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时正碰上凤锦蓉女扮男装过来,她见了陆潺潺面上惊讶,两人不约而同的都装作各不相识。
凤锦蓉下意识要踏上船板,被段随风扯了一下,低声道:“冯兄且慢,按照规矩,理应先让女眷。”
呵呵,尴尬一笑,凤锦蓉让到一边,“小姐请。”
陆潺潺颔首,“多谢。”
这船是段家的生意之一,难怪会遇见。
之后一路水路通畅,段家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望,还长年与宏远镖局合作,因此倒也没有什么小毛贼敢来。
但陆潺潺心知,有女主在的地方,自然没多少太平。
先前她未有意识,这会儿却想起来,原文中江星礼也去过武林大会,不过他除了看看武林人士,还有一事便是查探太傅陈大人一门的灭门惨案。
而这,也是女主跟江星礼和其他男主产生瓜葛的一步,进而因为才华出众,在行动中有了巨大贡献,被江星礼上报了皇上,然后女主几乎同时在江湖和皇家拥有了极好的名声。
当然,通常这种文里,女主的身份绝对不会仅仅是一个侧夫之女,她的身世更加离奇并且还多半是皇亲国戚。
凤锦蓉的父亲凤傲,真实身份是邻国北国的前朝太子,幼年时,北国前政权□□,大将军在即将被砍头时造.反,全国百姓支持,推翻了北国前政权,凤傲一路逃了出来,流浪江湖,但从未忘记过家国。
及至后来凤傲苦熬多年,才成为天下楼的堂主之一,最终却堕入了情爱,在南国做了玉天香的侧夫。
当然,可以想见,后面自然就是女主的又一事业剧情线了,不过凤锦蓉本质没有那么高的野心,她也知道一个国家历经内乱平息不容易,更明白如今北国皇帝是个明君,所以压根就没有想要推翻北国现任皇权的意思。
“陈?”陆潺潺轻念了一句,指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陈公子,你可知道之前被灭门的陈太傅一家,是怎么回事?”她转而问守在门外的陈无安。
他推门进来,目色沉沉,“你也听说了?”
“怎么?”
“我与陈家本是远亲,论起来得称陈太傅一声二爷,陈太傅告老还乡,却不想不过半月,竟被人灭了满门,那些魔教妖人行事狠辣,静安与我赶去晚了一步,只救下陈老太爷的孙子陈明玉,原还以为能为陈家留一点血脉,谁曾想,那妖女竟是赶尽杀绝,明玉也惨遭毒手,静安追杀她时反中了毒。”陈无安咬牙切齿。
世界还真小,转了一圈大家都是亲戚……不愧是武侠世界,时常都有灭人满门,“小女子听闻,陈太傅一生为官清廉,早年任县太爷的时候就十分公正廉明,手下从无冤假错案,饥荒之年不顾上头施压开仓放粮给百姓,一件衣裳穿了快十年仍舍不得丢,这样的人,没理由得罪魔教吧。”
武林和朝堂,还是距离很远的。
陈无安眼眶一红,“是那些魔教妖人野心勃勃,妄想一统武林!”
“据说十年前,老太爷曾经亲自带人剿匪,却不想在山中发现了尸魔宝藏。”陈无安叹气。
陆潺潺指尖一顿,嗯?宝藏?她的记忆里没有这部分剧情,心里叫遭,也不知道这部分是不是原文剧情,当初她只看了前半部分,没看后半部分啊!
脑子里回想着,原文中间部分魔教教主那大boss已经跳出来几回了,只是一直没露出真面目,估计这文前面经历了朝堂情感后,后面就是针对武林正邪对抗了,她看过简介剧情,知道魔教教主最后是跟女主对打的时候,倒霉催的眼睛进沙子被女主给杀了,这死法真是让人能吐槽一百遍。
“宝藏?”她不动声色,“按照老太爷的性情,即便是金山银山,他也会选择上报朝廷吧。”
陈无安点头,“正是,老爷子第一时间将宝藏献了出去,自己当真是分文未动,皇上下来的金银赏赐,也被他赠给了穷苦百姓。”
“如果被魔教盯上了,必定不仅仅是因为尸魔宝藏被征用吧?”武林中人,除了金银钱财,更在意的却是武功秘籍和神兵利器,更何况那还是尸魔的遗产。
“陆姑娘果然聪明,尸魔当年纵横武林,从无敌手,乃是凭借两样。其一便是魔功九转寒功,尸魔乃是古今唯一的九重高手,其二便是神兵无刃刀,以及至宝清心铃。”陈无安说起这些眼睛都亮了。
“魔教原本一直是莫家人做主,可是多年前魔教左护法叛变,杀了教主上位,教主之女不知所踪,从此也就无人知道九转寒功所在,更遑论无刃刀与清心铃了。”
“原本魔教教主每一任都修炼九转寒功,只可惜这功法太过邪门,到上任教主时,据说上上任教主冲击第六重之时发狂,将爱妻烹煮了,回神时痛不欲生,当场自裁追随而去,上任教主对外说父亲并未教授功法,也就是从那时,功法失传有此一说,上任教主没有练过九转寒功,魔教高手如云,武功无法服众,这才……”
陆潺潺敛眉,“看来魔教将希望放在了老爷子身上,没有九转寒功,魔教被正道打压势必衰微,再加上人天性追求至高武学,他们找不到可能知道寒功的教主女儿,就认为老爷子或许会私藏也或者看过什么,这才用了极端手段。”
陈无安一掌拍在桌上,“那些个畜生,进不去皇宫,就把目光对准了老爷子,找不到宝物,竟然下此杀手!我不杀魔教,誓不为人!”
