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超人的控制欲很强——这一点在希莉亚到来之前便是如此。他心中对于这个世界有一个十分有序和谐的幻想, 而他也将这个幻想变成了现实。
他喜欢一切都井然有序，有纪律和规律可依。
可是, 偏偏希莉亚和这一切都截然相反, 她如此跳脱难以预料，这种难以掌控的感觉让超人感到心烦气躁, 而且，她屏蔽了自己的心跳声。这种完全无法掌握的感觉, 让他很烦躁。
超人的烦躁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大都会的超级人类官员亲自上门来报告之前超人让他调查的事务。
客厅里，超人顺手接了两杯茶水, 一转过头, 就看到这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超级人类官员端正地坐在座椅上, 然而他战战兢兢的神情暴露了他的紧张。
哦。对。超人差点就忘记普通人有多害怕他了。
他来到他的对面坐下，这个名为山姆的官员立刻又正了正身体。
“你查到了什么？”
克拉克让他查的，是之前在希莉亚和人类高中生玩游戏时，对方偶然的一句话。那个孩子说，他认识一个人能给超级人类或者人类做假身份，而且是系统无法查到的消除覆盖式。
按照超级人类的系统，超人是这个大都会市长级别的官员上司的上司的乘以好几个上司的顶头老板，所以可以想象当他接到超人电话时有多惊悚，尤其是关于这种和巨大疏漏有关的问责，他当即停下其他事物立刻去调查。
“我们从这个高中生入手，一路排查，终于发现他和一些社会上信用评分较低的人士有过来往。”官员汤姆道，“然而这件事情还和这几个低评分的人没有关系，通过他们和另外几个人的关系网交叉排查，又有了新的发现，这个排查花掉了我们两天的时间……”
他还想事无巨细地禀报，可是超人那双淡薄的眼眸已经盯上他的眼睛，他顿时呼吸一滞。
为什么超人穿着普通人的衣服，还是那么可怕啊啊啊啊？
“我要听结果。”然后，他听到超人淡淡地说。
感觉超人更可怕了！！
“……好的。”汤姆沉了沉气，他说，“总之，经过各种曲折，我们最终找到了高中生所说的这个人，就是他。”
一个全息投影的照片出现在两人面前，这个人约莫四五十岁，但是身材匀称，长相很普通，混入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种。
“我们发现这个男人秘密地做着改证明的买卖，他要求很高，要求对方没有犯罪记录，并且信用值在80分以上，还要对方三个月以内没有被任何内容注释过。”汤姆说，“前两个很容易达到，因为能在城市里生活的人，基本都没有犯罪记录。可是第三个要求……连闯红灯或者随地扔垃圾、网络记录这些事情都必须干净。”
这三个要求对于遵纪守法的市民来说还算容易，但哪怕是九十分的市民，也一定会因为一些不注意的小事而被记录，只不过像是扔垃圾这种事情会在三个月之后自动消除罢了。
但是，这三个高要求也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一个好市民典范的人，又有什么驱动力去改变自己的身份呢？
“你能查到他曾经都和谁交易过吗？”克拉克问。
“查不到。”汤姆说。他看到超人的神情立刻沉了下来，赶忙说，“他的门槛很高正是为了安全，我们的系统对于80分以上市民的监管是比较松的，而我们还没查到他是怎么操作的……先生，现在美国有七亿人，这些人的资料都存于在韦恩先生和斯塔克先生合作的超级智能系统里。即便如此，将七亿人每一个人每一天都详细记录下来，仍然是不可能的……所以……”
“所以只要他成功操作，根本无迹可寻。”超人沉声说，“所以我们甚至不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人借此转换了自己的身份，是吗？”
“是的，除非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或者……”
“什么？”
“现在人类和超级人类的身份信息是证件和指纹，除非后期开始增加血液DNA的信息。”汤姆说，“可是这是一个大工程，而且如果让对方知道了，可能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提早做出准备。毕竟能蒙过检测器和机器警察的检查，这个人、或者这个团队一定聪明绝顶。”
超人缓缓地眯起眼睛。
“所以，我们的系统有漏洞，而我们之前一直都不知情。”
“……是的，先生。”
“去监视这个人，监视他的每一天都和什么人见过面。”超人沉声说，“还有，测查整个大都会，从孩子到老人，每一个人的信息都要查！”
“是，我估算过，排查大都会所有市民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汤姆说，“为了防止系统出错，所以必须人工审核……”
“七天。”超人说，“有问题吗？”
——有啊！有啊！问题好大好大啊！不吃不睡七天可能也审核不完啊。汤姆在心中哀嚎着。
可是他又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道，“没问题。”
