手,”林清婉挑了挑眉道:“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给他们提供一些线索,毕竟保卫国家安全,每一个公民都有责任,如果我知道点什么,当然要提供给国安部,我想调查组也会很乐意民众的参与吧?”
“你哪来的线索?”
林清婉就坐直了道:“我想去严琮那里看看。”
易寒一时没反应过来,“易家和他不熟,找什么借口过去?大过节的,恐怕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们打发了。”
林清婉就定定的看着他,易寒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
“不错,我学会了隐身术和穿墙术,我们一直没怎么实践过不是吗?”
“……这样不好吧,”易寒有些困难的道:“修真界协会有规定,修士无故不得窥探凡人的生活,其中对以偷窥来获利的修士惩罚也挺重。”
“第一,我们不是无故,第二,我不以此获利,第三,你别说你没这么干过。”
易寒在林清婉的逼视下点头,说起来这个头还是他带坏的,之前他不就带着她去窥视易胥了吗?
“你想什么时候去,今晚?”
“今晚最好,我想就是收到消息,也是刚收到没多久。运气要是好,说不定还能看到或听到些许有价值的事呢。”
“那我和舅舅说一声,晚上让他带外公外婆回去,我就不回去接他们了。”
“好。”
实际上,严琮收到消息可比易寒快多了,几乎是和易磊前后脚的功夫。
今晚是中秋节,他并不在家里,而是跟着领导人去慰问各界人士。
易寒和林清婉去到严家,人没发现,倒是在对方的书房外发现了一个阵法。
林清婉没敢让玉笔破阵,而是跟着易寒踏着阵走进去。
“虽然在上层政客那里,修士的存在不是秘密,却很少有人会和修士合作,在自己家里搞阵法一类的东西,因为阵法能起到的作用,现代科技大多数都能做到。”易寒道:“他现在往家里设阵法,仿的困难不是我们,而是那种一无所知的凡人。那些人可能有能力破解先进科技的防护,却不可能躲得过阵法。”
林清婉左右看看,盯着书桌道:“我们找找看有什么东西。”
易寒就拿出一双手套给她,环视着书房道:“看书房里的布置,严琮这人很严谨和仔细,我们小心一点,别留下痕迹。”
林清婉轻轻的应了一声,带上手套开始四处查找。
而此时,严琮才笑容满面的敬了一圈酒下来,今天来参加中秋晚宴的都是老领导,文化部请了文工团和一些影视明星来表演,但他们这些现任领导还是要给老领导们敬敬酒。
严琮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助理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两圈,他就把酒杯交给服务员,拍着身边的伙伴低声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同伴表示理解,“你快去吧,等你回来换我去。”
严琮笑着应下,一路笑着和熟人们打招呼,往洗手间去。
助理跟着进去,检查了一下洗手间,确定没人才凑近低语,“林闻博的女儿林清婉和易老二的儿子易寒刚从国安部出来,调查组的人把人带去审讯间了,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严琮给手打了肥皂,慢慢搓着问道:“我记得易胥的儿子是特殊部的人?当初易胥事发的重要证据就是他提供的?”
“是,”助理顿了顿后道:“我们查一了林清婉,发现他在博物馆里挂名,但从没去上过班,一直和易寒同进同出,我们查过机票和火车票,发现前一段时间她跟着易寒一起去了西北,我们怀疑她也加入了特殊部。”
“真是好运气,”严琮打开水龙头冲水,感叹道:“能够半途加入特殊部,应该是有修仙的资格吧?她是不是赵钦提到过的给特殊部提供了新功法的那个人?”
助理低头道:“当时赵董事没细说,我们也没细问,不知道是不是。”
严琮的脸色淡淡的,但目光却有些冷,“真是可惜,坏了好容易在特殊部埋下的钉子,人没除去不说,我们连备份的信息都没有,你们太失职了。”
明明严琮说话并不严厉,语气也是淡淡地,但助理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低头认错道:“是,是我们失职,请先生责罚。”
严琮挥了挥手,不在意的道:“算了,这事是赵钦做的,我也不好牵连到你头上,而赵钦他又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上哪儿找人算账?”
助理整个身子都僵住,颤着手应了一声是。
严琮目光扫过他的脸,低声道:“还是想办法弥补吧,查清楚林闻博在特殊部里说了什么,调查组又和易寒林清婉说了什么。”
现在的调查组成员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他们根本插不进手去,但事在人为,是人总有弱点。
所以助理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见他没其他吩咐,这才躬身离开。
严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冷冷地抿着,到底失策了,就不知道林闻博知道多少,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畏首畏尾,哪怕找个替罪羔羊也要把他们一家解决了。
当年行事还是太不周密了,严琮叹气一声,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啊。
第302章 符箓
严琮回到家里,左右看了看,将书房门口的一块阵石取下,阵法消失,他这才走进去。
严家有规定,他不在的时候谁也不准来书房,严琮推开门,将眼镜摘下,揉了揉眼角,坐到了椅子上。
等休息了一下,他才俯身去打开电脑,伸手去拿旁边的文件时他的手忍不住微微一顿。
他直起身子,眯着眼睛去看那几个文件夹,伸手摸了摸后举目看向四周。
严琮慢慢的走着,目光检视着书房里的每一寸。
这里面的东西每一样都在它们原来的位置上,似乎没有分毫改变,可他知道,东西被人移动过。
他伸手去摸他最常用的电脑和文件袋,手指搓了搓,脸色越发冷凝,这一定不是他多疑!
严琮打开书房,大踏步往外去,楼下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的在看中秋晚会,看见他脸色沉怒,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怎么了?”严妻连忙起身问。
“今天谁进过我书房?”
大家面面相觑,严妻问道:“谁没事去你的书房啊,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那今天有谁来过家里?”
严琮当然也知道家人不可能进去,那里面布置了阵法,不是那么容易能进去的。
“就是几个亲戚,来送月饼的,他们更不会进你的书房了。”说着,把今天来的人的名字报给来他听。
严琮脸色越发沉凝,如果不是这些人,那就是修士了,只有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又出去。
可他们不是说这个阵法很难破吗?
还有,他们来他的书房想查什么东西?
仅仅是因为他曾是当年叛国案的调查人员,还是因为林闻博说了什么?
内心已经更倾向于后者,而严琮从来不是自欺欺人的人,他脸色越发冷淡,转身就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