陆潺潺挑眉,“陈公子也认为,当年找出了秘籍宝物?”
陈无安犹豫,“那里乃是尸魔生前隐居之地,死后埋葬于此,尸魔乃是个武痴,不可能不将秘籍武器随身陪葬啊。只是老爷子清风朗月,哪里会是私藏的人,指不定是入了皇宫宝库了。”
点了点头,陆潺潺不再多说,陈无安的思维大概是这个世界习武之人的通俗想法吧。
“姑娘,少将军唤您出去饮茶坐坐。”李嬷嬷到了门口喊。
陆潺潺起身,跟陈无安出了舱房,外边阳光普照,确实是好天气。
此时河面宽广,远处靠近岸边的地方,一溜儿的荷叶田田,十分美丽,凤锦蓉与段随风等人站在甲板处谈笑风生。
她上了楼,江星礼布置了点心茶水,刚看见她才有了笑模样,转而瞧见身后紧随而来的陈无安,那脸又落下了。
抿了口茶,“怎么想起找我喝茶了?”
“走时带的茶叶,怕生了潮,便赶紧喝,喝不完才叫你来的。”江星礼面色黑沉沉的强行解释。
陆潺潺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是谁惹了你?将军大人怎么成日里就会生气使性儿?”
唰,他猛地跳起来站到细细的栏杆上,耳朵可疑的红起来,“胡说八道!谁生气使性儿?男子汉大丈夫,岂会如此?”
她咯咯直笑,李嬷嬷也低着头拿帕子掩了嘴,陈无安啧啧摇头,小小年纪武功高绝,怎么这么傻顿,被陆潺潺这表里不一的女子给骗得团团转。
“真是美人美景,好山好水好人家——”正在笑闹时,忽听楼梯边有人上来,边走边感叹。
李嬷嬷左右瞧瞧,疑惑的嘀咕,“姑娘,若说美人,那是有的,可这周围全是江水,哪里来的人家?”
陆潺潺含笑,“她是才女,约么极会想象吧。”
一行才子们上来去了另一边,又是谈诗词歌赋,忽听一人道:“听段兄对冯兄如此推崇,可见冯兄是个极有才的,不如咱们现场赋诗一首,也算助兴,如何?”
“好啊,以何为题?”凤锦蓉心里偷笑,论作诗,她可不会输给这些古人。
“便以……荷!”那人道。
凤锦蓉目光轻轻转过在场所有人,盯住了远处那片接连的荷叶,这时节虽然已经是八月,但是荷花花期是六月到九月,因此盛开的不少。
扬唇,“此地是否乃是云江?”
“正是。”
她清了清嗓子,陆潺潺揉揉额,所有人几乎都被引去了目光,期待着她的表现。
“毕竟云江八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抑扬顿挫的将这首诗念了出来,满场震惊。
除了陆潺潺跟江星礼,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那个略显单薄的男子,他长的十分秀气,可是整个人都透出不一样的自信,一首七言绝句,不过才几息便作了出来,此等大才,可谓举世罕见。
陆潺潺:……
凤锦蓉念完诗,面上尽是云淡风轻,不经意间扫过陆潺潺,见她一直背对垂首,心下挑眉,想必是没想到吧,废物妹妹也有这样的才华。
在一片人都在惊叹她的才华时,李嬷嬷面色纠结奇怪,她看了看远处那一片白生生的荷花,“姑娘,那些荷花全是白的啊,哪里来的红?这怎么还说瞎话呢。”
第12章 刺杀
寂静……
“一个下贱奴仆懂些什么?”
“可悲可叹啊,如此好诗,竟被无才之人这样玷污!”
“足以流传后世的才华,却被无知蠢妇这样诋毁,真乃我国之不幸矣!”