克拉克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汤姆站起来，他告别之后向着大门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他转过身，沉默了一会。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先生，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机器，恕我直言，就算是AI贾维斯也不可能是万能的……”
“你想说什么？”克拉克静静地问。
“没什么，我会尽量排查的。”汤姆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说。
只要是机器就会出问题，堵住了这个问题，以后还会有层出不穷的问题。所以，他的心里有个预感，这件事情不会就这样了结。
可是他的权限有限，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够操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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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官员走后，超人又给布鲁斯打了个电话，这回布鲁斯接得很快。
“我都知道了。”他说，“这件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让你我都出手的地步。”
“你想怎么做？”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让贾维斯排查一下。”布鲁斯说，“但是我觉得，既然这些转换身份的人的信誉评分都在八十分以上，或许不用这么紧张。”
“布鲁斯，你的意思是——”克拉克皱起眉毛。
“现在所有的隐藏危机人员都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布鲁斯说，“那些买卖身份的人也知道，信誉过低会被盯上，而低信誉的人本来就被名单警惕，根本不可能擅自提高评分。所以转换身份的人可以肯定至少大多数都是好人。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先不用对待罪犯的态度处理。”
“不行，绝对不能允许身份伪造的人混迹在不属于他的圈子里。”超人拒绝道。
布鲁斯欲言又止。
“可是，你还记得吗，克拉克。在十五年前，为了将所有人都区分开的时候，我们曾经让一些居民强制性搬家。”布鲁斯语气缓和了一些，他安抚道，“你看，或许那些转换身份的人只是想家了而已呢？连你都在隔了这么多年之后忍不住回了一趟老家，更何况是普通人？”
沉默了一会，超人才低沉地说，“好吧。那这件事情……”
“跟以前一样，交给我处理吧。”布鲁斯叹息道。
挂了电话之后，窗外的月亮已经升了起来。
克拉克端坐在窗边，月光逐渐照入屋内，将他笼罩之中。超人沉默着，也心烦着。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新秩序在旧战火之上建立。他和所有同盟的超级英雄如同蚂蚁一样共筑巨大的新蚁巢。那些细小的政策从细微之处慢慢叠加在一起，经历了几年的混乱，几年的稳定之后，才到如今这样完善的地步。
超人一直以为他们共建的世界国家运转系统会越来越稳定，就像是过去的那些年一样。可是没想到，才仅仅几年的稳定和平之后，如今又开始出现了很多新问题。
……就好像，一切从灭霸入侵地球打破维持了数年的安静为开始，一件件大小麻烦事都逐渐浮出水面。
十几个人为最上层，即使从上致下散开一整个超级人类权利的根状图，可是维持一整个星球也实在是太费力。
即便如此，超人仍然从未想过将一部分政权还给美国政府和世界联邦——在十五年前，当这些人类权威决定扣押所有超级人类的亲人朋友们，以此妄想控制所有超级英雄的时候，就已经将他们彼此推向了永远无法和解的局面。
是人类先引起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是人类将他们和所有变种人、变异人等等的超级人类推向了敌对的阵营。是人类在无法控制的战争中后期，开始利用媒体引导舆论攻势，攻击所有超级人类。
人类对他父母的死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超人从此心灰意冷，他会仍然保护人类，绝对不会再信任人类，绝不。
沉思中，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希莉亚。这个思维跳脱的外星女孩。如果她在的话，她会说什么呢？她会安慰他吗？
不，她不会。
超人知道她为什么无法对乡土产生感情，因为她以宇宙为家，她眼里的世界不是某个星球，而是整个星系。
