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都干嘛了？难道只是让布鲁斯给你打钱吗？”
“我本来想先在这里买栋房子，让你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克拉克说，“所以刚刚大概在这里绕了一圈。”
希莉亚十分聪明的感觉到克拉克还有半句话没说。
“然后呢？”她说。
“……”然后一个没注意，他就看到希莉亚被当地小伙子搭讪了！这个镇子这么小，住在这里难道不是每天都要看到那两个毛头小子吗？
“然后我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远了。”克拉克说，“其实还是美国更好，对不对？”
希莉亚怀疑地看着超人，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超人挺直后背，假装没看到那个目光，他清了清嗓子。
“你想去我长大的地方看一看吗？”他说。
第56章 056
超人的故乡是堪萨斯州的斯莫维尔镇, 这个小镇离大都会很近，是一个比较标准的美国农场业的城镇, 大部分居民都有自己的土地。而超人便是被农场主肯特夫妇收养，给他起了克拉克肯特的名字。
肯特夫妇教导克拉克成为了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类，却又在数十年前动荡不安的局面中逝世, 而那也是超人对自己的身份和存在最迷茫的时候, 肯特夫妇的去世无疑让他的情况雪上加霜。
过去的那些年里, 超人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地球。他将自己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压得很小很小, 小到能够联系他和人类身份的只剩下肯特夫妇为他起的名字，可除了这个人类父母取给他的姓名之外，他看起来和人类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人类畏惧他, 崇敬他的力量，却也无形中将他划出了人类的阵营，克拉克也丝毫不在意, 他便只当超人而已，他抛弃了自己作为克拉克的那个身份, 仿佛克拉克肯特已经随着肯特夫妇的离世被埋藏。
他在属于自己亲生父母的遗产中逐渐了解自己作为氪星人的那一部分, 他另一个故乡已经毁灭，再多的资料也无法让他对氪星有更多的了解了。
真可笑。有时候克拉克会想，他现在既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氪星人，他仿佛已经没有归处,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所以他以超人的身份存在着, 这似乎是他能够找到的自己最确切的身份了。
他很年轻的时候曾经每天从这片区域上空飞过, 家乡的每一寸土地都被他记在心里，他对这里了如指掌，就如布鲁斯对哥谭的了解那样。可是现在，当一切物是人非之后，当他再次从曾经熟悉土地上空飞过的时候，这里的大地、房子、农作物，甚至是每一条沟渠，似乎都变成了一片片的刀刃，一刀刀割得超人那早就冰冷淡漠的心脏上。
他一定是疯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克拉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还会回到这里来，回到堪萨斯州。
可是，在他的心中徘徊着这个冲动。他想给希莉亚展示这一切，让她知道他的过去和经历，哪怕过去都是伤痕，他也希望她能够踏过他曾经走过的道路。
这个行为与冲动似乎和他与希莉亚之间的关系无关。他的确对她有些好感，但目前为止，他对于希莉亚的感觉更偏向于年长她几乎九岁的宠，而非爱。
这似乎也与他和希莉亚的同族血统无关。如果当时希莉亚没有打开那扇只有氪星血统才能打开的大门，如果她的身份只是超英们弄错了，或许在一个月之后，超人仍然会选择带她来这里。
当超人带着希莉亚在荒无人烟的郊区中降落时，当他的脚再次踩在乡土坚硬的地面上的时候，克拉克似乎才有一点点想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冲动，为什么他带来的是希莉亚，而不是别人。
因为，他发现，或许只有希莉亚才经历过和他的过去如此相同的处境。他们在不同的生长环境长大，但遇到的事情却那样相似。
他年幼时因为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而在学校中被同学排挤的时候，希莉亚在飞船上也因为过于弱小而格格不入；
肯特夫妇用真心和爱意将他养大，希莉亚毫无血缘的姐姐卡魔拉也正如呵护自己的族人般保护她成长；
他因为养父母的去世而暴走，而对世界失望，正如希莉亚为卡魔拉亲手杀了第一个人；
当他坐在孤独堡垒里，凝望着玻璃外永无止境呼啸着的北极冰雪，度过了十五年的与世隔离的时候，希莉亚从未离开过灭霸的巨型星舰，在休息时间便只是注视着窗外连绵不绝的浩瀚宇宙。
希莉亚天性情薄，她可能不明白过去的寂寥和痛楚，可是超人明白。或许这就是超人了解她越多，便忍不住为她打破了一次又一次例外的原因。他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经的他没有选择，可是现在他想对希莉亚好一些，想保护她，正如像是保护另一个自己。
