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地下有什么好处, 那肯定就是黑暗,寂静,更加适合睡觉, 白谷这一觉确实睡得很沉, 睡眠质量是她出世以来最好的一次, 当然前提是没有被柳尚如此粗暴的唤醒。
白谷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一团漆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情况, 地面紧接着又抖了三抖。
柳尚怒不可遏的盯着面前的土堆,怎么都叫了两声了,这家伙还没出来,莫不是还没睡醒?
正想冲着小坟头开骂, 突然就想到了之前无意间听到过,说怀了孕的女人普遍嗜睡,他顿了顿,难道妖精也不例外?
也正是在他这一顿之间,面前的小坟头突然炸开,尘土四散,沙石飞扬,等他顿完了,罩头就弄了个灰头土脸,满脸满嘴的沙土。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白谷,此刻却坐在坑里,面容有些呆滞,眼神空茫。
白谷她……还没睡醒。
“呸,呸呸,小白你找死啊!”柳尚一边吐着嘴里的土渣,一边恶狠狠的瞪了白谷一眼:“真缺德,早知道我就不来找你了。”
白谷刚被吵醒,思绪还迷迷糊糊,听见人声,她第一时间循声望去,看见面前站着的柳尚,她不免小声嘀咕:“你才缺了大德,影响别个睡觉,那可是要遭雷劈的。”
听她说完,柳尚直接被气笑了:“呵,你还睡?你知不知道你突然之间就消失了,把齐天急的满世界的找你,你可倒好,在这儿睡得没心没肺。”
白谷迷茫的眨了两下眼。
齐天?
哦,她想起来了,就是在她肚子里种了孩子的男人。
对了,孩子!
白谷下意识的抬手覆上小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里头有团温热的灵气不属于自己,那应该就是她的孩子。
沉睡被强制唤醒,白谷的脑子就跟重启了一样,起初一片空白,之后过往的记忆便如潮水般的向她涌来。
思维恢复正常,白谷第一时间爬出土坑,转身就走。
“喂,你去哪里?”柳尚在她背后急急出声。
白谷记得她临睡之前已经决定好了,睡醒就去找齐天,然后一家三口好好地过日子,管他什么孙悟空还是齐天的,他现在只有唯二两个身份,一是她男人,二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回家,找我男人!”
白谷笑的纯粹,一觉醒来她就好像大彻大悟般的看开了许多以前看不开的纠结,然而柳尚却不想放过她。
开什么玩笑,巴巴儿的过来找她,找到之后还喂了一嘴的沙,这人醒了就要走,连声谢谢都没有,这不是卸磨杀……呸!
这不是明显的过河拆桥嘛!
柳尚表示不服,于是就有了恶作剧的念头。
白谷满脸期待的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脸丧气的柳尚拦住。
“你棵老柳树,干嘛挡我去路?”白谷看着柳尚,只觉莫名其妙:“你喊我不就是为了让我回去?干吗还要拦我?”
“回去?”
柳尚不愧是当红流量小生,长得帅不说,演技当然也不会是盖的,他看见白谷面带疑惑的瞅着他,他就忽然一下悲从中来,眼眶微红:“你回哪儿去?”
“当然是回我家啊。”白谷答得理所当然:“齐天还在等我呢,我要回去。”
“呵,齐天?”
别看这短短一个‘呵’字,只有八个笔画,却硬生生被柳尚演出了不下十种情绪,嘲弄,讽刺,苦笑,悲伤,哀痛,低落,愤怒……
柳尚每变一次眼神,白谷的心都跟着轻颤一下:“对啊,齐天,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提起齐天?!”柳尚指着白谷,痛心疾首:“你还有脸提齐天,你当初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你可知道齐天为了找你付出了多少心力,多少劳力?!现如今你就想要回去了?我告诉你!晚了!”
“晚了?什么晚了?”
白谷有些摸不着头绪,难不成齐天他见异思迁变心了?
心头一揪,白谷本能的拒绝这个可能,那又是因为什么才说晚了?
柳尚见白谷已经被他的情绪感染,所以刻意将声线压低,面上一副扼腕的样子。
“你可知你睡了多久?”
“多久?”白谷想了一下道:“没多久啊,我这才刚睡下就被你给弄醒了,能有多久?”
“五十年啊!整整五十年啊!”柳尚夸张地哀叹一声,还将手掌伸到白谷眼前比了个五。
五十年?!
白谷有些迷,她这眼一闭一睁五十年就过去了,是快进乘了N吗?
五十年……
白谷心里一慌:“那齐天呢?五十年过去了,齐天如何?
