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大步走近在她身前蹲下,好心的伸出手捏住她下颌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古旭的下颌阖上了。
陆盛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有宫人拿着木板朝古旭肉嘟嘟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板子,古旭此时只来得及痛呼出声。
她将将叫唤了一声,陆盛立刻手疾眼快的从腰间扯出自己腰带团成一团塞进古旭嘴巴,做完这一切,陆盛松了口气,道:“我真是听不得你叫唤,你弟弟在我这,你这么护着他,那待会我让人把你们埋一块可好?”
古旭闻言,傻乎乎的点头。
陆盛见了,咧开嘴傻笑了一声,他伸手去捏古旭肉嘟嘟的脸颊,夸了一句,“真乖!”
他正自顾自说着,眼角余光瞥到前方院门处有灯光闪过,他正要定睛细看,已听得魏山尖利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四周宫人齐齐停下手上动作,朝献文帝行礼。
陆盛松开捏着古旭面颊的手,也跟着走至献文帝跟前,躬身见礼,“儿臣参加父皇。”
他怀中还抱着那名死婴,献文帝的目光便一路从他青肿不一的脸上落在他怀中那名婴孩身上。
东宫发生的事献文帝全都知晓,因此只看了那婴孩一眼便移开目光,怒声呵斥道,“你乃大周朝太子,一直抱着这死婴也不嫌晦气!真是越长大越混!”
陆盛听了,也觉得一直抱着这死孩子不太好,便转身将婴孩放在古旭背上。
古旭察觉背上多了一份重量,便转头去看,见着自家弟弟惨白的脸蛋后她稍稍松了口气,不再如方才那般暴躁。可一转头,跟前恰好立着献文帝,她立刻被吓的不行,身子一下绷紧又一下软掉,整个人大起大落,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她喉咙又痒又痛,可嘴里塞着陆盛腰带,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皇后听见外间动静,在身侧宫人的搀扶下缓步出了来,她先是朝献文帝微微曲身行了一礼,随后与他并肩立在古旭跟前。
古旭被绑在春登上,跟前立着两名成年人,两人高大的身躯直接挡住了屋檐下投射的灯光,于是古旭面目便隐在暗影中,模糊一片。
什么都看不清,可此时皇后却偏偏笑着朝献文帝道:“她和欧阳澜长的真像。”
陆盛在两人身后站着,闻言揉了揉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献文帝没有多看古旭,他侧身看着身旁的皇后,眼中全是冷光,直言道:“她这幅模样皇后也能瞧出来么?那么怕不是这十多年来皇后和朕一样,都未忘记澜儿。”
“可朕记得,之前澜儿在宫中时,皇后是极不喜的,因此同朕闹了好几回脾气。”
献文帝此话一出,皇后脸色巨变。
宫中一切事物都瞒不住献文帝,他来这东宫是为了古旭,但也全非如此。他至今还未想好要如何处置古旭,但皇后要出手杀人,他却是十分不乐意的。
或许是想起早年欧阳澜在宫中曾经吃过皇后的亏,彼时他根基未稳,顾忌孟家势力未有出面相助,如今他可暂时与孟家抗衡便再容不得皇后在他眼前作威作福,即便她要杀的人是一个野种。
他此时似乎全然将白日间他对古旭姐弟的所作所为忘的一干二净。
皇后像个小姑娘似,被献文帝三言两语逼出泪来,却依旧强自镇定道:“臣妾不知皇上此话为何意,方才这小姑娘伤了臣妾与太子,臣妾不过是小施惩戒罢了。”
献文帝冷笑了一声,他似乎一点也不想听皇后再说下去,挥手示意身后侍卫将古旭从春凳上扶起。
季临渊得令,上前一步立在被束缚住的古旭跟前,他看着她背上的死婴楞了一瞬,随即抿嘴将其抱起。同时,他身侧同伴则俯身解开她身上绳索。
陆盛悄无声息的走至季临渊跟前,他沉默的看着他,眼神不善,却又忽的咧嘴笑了开来,道:“白日还只是在御书房外巡逻的小喽啰,如今便成了我父皇近前的带刀侍卫了,有本事。”
他这话说的既诚恳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季临渊梗着脖子,抱紧了怀中死婴,一脸的浩然正气。
古旭得了自由身,立刻去抱季临渊怀中死婴,恰逢此时献文帝转身看向几人,她一个激灵,弟弟也不要了,转身躲在季临渊身后,双手抓住他手肘,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头来。
索性献文帝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看向皇后,他沉默一瞬,随即意有所指道:“以后无朕命令,谁也不许动她,皇宫不比孟家,还望皇后谨言慎行。”
皇后脸色难堪至极,一双眼快要落下泪似的雾蒙蒙一片,她紧咬着下唇,浑身颤抖不已。不由的朝陆盛看去,却只见他背对着自己同一名侍卫说着什么,丝毫不关系她的处境。
献文帝见皇后如此,心中愈发不喜。这位孟家小姐早年被孟捷宠的无法无天,即便她在这深宫待了近十五年,性子却依旧停留在她的闺阁时期。
恰逢此刻,魏山跟前的小太监低声说了什么,魏山慌里慌张的上前朝献文帝低声道:“皇上,方才有宫人来报,说是长春宫的淑妃肚子痛的厉害,怕是今夜便要生了。”
魏山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深宫夜静,在场之人全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陆盛不由的笑着朝躲在季临渊身后的古旭道:“你弟弟死了,我弟弟今夜却要出生。”
他似乎笃定淑妃这胎是个男孩,眉眼微微弯着,也不知在笑什么。
皇后恨恨的瞪了不成器的陆盛一眼,上前关切道:“淑妃妹妹今夜生产,实乃喜事,臣妾与皇上同去可好?”