他想给希莉亚展示自己过去的一切，即使希莉亚可能不懂这代表着什么，但他还是想让她知道。
两人从大道上走入一小片森林，那里有一个机器人在待命，它拿来了更换的衣服。克拉克穿回了他曾经熟悉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除了眉眼中的神情气势已经回不到过去的青涩，他看起来似乎还是那个农场男孩，只不过长大成熟了而已。
他几乎快忘记自己是克拉克肯特了。
克拉克在树林外等待希莉亚，他的目光向着面前的这片土地扫去，一切都那样熟悉，就连卷起的微风都带着故乡特有的乡土味道。克拉克注视着这片天地，有些晃神。
就在这时，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到希莉亚走了过来，她也换上了牛仔裤，还有格子衬衫。只不过她似乎穿得有点不符合正常习惯，她的两个袖子搭在手背上，却非要敞开领子，拉得极低，露出自己的锁骨。
克拉克有点无奈，他点了点自己的脖子。
“你的衣领拉得太开了。”
“你不懂，这是时尚。”希莉亚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姐姐们穿便衣的时候，都要这样穿。”
“不行。”超人说。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强硬，又补充道，“你要入乡随俗，地球女孩都要扣好所有扣子的。”
“地球女孩真土。”希莉亚嘟囔道。
克拉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等到希莉亚别别扭扭地扣好纽扣之后，他动了动手指，示意希莉亚过来。
希莉亚走到他的面前，还因为自己的审美被否定了而抿着嘴，很不忿的样子，却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反倒像是小孩子置气。超人单膝蹲下，他伸手卷起希莉亚的两边袖管，直到露出希莉亚白皙的小臂。
这样看起来，她倒是很像一个牛仔女孩了。就是她的眼睛太灵动，小脸五官更加精致，皮肤又在地球人的审美中偏苍白，不太像是普通美国女孩。
“走吧。”超人站起身，他很愉快。
两人习惯地拉住了手，克拉克带她慢慢向着斯莫维尔小镇的方向走去。
他们在土路上前进，地面上是两道厚重的轮胎印，在乡下用的车，比城市里的大多了。希莉亚低头深一步浅一步地踩着轮胎印，她偶尔向着两边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温柔的阳光为麦田镀上了金色的光芒，风一吹起，麦地就像是金色的海浪般沙沙作响。
这里的一切都如此安逸宁静，丝毫没用空旷带来的紧张感，反而令人放松。
在地球的时间越长，希莉亚越逐渐发现这是一个和星舰相比多么与众不同的世界。原来就连在同一个星球上，人们的生活都会完全不同。有的人在冰天雪地中喝酒唱歌，有的人在钢筋铁骨的城市里享受科技的便利，也有的人在田野中工作，能够一抬头就看到夕阳落下的景象。
希莉亚看到有两个形状似鸟的检测器嗡嗡地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好像这里住的人少，检查的机器人也比城市里少。
两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克拉克停下脚步。
“那就是我曾经的家。”他轻声说。
希莉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幢房子远远地伫立在麦田之间，只不过看起来荒废已久，房顶瓦砖上尽是杂草，房子墙面斑驳不堪，一切都显得十分破旧。
两人走了过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希莉亚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超人情绪上细微的变化。他似乎在紧张，在后悔，在沮丧，又有些自我恼火。仿佛那个房子勾起了他所有的情绪，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克拉克松开了他们之间的手，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失衡。
他看着那幢房子，就会想起肯特夫妇是如何无辜卷入纷争而死，可那时他却在因为想要和平的停息两方战争而被人类指责。有些人怪他以神/的名义切入人类生活，有些人却怪他没有及时救出自己的家人。当他在被这些凡事烦扰的时候，当他用双手救了无数陌生人的时候，却忽略了自己的养父母，让他们命丧黄泉。
克拉克创造了现在的大和平新世界，这回地球上，大部分人都不会因为失去家人和父母而难过了，即使有些人恨他的专政和毫不留情，他也毫不后悔。
他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抚平自己心中的伤痕，他以为已经十五年过去了，他已经成熟了，长大了，这一切就会过去，可是不，过去的伤痕和回忆就像是一张被揉皱了的纸，即使抚得再平，纸上的褶皱与伤疤却仍然存在，只不过埋藏于心底罢了。
从失去父母到现在，十五年了，直到他再一次回到这里，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的时候，克拉克才发现，他从未有一天快乐过。
