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杀死玫瑰——三千风雪
时间:2019-03-15 10:08:28

  米乐关上车门,说道:“可以,那我们走过去。”
  秋缇住的地方在老长水,是一片没有规划过的农民区。长水镇分成了两块,米乐所在的别墅区靠近S市,左边是上城高速,右边是钱塘江,再往前开一个小时,就能到S市。秋缇租房的地方,比小区便宜许多,每个月大概只要四百多。
  相对的,无论是环境还是设施,都十分老旧。
  去老长水农民房的路上,有一段长长的水泥路。
  穿过国道的十字路口,水泥地面碎成了好几块。这里有一个年代久远的小学,学生还没上学,因此十分冷清。小学对面,积灰的小卖部也关门大吉。
  每当载货的大卡车通过,鸣笛声尖锐的就要震破米乐的耳膜。
  这里的一切,老旧,落后,是米乐二十多年来,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场景。
  高跟鞋走在路上,令她的后脚跟被磨得生疼。
  走惯了大理石地板,平坦大路的大小姐,现在来走坑坑洼洼的水泥路,甚至还要忍受漫天扬起的灰尘,米乐紧蹙的眉头就没有一刻是分开过的。
  她吸入了灰尘,猛地咳嗽一阵,就快忍不下去的时候,身子突然一歪。
  秋缇脱了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同时,米乐被一股不容拒绝的手劲禁锢在对方的怀中。
  她靠得离秋缇太近,甚至问到了对方身上洗衣用的皂角味道。
  风似的少年。
  干净清澈,却闹了米乐一个红脸。
  秋缇没察觉到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反而将米乐往怀中带得更紧。他正在成长的身体如同一道牢牢地屏障,隔绝了外面的粉尘和尖锐的鸣笛声,米乐被迫挤在他怀中,只听到了少年清晰的心跳。
  她抿着唇,心道:我到底是推开还是不推开?
  老实说,推开去感受外面糟糕的环境,米乐是绝不愿意的。
  但是不推开,任由对方这么搂着她走……二人虽然有过比这更亲密的接触,可她心里却知道,秋缇对她谈不上喜欢,同样的,她对秋缇也没什么特别深的感情。
  至今为止,两人都是因为肚子里那个孩子,以及不明不白的混乱一夜,被紧紧的捆到了一块儿。
  胡思乱想地时候,米乐突然感觉身体一松,秋缇已经放开了她。
  米乐抬头一看,两人已经走过了灰尘扑扑的十字路口。
  秋缇跟她一前一后走上国道。
  路过一架摇摇欲坠的小桥,秋缇走过去之后,米乐神情变幻莫测的看着这个“小桥”。
  准确来说,把它称作“小桥”,都已经是高抬它了。
  这只是三四块长长的水泥石块搭建起来的堆积物,下面有一条看起来跟臭水沟子似的小河,边上杂草丛生,仿佛隐藏着什么毒舌猛虫。
  米乐脸色一白,又不愿意露怯,咬着牙,踩着高跟往牵走。
  谁知,刚走了一步,脚下一崴,整个人的重心不稳,直接往边上倒去。
  眼看,就要直接摔进那充满了生活垃圾和脏东西的水沟中。
  还好秋缇眼疾手快的抱住她,米乐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挂在他身上。
  终于,她忍无可忍,说道:“我不要走了!”
  秋缇愣了一下。
  随即,在米乐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身体便腾空而起。
  米乐险些尖叫一声,她慌忙抱住了秋缇的脖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这个半大的少年抱在怀中。
  秋缇开口道:“我抱你走。”
  米乐挣扎起来。
  秋缇力气很大,纹丝不动。
  米乐咬着牙,看了眼地面。
  过了小桥,还有一条泥浆路要走,她两眼一黑,终于老老实实,不再挣扎。
  并且,脸色微红,双手环住对方,不说话。
  秋缇低头看了她一眼,万千风情,不甚美艳。
  米乐不笑的时候,那张脸看起来确实高不可攀,令人心生惧意。
  但在他怀里的时候,又软成了一滩水,要凶不凶,煞是可爱。
  她很轻,秋缇抱着她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走过了小路,米乐连忙从他身上下来。
  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四下打量,仿佛生怕自己这个娇滴滴没面子的模样被看了去。
  半晌,咬着牙,低声警告道:“这件事不准跟别人说。”
  秋缇眨了一下眼睛:“什么事?我抱你,还是我睡了你?”
