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赵百三看
时间:2019-03-15 10:07:45

  陆盛的语气很是平常,但曹方却被这句话训的战战兢兢,小声道:“古旭一直在睡觉,奴才只好在一旁等她醒了将东西交给她。”
  “她一直在睡?”
  陆盛不可思议的问道,神色间隐有恼怒。他一大早便被唤醒去书房上课,她倒好,一直睡到现在。
  曹方一直低着头,没见着陆盛脸色,此刻又一颗心记挂着古旭,便忧心忡忡道:“古旭好像身体不太好,整个人病恹恹的,没什么力气。”
  陆盛一撇嘴,不屑道:“她能有什么事?估计是睡太久一直未进食饿的。”
  他招了招手,令一侧的宫人给古旭送些吃食,再让年长的嬷嬷好生教导古旭一些宫中的规矩。
  曹方在一旁见着,心中还是记挂着古旭。
  他想着昨日古旭去逝的弟弟,生怕古旭也会像那个婴孩一样莫名其妙的死去,因此待宫人一回来,便急匆匆的凑近去问:“古旭还好吧?她怎么样啊?是不是病了。”
  宫人闻言抿嘴轻笑了一声,道:“那孩子饿坏了,像只小狗似的将我带去的饭菜一扫而光,吃过饭精神多了,现在正在院中散步消食呢!”
  曹方闻言,一颗心终究是放了下去。
  ………
  太医院
  陈太医诊脉归来,想起昨日太子吩咐的事,开始在屋中翻阅古籍。他诊治的病人不下千人,但未曾遇见要求将人脑子治好的!
  那小姑娘在宫中,无家世背景,实者傻与不傻并无太大区别,但既然太子吩咐,他理当尽力而为。
  此前没有相似的病例,他翻阅整整一下午,也找不出应对之策,只好先开一些温补药方暂且先将那小姑娘身体养着。
  他将药方写好,交于候在一旁的药童拿去后院熬制,此时,皇后身边的嬷嬷寻了过来,他估摸着时辰,发现此刻应当是皇后用药的时辰,他今日忙着找医治那小姑娘的药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他连忙起身,将正欲离开的药童唤住,问:“给皇后的药可熬制好了?”
  “方才就好了,一直在后院锅炉中温着呢!”
  药童闻言答道,随即朝那位年轻的嬷嬷躬身行了一礼,“奴才这就去将药端来。”说完,晃动着两根细长的腿朝后院跑去。
  嬷嬷看着那药童走远,面无表情的朝陈太医戏谑道:“太医真是大忙人,今日一整日都待在淑妃宫中,如今回来了,若不是奴婢来催,恐怕早将皇后的药膳给忘了吧!”
  陈太医从案桌内绕了出来,被这嬷嬷三两句斥的无言以对,只是磕磕绊绊的回道:“奴才不敢,方才也是因着记挂着太子吩咐才会一心寻找药方,忘记看时辰了。”
  幸好药童机灵着,及时解了围。
  嬷嬷伸手抚了抚发髻上的钗环,缓声道:“你这要找的是什么药方啊?太子身体不好,为何不向皇后禀报!”
  “不是太子,是昨夜那个小姑娘。”
  陈太医医术不错,但嘴拙又没什么心眼,这些年若不是太子指明让他医治,他即便是死也爬不到这个位置来的,他一五一十将昨日的事情讲了出来,随即感叹道:“老夫医术有限,一时着实不知如何医治她这傻病!”
  恰逢此时,药童将药端了上来,陈太医见了,也不在同嬷嬷寒暄,转身收拾起自己的药箱来,将东西收整好后,便准备同嬷嬷一道去坤宁宫为皇后换绷带重新上药。
  那嬷嬷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药童,随即笑了笑,转身领着两人朝坤宁宫走去。
  从坤宁宫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陈太医一整日奔波下来,没什么精神,吩咐药童将今日新开的药熬制好送去东宫便准备睡下。
  药童来到后院,按照药方抓了药材准备熬制,今日出现的那位嬷嬷却撩开帘子悄无声息的进了来。
  他不住的打着瞌睡,忽然被人用力敲了敲脑袋,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见着面前之人,忙起身行礼,“奴才参加嬷嬷。”
  陈太医人手不多,先前又有一批人感了伤寒请假,此时后院只得他一人守着这方药炉,空气弥漫着一股浓厚的中草药味,药童自小长在此处自是闻惯了的,那位嬷嬷却很是不喜的捏住鼻子,细声细气的问道:“这是给东宫那位小姑娘熬制的汤药?”