超人心中波澜翻滚，可他已经习惯不露于表面，他轻抿着嘴，神情仍然和之前一样淡漠平静。
他注视着，注视着，仿佛这些年来找到的平衡正在逐渐打破，他轻轻呼吸着，调节着自己，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
就在这时，一个柔软的触觉覆上了他的掌心。克拉克有些吃惊，翻天覆地的情绪犹如海浪退潮一般收回，他低下头，看到希莉亚也在看他。
她的那双冰蓝浅色的眼睛剔透见底，映着他的影子。
“我没有感情，但我懂你。”她说。
克拉克神情微怔，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驱散了悲伤，灌入他的五脏六腑。
第57章 057
两人来到房屋的面前, 这里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没有栅栏的院子里都是杂草，房子的墙体漆皮脱落，一边的晒衣绳似乎也经历过风吹日晒，粗糙得看不出曾经的样子。
希莉亚低头踩过散乱在地面上的杂物，而克拉克踩上了咯吱作响的木台阶，他从怀里拿出一枚钥匙, 插在已经生锈的锁眼上, 向着一边拧去……门真的开了。
超人站直, 他向着自己的身后望去，看到希莉亚低着头在拖一根木头，似乎十分全神贯注。克拉克的嘴角勾了勾，他转过头，轻轻地推开了门。
这扇十五年未开启的门发出了古旧的声音, 房屋内没有通电, 光源从克拉克的背后和窗户透进来，灰尘在阳光下飘舞，屋内的家具和散乱的摆放，都和他最后一次来这里时一模一样。
他抬起脚, 迈过地面上的杂物，向着客厅里走去。
在飞扬的尘埃中，克拉克缓缓地坐在沙发上。阳光透过他背后的窗户洒落进屋内, 面前的茶几上倒影着他的影子。克拉克低下头, 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相框, 用手指抹去灰尘，是两个中年男女和一个男孩在皮卡车前的合影，笑的灿烂，正如美国的每一个家庭那样普通朴实。
开放厨房玻璃柜里散落的麦片，地面上被灰尘掩盖的杂志，沙发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毯子……这些都曾经是他的人生，却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超人这些年来几乎没有多少感情波动，可是现在，他的内心有些沉重又惆怅。他缓缓地向后靠在了沙发上。在他小的时候，他最喜欢这个沙发了。他可以盘腿坐在这里吃糕点，转过头从身后的窗户望去，就能看到母亲在外面晾衣服，晾衣绳上洗好的衣物和她的裙摆一起飞舞，每当她意识到他的目光时，都会侧过脸来，望着他露出笑容。
超人靠坐在沙发上，他知道自己不会再看到那个场景了，也明知道心情会落空，可他还是忍不住缓缓地转过了头，看向窗外……他的确没有看到空无一人的侧院，因为希莉亚趴在外面，隔着斑驳的窗户，她那犹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与希莉亚目光相接，希莉亚露出微笑，那是一个只属于少女的明媚笑容，还夹带着她特有的小狐狸的狡猾感觉。然后，她从玻璃外跑开了。
克拉克愣住了。他完全不知道一惊一乍的希莉亚要做什么。
没过一会，希莉亚从门口顶着门板探进头来。
“我可以进来吗？”她问。
克拉克点了点头，希莉亚便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杂物走了过来。
她似乎本来想坐在克拉克身边的，可是克拉克正沉浸在对过去的追忆中，当然可以十分自然地坐在这里，但是对希莉亚而言，不管是凳子和沙发都太脏了，她在外面时就看到灰尘蹭脏了克拉克的外套。
如果她是一个贤良温柔的女孩，一定会毫不计较地坐在全是灰尘的沙发上，安慰身陷惆怅情绪的男人。
可是希莉亚，是的，对不起，她就是一个星际大猪蹄子。她知道那样做最能安慰克拉克，让他深觉感动，可是，她还是不想那么脏嘛。
——她就是仗着自己已经不用夹缝生存，超人已经奈何不了她了，才这样随心所欲。
呵，女人。
于是，超人便看到希莉亚在客厅里巡视了一圈，似乎也没有找到好地方，然后她看向了他。克拉克与她莫名对视，过了几秒，他终于明白希莉亚看他的原因了。
因为希莉亚跨过茶几边滑溜溜的杂志，然后迈步来到了沙发前，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腿上。而且因为两人之间体型的差异，超人的单腿就够她坐了。
她坐在克拉克的坐腿上还不成，还要理直气壮地向后靠过来，让超人不得不抱住她。
“希莉亚。”克拉克头疼至极，都忘记感怀过去了，他皱眉道，“你不能随随便便坐在男人的腿上。这太没有礼貌了，而且也很不自重。”
“沙发太脏了。”希莉亚吸了吸鼻子。她仰过头，靠着克拉克的臂膀去看他的眼睛，“你说我要做自己的。不然我也可以坐在你身边安慰你，让你感动，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自己太脏嘛。”
好吧，超人彻底没辙了。谁让话是他说的呢？而且真见鬼，希莉亚这样说，他竟然还觉得有些高兴，真是没救了。
但是，克拉克觉得希莉亚对于异性都太没有防备心了，也不懂得距离感……是的，即使希莉亚这些年优秀的成长史足够表明她不仅不是单纯的小女孩，而且感情迟钝的她甚至比一般人都情商更高，可是超人就是忽略这一点，他就是觉得她需要人叮嘱，需要看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