  米乐咬牙切齿:“都不准说!”
  想了想,她底气不足,补充道:“……仅此一次!”
  老旧的农民房,建筑无人管理,便张牙舞爪,自由生长。
  一盆水从楼上泼下来,散发着古怪的味道。
  穿着脏兮兮短袖的泥孩子手中握着更脏的玩意儿,像一串小火车似的,从米乐面前跑过去。
  两旁的水沟子里埋着淤泥和塑料袋,还有不知名的生活垃圾。
  脏,乱,差。
  这是米乐对这里的第一个印象。
  八月份末尾,太阳依旧不给面子地释放着高温。
  刚下过暴雨,到处都是黏答答,湿乎乎的。
  米乐浑身难受,几乎快要晕厥。
  步行百米之后,终于,秋缇拐进了一栋房子,推开破烂的铁门,宛如走进一个垃圾场。
  喂奶的妇人抬头看了一眼米乐,她打着扇子,警惕的将凳子放进屋子里。看向秋缇的目光十分不友善,似乎秋缇是什么洪水猛兽。
  米乐顿感奇怪,但是也没有多说。
  通往二楼的楼梯布满了猩红的铁锈,踩上去吱呀吱呀乱叫。
  上了楼,左手边的第一间屋子,就是秋缇的房间。
  黄澄澄的钥匙拧开锁,推开门,秋缇摸到了墙边的开关。
  米乐从刚才到现在目睹了无数怪异环境,因此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垃圾场。
  谁知,昏暗的白炽灯一开,屋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脏。
  相反,十分整洁,并且空旷的过分。
  就像没有人住在这里似的。
  “喝水吗?”秋缇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看来,他似乎不是用楼下的井水烧水喝。
  东面的书桌上放着两三本卷子,应该是暑假作业。
  书桌下面放了一箱矿泉水,凳子上有一个书包,屋子正中间是一张床。薄薄的棉被和毯子,以及几件校服和衣服,还有一个枕头。
  米乐一眼就将所有的东西收入眼底。
  秋缇将矿泉水递给她。
  米乐抿着唇问道:“你就只有这么一点东西?”
  秋缇“嗯”了一声。
  他拿过书包,将本子塞进去。又从床边拿了一个袋子下来,将床上所有的衣服都塞进袋子中。
  乱七八糟,袋子立刻就鼓了起来。
  米乐咬了一口下唇,强迫症令她无法忍受,她直接抢过袋子,将里面的衣服全都倒出来。
  “你什么毛病?!房间收拾的挺干净,衣服不会叠?”
  秋缇被她推到一边,默默地站着不说话。
  米乐叠好衣服,塞进口袋,冷酷的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整理的吗?”
  秋缇道:“没有。”
  米乐推开门,往外走去:“那就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她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回去的时候,秋缇在国道上面,找到了一辆红色的小三轮。
  长水镇有许多这样的小三轮,按距离收费,近的五块钱,远的十块钱。
  米乐第一次坐这种神奇的交通工具,为了不表现的太大惊小怪,她不动神色的用手摸了摸玻璃,似乎在确定这个摇摇欲坠的玻璃不会被风吹走。
  小三轮中装着电风扇,呼呼吹着。
  秋缇没说话,一会儿低头看着手,一会儿看向窗外。
  米乐挑眉,心道:他做出这副小媳妇的样子做什么,活像我逼良为娼?
  “哐哐”两声。
  米乐踢了下他的座位。
  秋缇抬起头。
  米乐冷道:“你不高兴?”
  秋缇开口:“我没有。”
  米乐开口:“没有?没有你装什么委屈,是我按着你的脑袋让——”
  让你睡我的吗!
  那晚上不知节度拼命索要的难道是她米乐吗?!
  就算——就算是被下药了,一次之后也就好了吧,折腾到天亮又是几个意思?合着她跳楼甩卖,买一送三吗售后全包吗?!
  天底下的便宜都让这小王八蛋给捡了,现在他竟然还敢在这里装可怜!
  米乐愤愤不平,气得牙痒痒。
  ——兔崽子!
  秋缇见状,果断开口道:“你现在不能生气。”
  米乐一愣:“什么?”
  秋缇善意提醒:“会动了胎气的。”
  米乐:……
  “滚!”
  秋缇背上包,十分听话,立马下车滚了。
  原来是目的地到了。
  米乐气得不轻,走路都有些晃荡。
  米乐开车进了小区,在车库停好车之后,与秋缇一同住进了别墅。
  她淡漠道:“你住三楼。”
  秋缇看着她:“你呢?”
