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心中气急,哪怕隐隐知道雍帝是为了楚晏姿好,毕竟不洗去嫌疑,日后太后醒来,对她印象不好那就糟了,可是这依旧抹不掉云妃心中的烦躁,往日的沉着冷静,此时皆不复存在,甩袖退后一步,冷眼看着宝昭仪沾沾自喜的样子。
不管心中如何气闷,云妃都知道此时自己不能乱,因为明明知道宝昭仪不安好意,自己又怎么能让她得逞?即使不为了楚晏姿,也为了自己,她绝不会让宝昭仪好过!
心情平复了一些,云妃勾起一抹笑,和平时一样柔和,轻声开口,“若是本宫记得没错,今日早上时候听宝昭仪不小心说了一句,宝昭仪早上给太后送了几册经书?”
宝昭仪看向云妃,心中微微一顿,随后又轻笑道,“的确如此,娘娘好记性。”
“如此看来,宝昭仪也逃不脱嫌疑了,也幸好,宝昭仪没有事,可以亲自在这儿。”这句话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讽刺,总之,云妃脸色甚是平静地说完这句话。
雍帝坐在位置上,仿佛没有看到云妃和宝昭仪的争锋一样,敛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很快的,白画和白露就被带到慈惠宫,白画的脸色十分不好,额头还隐隐可以看见破皮的伤口,如今娘娘正是难产关头,她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进了慈惠宫,见到里面沉寂的气氛,就知道是太后出事了,白画眉头一皱,将她们喊来,是……与娘娘有关?白画脸色一寒,万万没有想到娘娘已经如此了,居然还有人来陷害娘娘。
“奴婢参见皇上以及各位主子。”
雍帝先是冷眼看了一眼宝昭仪,才开口问道,“太后中毒昏迷,今日你家娘娘送了一个香囊过来,你可有什么话说?”
白画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雍帝,然后才开口说道,“回皇上的话,月初请安的时候,娘娘听说,太后最近越来越睡不好,才会缝制一个香囊给太后,而且这事,还是经过皇上您的同意的,皇上不记得了吗?”
雍帝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然后看向宝昭仪,“你如今还有疑惑吗?”
“只是经过皇上同意而已,又不是全程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手脚,谁又能知道?”宝昭仪眼皮子一抬,反驳的话,张口就来。
白画简直就要气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冷眼看向宝昭仪,隐隐讽刺说道,
“宝昭仪这样怀疑我家娘娘,不知可有检查过我家娘娘送来的香囊?是检查之后发现有问题,才如此信誓旦旦,还是没有任何根据,就随意污蔑!娘娘你也要知道,我家娘娘位高于你,污蔑上位,也是不小的罪名!”
“你!”宝昭仪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嘲讽于她,真是胆大包天,不过她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没有证据,不过主子之间的事情,何时轮到一个奴婢来说话了!
“你一个奴才和本宫如此说话,就无罪了?”
“奴婢不敢,只不过就事论事,若是冒犯了宝昭仪,奴婢给宝昭仪赔罪。”说完,白画还朝着宝昭仪磕了一个头,额头的伤口又裂开,流出了一丝血。
宝昭仪被她一堵,心中郁气难消,抬眼看向雍帝,却见雍帝只是冷眼看着自己,眼中寒意不必多说,宝昭仪一顿,咬了咬下唇,不再开口。
雍帝看向张嬷嬷,张嬷嬷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去内殿,将楚晏姿早上送过来的香囊拿了出来,交给太医检查,太医检查了一番,然后对着雍帝摇了摇头,
“皇上,这香囊并没有任何问题,里面都是一些静心养神的草药。”
雍帝点了点头,他本就不怀疑楚晏姿,如此行为不过是打消别人的怀疑罢了,声音冷然,“宝昭仪还有什么怀疑吗?”
宝昭仪眼神闪了闪,估摸着时间已经够了,也不再胡搅蛮缠,扯了扯嘴角,却没有扯出幅度,“既然没有问题,臣妾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跑进来说,“皇上,珍妃和嫣贵嫔生了!珍妃生了一个公主,嫣贵嫔生了一个皇子。”
雍帝听说两人生了,来不及去听是男是女,直接站了起来,眼中有些惊喜,也有着一些担忧,着急问道,“珍妃可有事?”却是没有问嫣贵嫔一句。
一旁的妃嫔眼神暗了暗,嫣贵嫔生了一个皇子,居然抵不过珍妃娘娘的安危吗?
