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有喜——澹澹
时间:2019-03-15 10:03:57

  接下来几日,江珝和归晚,亦如往日彼此之间都淡淡的。不过这府上却也没人在意,因为世子江珩的大婚之日,快到了。
  一进入腊月,沂国公府便热闹起来。虽说婚事仓促,可到底比江珝那时候准备要充裕得多,再者是为自己儿子准备婚事,云氏每日忙得上下翻飞,可却整日挂着笑容,精神头颇足。
  归晚也跟着沾沾喜气,没事的时候便跟着老夫人一同准备给新人的贺礼。
  是日一早,归晚带着林嬷嬷去东院,经过小花园时,隐约听着有底底的叹息声,接着,便是一阵啜泣。归晚好奇,绕了进去,这才瞧清了六角亭里那个瑟缩的人,正是江珩原来房里的丫鬟,现在的姨娘,锦湖……
  归晚还没出声,倒是她先发先了二少夫人。锦湖赶紧抹了抹泪,迎了上来,揖礼问候道:“锦湖见过二少夫人。”
  “你怎一个人在这?”归晚蹙眉,望左右瞧瞧。“你有孕在身,没个人跟着吗?”
  锦湖点了点头,隐忍道:“有的,西院的春夏一直照顾我的。只是……世子新婚将至,西院人手不够,她去帮忙了……”
  “嗯,若这样,那你便不要随意走动,还是留在西院得好,免得大家找不到你。”
  二少夫人这话一出,锦湖有点愣。她以为自己有孕却无人照顾,任谁听了不会生份怜悯,何况是同为孕妇的二少夫人。可对方不但半点同情未有,还告诉她不要乱跑,这倒是她的错了?
  锦湖心中不大乐意了,好歹自己也是姨娘的身份,这肚子里也是江家的后,可府里上下全都忙着江珩的婚事,无人关注她。操办这婚事,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何妨,非要面面俱到,便是少挂了一盏灯笼,那严家小姐就不嫁了吗?
  她心里如是想,嘴上却不敢说,委屈地回道:“二少夫人说得是,我到底是西院的丫鬟,就该留在西院,或许还能搭把手……”
  “我是这个意思嘛!”
  锦湖话还没说完,归晚冷道了句,惊得小丫头哑口。
  这丫头是酸给谁听呢?自己是沂国公府的二少夫人,但不是二房的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若不是她也看见了自己,归晚早便转开了。方才那句,也不过是为她着想,嘱咐两句而已。她这阴阳怪气地,算怎么回事?是觉得江家对不起她吗?
  “我让你留在西院,是因为西院人多,方便伺候。虽是你带着身孕,但这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所以万不能有任何闪失。西院到东院这么远,你都能走过来,你图的是什么!西院那么大,都不够你散心的吗?这雪天地滑,身边连个人都不带,你是怕自己出事,还不是怕自己不出事?”
  小丫头被归晚几句话说得目瞪口呆。这种人的心思,归晚太清楚了。自尊心强,又要脸面,瞧着自己被冷就心里不舒坦,变着法地要作,生怕人家注意不到她,甚至敢拿孩子当筹码。
  “沂国公府,便是姨娘那也是上得了台面的,你说这话,对得起你的身份吗?别忘你这孩子是江家的,若是出何意外,江家饶得了你吗!”
  “是,二夫人教训得是,锦湖知错了。”小丫头瑟瑟应声。
  “我不是教训你,我只是劝诫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份。”归晚缓了语气,拢了拢暖手继续道。“你今儿在这是等我的对不对?”
  话音一路,小丫头惊得登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面若桃李,瞧上去还没有自己大,却淡定超乎年龄的少夫人。她惶恐地摆手否认道:“不不不,不是,少夫人您误会了……”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西院的人,若非老夫人传话,是不会来东院的,即便去,最近的路也应该是直跨客堂。这小花园是连接东院和檀湲院的,平日里走的便只有归晚夫妻二人。所以,她能绕到这来,绝非偶然。何况她就不信云氏会这般疏忽,西院那么大,就缺春夏一个人?非要把她也调去,让锦湖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她再不喜欢锦湖,可没有哪个祖母会不在意孙儿的,即便锦湖肚子里的是庶出。
  归晚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她觉得应该来找自己,毕竟自己跟西院一点关系没有,但她知道她今儿来的目的,她想让自己帮她。
  善人谁不愿意做,可帮也要有帮的道理,归晚不觉得她值得帮助,或者需要帮助。
  “我知道,最近因为世子婚事,西院忙得不可开交,自然冷落了你。但这不过是一时,待严家小姐嫁过来,一切自然会如常。方才说你要摆正自己的身份,眼下还是这话,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姨娘身份是如何得来的,若不是严家小姐应允,你觉得你将失去的仅仅是一个姨娘的身份吗!”
