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应了下来,随意道:“嗯,她方才生下永安同长业,朕正好趁机献殷勤。”
献殷勤?
何时一国之君需要这般对皇后的?
赵焕茹垂眸,心中羡慕不已,“皇后真是有福。”
她说这话,让陆盛安静了下来,他细细品味着,突然嗤笑一声,未过多回应。
赵焕茹上前两步,却是突然问道:“兄长离去已近两月,不知可有回信?”
“前段时日边塞传回书信,战况激烈,却终是夺回一城。”他转身看向赵焕茹,神情恳切,“再有不久便是中秋,赵将军驻守边塞无法归来,若赵小姐实在心系兄长,不若朕派一队人马护送你至边塞与亲人团圆。”
闻言,赵焕茹神情僵住,中秋后不久,秋季选秀开始,陆盛却说要送她前往边塞。
“皇上?”
陆盛未理会她的呼应,他将食盒打开,见其中尽是燕窝等滋补物品,神色缓和几分,“有劳赵小姐操劳皇后身体,只她未醒,这东西凉了不好,不若赵小姐趁机将其食用。”
赵焕茹不解,“若是凉了,让宫人热一下便好,这东西很是滋补,于皇后身体有利。”
她是真心诚意,如今,陆盛及古旭两人感情甚笃,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她并不敢也不会在膳食中起坏心。
她念及此处,心中不喜,神情微有几分激烈,“难不成皇上是怕民女在其中做手脚吗?”
陆盛神情冷厉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出口训斥道:“大胆!你竟敢如此同朕说话!”
赵焕茹僵住,陆盛从未对她使过脸色,即便是先皇献文帝,亦未待她如此。
这时,她忽然便想起兄长离去时那句‘赵家已大不如前。’
可想起这句话时,亦想起年幼时,曾有一段时日,陆盛也曾同她走近。
他救过她性命,她亦替他挡下一箭,两人是有渊源的。
“皇上。”赵焕茹咬牙,眸中已有泪水溢出,她哽咽道:“民女只是忧心皇后身体,并未有何坏心,清风为证,民女坦坦荡荡。”
她声音又高又亮,古旭闻声醒了过来,她侧身看了眼长业同永安,见他们未被这声音惊醒,方才放下心来。
醒来后,肚子便有些饿了,但如今,却也很是想听一听外面两人谈话,于是忍着饥饿侧身细细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不善长也不想写宫斗,所以这文应该快完了,争取给每个人一个交代?
毕竟我前两本完结的都很仓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陆盛并未斥责赵焕茹, 她却已是举起右手, 伸出三指,朝天起誓道:“民女若对皇后娘娘有所企图, 必定不得好死。”
这话说的绝!
她说着,眼泪便也顺势落了下来。
陆盛神情淡漠的瞧着她,忽然上前一步, 伸手替她拭去脸上泪珠, 他离的近,声音也压的极低。
“你对她当然没有企图,你是对朕有所企图。”
他离的这般近, 声音低哑柔和,赵焕茹心忽然紧了起来,她僵硬的立在原地,垂眸看着胭脂色的裙摆。
昨夜她穿的是一身水红色的衣裙, 今日换成了胭脂色,都是鲜艳亮丽的颜色,因着她知晓, 古旭生产前后是清简素净的,也是……无法近身的。
不远处, 床榻上的古旭因着隔着屏风无法看清这两人动静,且这两人谈话声渐低, 她心痒的不行,皱着眉头伸长耳朵仔细听着。
“赵焕茹。”陆盛完完整整的念出她的名字,语气说不上严肃, 却也是十分平静,“你知道这世上最不能做的是什么吗?”
他轻笑,“大周上下,最不该的便是对朕有所企图,无论这心思是什么。”
赵焕茹咬牙,泪水再次溢出,她不懂他这话是何意,只是一颗心酸痛的厉害,竟是出口道:“皇上,民女……心悦您。”
陆盛后退一步,双手抱胸看着她,“赵小姐。”
他缓缓出声,语气冷静而克制,“你应当知道,主动权在朕手中。”
他不谈古旭,不谈一对子女,只谈他自己,似乎此时他与赵焕茹的谈话与古旭等人并无关系。
“朕念你兄长驻守边塞有功,且你在秋猎一役救过朕,因此待你十分容忍,你莫要逾越了。”
“赵家并不干净,你若有心,秋季选秀便听你兄长一句劝,莫要参与。”
太皇太后出来时,赵焕茹立在一旁神情十分颓丧。
陆盛回身,见着太皇太后,神情却未有异,道:“皇祖母,走吧,去看看您的重孙。”
太皇太后叹气颔首,朝里走去。
古旭听得动静,忙躺平身子闭上眼来。
因着古旭床榻同永安、长业的小床挨的近,太皇太后看望两个重孙时,陆盛便在看古旭。
他眼睛尖,记忆力惊人,发现床榻上有动过的痕迹,知晓古旭醒了过来,于是细细的打量着古旭。
她装睡是一把好手,呼吸匀称,竟像是真的睡着了。
一旁,太皇太后见永安、长业这两个婴孩身形差的有点多,不免心疼道:“长业这孩子瘦瘦小小的,真让人心疼。”
陆盛听了,却是不以为然,“古旭肚子就这么大,他自己不争气,其它人也帮不了他。”
这是什么话!
