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来人类英雄们似乎是有点不愿意的——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最让人警惕的超人，超人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阴恻恻地注视着他，似乎十分想直接在这里解决他。
布罗根更觉得这些地球人危险，怎么看那个神秘组织都打不赢他们。而且，布罗根和他的族人们本来就不是傻子，他们能够感觉得到其实V那一边也并不是真正待见他们，否则不会六年了还防备他们。
这些地球人，极其的排外。
果然，还是灭霸的女儿和他才是一个世界的！她说得对极了，这个拥挤充满监视的星球实在是令人窒息，地球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还不如将所有要求和诡计都摆在明面上来博弈的希莉亚呢。
希莉亚站在走廊一侧，她双手环胸，用下巴点了点出口。
“会有特工送你出去，之后你便假装被无罪释放了就好。”
布罗根点了点头。
“希望我们早点见面。”他由衷地说。
注视着重新变回地球人离开的布罗根，超级英雄们都陷入沉默。
任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希莉亚竟然直接就将这个人策反了。
“你们地球人实在是太拐弯抹角了。”希莉亚倒是很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外星人比较单纯，拿枪就干，要不就合作。”
“你刚才演得真像。”托尼啧啧道，“连我都快觉得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了。”
“基本操作。”希莉亚洋洋得意地说。
好吧，她还是被超级英雄们改变了些的，如果是以前的那个希莉亚，估计不会这么孩子气。
“你确定那个人可信吗？”黑寡妇还是有点无法放心地说，“如果他再次变换身份，我们很难抓住他。”
“这就是为什么我刚刚让他恢复本来的样子。”希莉亚美滋滋地说，“我用法术在他的身上留记号了，如果他敢骗我，他就完了。”
……看起来，超英们的确是小看希莉亚了。希莉亚确实想得十分周全。
在众人之中，布鲁斯能够看到站在最后沉默寡言的克拉克其实是不愿意希莉亚参与其中的，所以他看起来情绪低沉。
超级英雄们暂时各回各的基地和总部，他们的基地本身离得都不远，所以很方便，他们挤在一起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各回自己的环境，发挥自己所长。
连外星人都放走了，将那位克拉克的前同事记者小姐关押着也不是回事，布鲁斯让机器人去将露易丝释放，没想到，露易丝竟然拒绝离开，她要求见超人。
一个拥有探索精神的记者，似乎总是最难缠的。
“那个记者要见你。”布鲁斯说。
正在思考的超人一怔，他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麻烦没有处理。他了解露易丝的性格，她是一个非常正直且勇敢的人，就是有时太过偏执了。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想想就头痛。
而且……他没忘记希莉亚不喜欢他们交流。
他探究地看向希莉亚，眼神充满询问。很明显，超人在征求希莉亚的意见，如果希莉亚拒绝，那他就不见了。
没想到，希莉亚很干脆地说，“去吧。”
她又不是真的纯情初恋少女，不可能因为这一点恋爱小事而耽误超人的正事。再者说，见过露易丝之后，她觉得她还好，并不讨厌。
克拉克这才前往关押露易丝的禁闭室。
希莉亚本来靠着椅子吃零食，却看到詹姆斯走了进来。
“希莉亚，你能不能先去楼下玩？”巴基温和说，“我和布鲁斯有话要谈。”
“好的。”希莉亚点了点头，她拿起零食下楼了。
等到希莉亚离开之后，巴基才看向布鲁斯。
两人都是聪明人，布鲁斯先开口道，“他听不到，我当初建基地建得早，墙壁里都做了处理。”
詹姆斯这才收回目光，布鲁斯伸出手，示意他坐下。两人坐在了桌边。
“对于这伙人，你们是怎样想的？”巴基问。
“先找到他们，弄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逃避掉鹰眼计划。”布鲁斯停顿了一下，“这件事发生突然，所以……”
这个鹰眼指的自然不是复仇者的巴顿，而是他们的智能监控系统。理论来说，地球上不应该会有人逃避掉大数据系统的监视。
“我有不同的看法。”巴基说，“我们和对方之间或许并没有那样尖锐的矛盾。”
“你的意思是？”
“我总觉得这样发展下去，也不会是最好的结果。”詹姆斯沉声道，“或许这个世界需要不同的声音，如果有反抗组织，那么他们便会代表一部分民意。或许……这是一个改变的机会。我们可以和对方谈谈。”
“克拉克不会同意的。”布鲁斯注视着他，“这些人炸了一个大楼——就算他们放走了平民，可是他们仍然选择在了闹市区，这危害了普通人的安全。”
巴基沉默了。
过了半响，他才缓缓开口，“你说克拉克不会同意的。这就是问题所在……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的意志，能够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了？”