  这话有如惊雷,锦湖呆住,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她想起了当初二夫人曾对她说过的话:如果严家小姐不认这孩子,那它决不能留。
  明明是腊月冷天,锦湖却额角渗汗。这几个月被人呵护着,她可能真的是晕头转向了。被呵护的,到底不是她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能被提到了姨娘的身份,也是因为这个孩子,还有严家小姐的一句话。
  自己的命运都捏在人家手里,她还想和人家争?笑话……
  锦湖神情渐渐释然,最后面无表情,她对着归晚深深揖礼,平静道:“我今儿还是找对了。谢二少夫人提点,将锦湖敲醒,锦湖谨记少夫人的话,不会再惹麻烦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无需再说,老太太还等着自己,归晚冷淡地应了声,带着林嬷嬷和下人去了。然感觉中,那个瑟缩的身影好似良久都未动过……
  “这锦湖也是个糊涂的,还真拿自己当回事。”茯苓哼了句。
  林嬷嬷瞥了她一眼。“拿自己当回事没什么不好,怕就怕太当回事了。”说着,她托起了归晚的胳膊,“得说咱表小姐心善,点醒了她。”
  “我才不是心善呢!”归晚勾唇道,“我是不想平白被她利用,这府上的事,我躲还躲不过来,哪有心思理他们。二房的事,就二房自己解决,勾搭我一个大房的人算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家这本经还没念明白呢,管得了人家。”
  闻言,林嬷嬷不住点头,叹道:“哪个都不是省心的,我看这世子夫人入门后,也消停不了。”
  这话说得是。锦湖这会儿想明白了,不等于她甘心。归晚看得出来,她是心高气傲的姑娘。从前一直是世子的贴身丫鬟,在丫鬟中高人一等。如今成了姨娘,她岂甘心屈居人下。江珩说他是酒后误事,酒后能不能误事不清楚,但偌大的沂国公府,又不是在僻静角落,若是她不肯,江珩也断断强迫不得的。所以,她心底必然就带了那份高攀的意图……
  ……
  这几日,江珝每日准时出门,准时回来,陪她一起用早饭晚饭,休息前也会相互问候,只是两人一切都冷冰冰的。瞧着他愁郁未减,为了不叫他他心结难解,归晚还是刻意避免和他过分亲近。对此,江珝没有介意,于是渐渐地俩人话都少了。
  转眼已是腊八,江珩的大婚之日。节日和婚事赶到一起,热闹非凡。
  严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也是大手笔,据说十里红妆铺陈了整个主街,奢华无比,直直赶超江珝和归晚婚事的规模。
  沂国公府自然也不能差了,锣鼓喧天,响彻云霄,好似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沂国公府世子爷今日大喜一般……
  今儿沂国公的客是空前的多,归晚有孕不宜待客,唯是去接待了同来贺喜的大舅父祁孝儒和舅母何氏。亲人相见分外亲切,她好久没回武阳侯府了,得知外祖母身体康健,她心下安慰。
  新人拜过堂送进了洞房,纱帐闹洞房的都是各个府上的贵妇,云氏把归晚也叫去了。归晚不解:自己带着孕身去人家洞房,好吗?
  云氏拉着她解释:“要的就是怀孕的你。”她是巴不得儿媳妇沾沾孕气,也如归晚,明年便能给她生个孙儿出来。
  归晚心里无奈,可被那么多人盯着,却也不得不去了……
  洞房里,江珩正在和新娘子接撒帐的果仁,乍然瞧见余归晚,他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也不知是谁手没个准,一颗大枣砸在他脸上,他才“嘶”地一声低下了头。
  大伙惊得哎呦一声,新娘透过薄纱盖头也瞧了个囫囵,急得险些自己掀开盖头,忙问了句:“世子爷没事吧?”这还是她入门说的第一句话。
  房中戛然静默,随即一阵哄笑,道新娘子才入门便心疼起夫君来了。窘得江珩只得红着脸摇头,示意无碍。
  纱帐结束,盖头掀起,这世子夫人面一露,众人啧啧赞叹,好俊俏的新娘子。新娘子淡淡一笑,目光却落在了角落里的孕妇身上,弯眉巧笑,和颜问道:“这是二嫂吧。”
  归晚笑笑,上前,道了句祝福的话,只闻新娘子又灿笑道:“有二嫂祝福,我沾沾二嫂的好运。”
  呵,这新娘子可倒大方,连江珩都微诧,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是房里人太多,还是有让江珩紧张的人在,总之他觉得憋得慌,闹过洞房便留下新娘子,送众人出去,他也去前院宴客了。
  出了新人所在的云熙院,归晚行动慢些,方跨出二门拐进游廊里时,便听闻身后有人柔声道了句:“二嫂仔细门槛。”
  归晚回头,是世子。她淡淡一笑,道:“世子先走吧,我腿脚慢。别让宾客久等了。”
  江珩笑笑。“无碍,二嫂先走。”
  二人互让,归晚终还是没让过他,便走在了前面。游廊里一前一后,他安静地跟着她,默默无声,归晚偶尔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他一直在望着自己,不由得心里别扭,又因着怕耽误他,赶紧脚步加快了。
  六甲之身,身重腿沉,就在迈台阶的那刻,她一脚没踩稳,蓦地向前扑了去……
  “二嫂小心!”只闻身后人唤了一声,归晚措手不及,扑进了一个宽阔的怀里。
  归晚惊得下意识去扶肚子,然对面人比她手还快,先行覆上稳住了她。
  熟悉的感觉——
  她抬头仰望,是江珝。
  见是他,心稳了下来,她抱着他长舒了口气,念叨着“吓死我了,亏得你手快!”