她不会在意人类和超级人类之间的争斗的，也不会批判或者支持他的行为，因为这些对于希莉亚来说，都无关紧要。在整个宇宙之中，一个星球的文明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不是吗？
如今太阳系中的发达星球，那些开始在太空中贸易交流的文明，已经从单一世界进入了宇宙文化里。或许对于她来说，人类反而是落后和先进的奇怪结合体。
或许当地球也进入宇宙文化之后，地球上的政策会向着一个谁都无法料想的未来而去。可是发展之中一定会将外来的风险一起带进来，所以地球才迟迟没有打开太阳系的防线。
克拉克想了很多，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法准确的明白人类接下来该如何发展了。
整整三天，包括现在，他都有些心情杂乱。
在这一刻，他才明白一个之前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的事实——他已经被希莉亚改变了。
不仅仅是希莉亚靠近他会觉得安全，不知不觉间，超人也习惯身边多了一个外星年轻女孩。那种相互了解的安全感，并不是他单方面给予希莉亚，其实他们从来都是彼此双向的。
……所以，他刚开始到底在抗拒什么呢？
他抗拒的是自己的变化，是无法再次完全掌握的未来。正如同他对这个世界的期望，他希望地球上的和平永恒不变，或许，这也有点强人所难。
他才刚刚想到，既然希莉亚还会生气，明目张胆地怼他，不正也说明她对他的不同吗？想明白了这些，超人又产生了去找希莉亚的冲动。
可是不行，今天太晚了。
克拉克闭上眼睛，他仍然没有听到那个熟悉的心跳声。
就看一下。他对自己说，就看一下，看看她在做什么——
……
晚上，在和巴里学会了玩桌游并且狂输五把之后，希莉亚和巴里来到了厨房里，两人刚刚玩了一个和美食有关的游戏，现在正要兴致勃勃地做饭。巴里号称要教会希莉亚做蛋糕，希莉亚看着那白绵绵的面粉，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点想要将它挥洒的莫名冲动呢？
正在希莉亚自我纠结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巴里往她的脸上蹭了一点面粉——希莉亚再想抓人就抓不到了，巴里跑得满厨房残影。
希莉亚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能够察觉一个人最细微的心情和磁场，她能够感觉到这个大男孩真的很活泼善良，真心实意，像是个小太阳一样。他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他的确一直很开心能有人陪他玩。
巴里多坦诚啊。
——和某个做饭不好吃还总是一会忧郁一会烦躁的善变大块头可不一样！希莉亚在心里轻哼。她的手中未停，在巴里还在残影快跑皮着的时候，她脑子分神，双手下意识就用力量将一整袋面粉掀翻，并且准确地挥在了巴里的头上。
巴里停下快跑，他瞬间白了头发和脸，他一张嘴，就从鼻子和嘴巴里喷出面粉。
“……记得提醒我，下次我再也不和你们这些魔法系玩了。”他喷着白色的面粉，“你将面粉都撒了，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吃外卖？”希莉亚建议道。她忍不住抬手抹了一下巴里的脸，巴里在面粉的覆盖下露出虚弱的笑容。
“好吧。”巴里还是很好脾气地说，“但是等等，我要去洗一个澡。”
巴里离开了。看着地面上还有剩余的一小堆面粉，希莉亚蹲了下来，她哼着歌，愉快地抓着面粉玩了起来。
她正好错过了厨房窗户之外，隔壁邻居家的摄像头那扭曲的监控角度。
第74章 074
“我今天带他们去郊游了。”
“巴里跟我说希莉亚快吃穷他了。”
“这孩子连警局都不去了, 天天在家玩游戏是不是要管管？”
每一天，布鲁斯都和克拉克讲述希莉亚和巴里的日常生活, 而克拉克一直都没有回话。
接近一个星期，克拉克都在强行让自己回到过去孤家寡人的状态里。他又开始不睡觉，少吃喝，在监视器前花掉整整一半的时间, 剩下的时间则是在太空里，注视着蔚蓝的地球, 发呆。
“他们两个要去曼哈顿新区，我最近净陪你们折腾了, 这段时间我要好好在家呆着。”布鲁斯说, “但是你放心, 我安排了其他人来接待他们。”
听完布鲁斯的简讯后，躺在在太空中默默飘动的超人还是没回话。
他心情低落。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还没谈恋爱就已经失恋的感觉。
他之所以最近一个星期能够都对希莉亚不闻不问, 是因为看了更闹心。他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在他不在的时候, 两个小年轻人是什么相处的越来越好的。
是啊，巴里那个阳光单纯的性格, 一点都没有小心思, 感官敏锐的希莉亚当然会很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