两人互相注视着彼此。他们的对视并没有对立之意，恰恰相反，两人都在思考。
布鲁斯先撇开了目光。
“我记得得很清楚，巴基……你当时想要的不就是完全的和平吗？”他说，“你应该明白，我们对人类控制得越紧，地球就会越和平。你当时是最拥护超人的超级英雄之一。”
巴基缓缓地靠在椅背上，这个几乎已经活了一个世纪的男人看起来目光有些迷茫。
“你说得对，我希望我的祖国永远和平，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战争，所有人都能不分立场的和平生活在一起。”他喃喃道，“可是我的经验告诉我，现在的和平是失衡的，我不知道为了和平，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否值得。”
“你要明白，巴基。”布鲁斯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地球发展到当今这一步，我们维持稳定是轻而易举的，可如果我们想改变……那将会是天翻地覆，每一个变化都会危及当今安定。当这个世界在重新适应新规则时，会再次引起动乱和战争。如果我们放松对人类的控制，未来地球将再也回不到如今的稳定。”
巴基沉沉地坐在那里，他的神情又开始变得疲惫了。
“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我过去对此也深信不疑。”他缓缓地说，“可我回忆起来，我曾经也是这个星球中反抗组织的一员，反击当时那个操蛋的世界。我们打跑了希特勒，结束了战争。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成为了专政权威的一员？或许那些人是对的，布鲁斯，或许我们最后会成为‘V’所面对的那个极权政府。”
他的目光注视向蝙蝠侠。
“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抱有同样的疑虑。”他说，“消灭所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就能永远保持安定吗？”
布鲁斯没有说话。
三十岁以上的超级英雄们都曾经经历过那段折磨人的过去。他们厌倦了人类和超级人类的猜忌与战争，厌倦了自己一边保护世界一边被怀疑的世界。他们都不再信任人类，所以才团结一致，终结了人类统治地球的生涯。
其实，超英们或许都明白现在的世界是存在问题和隐患的，只不过在于他们有的视而不见，有的不想去想而已。
他们都累了。
他们都希望普通人能幸福又自由地生活在一起，可是这两种词语本身就是矛盾的，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完全能解决这对反义词的政权，不然从古至今的学者和哲学家也不会争论不休了。
巴基和布鲁斯都沉默的坐着，现在，这种疲倦感再次找上门来。
“我明白你的想法，我的确有同样的顾虑。”过了半响，布鲁斯说，“不论如何，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这个秘密组织。就算要对地球改变，我们两个也无法自己做主，需要和所有人商量。所以，只能慢慢来了。”
巴基知道布鲁斯说的是对的。他也没想要现在就定下来什么，只不过，布鲁斯的想法和立场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毕竟，蝙蝠侠是超人最亲近的朋友，又拥有着人类顶级的大脑，如果他们两个一心一意掌控世界，那才是更难缠的。
……可是，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是那样透心黑倒是好办了，作为士兵出身，巴基从不畏惧强大的敌人。可立场不同的是保有善心的朋友，才是最难办的。
“至少有希莉亚在超人身边。”巴基耸了耸肩膀，“这能让他不会全身心投入到权力的漩涡之中。”
“是啊。”布鲁斯感慨道。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幸好希莉亚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也幸好克拉克仍然保持人性。这两点缺一不可，他们都相信，如果超人真的要直接暴力控制地球，希莉亚是绝对不会劝他的。
布鲁斯和巴基对上彼此的目光，他们都苦笑起来。
数个小时之后，九头蛇美国总部中，朗姆洛和沃德面面相觑。
他们都察觉到詹姆斯最近的变化，他开始越来越阴沉不定、沉默寡言，这实在是不像巴基的性格。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在地下呆的时间越来越久。巴基总是沉默地坐在美国队长的冷冻舱面前，有一次朗姆洛早晨巡逻的时候才发现，他在那里呆了一整晚。
和一个被冻得跟死人一样的家伙呆那么长时间，他也不觉得渗人。朗姆洛经常暗自腹诽。
现在，詹姆斯刚从正义联盟出来，就又谁都不见了。
朗姆洛和沃德靠在门外的墙壁上，他们互相注视着。
“你觉得呢？”沃德说。