太皇太后见陆盛这般,愁的脸拉的老长,“皇上,长业身子瘦小,必得好生照看着。”
“孙儿知晓的,皇祖母放心。”
陆盛垂头看去,沉声道:“他日后是大周的天子,身上担子重,朕自然会亲自培养看管他。”
这句话一出,太皇太后又是重重叹气。
方才他同赵焕茹的对话,她都听了去,这个孙儿,可真是绝情。
这女子对他有所企图,又是那种心思,旁的人只会高兴,反倒是他,似乎很是嫌恶。
因着永安、长业这两个孩子才出世,一直在睡觉,太皇太后看了一会便也觉得很是无趣,领着赵焕茹离去。
人一走,陆盛便坐在床沿上去扯古旭睫毛,古旭装不下去,睁开眼看他。
她睁开眼后,第一句话未问赵焕茹,只是道:“你要亲自教长业?”
陆盛颔首,“这是自然。”
古旭心喜,跃跃欲试道:“那把永安交给我怎么样,我来教她啊。”
“你?”
陆盛嗤笑一声,“把永安交给你,怕是要教出半个傻子来。”
古旭气的不行,最近他老爱气她,还喜欢捉弄她,“我不傻了!”
她再次强调道:“我早便好了,且我幼时未傻之前,还很是聪慧。”
“这谁说的?”
陆盛不信,阴阳怪气的刺她。
可怜古旭,这才生产完,陆盛便同她置气,她伸手重重捶了下床,“我有印象的,幼时,我功课很好。”
陆盛双手抱胸,默然无语的瞧着她这模样。
那神情淡漠又无奈,似乎并不相信古旭有何聪明的地方,他缓缓伸手,摸着古旭的下巴,道:“在我眼中,你其实还是傻的。”
古旭闻言,哼了一声,不满道:“我若还是傻的,我就不会喜欢你了,我会去喜欢曹方。”
屏风外,一直安稳的立在角落发呆的曹方,猛然听见这句,只觉得背后发凉。
陆盛应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果真如此?”
他凑近去看古旭,“你原是真有这心思?”
古旭傻的时候,同曹方最是要好。她颔首,并不认为这有何不妥。
陆盛捧着古旭脑袋,左右转了转,像是在观摩一颗骷颅头,“你这不傻了,倒是看上我了。”
这话不带任何情绪……
古旭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扯着他的衣袖问,“我方才的提议,你可应下了?”
陆盛冷眉冷眼的看着古旭,忽然凑近轻声道:“你若想我应下,必先得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
两月后,古旭封后,仪式当日,陆盛封长子陆长业为太子,长女陆永安为公主,赐号‘永乐’。
再有一月,中秋临近。
古旭身子已恢复大半,陆盛待她的态度……亦有几分不同。
犹记去年中秋之际,古旭一时兴起,做了齁甜的桂花糕给陆盛,为这不成模样的桂花糕,陆盛猛夸了古旭一通。
那时,古旭只觉得陆盛乖巧好养,又有几分可怜。
只如今……
古旭垂眸,看着瓷碗中的桂花,脸皱成一团。自从生下永安同长业后,他便变了许多。很有几分仗着一对子女欺负古旭的劲头。待她也不若以往那般小心翼翼,很爱评头论足,要求多,还爱置气!
她给他弄的桂花酒,他嫌弃没劲,做的桂花糕,又嫌弃太甜。
古旭恨不得把桂花糊他一脸,他要求高,古旭使计让宫中手艺好的嬷嬷做好糕点,她再假装是亲手制作,递给他吃,他又觉得这太过好吃,怀疑的盯着古旭,最终试探一番,便将这事试了出来,将养心殿的宫人训斥一通,连带着好几日未理古旭。
古旭愁的不行,只觉得他太过嚣张!