  “是的,再有半个时辰便好了。”
  “药单给我瞧瞧。”
  药童将已经被他捏的皱巴巴的药单交于她,她低头看不出所以然,随即又将目光落在药童稚嫩的脸上。
  药童会意,好心解释道:“这都是一些温补的药材,师傅暂时找不出医治的法子,又见那小姑娘近段时日似乎没休息好,便先开了些温补的药材用着。”
  “既是这般,那我就再加几味药材好了。”那嬷嬷从怀中掏出一副新的药方交给药童,道:“你把这几味药材添入其中,一日三次,可不能少了。”
  药童比他师傅机灵的多,低头迅速扫了一眼药方,随即装作一脸兴趣盎然的神色问道:“嬷嬷也懂医吗?这又是谁开的单子呢?”
  那药方上也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只是药性相冲,且其中一味天蕨,是宫外□□避孕所用药材,若是寻常女子长期食用,恐置不孕。
  太子年岁不大,皇后便要如此防备他身侧的女子吗?
  嬷嬷在宫中待了数十年,自然知晓药童心中所想,她冷笑了一声,斥责道:“这是谁开的重要吗?这药的作用你也知晓,反正死不了人罢!”
  “只你这张嘴还是谨慎些为好,皇后是为太子着想,担心他被一些狐媚女子给骗了去,你若胡乱说出去,让你师傅与太子知晓了,母子连心,皇后自是不会对太子如何,只你师傅便不知晓了。”
  药童唯唯诺诺的点头,嬷嬷见药童会意很是满意的转身离去。
  那嬷嬷走后,药童踟蹰良久,方才一狠心新添了那几味药材进去,如此磨蹭一番,将药熬制完成,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他心知不妙,赶忙端起汤药朝东宫跑去。
  至东宫门前,他被宫人领进,七拐八绕来到一间低矮的房屋前,一名年岁尚小的太监从屋中探出一个头来,见着他呦呵一声,出得房门从他手中接过汤药,抱怨道:“怎么这个时辰才将药端来?”
  药童低头答道:“这药熬制起来颇费些时间,第一次熬没掌控好,日后会早些来的。”
  小太监闻言,也没为难他,端着汤药便进了小黑屋。
  木门阖上之际,药童看见屋内案桌上坐着一名相貌秀丽,略带傻气的小姑娘,他正欲探头细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恐慌的声音,“太子,不可,不可啊!”
  木门‘嘭’的一声阖上,他随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着绀青色衣袍的少年坐在远方围墙之上,他背对着众人身子摇摇晃晃,似乎一不小心便要坠落下去。
  一群宫人皆跪俯在地,嘴里不住的囔囔着。
  “太子小心,奴才上来接你。”
  “太子不可啊,皇上下令命你禁足三月,你可不能一天都没呆满就跑出去了,可莫要再惹怒圣上了。”
  这情景着实有些好笑,药童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却只见少年回转过身来,一双细长的腿在院墙上微微晃动着,冷声道:“我人在东宫,脚又没落地,怎的就是违抗父皇命令了?一群没出息的东西,整日就知道哭天抢地的。”
  少年训斥完似乎也觉得天色暗沉,没什么可瞧的,双手撑着围墙轻巧的落了地。
  他一落地,便被宫人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这还是个半大小子,毛都没长齐,怎的皇后便如此忌惮他身边的小姑娘了?
  药童想不通其中道理,但见少年朝他的方向走来,因着做了亏心事,赶忙低头离去。
  屋内
  古旭一股脑将药全部灌入腹中,曹方捏着手中的蜜饯呆滞的站着,末了,方才上前问道:“要…要吃甜的吗?”
  甜的?
  自是要吃的!
  古旭取过他手中蜜饯,像兔子啃萝卜似的一点点咬着,忽然门被人从外间踹开,陆盛迎着灯火立在门前,他巡视一番屋内情形,也不进屋,只是挑着眉头朝曹方冷声道:“你这一整日陪着这傻子,怕不是忘了你是谁的人罢!”
  曹方闻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这太子说话着实夸张,他在这屋中待了一刻不到,怎的在太子嘴中就是一整日了?
  他不敢开口解释,一旁的古旭却一边舔着嘴角的蜜饯沫一边替他开脱,“他没有一直陪着我啊。”
  “我问你了吗?”
  陆盛不讲理来,连曹方这般没眼力见的都知晓躲到一边去,就古旭这个傻子一股脑的朝前撞去。
  “他才来一会。”
  陆盛:“.……..”
  “今日他还陪你去了书房上课。”
  傻子一个!
  陆盛嫌弃的收回目光,伸手招呼曹方出门。
  曹方迅速起身离开,方一踏出小黑屋,便被陆盛扯着领口攥进寝殿,他一路担惊受怕,直到陆盛从博古架上取出一把长剑,刀鞘离去,剑身泛出寒凉的光刺的他眼睛生痛,他才一咕噜跌跪在地。
  “太子,饶命啊!”
  “饶命啊!”
  陆盛并未理会曹方的哭天抢地,他爱怜的摸着锋利的剑身,赞叹道:“这是一把好剑!”
