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有喜——澹澹
时间:2019-03-15 10:03:57

  江珝几句话怼得淳安侯哑口。
  而他继续道:“侯爷,我知道你今儿来的目的是什么。前几日西南动乱,几位将军都呈了折子,这里面也包括侯爷你。皇帝决策,我不会参与。但是我也告诉你,北方出征在即,皇帝可是许了我点兵之权,我记得令郎好似方从沿海归来吧,为将者,为国效力义不容辞,北行大军正缺令郎这般虎将。”
  心思被戳穿,淳安侯当即便缩了,脸皮涨红,气势越一落千丈,话都不敢再言。北方危险重重,即便去不成西南,他也不想儿子赴燕云之地……
  淳安侯倒了也没讨到半分好处,灰溜溜地走了。宋氏好不解气!哼着声,唇角都抑不住了。二爷感谢江珝相助,也因最近给他带来的麻烦表示歉意,唯是云氏,内心依旧忐忑,总是觉得淳安侯不会就此罢休的。
  眼下睦西院又恢复了安宁,正房已空,除了儿子再无他人。她顺便去了西厢看了看锦湖,然一入门便吓到了,几日不见,怎地她面色凄惨不说,整个人瘫在床上,瘦的脱了相,两眼凹陷无光,虚弱得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可她一见到云氏,眼睛立刻瞪得老大,想要爬起来,却又无力地栽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云氏问道。
  巧喜呜呜低啜,泣不成声道:“姨娘自打小产后一直难以恢复,尤其这几日,身子突然虚弱了许多……”
  “可请大夫了,大夫说了什么?”
  “请了,还是老夫人给请的呢,也是道姨娘小产失调,还开了药方,可怎么喝都不见好。”巧喜哭道,“昨个他来,道姨娘她……她怕是……”当着锦湖的面,她说不出口。
  即便不说,看着锦湖那模样云氏也明白了,她怕是命不久矣了。云氏叹了声,可锦湖不甘心,伸手要抓云氏。云氏不忍心,上前问道:“你可是还有何话要说?”
  “夫人,救我……”锦湖干涩的嗓子哑然道。云氏没听清,又凑前了些。
  “救我,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我不想死……别给我喝药了……”锦湖道着,眼泪哗然而下。
  “你做错了什么?喝了什么?”云氏纳罕,又望向巧喜。
  巧喜抹泪道:“姨娘一直说不想喝那药,自从喝了那药一点都不见好,还越来越严重……我跟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提了,可她们非说这药没问题,还每日派人监督着喝下去!”
  正说着,送药的嬷嬷又来了。见过二夫人过便要给姨娘喂药。云氏让她将药放下吧,然那嬷嬷却恭敬道:“二夫人,老夫人说了,这药刚熬出来的才有效,所以定要奴婢监督着姨娘喝下。”
  “我说话也不管用吗?”云氏冷道。
  那嬷嬷讪笑,道:“可老夫人说了……”
  “行,不用说了,我去找老夫人说!”说罢,她撇下锦湖走了。那嬷嬷含笑恭送,然就在她转头望向锦湖的那刻,满眼的阴鸷,她冷道:“姨娘,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安分!”说着,便让人按着她将要药喂了进去,药才喝了一半,锦湖绝望的双眼,悄然阖上了……
  云氏从老太太那回来时,没回西院,而是去了园林。她坐在梅园的六角亭里,安静得如雕塑,可内心确实怨怒翻滚。老太太解释了一切,原来锦湖才是真正的凶手,严梦华果真是被冤枉的。然她之所以没告诉自己,是怕自己不肯休掉严梦华——
  老太太说的没错,严梦华害了两个孩子,如此歹毒,这才是让她下定决心的理由。可如果知道这一切,她当然不会休,她怎么可能拿自己儿子的未来开玩笑!休妻,必然对儿子的名声有损,而且今日淳安侯的态度更让她担心……她伤心啊。这么多年,她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讨好每一个人,活得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生怕得罪哪一个而委屈着自己。她何尝有过自我,她以为自己当了主母,主中馈便可出人头地,然而呢?因为江珝的庇护,梅氏如此作天作地,却没人怨她,依旧供着养着,连老夫人的脸色都不在乎,可自己呢,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太太身后,生怕惹她不悦。然后老太太是如何对待自己的?这么大的事,她居然都不告诉自己,直接处置了锦湖,利用自己休掉了自己的儿媳!
  严梦华有错,可那也是自己的儿媳!就为了不会触碰到余归晚,她竟然休掉了自己的儿媳!那江珝的妻子就算妻子,他江珩的妻子就不算吗?换言之,只有他江珝才是侯府的子孙,江珩就不算吗?儿子是世子啊!可整个府上谁又把他放在眼里了!这是世子该有的待遇吗!
