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便战到了一处,众人被这变故一惊,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冷笑一声,“本座乃是九转寒功七重高手,就凭你们二人,也敢拿我?”
却不想那面具人一手剑法诡妙多变,竟然堪堪与那人不相上下。
台下早有人惊呼,“这不是高大侠的朝闻剑法吗?”
“你到底是谁!”那人一张灰黄脸庞,一双阴鹜眼珠冷冷的看过来。
面具人一手执剑,一手缓缓揭开了面具,竟是早已死去的高九山!
“高大侠!”
“我眼花了不成?高大侠是我亲眼所见,明明已经死了啊!”
台下人一下炸开了锅,就连凤锦蓉都惊的失了声调,她是真没想到,陆潺潺为了高九山的安全,愣是瞒住了,她只知今日两具棺材里藏了高手,却不知其中一人是高九山,“义,义父?!”
“师父?!”萧静安两人也惊讶无比。
那人大惊失色,抬指指来,“你,你竟没死?”
“让你失望了,老夫命大,你那一指穿心,可惜老夫心脏天生与常人不同,并未身死。”高九山将面具一甩,扬剑便冲了过来。
“什么?高大侠方才说,他,他不是魔头所杀?”
“高大侠说他是被眼前这人杀的,这人也是九转寒功七重高手,这样一想,也无不可,只是此人为何要杀高大侠?”
“若他不是魔头所杀,那我们岂不是冤了那魔头?”又有人小声道。
“又如何?都是练了邪功的魔头,有什么两样?”另有人反驳,全然没想过他们本也想练,只是没有机会。
“嘶——这么说,昭玉公主的嬷嬷……”
台下嘀嘀咕咕,大家全都坐不住了。
高九山与这人战到一处,两人都是顶尖高手,鬼王差很快插不上手,也只好退到一边。
凤锦蓉抱着陆潺潺直哭喊,“潺潺!你怎么这么傻,我义父他没死,他不是魔头杀的,李嬷嬷肯定也不是啊,你现在已经死了,一切都晚了啊!”
有武林人士凑过来,伸手探鼻,冲后面摇头,竟是真死了。
高九山到底伤势刚好,又比不上九转寒功天生的轮回特性,很快显了颓势,手下渐渐有些不济,与那人对了一掌之后退了好几步,险险的站定在台边,“你,你颇有些故人气息,你是谁?!”
那人甩袖一背,扬首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当今武林,本座才是天下第一,什么第一神剑,一炷香时间也无,便败在本座手下!”
说着,他取出一枚令牌,众人定睛一瞧,“盟主令!”
“他是武林盟主!”
沈空山得意洋洋,抬手撕开面皮,露出那张因九转寒功而还算年轻的面孔,不过与江星礼如出一辙的苍白。
“正是本盟主!”
“那你为何要杀高大侠?”有人激愤质问。
沈空山却眯着眼冷笑,抬手一指高九山,“那是因为此人表里不一,早与魔头有所勾结,他们本打算在那日比武时,趁诸位不备,然后魔教暗中偷袭!”
“你血口喷人!”
凤锦蓉一下站起身来,“你这盟主上位才多久?未曾为武林做过一件实事,我义父多年来兢兢业业,说一句天下正派的名声,一半得自我义父,想也无谁敢反驳吧?至于你,一个修炼邪功的魔头罢了!你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她冷笑,“魔教那魔头虽也练了邪功,可潺潺乃是自杀,此前更是一直受他爱护,可见他心性坚韧,倒是你,你且说说,你的妻儿何在?”
凤锦蓉一边问着,心内却是感叹陆潺潺聪慧至极,这些说辞全然是她事先交代的,竟是算准了一切了。除了高九山没死这事她没说,但她说过,为了洗清自己,来人定会抹黑高九山。
高九山被杀的时候,陆潺潺去的晚,那时屋中已经挤满了人,味道充斥,高九山轮流被许多人碰过,她因此无法分辨,但是李嬷嬷死的时候,只有方叔一直抱着她不准人碰,陆潺潺在扑过去的时候闻到了气味,正是跟沈空山一模一样。
不过那时凤锦蓉还有怀疑,狗鼻子才有这么灵吧?陆潺潺是学医的,又不是调香的,真有这么神?