那宫人听得出雍帝的急切,赶紧回答道,“珍妃娘娘没事,母女平安。”
雍帝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才有心思去想楚晏姿生了一个公主,若说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曾经想过,将这大好河山交给他和阿晏的孩子。
不过,公主也好,想到日后有一个貌似阿晏的女儿,软软地冲着自己撒着娇,雍帝也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突然就好想跑去阿晏身边,与她一起分享这个喜悦。
不过,也只是想一想而已,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是如何也走不开的,雍帝冷了眉色,看向满宫的妃嫔,然后对着白画说道,
“你先回去吧,照顾好你们家的娘娘。”
云妃神色莫名,尤其是看到听说楚晏姿生了一个女儿,嘴角勾起笑意的宝昭仪,眼中闪过冷意,楚晏姿没有出事,孩子也平安诞生,那么,宝昭仪谋划的是什么?毕竟这边太后昏迷也已经与楚晏姿没有干系了,貌似楚晏姿没有一点损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妃百思不得其解,却不相信宝昭仪没有在其中动手脚,看来,只有等楚晏姿醒来之后,再去问问她,也许阿晏可以想到什么。
宝昭仪微微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她只是让人去将嫣贵嫔和楚晏姿的孩子调包,至于是男是女,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只知道,若是楚晏姿最后知道自己养的孩子居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一定会非常痛苦,这就够了。
她的计划其实很简单,不过是那日在凉亭里,灵机一动而已,今日即使嫣贵嫔和楚晏姿不凑在一起,她也会想办法让她们各自出事,只不过她们这一下凑到一起,然而给她省了不少事,而且,还除了柔容华这个让她心绪难安的祸害,宝昭仪勾唇一笑。
这抹笑容不仅被云妃收入眼底,同样的,也被雍帝看见,雍帝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一种不安和一丝怅然,为了楚晏姿不安,为了穆涟漪怅然,他似乎有一种朦胧的直觉,他与穆涟漪的缘分就要到此结束了,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明明下定决心,可是幂幂之中,有一股莫名的感觉,让他放不下穆涟漪……
雍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任谁也看不出雍帝心中在想一些什么,声音似乎因为楚晏姿的平安无事而回暖,却又有些深入刻骨的寒意,
“查查宝昭仪送来的经书。”
宝昭仪的脸色一变,直接抬头看向雍帝,似乎难以接受,“皇上不信臣妾?”
“朕之前相信珍妃,也同样让了查了珍妃送来的香囊。”雍帝说起楚晏姿,闭口不提是否相信宝昭仪,却给人一种朕信你,但是也要给你洗清嫌疑的感觉。
在场的,只有云妃和张进似乎听懂了雍帝的意思,云妃抬头看了一眼雍帝,又抿着唇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张进却是头也没抬,似乎什么也没有听明白一样。
宝昭仪看了一眼雍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让雍帝去查,指尖动了动,然后后退了一步,反正也查不出什么,她的确是在经书下药了,可是却只是一种安神的药物,并无伤害,只是,若是和着她上两日送的安神香囊一混合,可就不一定了。
宝昭仪勾了勾笑,她也是确定了太后会带着自己送的香囊,才在今日早上将经书送过来。
太医很快检查好,的确如宝昭仪所想,只检查出来安神的药物,其余的什么都没查出来。
听到这个结果,云妃眼中闪过诧异,没有问题吗?她可不相信!
同样的,雍帝也是多看了一眼宝昭仪,他是怀疑宝昭仪的,只是太医居然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自己怀疑错了,还是她变聪明了?
雍帝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久久盯着宝昭仪没有说话,宝昭仪平静的神色僵了僵,然后皱眉看向雍帝,声音有些凉,是真的凉,心凉,
“太医都说了没事,皇上这还是怀疑臣妾?”
“是!”
宝昭仪就似乎是听错了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着雍帝,心中锥锥地疼,是?瞧着雍帝平静的神色,宝昭仪不能接受,这番情景多么相似,当日颜怜玉小产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当时是雍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她,而今日却是在怀疑她!
不仅是宝昭仪,就连其他嫔妃都没有想到雍帝会这样回答,包括隐隐有些猜测的云妃,眼中都不由得闪过惊讶,雍帝太过直白了,比起往日护着宝昭仪、信着宝昭仪、宠着宝昭仪的样子简直像是两个人。
可是,云妃看着宝昭仪似乎心伤欲死的样子,却是勾唇笑了笑,突然觉得心中的烦躁一下子就消了去,嘴角的笑意越发真心实意。
“皇上,你说什么?”宝昭仪破碎的声音传来,宫中的一众妃嫔都秉着呼吸,等着雍帝的回答,这种宠妃高高落下的场景她们甚少看见,而且永远不会腻味。
雍帝看着宝昭仪,能看出她神色难堪,甚至隐隐有些绝望的神色,他以为自己会心疼,可是却没有,他以为自己可能还会隐隐有些兴奋,却也没有,心中平静,他的脸上也就没有任何的表情,这番模样却是对宝昭仪最大的打击。
宝昭仪闭了闭眼睛,靠在自己身后的琉玉身上,随后睁开眼睛,脸色冷然,“如今事实表明与臣妾并没有干系,皇上打算如何?”