紧跟着是一群才子们的捶胸顿足,除了凤锦蓉,神色闪过几分不自在,这个的确是她疏忽了,早知道改成别样白就好了啊。
“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问了疑惑,谁给诸位的胆子,这样妄议诽谤一位女郎?”陆潺潺神色冷淡,这时才慢悠悠转过身来,轻飘飘的道。
方才还天塌了的众人都哑了,那女子只是淡淡的坐着,一句话下来,那双眼竟然让人不敢直视。
“女子金贵,为仆从,称工。下贱奴仆,这话是对着敌国俘虏说的,诸位个个自诩才高,倒不如先把基本常识学会了,省得随口胡说,闹了笑话,让人觉得诸位都是无才之人,无知蠢材张口就来!”
扶着李嬷嬷的手缓缓站起,“不过与国不相干,随意便说我南国如何如何,真是让人怀疑诸位心下对国之忠诚!”
半面轻纱遮面,陆潺潺平静与凤锦蓉对视而过,缓缓下了楼梯。
“少将军,陈公子,失陪了。”
直到她走了,其他人才一脸不忿的低声议论起这是哪家刁蛮女郎,凤锦蓉却反而对陆潺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她看她的眼神有些新奇,没想到,她以为陆潺潺这样的白莲就是那种自私自利只会靠哭演戏和男人的女人,只爱自己呢,谁知道,竟然也会为自己身边一个下人出头。
要知道,即便这个世界很开明了,可也是古代,有些顽固的思想还是存在的,比如主仆。
“冯兄,方才那女郎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如此折辱你!”
“对啊对啊,若换做是我,恐怕已经被气的跳江明志了!”
凤锦蓉抽了抽嘴角,说真的,她也觉得这些才子有的过于迂腐了些,脑子成天就是吟诗作对,自己如何悲惨怀才不遇,也没见几分治国之才啊……
“无碍,方才那女郎也并没有折辱我啊,从头至尾,未曾见她说过一句诗文的不是,也是我的确思虑不周,将颜色说的不对罢了。”她又不傻,这群人暗搓搓的撺掇她去找麻烦,当她看不出来。
凤锦蓉这一刀扎的真是一点不显眼,众人都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了,段随风看着她目光更加温柔,他就知道,她是这样善解人意的好性子。
晚间,大船已经到了白毛荡,这一片水下形势复杂,也是过往水匪打劫货船的高发地带,便是段家,也是要交过路费的。
陆潺潺还在翻看古籍,这套书她连续不断的看了十来年,中间还专门找了纸笔原模原样的临摹了一份备在那,代华交给她的书早已模糊不清了。
江星礼进门坐在她对面,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陆潺潺拧眉,是酒气。
“你还小,喝什么酒。”她将书翻过一页。
“我如今已经虚岁十五,早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哪里算小?”他抿唇道。
陆潺潺挑眉,她可比他大将近两岁,“好歹我长于你,已经十六,姑且算你姐姐,在我面前,你本就小。”
江星礼想了想,极认真的道:“按日子算,你已经虚岁十七了,怎么还说十六?”
……陆潺潺默。
“少将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会惹人生气啊!”混蛋,女子的年龄是绝对禁区啊知不道!
她本意是玩笑,他却好似愣住了,踌躇了半天,“我……对不住。”
陆潺潺一愣,难得啊,他对她第二次道歉了吧。
“我不知道你怎么就生气了,我怎么就总是让你生气,你说得对,我大概真的很会惹你不快。”他垂着眼,昏黄的烛光下,整个人意外的俊秀。
“倒也不是……”陆潺潺想着这孩子还小,但是又挺成熟,估计是被她伤到自尊心了吧?
“所以,你是不是打算让陈无安做你的大君?”
嗯???
陆潺潺莫名其妙,“这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让他天天都跟着你,你们还密谈了几次,他的家世人品不差,长的也还行,你那么多画像都是他画的,你们……我是早有准备的。”他有些紧张,只是自己不知。
“我倒也不是不痛快,更不是对他有所不满,只是你们到底没有定亲,以后,你若是有事,尽管找我也行,我武功更高,也会尽力帮你。”眼神一直直视前方,他两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坐的十分端正。
陆潺潺忍住笑意,“哦,我知道了,你一点都没有不痛快,也没有不满。”
“当,当然了!”他强调道,顿了顿,“不过按照礼数,我才是你的大君,你方才也说不可能,那么,想来他是侧君吧。”
陆潺潺轻笑,“唔,目前他只是我请来的护卫,还未曾有嫁娶打算,平洲想太多了。”
他一下抬头,陆潺潺被他一双星子似的眼给闪了一下,江星礼抿紧唇要笑不笑的,手掌握成了拳头,被她一声平洲唤的耳朵都麻了,心脏又不听话的砰砰乱跳起来。
“那你早些睡。”将手放在桌上,说完又低低道了一句,“送给你的。”他起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