  曹方哭的鼻涕都快流出来了,闻言立时禁声,胆战心惊的抬头偷看陆盛神色。
  他方一抬头,那把长剑便被陆盛扔到他的怀中。稀里糊涂的将长剑抱住,他迟疑的问道:“太子…是打算将这剑送给奴才吗?”
  陆盛斜眼,眉头紧紧皱着。
  曹方自知说错话了,立刻垂头默默无语,这时,只听陆盛冷哼了一声,道:“我出不了东宫,你帮我寻一个人来。”
 
 
第十四章 
  曹方一大早便出了东宫,他人虽不机灵,但以往在浣衣局给许多贵人送过衣物,对宫中路线也算熟识,照着以往的记忆寻到侍卫休整的院落,季临渊正在当差未归,他只好死皮赖脸的待在他的房间,直等到末时三刻,他方才回来休息。
  房内很是暖和,直到门被季临渊推开,春日的冷风灌进来,他不甚自在的拢了拢袖口,快步上前,道:“季临渊吗?”
  季临渊奇怪的看着他,眉头突然死死皱了起来,警觉道:“公公是谁?怎的在小的房间?”
  “奴才是太子身边内侍曹方,这次是带了太子的话前来寻你。”
  季临渊不自觉的后退半步,“太子找我何事?”
  曹方呵呵笑了一声,挠挠脑袋道:“太子说,他要找你算账!让你去东宫南侧院墙找他。”
  季临渊沉默下来。
  曹方也察觉两人间气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季大人还是去一趟吧,太子等着你呢?”
  等着同你算账!
  曹方走后,季临渊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有同僚上前敲他的门寻他出来玩乐,他闷头拒绝,随后仰身倒在床上,扯过棉被将自己整个盖住。
  曹方回道东宫时,看见太子依旧坐在南侧的围墙上,围墙下方,跪倒大片宫人。围墙外,立着一个纸糊的假人。
  陆盛手执弓箭,半眯着眼睛,沉默的拉弓射箭,他学业不怎么样,箭术却是极好,一射一个准,那纸糊的假人,此时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
  曹方缩着脖子走上前去,陆盛收回弓箭,转头问道:“怎么样?他何时过来。”
  “他没回奴才。”
  陆盛不以为意,转了转手中弓箭,一拉弓弦,一只利箭瞬时落在曹方脚尖处,“他不回你,那你每日去寻他一趟,直到他回你话为之。”
  曹方咽了咽口水,乖巧的点头应了一声。
  陆盛从围墙上跳下来,走近曹方弯身将射入地上的箭拔了出来,忽然一股尿骚味涌入鼻息,他抬头怪异的看了眼身体僵硬的曹方,正想说话,忽然瞧见古旭从后方慢腾腾走了过来。
  东宫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他嫌弃的移开目光,在宫人的簇拥下回道自己寝殿。
  曹方身子依旧僵硬着,两条干瘦的腿却不停的左右抖动,古旭伸手扯了扯他腰带,唤他,“曹方?”
  见他未应答,她绕至他身前蹲下,瞧着他垂下的面孔,“曹方………”
  这时,她闻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于是起身拍了拍他微驼的背部,脆生生道:“曹方,你尿裤子了,要回房换新裤子。”
  曹方惊醒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警惕的看了看,小声道:“别说话,要不让其它人听见了。”
  古旭一路陪着他回屋换上干净的裤子,因着她的小黑屋着实简陋,便有些艳羡的瞧着这间宽敞明亮的住所。
  曹方蹲在地上闷头在铁盆中洗裤子,一边洗一边掉泪珠子。
  古旭走过去,再次轻轻拍了拍他躬着的背脊,“不要哭。”
  不说还好,一说曹方便忍不住狂哭起来,末了,他抽抽搭搭的抱怨道:“太子实在太可怕了,我没准哪天就死在他手下了。”
  古旭蹲着身子靠过去,疑惑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曹方恨恨的嘟囔一声,朝古旭挪近了一点,低声道:“我给你说,要是太子当上了皇上,他一定是个暴君!到时候,咱大周就完蛋了。”
  古旭不懂其中含义,只是安静的瞧着他。
  曹方在古旭的目光中,忽然醒悟方才自己说了什么话,只觉得自己简直大逆不道人头不保。
  他赶忙搓了搓自己的裤子,将古旭赶回小黑屋,关门闭窗熄灯,倒头睡下装缩头乌龟。
  古旭被他赶出来,立在院落中心看向四周。
  这一片是东宫太监的住所,此时大多数人已经睡下,只少数几间房屋亮着灯火,屋内不时传来太监们嬉笑的声音。与之相比,古旭的小黑屋便显得凄清寂寥,小黑屋在陆盛寝殿后侧的位置,她的小黑屋冷情,陆盛的寝殿也好不到那去!
  她这般想着,忽然觉得安慰了许多,便高高兴兴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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