另一边,陆盛却是仗着一对子女愈发无所顾忌起来。
他想着,去年中秋,那时古旭被他从百府接回不久,两人还未交心。如今,古旭却是连孩子都替他生了。
正是如此,他方才肆无忌惮起来。
下朝归来时,古旭在宫人的陪同下将桂花挑拣洗净,他来巡视一番,见她磨磨蹭蹭,不免指点了几下。
末了,皱眉平铺直叙道:“朕实则并不喜欢桂花糕。”
古旭本便在奔溃的边缘,闻言,重重将盛着干净桂花的瓷碗放下,狠狠瞪着他,陆盛见着,亦是皱眉回视着古旭,“这不能怪我,谁叫你只会这一种。”
古旭气的直接抓起一把桂花朝他扔去。
曹方在一旁看着,心疼的不行,这桂花浪费了,待会又得劳他去挑拣。他是个懒人,为了不让古旭浪费这挑拣洗净的桂花,赶忙拦在古旭身前,像模像样的劝道:“皇后娘娘莫要这般……”
十三幺在一旁安看着,她脸上带着羽毛样式的半张面具,如今在古旭身边待久了,人也懒散下来。
只她比曹方精明许多,未上前劝阻,只是默默的看着帝后二人嬉闹。
曹方上前劝阻,得了个没趣,被陆盛好一通奚落,寻了个由头罚站宫墙下。
李成年这时从外归来,见着院内景象,默默的看着。他如今时常出宫为陆盛办事,已经许久未同时见着这些人了。
他未出声,看了半响,待陆盛发觉古旭转过身再不理会他,方才奚落的笑了一声,朝李成年走去。
“事情办的如何?”
李成年颔首,恭敬道:“奴才按照圣上旨意,将秋季选秀的名额分为七份,首当其冲的便是简、沈、于……几家。”
这其中,具是陆盛要着心打点的人。
前朝选秀,注重女子家世、样貌、品行。陆盛此次,却是将目光放在这些女子的身家背景上,要趁机除去一些与前朝之事牵连的朝官。
当然,这些人早在几月前便已排查出,证据确凿,陆盛却一直隐而不发,只待选秀之时,将这几家铲除。
此后,若有心将女儿送至宫中为妃的,必得先经过皇室筛选,家世需得清清白白。可在朝为官,怎会有完全清白的家世,总有把柄落在陆盛手中。
有前车之鉴,届时,只需陆盛暗中敲打一番,其余的朝官自然会令自家女儿称病退出选秀。
陆盛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又想起今日太皇太后来访,于是问道:“赵焕茹可在名单之中?”
“不在。”李成年摇头,“赵小姐上月称病并未入选,想是赵将军已打过招呼。”
虽是如此,赵焕茹依旧候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一个月里总会随同太皇太后前来探望永安、长业。
思及此处,陆盛回身看了眼坐在石凳上置气的古旭,他让她帮他做一件事,她却似乎没放在心上?
陆盛冷哼一声,心中不快,这时,李成年随着陆盛的目光缓缓看了过去。
古旭产后恢复的不错,似乎因着生了孩子,神情举止愈发温婉,只在面对陆盛时,神色有几分波动。
李成年看着她,不由的想起幼时,她住在小黑屋的情景。那时她着一身绯色宫装,神色懵懂无知,时常是笑着的,如果没有陆盛,幼时,她或许从不会哭。
那时,曹方与古旭皆是东宫的宫人,性情相似,走的近是理所当然。陆盛不同,他自幼精明,心思极深,他与古旭的渊源是他主动去招惹来的。
他若不去接近古旭,古旭是不会看见他的。
古旭的心又小又窄,只看得着身边人。
李成年这般想着,突然有几分怀念陆盛出征边塞的那几月。那时,他照看着古旭,却亦不敢走的过近,只在收到陆盛的信笺时,会去小黑屋将信笺交给古旭,同时诱导她回信。
他想着这些,见古旭起身去寻曹方,突然便笑了起来。
陆盛亦看着古旭此举,他未出言制止,回身时见李成年目光落在那一处,只淡漠的提醒道:“走吧,御书房的奏折还未批改完。”
李成年惊醒,躬身随陆盛离去。
至御书房后,未有多时,陆盛却是命李成年回养心殿探看古旭是否将糕点做好,若是糕点已经好了,便让她亲自送来。
李成年领命离去,入得院内,还未走近养心殿,却是被十三幺伸手拦住。
“李公公这是有何事,怎的又回了来?”
李成年如实禀报,问道:“皇后娘娘糕点可做好了?”
十三幺嗤笑,“这才多久,怎会这么快便弄好。”
李成年闻言道:“既是如此,那奴才便等等罢。”
他不走近,只在院内石桌前候着,他静立时,上身微微佝偻,表情很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