  不公,不公,真的不公!她和儿子努力了这么多年,可他们还是他们,不受重视的他们……
  云氏眼泪抑不住地留下,因为隐忍,帕子在手里赚得越发地紧了。她实在忍不住了,恨得锤了石凳几下,可冷硬的石凳怎么会有感觉,到头来疼的还不是她自己。她才不想忍着这疼,可又没错发泄。
  然就在此刻,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余归晚,那孩子……好像哪不对啊……
  这几日一直忙着严梦华的事,她竟忽略了。那日乍然见到孩子她就觉得不对,按理来说,余归晚的孩子不过六个多月,六个多月的胎儿,那得多小啊……她记得弟媳也产过一个早产的男婴,生下来满身通红,才有个人型还没个模样呢,可那孩子是足七月了才生下的,怎瞧着余归晚六个月的孩子,竟比她那七个月的孩子还要康健得多呢!
  这不合理啊,莫不是……
 
 
第68章 北上
  虽然江珝就在身边, 可归晚每一夜都睡得不踏实, 她总觉得自己一睁开眼睛,他就会走了。
  正月十四那日,江珝比往常回来得早些, 擦过身子, 小丫头们还未更换完床铺,他便抱她去了对面的罗汉床上。
  她倚着他望向窗外,明个便是正月十五了,抄手游廊里早已经挂满了灯笼, 红彤彤的一片。骁尧也将那只小蛇灯笼点在了廊檐下,万红丛中极惹眼。她轻叹了声:“来的第一个十五,却赏不了灯了。”
  江珝揽着他微诧, 问道:“为何是第一个?”
  归晚愣了一瞬,随即笑了,道:“我说这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经历的第一次元宵节, 你信不信呀?”
  “嗯, 信。”江珝含笑,连个迟疑都没有。
  “敷衍!”归晚哼了声, 盯着他道:“那我说什么你都信。”
  “信。”他笃定道。
  归晚笑了。“那我说,我不是这世上的人,我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不是地域上远,而是时间上的遥远, 你信不信?”
  江珝沉思状想了想,凝眉道:“信。”
  见他认真,她拉着他紧张道:“你是不是觉得很诡异?没办法接受?”
  他有笑了。“没有,我只是怕你再说我敷衍而已。”
  “江珝!”归晚娇嗔着唤了声,偏头不理他了。而江珝却捏着他的小下巴转过她头,脉脉地看着她。他眸光温柔似水,潋滟的光波漾动,看得她沉溺进去,无法自拔。“你放心,你说什么我都信。我也不管你是从哪来的,是不是余归晚,我只知道你是我妻子,我孩子的母亲,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而且不管这是不是第一个元宵节,往后的十五,都由我来陪你过。”
  归晚心暖得化成了水,柔柔地靠在了他怀里。二人相依良久,他吻着她额唤声:
  “归晚。”
  “嗯?”
  “我可能要走了。”
  她身子微僵,平静道:“何时?”
  “明日。”
  她蹭地从他怀里起身。“明日?为何这么急?”她害怕的事到底来了,而且还来的这么突然。
  “确实有点急,可没办法,初五就该走,可我已经晚了十日了。战事紧要,怕是再耽误不得了。”
  这归晚懂,他能陪自己这些日子,都不知道是如何争取来的。只是,她是真的舍不得。心里凉丝丝的,鼻尖莫名有点酸。这可不像她,以前的自己,什么都没怕过,怎这会儿偏就畏惧起来?是因为有了不想失去,不想离开的人?应该是,她从来没这般依赖过他,其实她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她也会舍不得。
  “那便吧,不要记挂我和孩子,我们都会好好的,一直等你回来。”最后,她克服了所有的情绪,说出了她最该说的话。
  江珝又何尝舍得呢,他笑意有些挂不住了,可又怕被她瞧见,于是深深地吻了她额,把自己的依恋安奈了下去……
  这夜,宝儿跟着乳母睡的,二人相拥而眠,都想要彼此休息,可却又有说不完的话。归晚埋怨他,都当爹半月了,也没给儿子起个名字;江珝叮嘱她,他走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在意他人;她劝他在战场万要谨慎小心,不要惦念着自己和孩子;他捏着她脸蛋儿要求她,一定要给自己去信,但不可是无字家书!听到这,归晚没忍住笑了,道他怎还记仇了呢!他却笑笑,唯是道了句:“带我平定幽州,我定要带你和宝儿回家……”
  对呀,她怎么就忘了呢,他北征目的不是为了开疆拓土,而是为了夺回他的故乡。他的故乡不就是宝儿的故乡,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属于北方,那么她自然也会跟随他们,永不分离……
  也不知道是几时,她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经微亮了,而身边,枕空被凉……