那所谓的放出消息,其实陆潺潺只想让沈空山最先知道罢了,沈空山可是天下楼楼主,任何消息都会在经过重重筛选佐证第一时间到他手里,他多年处在情报顶端,因为自负于自己的组织,反而会下意识相信,就算他被陆潺潺多次欺骗,只信五六分,那也够了,只要他来,陆潺潺就会“死”给他看,一个人的临死之言,多数人不会怀疑。
而“死”还有另一个用意,这就是陆潺潺和江星礼才知道的了。沈空山知道了她的血脉秘密,她先死了,沈空山反而想不起来再暴露她的血脉,这一关才能迎刃而解,当然,就算他暴露,她也已经“死”了不是吗。
到如今,眼看着一切如陆潺潺所料,凤锦蓉也只剩佩服了。
沈空山冷睇过来,妻儿二字似乎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周身气势霎时沉寂下来。
“世人皆知,”他一字一句缓缓道:“本盟主妻儿早在多年前暴毙病亡了。”
“楼主此言差矣,您的爱妻周玉宁,幼女沈悦宁,多年前突然暴毙病亡,这不过是天下楼找不到您的情况下无奈放出去的假消息,事实如何,却是沈小姐突然被人所杀,周夫人悲痛之下一病不起,两年后,竟是被人发现死在屋中,尸体残缺不全,可怖至极。从那时起,您便已经不知所踪了,直到之前武林大会时才出现争夺武林盟主。”凤傲与孟骐御之父孟昭同时现身。
凤锦蓉看向沈空山,想到陆潺潺的吩咐,“沈盟主,若本郡主没有猜错,其实,你是因为练了邪功,但你发现自己年纪太大,难以寸进,对武学的追求让你失了理智,在邪功蛊惑下,先是杀了自己的女儿,走了捷径进阶,吃到了甜头后,你在下一次瓶颈时,又吃了你的妻子!利用她们的生命勉强到了第六重,但之后清醒,接受不了事实,所以才暂时疯魔失踪,潜藏多年,巩固功力,最终对权力的欲.望激发,你再次遇见了瓶颈,这才出现人前争夺武林盟主!”
眼见沈空山似是想起了过去,眼珠颤抖,大手也渐渐握紧,甚至脚下都退了一步。
“你渴望权力,又渴望武力,成为武林盟主后却发现萧家堡和明山、万花山庄,甚至魔教的声名都远超天下楼,即便你是盟主又如何,萧家堡的地位根深蒂固,说一句话比你强百倍,为此,你在我义父与魔教教主比武前夕暗下杀手,促使魔教与正派交恶,只要正派与魔教两败俱伤,你到时自然可以再跳出来,以你如今的能耐,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收服正派与魔教,而魔教教主那时恐怕也已经被正派消耗了七七八八了,你以救世主的模样出现,得到天下正派的感激,真是用心良苦!”
凤锦蓉一通话连珠炮似的吐出来,在场人本就糊里糊涂,被她这一通解说下,顿时群情激愤,直指沈空山与畜生无异,杀女食妻闻所未闻,邪功果然可怕。
这么一来,反而打消了诸多人想要练邪功的想法,人虽说都有恶念,可大多数还是普通人,真能豁的出去拿亲人性命来赌的,还真是少数。
“沈空山,你可还记得你的妻子?你可曾爱她?还有你的女儿,哼,好在你的父母早亡,否则他们岂不是也要死在你这畜生手里?!”凤锦蓉顿了顿,厉声喝问。
鬼王差同时一把带着她飞离原地,果然下一刻阴魔指便洞穿了凤锦蓉身后的地面,若她晚上一点,必然被一击穿心。
再见到这招式,在场人哪有不明白的,“果然是他杀的人!”
他被逼想起过往,眼珠顿时沁红,内劲爆发,发髻散乱,“哈哈哈哈,就算如此,你们能耐我何?天下人能耐我何?”
凤锦蓉暗暗呼气,潺潺说的果然没错,若现身之人真是沈空山,只要提起他的妻子,他便必会癫狂。
“可笑啊可笑!九转寒功成功在于不能伤害心爱之人,但周夫人已死多年,你所追求的极致武学,早在多年前被你亲手毁于一旦!这么多年,你处心积虑,其实注定一场空!永远不能成功!”凤锦蓉再接再厉。
“闭嘴!你给我闭嘴!”沈空山红着眼,一指又一指飞来。
鬼王差带着她灵活闪身,却不想阴风袭来,冷气骤临,重重的内力威压蔓延开,一袭玄衣的来人无声无息的落下,袖袍一展,十几道阴魔指内劲被反弹回去,又被沈空山扬手化解。
凤锦蓉松了口气,好的,她该下场了,接下来看他的了。
她眼睛一红,“教主,潺潺她……她已经……”
虽说她也不懂陆潺潺为何非要死遁,但她交代的必然有其道理,这戏是要唱到底的。
江星礼即便早有准备,可当真的看见她静静地躺在那,触手人不再温热,周身冰凉的那一刻,他仍是心底一空,几乎瞬间就红了眼,“娘子?”他抖着嗓子喊了一句。
凤锦蓉愣了愣,看着他这幅表现,陆潺潺在他怀中,两人□□合缝,像是天生一对。
就算知道是假的,他也如此动情,可见他用情至深,凤锦蓉这样想,蓦然回想起当年大船上出手间便震撼长河的少年,那时他意气风发,不如现在沉静内敛,可那时,他就已经极喜欢她了。
垂下眸,她收起曾经有过的所有情绪,那朦朦胧胧时刻有过的一瞬间心动,都早该消失的。
江星礼抱着人,将之交到了彩月手中,沈空山已经飞驰而来,凤锦蓉瞳孔轻颤,“小心!”