  “你就不能稳些,让我省点心吗。”他拍了拍她背,半嗔半吓道。
  归晚瞪着他撇了撇嘴,“知道了,叫你省心!”说着,撑着他胸口起身。方离开,又觉得不对,他们什么时候又这么亲密了——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江珝意识到了,心骤然一沉,抚着她小腹的手也空了……
  然他看看身后一直盯着他二人的三弟,没说什么。唯是吩咐林嬷嬷和小丫鬟扶少夫人回去休息,他随江珩一同去前院宴客了……
  ……
  虽说自己没做什么,但归晚还是觉得有点累,早早洗漱罢便回房歇着去了。睡意尚无,林嬷嬷带着苁蓉和茯苓陪着表小姐。
  提到今儿亲事办得好不热闹,严府嫁女隆重,茯苓不大高兴了,撇了撇嘴:“这分明是给人下眼药吗!咱将军和表小姐是御赐之婚,也没想他们家那样张扬,还刚来就要把上尖了。”
  “掌嘴!”归晚瞪着她怒斥,茯苓还不服,急得苁蓉赶紧给她嘴里塞了块喜饼,象征地拍了拍她小脸,嗔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若传出去被外面人听闻,还不得道咱表小姐气量小,斤斤计较。你啊!说话能不能顾着点咱家表小姐!”
  茯苓嚼了两口,赶紧点头捂住了自己嘴巴。
  瞧着她笨拙样,归晚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们虽是御赐,但人家才是沂国公府的世子,未来的沂国公。人家才是公府的主人,婚事能不隆重吗。他可是公府的门面啊!”
  “他是公府的主人,可这府上还不是得靠咱将军撑着。”茯苓忍不住嘟囔句。
  “又多嘴!”归晚指着她嗔道。接着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外面。“这都几时了,宾客都散了好一阵了,将军怎还没回来?”
  苁蓉抿笑,道:“您若是不放心,我便让人去前院看看。”
  归晚哼了声。“我有何不放心,他不回才好,我……”
  她话没说完,便闻明间的门“嘭”地一声响了,好似被踹开一般。主仆几人惊住,苁蓉反应过来赶紧出去看,然还未出稍间便听门外的小丫鬟急唤道:“少夫人您快来啊,将军他,喝醉了!”
 
 
第45章 宿醉
  归晚赶紧从稍间出来, 一眼便瞧见正弯腰撑着门框的江珝, 他锁眉阖目,瞧着就不大舒服,身边几个小丫鬟伸臂虚晃着, 想要去扶却又不敢上前似的。
  “喝多了?”归晚问了声。
  江珝举眸, 见了她当即直起了腰身,挺拔着脊背亦如往常,他展眉淡定道:“没有。”
  归晚打量着他,除了脸色微微带了丝醺红, 还真瞧不出他有醉意,整个人依旧冷清清地,脑门上贴着生人勿近。
  “没醉就好。”归晚瞥了眼小丫头, “往后没事别胡说。”
  突然被斥责,小丫头好不委屈,脸都挤到了一起,方才二公子明明是踹门而入, 晃晃悠悠一身的酒气, 迈门槛时好悬没被绊倒,他这不是喝醉了是什么!
  看眼瞧着没事人似的江珝, 小丫头也不敢反驳,只得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人回来便好,归晚也没再问什么,转身又回了稍间。
  江珝一直盯着她,直到稍间的门关上, 他才深吸了口气,回到次间猛喝了一杯茶在床上躺了下来。
  他是喝酒了,而且还没少喝。今儿来贺喜的,说是为世子恭贺新婚,但是实际上还不是冲着他。往日与他们,云淡风轻地过去就好,可今儿是三弟的大婚,为了三弟他也得应酬着。应酬归应酬,倒也不必喝那么多酒,许还是心理愁郁,见酒便亲了吧,所以没控制,他多饮了些。
  说来也是笑话,虽生于豪放的北方,性格洒脱,但江珝却是个不会饮酒的人。幼年与母亲一起生活,酒沾得不多,少年又随父从军,而沂国公的军中是命令禁酒的,这个规定也被他的燕军继承了……
  喝了茶也一点都没好受过来,他头更晕了……应该是退场时那连续的三杯酒使然吧,他喝得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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