淑妃是献文帝近年来颇为宠爱的妃子,这是她与献文帝的第一胎,献文帝很是看重,闻言朝皇后道:“不必,淑妃的孩子不用你关心,你应当关心的是你的儿子,看看这些年他都长成什么样子了!”。
“身为太子,品行不端,骄纵妄为,将来如何承担国之重任。”
陆盛无来由的又被献文帝痛骂一顿,他磨了磨牙,作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献文帝斥责完陆盛转身欲走,一直沉默的陆盛却忽然抬头出声叫住了他。
陆盛刚落了一颗牙,右脸肿的厉害,一说话便漏风,声音大了音色听着含含糊糊的,没有往日的清朗。
“父皇!”
献文帝转身,眉间多了几分急躁不耐,“何事?”
陆盛一指古旭,笑了笑,用一口黏糊的声音道:“能把她赐给儿臣吗?”
第十一章
夜色深重,陆盛背光而立,揉了揉嘴角肿胀处,等着献文帝回话。
“不可!”
献文帝还未开口,皇后已然出声阻止,她似乎气极,声音嘶哑尖厉,面露嫉恨之意。
陆盛人精一个,并不理会自家母后,只是一个劲的盯着献文帝。
献文帝似乎愣了一瞬,眉眼不自觉的沉了下来,“你要她做什么?”
陆盛话说多了,嘴角被扯的生痛,便一只手抵在脸上轻轻揉着,道:“我见她有趣的很,又总是死不成,便想将她留在东宫同我作伴。”
献文帝闻言,嘴角微勾像是在笑,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显得轻浮又散漫。他很快转身离去,只轻飘飘撂下一句“既然想要,那你便收着吧。”便消失了踪影。
献文帝离去,季临渊将怀中死婴交由身后少女,垂头朝献文帝追去,经过太子身边时余光瞧见皇后暴怒的伸手扇向太子脸颊,他一惊,不敢在看,立即将头垂的更低匆匆跑出东宫。
陆盛身手矫捷的朝后退了几步,躲开皇后挥来的巴掌。
皇后一击不中,亦不想在众人跟前同陆盛产生龌龊,只冷冷看向他道:“母后不知你心中作何想法,只你要记住,这小姑娘若一直傻着便罢了,她若有朝一日清醒,第一个杀的便是你。”
陆盛不以为然,昂着脖子反驳道:“母后你这话说错了!我最多欺负她一下,又未杀她家人,她何故取我性命。”
再说古旭若不傻了,第一个要杀的只会是献文帝,当然这也要她有这个本事。
陆盛心中这般想着,却也没傻乎乎的说出来,只是一个劲的盯着皇后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皇后愤然离去,一群宫人追随而走,东宫再次安静下来。
人一离开,陆盛立刻嚷嚷着叫痛,脸痛!背痛!脑袋也痛!
他这一发作,宫人全一股脑围着他转,一直缩在角落的曹方此时也狗腿的跑上前来,一会给陆盛揉揉肩,一会给他捏捏脚,极其谄媚。
古旭抱着死婴,神色茫然的看着前方热闹的人群,一时静默不语。
陆盛被众人伺候舒坦了,方才想起她这么个人来。
此刻他已然重新洗漱过,换上干净的内裳,整个人似乎还朝外冒着热气。他随意的躺在垫着朱红色锦被的贵妃榻上,手里捏着一窜珊瑚手链玩,想起古旭了,便命一侧伺候的曹方出去将她带来。
曹方踟蹰着不肯动身,直至被陆盛斜了一眼,他才吓的屁滚尿流的出门去寻古旭。
原本他以为古旭见了他会害怕或者愤怒,哪知这姑娘是个不记仇的,见了他不啃声,但也没打骂他。见他招手叫她进屋来,她也很是乖巧的走上前来。
曹方见了,心里对方才打她的行为愈发过意不去,想着她日后也是要待在这东宫的,那自己一定要待她好些!