“哎。”柳尚叹息着摇了摇头:“齐天早就死了。”
骤然听闻齐天的死讯,白谷的脸色唰的就白了,心底不断抽痛,嘴唇也有些哆嗦:“死……死了?”
“是啊,死了。”柳尚看了白谷一眼,见她脸色青白面如死灰,跟着又再添了把火:“就在你离开的第二年。”
‘吧嗒’一下,一滴眼泪从白谷的眼角滑落:“怎么死的?”
柳尚见她落泪,突然间就有些不忍心了,但是戏才唱到一半,烂尾可不是他的风格。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柳尚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忧郁万分。
柳尚演的认真,也就没注意白谷的脸色,已经从悲伤变成了木然。
“自从你在齐天面前突然消失,他当场就急火攻心的吐了血,接着身体就这么垮了,再往后的日子,他一面要管理齐氏集团的业务,一边还要遍天下的四处找你,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点灯熬油似的熬着,结果到了第二年,就积郁成疾外加过分操劳,就这么撒手而去了。”
白谷心地冷笑不断,后槽牙磨得吱吱响。
柳尚情到深处,探手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不过你放心,他是猝死,死前并没有受多大的罪,他就是想你……啊!!!”
白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大棒子,劈头盖脸对着柳尚一通乱打。
“没受多大的罪?!”打!
“猝死?!”再打!
“大雪纷飞?!”还打!
“点灯熬油?!”继续打!
“啊!!你干嘛打我?”柳尚边躲边问:“是你自己贪睡,这怨不得我!”
“呵~贪睡?”
白谷此刻的‘呵’就没有柳尚之前演的那么复杂了,就是单纯在冷冷的嘲笑柳尚这个二傻子罢了。
开什么玩笑?
要是早些时候说齐天死了,她说不定还真就信了柳尚的这套说辞,什么积郁成疾,劳累过度她都认。
可现在呢?在她知道齐天恢复了孙悟空的记忆之后?
柳尚是在把她当傻子呢,还是说柳尚他自己就是个傻子?
齐天是谁?孙悟空啊!
况且还有唐僧跟在他身边,哪儿那么容易的就给死了?!
白谷拎着棒子追在柳尚后边转了三个山头,最后还是柳尚坚持不住,率先喊了暂停。
“停!停!停!姑奶奶!我求你别再追了,你别忘了你的肚子里可还有个孩子呢!”
同样是翻了三个山头,可此时的白谷却脸不红气不喘,连脚步都没凌乱一下,肚子里温热的灵气始终滋养着她,丝毫不觉疲累。
猜到白谷八成是看穿了他在演戏,柳尚面上讪讪的:“你咋看出来的?你刚不是还哭了吗?”
提到哭,白谷着实有些赧然,她初听闻齐天的噩耗,那滴眼泪也是实打实的情之所至。
然而柳尚的演技并没有让她入戏多久,转眼就想到了齐天如今的身份。
不知道自己是神仙的时候,齐天或许还可以平和的面对生老病死,但一旦确认了自己神仙的身份,齐天就是慢慢熬成了阿香婆,他也不应该如此痛快地丢下她撒手人寰。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哭?”白谷挑眉朝柳尚微微一笑。
柳尚老实点头:“是啊,照理说我的演技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是啊,你的演技是没有问题,是你的台词说的有问题,而且,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白谷神秘一笑,朝着柳尚勾勾手。
柳尚附耳过来,就听到白谷小声说道:“你当我为什么要跑?因为齐天他啊……”
白谷故意停了一下,等柳尚好奇地再次躬身凑近,她才板着脸告诉了柳尚什么叫做晴天霹雳。
“齐天他已经恢复了孙悟空的记忆。”
趁着柳尚被惊呆之际,白谷一巴掌呼上他的后脑勺:“懂了吗?!”
打完柳尚,白谷过了手瘾,可她仍觉着有些不够,她需要发泄。
她不否认她之前的确是恼羞成怒,因为她也是才知道,原来齐天在她心里的地位,早已经超越了她之前所认为的那样。
最初,她觉得自己就是齐天的妈妈粉,把齐天当孩子。
后来,她们有了几次合作,她就把齐天当成了朋友。
就连发生关系之后,她都认为她和齐天只是名为恋人的固定炮友。
直到她怀孕,她也觉得齐天应该可以担负起一个家庭,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
她对齐天有好感,有感动,但都不是因为爱。
可现在呢?