  骁尧要和姐夫一同北上,昨夜姐姐和姐夫唠知心话时,他去见了父亲。而近日趁江珝入朝领命之时,他又来看了姐姐。
  归晚嘱咐他完事小心,一切都要听姐夫的,不可逞强不可莽撞不可任性!骁尧一一应下,神情依旧如往常般淡定,他抱了抱乳母怀里的小外甥,突然有些恋恋不舍了。望着姐姐,那一刻,他眼中的坚韧融化,眸低清澈的像个孩子。
  他可不就是个孩子,再坚强,再懂事,他也只是个孩子。归晚心底一软,伸臂温柔召唤道:“来吧,让姐姐再抱抱你。”
  闻言,骁尧沉静的外表绷不住了,他靠了过来,蓦地抱住了姐姐,酸着鼻子道:“姐,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回,我会想你,想父亲,还有小外甥的。”
  “好好,惦念就好,那便愿你姐夫大捷,您们可以早点回来。”
  “嗯。”骁尧吸了吸鼻,“对了,姐夫说,他怕惹你伤心所以便不回来了,让我卯时去北城门侯他。还有,这是他给你的。”说着,骁尧从怀里掏出个黄灿灿的小金锁。归晚接过来,金锁的铃铛叮叮,响声清越,她知道这是留给宝儿的,瞧着精致的样式,必是准备了许久了。她翻过金锁背面,两个篆书小字赫然入目,她仔细辨认,是“江淮”——她明白了,这便是他给儿子起的名字,其实他早便想好了!“原主”正是往南京的路上遇到的他,“淮”是他们结缘之地,也是她穿来之所,她明白了他的心意。
  时辰到了,骁尧该走了。她也拿了一只锦袋给了弟弟,告诉他,定要交给江珝,可是想想,她又收了回来……
  大军启程,江珝就这么走了。就在要经过城门时,他持缰而驻,调转马头朝南方眺望。他有点后悔没有再见妻子一面了,本以为不见便不会感伤,岂止不见他心里空落落的凄然。他注视着家的方向,良久未动……远处响起了熟悉的铃声,是自家的马车铃铛。他登时全身紧绷,一动不动,连眼都不眨地盯着那渐渐靠近的马车……车上那个大大的“沂”字清晰的那一刻,他心潮澎湃,一颗心似要耐不住地跳出来了,他顿时对那马车有了企盼……
  就在马车停在他面前的那刻,他彻底僵住了,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车帘,直到里面传来一声甜软的“夫君”,他再忍不住了,翻身跃下,一步登上了马车,掀帘而入——果不其然,里面坐着的,正是他相见的人!
  他冲得太急,马车被他踩得晃动,归晚险些没仰过去,他赶忙楼过她。兴奋的眸光登时被惊忧掩盖,他嗔道:“你还未出月子,怎么能冒然出来?这大冷的天,若是着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归晚笑了,晃了晃把自己包的像粽子似的裘衣,又掀起了脚下盖着的锦裘,里面堆了好几个暖手。“我不怕呀。”她笑道,江珝一把将她手放下,把她又严严实实地捂了个遍。“胡闹,你真是胡闹!”他责备着她,可心里却是比她脚下的暖手还要暖,唇角都不自觉地挑了挑。
  她拉住了他,柔声道:“祖母说过了,往后只要你出征,我便要送你,这一次也不例外。”
  江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车外响起了催促声,他捧着妻子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坚定道:“等我回来!”说罢,转身便离开了。他真怕再晚一步,他便走不动了。然就在他上马的那刻,他发现妻子在他的腰间系了个小锦囊。他再次对着马车大喊一声“等我!”便驾马而去。
  归晚坐在马车里,听着他马蹄远去的声响,想象他威武挺拔的模样,淡笑道:“我等你……”
  ……
  江珝走后,整个檀湲院空荡荡的,归晚的心也像缺了什么。不过好在还有小江淮,平日里,不是照顾孩子便是听江沛给她讲他各种在家塾发生的事。如是,这日子也不算多寂寞。
  二月初,天渐暖,连白日也长了。归晚终于出了月子。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进行照料,小江淮也壮实了许多,虽不能和人家满月的孩子比,可总归有个小模样了。归晚带着他回武阳侯府看看。外祖母入冬身子便不大爽利,上次来送贺礼还是两位舅母来的,曾外祖母还没见过这个小曾孙呢。
  江老夫人不大支持,毕竟江淮太小了,别看养了一个多月了,瞧上去没比足月出生的孩子大多少,毕竟这是大房的长子,也是江家的长孙,所以她免不了要担心。不过转念想想,归晚也不容易,还未出月子夫君便走了,心情定然不好,若是回去见见亲人能开心一些,那便让她去吧,至于孩子,想来同在京中,这路程也折腾不着,多派几个婆子乳母照顾便好,于是她同意了。
  归晚一路顺利,回了娘家,小江淮也很贴心,路上没哭没闹,吃了母亲的奶后,便一直睡着。到了侯府时,却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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