古旭跟着曹方进屋后,见着了如同烂泥一般躺在贵妃榻上的陆盛。
那贵妃榻上垫着厚厚一层朱红色锦缎,他陷入其中,整个人被色彩鲜艳,花纹繁丽的锦缎包裹,只露出一张精致带伤的雪白小脸。
古旭见此,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个人方才说过要将弟弟扔进井里,可井里多冷啊!不能将弟弟交给他。
这般想着,古旭抱紧了怀中死婴。
陆盛听见门口动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见古旭始终站在门口不肯再进一步,他便有些不耐烦的主动上前。
他从软塌上下来时有些急,光着脚走在光滑冰凉的地板上,身后立刻跟着一群年长的宫人,都急着追上来给他穿鞋。
陆盛只觉得身后这群人咋咋呼呼的,古旭却是安静的正好。
他抱着双臂,围着古旭转了一圈,他身后的宫人也只好围着他转,全都躬着身子总想找时机替太子穿上鞋袜。
将古旭上上下下打量完,陆盛轻咳一声,凑近问道:“你有几个弟弟?”
古旭伸出一根手指,“一个。”
“这样啊,我倒是有很多弟弟,喏,今晚又要多一个了。”他做出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样,自言自语道:“你就一个弟弟,因此死了才这般心疼,不像我多的几乎快记不住他们名字了。”
他见古旭呆楞楞的不接他话,便轻咳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道:“你如今是东宫的人了,以后便和曹方一道伺候我吧,你弟弟我不扔井里,找个地方葬了。”
陆盛说过的话偶尔还是作数的,他要给古旭弟弟寻一个好去处,便拉着东宫最年长的嬷嬷问宫外有什么风水好的坟地。
嬷嬷从十五岁进宫便一直待在皇宫,哪里知晓宫外风水好的坟地,只好领命道翌日天亮了命人出宫打听。
一直安安静静的古旭这时却开口道,“我要弟弟和我在一起。”
古旭脑袋有问题,众人听了只觉的可怜,活人怎么可能和死人待在一处呢?
陆盛却是开始认真思考古旭的话,末了,甩着手中的珊瑚手链道,“这好办,你既然一直待在东宫,那把你弟弟也埋在这东宫不就成了。”
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东宫风水还好的地方吗?
宫人闻言大惊,只陆盛和古旭两人觉得这方法甚好。
见阻拦不住,众人齐齐跪在地上,嘴里嚷嚷着,“深宫重地,有违祖法,不可啊!”
“望太子三思!”
“望太子三思!”
陆盛却是理也未理,领着古旭和曹方出了院子。
今日折腾一整天,他此时依旧十分精神,领着两人在东宫转悠,将东宫转了个遍,他才猛然发觉似乎整个东宫他寝殿的地理位置最佳。
索性这院落极大,他也不是那小气之人,很是大方的划分了一块地方给古旭弟弟。
年长的宫人都跪在三人五米远处,心中萧瑟,只觉得东宫出了个这么无法无天的主子,自己以后怕是也没什么出路了。
陆盛见他们跪着不动便也不使唤他们,只令曹方寻了锄头来,自己也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找来一截断木,取过腰间的匕首便开始打磨这截木头。
他们两人这般卖力,古旭却不知道做什么,只好无聊的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泥土上,安静的看着身前两名少年忙碌。
曹方因着之前打了古旭一顿,因此此刻十分卖力,陆盛将小棺材雕好时,曹方已经挖了将近一人高的深坑。
他在深坑中爬不出来,急的不行,古旭便上前去拉他。幸好曹方十分干瘦,古旭使了一点力便将他拉了上来。
曹方上地后,摊在黄泥地上喘着粗气,手仍旧紧紧捏着古旭的小手。
他因着前几年一直干粗活,手掌纹路极多,十分粗糙。古旭的手掌却十分细软,摸着很是舒服。于是忍不住捏了几下,冷不丁一旁陆盛一脚踹了过来,两人吃痛很快分了开去。
陆盛一把将手里的匕首插在曹方双腿之间,弯腰凑近他骂道:“你个色胚,都净身了,还如此急色。”
曹方年少,懂的东西不多,但此时依旧被陆盛说的燥眉耸眼的。
古旭没理会两人,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抱起弟弟小心翼翼的装进那个简陋的木头棺材中。
曹方见了,便过去帮忙将小棺材放进大坑中。那个坑太深,棺材落地后还翻滚了一下,索性里面的死婴没被颠簸出来,古旭见了很是满意,便开始把周围的土朝大坑刨去。
按理说,墓地是要突出地面一截,形成一个小三角形的土包,并且要立碑文。但东宫的宫人以死相逼,一个个磕头磕的砰砰作响,陆盛自己也觉得一个好好的院落凸起一个小土包不好看,便作罢,放弃了这个做法。
但这处光溜溜的似乎总有些不妥,正巧他眼角余光见着一颗小树苗长势不错,便顺手拔起来插入土中。
古旭在一旁看着,觉得这样也挺好,便不自觉笑了。
她如今脸肿的不行,如今轻轻一笑,直像是注水的猪肉被人捏出一道道痕迹来。
陆盛见了,很是不喜,偏巧一旁的曹方却对古旭大献殷勤,他见了,愈发无语。只觉得曹方这人本就不精明,和古旭在一起久了,脑袋似乎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