白谷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认命了,接受了,承认了,她就是爱上齐天了。
一切的一切,竟都源自这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CHAPTER71
白谷的真情, 此时的齐天自然察觉不到。
齐天正在唐僧的指引下,前往酆都境内, 查找金箍棒的下落。
金箍棒自带结界,结界内的黑色空间宽敞无比,是当初打裂白骨精体内封印, 沾染上石精灵力后凭空出现的,空间内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时间在此地也毫无意义。
唐僧结合多方打探来的消息,又参照着六耳猕猴的习性, 加之手持一只黄狮嘤嘤怪, 很容易便确定了金箍棒的所在,正是阎王爷管辖的酆都境内。
地府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地府了, 自从被远在天外的魔域的擎屿帝君收购,地府就正式更名为‘灵魂资源综合管理有限公司’又称‘魂魄中转站’。
近千百年来,唐僧几乎都跟着孙悟空的转世打转, 自从凡间出现了魔物, 唐僧就返回天宫去打听, 这么一打听可了不得了,原来归属天庭的地府早就被天外的魔域收购,但在擎屿帝君的掌控下, 魔域的魔物从未涉足三界,即便是收购了地府,日常办公的魔域魔物也都被隔离在擎屿帝君自己的结界内。
六耳猕猴一众被孙悟空打死的妖怪,自成一派, 既要躲着天庭的追捕,又要找最适合滋养阴暗的地方,因此就暂时扎根在了酆都,金箍棒可大可小,但内藏空间的面积却不会因为金箍棒的大小而产生任何变化。
齐天和唐僧再次见到金箍棒的时候,金箍棒正变为一根绣花针的长度,插在一丛彼岸花的花枝底下。
“玄一,出来!”
齐天一声召唤,金箍棒骤然射出一道亮光,然而接下来,非但是玄一没有出现,就连发出亮光也缓缓暗淡下来,直至彻底消失。
“嘤嘤嘤~你别喊了,没用哒嘤~”
窝在地上被一根狗链拴住的黄狮嘤嘤怪摇头尾巴晃,圆溜溜的狗眼中写满得意:“你的金箍棒现在已经是我们老大的了,只会听我们老大的话啊嘤~”
齐天斜他一眼,缓步过去,一脚踩在了小泰迪那本就不太长的尾巴根上。
黄狮精那是一通的哀嚎。
见他这惨兮兮的小模样,唐僧一觑:“让你幸灾乐祸,这下遭报应了吧?快说,怎么才能把六耳猕猴给招出来?!”
“嘤嘤嘤~没用的嘤~现在的金箍棒只听我老大的话啊嘤~”
黄狮精蜷成一团,伸出舌头不停地舔着尾巴根,声音季度哀怨。
“嘁~”齐天冷嗤一声:“我倒是不知,我的棒棒怎么就成了别人的棒棒了。”
要是找不回金箍棒,怎么交给小谷,交不到小谷手上,小谷如何要来报那三棒之仇?!
接着,齐天二话没说,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上轻轻一划,红色的血珠不断地渗出滴在金箍棒上。
而后在黄狮精的瞠目中,金箍棒吸收了齐天的血液,又开始闪闪发亮起来。
这一幕直接打了黄狮精的脸,之后他便团在地上,再也不吭声了。
“官人~你是来救我出塔的吗?”
一团黑雾从金箍棒里飘出,在齐天的眼前缓缓成型,正是之前在郊外拦截齐天的九尾妖狐。
此刻九尾狐的脸上显示着不正常的红晕,就连露在外头的脖颈和胸口,都显示着淡淡的粉色。
官人?
怎么台词居然会有些耳熟?
见齐天始终没有回话,九尾狐径自再问了一遍:“官人~你是来救我出塔的吗?”
齐天还是没有回话。
九尾狐的反应让他想起了之前的白谷,也是混混沌沌的,晕倒过后醒来就是一套白娘子的台词,现下这只狐狸也是如此。
啧,他还以为他的血液只对白谷有效,原来也不尽然呐。
“官人,你为何会同法海在一起?”九尾狐妖泫然欲泣。
齐天和唐僧对视一眼,两厢无语。
本来以为开头就会是一场大战,没成想反倒招出来了只发了情的戏精。
在齐天的眼中,白谷做戏是娇憨可爱,发情是情之所至。
而这九尾狐妖简直就是辣眼睛,刺耳朵,污染他幼小的心灵。
做戏就做戏嘛,你演你的独角戏也行,偏生这只九尾狐,老喜欢给自己加戏,还硬要把齐天和唐僧扯在里头。
就刚才齐天和唐僧对视那一眼,就给了九尾狐一个奇特的表演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