“嗡——”沈空山速度快如闪电,到的近前,已经连发了几十道阴魔指,却全都在江星礼身前一步处被挡住,像是无形的屏障,再无法寸进。
他缓缓转身,大手扬起一瞬间,掌心已经凝聚了冰寒的气劲,重重一甩,竟然直直的打在了沈空山的脸上。
沈空山脑袋一重,比自身更冷的冰寒刺骨一瞬间席卷了周身,他控制不住的倒飞出去,重重的陷进地面。
江星礼转瞬移动数米,就在他上方高空,两手张开向上,“嗡嗡嗡……”震颤不停的声音。
在场武林人士手中的佩剑长刀不受控制的飞出鞘壳,径直飞向江星礼,在他身周旋转,尖刃对准了下方的沈空山。
沈空山眸子一怔,“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
明明三天之前的江星礼虽然已经能胜过他,可是他要是想走,江星礼也是留不住的,但现在,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却是无法反抗。
“你已经第八重了?不!”他喃喃着,不肯接受事实。
掌心一拍地面,他一跃而起,跳出攻击范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舍弃了太多太多,整整十七年,没了亲人爱人朋友,就是为了九转寒功,就是为了至高无上,他不能死,不然失去的那些算什么?
身后是近百的武器攻来,沈空山咬牙回身,双掌拍出,只是下一瞬,身后骤然寒凉,他一惊,不好!
江星礼速度太快,发出攻击之后便已经动了,来到了沈空山身后,“让本座来告诉你,什么叫阴魔指。”
修长指尖似慢实快,轻飘飘的落下,点在沈空山后脑。
如同时空停滞,沈空山一下僵住,下一刻,飞快而来的刀剑武器便穿透了他的四肢周身,口中连续不断的喷出鲜血,他张了张口,江星礼已经闪身到了陆潺潺身边,将她轻轻抱起。
沈空山缓缓向后倒下,大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晚霞密布的天空,太阳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温度,比武台也热热的,把他冰冷的血都给捂暖了些。
恍然间,他想到了什么,方才,江星礼的手,好像不是冰冷的,是热的……他的邪气竟然散了,难怪,三日前他有突破八重迹象,三日后已经成功了。
真厉害,原来这三日,竟是专门为他突破所设。
正是因为沈空山到了第七重,发现邪气聚集无处可散,他白日越来越冷,跟真正的死人没有区别,他这时意识到,就算他顺着邪功放纵邪念,却依旧不能再前进了,若强行到第八重,他只有被痛苦折磨、疯魔至死一条路可走,除了宁神心法,他完全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他才不得不上陆潺潺的当。
眼皮重了,他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可爱的女儿,她还那么小,欢快的叫着爹爹冲过来抱住他的腿,然后是阿宁,挽着柔顺的长发,手里拿着针线,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们。
努力想要翘起唇角,却已经被冻僵了,“阿……”他想喊什么,最终却定格在那。
冰寒之气从他体内蔓延,将他整个人冻成了冰雕。
江星礼抱着陆潺潺,拇指轻柔的刮过她的脸,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娘子,谢谢你……”
他与她,都比对方更早注意到彼此的不对,陆潺潺意识到他身体越来越冷,夜间越来越烫,她看过九转寒功,也看过尸魔的手记,她明白他怎么了,但她不动声色,选择以一种温柔的、他不曾察觉的方式。
他也一样,宁愿忍受万箭穿心、邪气充斥的痛苦,也不愿她半点不情愿,从不曾表露出来一星言语。
只可惜时机太巧,将将第二日,他还未曾到第八重,李嬷嬷就……若是再晚哪怕两日,一切便不同了。
江星礼展现出的实力太过强大,在场人竟是再不敢多说半句杀了魔头之类的话,全都沉默着任由他离开。
凤锦蓉脚下轻轻一动,“你……”
“潺潺她……以后你好好的。”这话听起来像在安慰他,实质上两人都懂,是在让他好好对陆潺潺。
江星礼走了,高九山宣布他是陆潺潺所救,欠她一条命,所以今后除非江星礼干出违背道义之事,他绝不与他为难,并在当日便闭关,说是要悟剑法。
而李嬷嬷与方同的尸身则一早便运去了姜城,将会埋葬在那儿。
高九山这师父都这样了,萧静安两兄弟自然也宣布除非魔教残害百姓,滥杀正道同盟,否则萧家堡不参与正派魔教之争,将要避世。
一下子退出两大正派顶级势力,正派顿时颓然,很快便被魔教一点一点吞食。
最终,正派势力集中聚集在江南一带,而魔教也深谙狗急跳墙的道理,几乎放弃了江南,全力发展其他地盘,朝堂上的人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