“既然与你没有关系,朕自己不会多说什么。”
这句话太过耳熟,不就是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吗,自己怀疑楚晏姿,雍帝就要代楚晏姿还回来吗?宝昭仪心中冰冷,却没有力气再去说一句话,也不愿意再开口。
雍帝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眼中再也没有当初的怜惜,就在这时,内殿的宫女走出来说道,“皇上,太后醒了。”
雍帝心中一喜,赶紧起身走进内殿,看到太后靠在床边,一边的宫女精心伺候着,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走近太后,还是有些担忧,
“母后,你觉得身子如何?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太后摇了摇头,看着雍帝的脸色,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眯了眯眼睛,问道,“哀家这次昏迷,另有隐情?”
雍帝点了点头,将事情与太后全部说清,听完之后,太后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黑得彻底,她在这后宫待得时间久了,甚至比雍帝想得更深,让她昏迷,肯定不是为了害她,那么就是为了这后宫中的其他人了?拖住皇上的脚步,能干什么?
太后神色一闪,突然想到什么,然后看向雍帝,声音冷沉地问道,“珍妃和嫣贵嫔如何了?”既然把手脚动到她这把老骨头身上,也太看不起她了吧,她总要让来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雍帝明白太后的意思,摇了摇头,“没事,珍妃生了一位公主,嫣贵嫔生了一个皇子。”
“皇子?”太后的脸色也变了一变,早在嫣贵嫔六个多月的时候,她就让太医看过了,太医明确地告诉她,嫣贵嫔腹中怀得是女孩,怎么会突然变成了皇子?
想到自己昏迷一事,太后眼中闪过了然,也许她知道背后之人到底干了什么,太后冷笑一声,虽然她也希望嫣贵嫔可以生下一位皇子,但是没有就是没有,她也不会强求。
更何况,只要是皇帝是孩子,都是她的孙儿,而且,谁能保证以后,皇子长大以后,是不是会和珍妃相像,到时候,皇帝怪罪嫣贵嫔,反而不好。
不过太后,敛了敛眉目,没有现在就揭穿背后之人的阴谋,因为她还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做出的事情,总要等人露出马脚,太后眼中神色寒了寒,自从她将皇儿扶上皇位之后,还从来没有敢在她身上动手!
与雍帝说了两句,太后就说道,“皇儿去看看珍妃和嫣贵嫔吧,哀家这里,你不需要操心,哀家自会将这幕后之人找出来!”
她吃过的盐比这后宫的妃嫔吃过的米还多,和她玩心眼?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雍帝见太后的确没事了,心中又实在放心不下楚晏姿,遂,点了点头,他相信母后的能力,肯定能找出背后之人,雍帝对着太后说道,
“既如此,母后保重身体,皇儿明日再来看你。”
“不用,也许你明日不会有时间过来,而是哀家过去找你。”太后这话说得意义不明,似乎有着深意,又似乎在提醒雍帝什么。
雍帝眼神一暗,看向太后,随后转身离开。
雍帝到达雎鸠殿的时候,楚晏姿还在昏迷之中,不等旁人向他行礼,他就坐在楚晏姿身边,拿着手帕替着楚晏姿擦着脸色的薄汗,看着她脱力的样子,眼中皆是疼惜,阿晏生产之时,他没有守在阿晏身边,必将成为他心底的遗憾。
旁边的奶嬷嬷抱着小公主,走上前,弯了弯腰,“小公主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雍帝回了神,转身看向奶嬷嬷怀中的婴儿,小脸有些皱巴巴的,还有些红彤彤的,不怎么好看,但是雍帝一想到这是他与阿晏的孩子,眼底就不由得升起一抹温柔,没有去抱她,害怕弄伤了她,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心里觉得她哪哪都可爱。
雍帝的声音轻柔,似乎是害怕吵醒了小公主,轻声问着奶嬷嬷,“公主如何?身子可好?”
“公主并无不妥,此时应该是哭累了,睡着了。”
雍帝点了点头,看着小公主的模样,看得久了,突然就皱了皱眉,怎么这小公主只有鼻子有些像自己,而且没有一处和阿晏相像?
奶嬷嬷看着雍帝皱眉,内心惶恐不安,以为雍帝是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公主,就差当场跪下身子请罪,幸好她还记得自己抱着小公主,不能轻易下跪。
雍帝突然就没了逗弄小公主的兴致,心中诡异地有了一种违和感,却是没有多想,挥手让人抱着小公主去休息,坐在楚晏姿的旁边,照看着她,可是那眉头却是无意识地微微皱着。
一连两日,楚晏姿都陷于昏迷中,没有醒过来,雍帝震怒,派了好多太医过来看,却都说,珍妃只是脱力,休息够了就可以醒来了,可是楚晏姿久久不醒,那边天巧阁的嫣贵嫔早已醒来,那边明显对比,让雍帝怎么相信这些太医的话?
雍帝罢了几天的朝,朝臣们知道原因之后,也不敢催促雍帝上朝,只是心中泛酸地去挤兑了一下楚父,却被楚父冷嘲暗讽回去,他的女儿现在生死不明,这些还敢来他面前找骂,真当他们楚家的人都是软性子,不敢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