“有大事快发生了。”朗姆洛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他们其实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自讨没趣，巴基虽然总体上是个很温柔的人，但作为一个活了一百年的人，朗姆洛和沃德都不大敢惹他。
可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却让他们不得不去打扰巴基。
刚刚听到脚步声，巴基便有些阴霾地转过了头。
“怎么？”他声音低沉地说。
“我也不太想打扰你沉思，头儿。”朗姆洛说，“但是有一个自称V的人炫耀式地入侵了我们在欧洲的总部系统，他点名要和你聊一聊。”
巴基的气息一凛，他的目光变得阴沉复杂起来。
……这个‘V’，可真是一个大胆自信到狂妄的人。
第90章 090
三个小时前, 审讯室内, 露易丝莱恩端坐在铁桌之后，在惨白的聚光灯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沉重的咯吱声响起, 铁门开启, 露易丝扭过头, 她看到那个健壮的、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白色的披风在他的宽肩之后晃动，刺眼的灯光为他的身影似乎镀上了一层冷硬的光泽。
露易丝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超人, 直到他在她的对面坐下。
白色的灯光横在二人之间的头顶，铁桌的影子拉长着, 仿佛割开了两人脚下的世界。
他们互相注视着彼此。
“你想见我。”超人沉沉地开口, 平叙事实。
露易丝仍然打量着他的脸。她第一次如此正面的注视白超的面庞，他给她的感觉熟悉又陌生。他的身上有一种割裂感, 露易丝明明知道超人就是克拉克肯特，可是现在却又无法在他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
这才是真正的他。
露易丝终于收回目光。
“十七年前, 毁灭日的事件之中，你救过我，你还记得吗？”露易丝缓缓地开口，“从那之后, 我有一段时间一直怀疑你就是超人。”
那时, 正义联盟和毁灭日在一座小岛上缠斗，为了获得一手资料和现场视频, 在狂风暴雨之中, 露易丝搭乘直升飞机来到小岛上。在那场几乎毁天动地的战争之中, 露易丝拍到了很多照片和视频，却差点被两方的战斗波及，是超人在战斗之中忽然听到她的声音，及时帮她挡了一下，又送她到岛屿边缘的安全地带。
那时，报社里的克拉克肯特还是一个看起来戴着眼镜沉默笨拙的青年，似乎和超人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可是当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超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在雨水和火光交杂中的他那双明亮的、仁慈的、悲悯的、犹如天空般包容的湛蓝色眼眸，数个日夜都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那双眼眸让她感到熟悉，直到有一天，露易丝终于想起来她在哪里见到过。在克拉克肯特的身上。
她无法立刻将两人联系起来，却在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只不过可惜，在她还未有所行动的时候，克拉克肯特便从星球日报离职，直到十五年之后，他们才在街道上偶然相见。
感受着女人的目光，克拉克抬起头，他平静地注视着她。
“我不记得了。”
超人的记忆很好，足够他记住过去几乎每一天发生的事情，更何况是毁灭日这么大的事件。他确实记得他救过露易丝，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他们又站在不同的立场，就算记得又能怎么样呢？
女人似乎并没有对这个答案意外。她仍然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眸。
过了半响，她轻启嘴唇，“我曾经喜欢过你，超人。”
两人互相注视着彼此，超人看起来不为所动。
“这就是你要见我的原因？”他说。
“不，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露易丝说，“告诉我，克拉克……曾经的超人为地球带来希望和光明，人们视你为光明的神。可是现在，这个连现身都能让平民畏惧惊恐逃离的你，还是当初的那个带来希望的超人吗？”
超人的目光逐渐变暗。
“我不在意你是怎么想的，露易丝。但我们可以谈一些切合实际的问题。”他缓缓地说，“我可以剥夺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让你这些年来的拼搏付之东流，这轻而易举。但是，你的确是一个好记者……我想你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止步于此，不是吗？”
这句话终于打破了露易丝脸上的平静。她的眼睛微睁，鼻尖的呼吸微微颤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