  米乐道:“二楼。”她关上门,脱了外套,扔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俨然是打算洗澡:“你暑假作业做得怎么样?拿出来放桌上,我洗完澡之后要检查。”
  秋缇:……
  他翻出试卷,上面一字未动。
  米乐洗完澡出来,浑身被水蒸气染得泛红。
  她穿上家居睡裙,擦着半干不湿地头发,带着一股惹人心神不定的暗香,坐在秋缇边上。
  “写了多少?”
  “没写。”
  试卷上,只单单有一个名字。
  米乐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一个字都没写?你在学什么?送你去读书,你去插秧的吗?”
  米乐无由来升起一股火气,转头就要教训秋缇。
  谁知道,她一转身,闷不做声的秋缇突然犯难,将她猛地推在沙发上。
  “吧嗒”一声,米乐的身体按在了遥控器上,别墅的灯被关了大半。
  黑暗中,少年的手从她的睡裙探进去,顺着滑腻的大腿,滑进更深处。
  米乐震惊的忘记反抗,像是无法相信这一幕。
  秋缇半跪在她身上,目光深沉且热烈的盯着她。
  “晚上写什么作业?你让我和你一起住,不是这么想的吗。”他漫不经心的按了按她的腿根,“写作业,可没有你有意思。”
  黑暗笼罩下,褪去外面一层乖顺的皮囊,秋缇的腼腆和内向在这一刻似乎都喂了狗。
  他颇有些恶劣的笑了笑,两颗小虎牙显露无疑,看起来像个旗开得胜的小恶魔。
  压下身体,秋缇与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的嘴唇距离米乐的嘴唇不到一厘米,说话时,声音低沉暗哑。
  似乎蹭着她的唇,撩拨得无形。
  “晚晚想得挺周全,还穿了裙子出来。”秋缇在她的脖颈处,小狗似的,闻了一闻:“好香啊。”
  终于,米乐回过神。
  脸色涨红,咬牙切齿。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眉头一抽,混乱中,摸黑拿起桌上空白的试卷,一巴掌拍到了秋缇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十分有力。
  试卷缓缓的从脸上滑下来。
  秋缇:……
  米乐沉着脸,阴测测开口:“从我身上滚下来,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好凶【。】
  依旧厚颜无耻的求大家多多留言啦,拜托拜托!!
 
 
第4章 小白兔
  秋缇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他的睫毛十分长,直而不翘,十分浓密,像一把小刷子。垂下睫毛的时候,狐狸似的眼睛也下垂,连带着眼尾,看上去就像一只无害的兔子。
  米乐绝不吃他这一套,她先前就是太相信眼前这个少年是个内向无害的小白兔,才会摔得那么惨。
  “起开。你是觉得我不敢打你吗?”米乐的语气更冷了一分。
  秋缇沉思了一下,慢吞吞的从米乐的身上爬起来。
  米乐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脸上的热度还没褪下,却是已经捡起试卷,狠狠的摔在秋缇面前。
  “今天写完。写不完就不用睡觉了。”
  秋缇抬眼看着她。
  米乐神情冷漠,双手抱臂,翘着二郎腿,高傲:“我就在这里盯着你。我有的是时间。”
  秋缇拿起笔,更觉得米乐像班主任了。
  接下来两天,秋缇在别墅里,仿佛开了挂一般,写完了所有的暑假作业。
  他除了上厕所,吃饭,睡觉之外,其余时间都被米乐按头在书桌前。
  这头刚写完一张试卷,那头的米乐就翘着二郎腿,拿起他的试卷批改起来。
  按照米乐的要求,选择题不准错,填空题只准错两道,大题只准错一个小题。
  但是秋缇的基础似乎差得令人发指,用米乐这两天总结出来的一个词来形容他,就叫做“草包美人”。
  因此,米乐对他的要求一降再降,最后只要求他一张试卷能对十题就算过关。
  秋缇自幼在福利院长大,虽然也上着学,但是没有父母,福利院的院长没给老师塞过超市卡、购物券,老师也不怎么管他。
  他得以上小学,还是因为一直照顾他的院长修女通宵排队之后,又给门卫买了一只烤鸡,技术与技巧双管齐下,这才拿到了读书的名额。
  2002年的时候,外来务工人员想要在本地读公立的学校简直比登天还难。秋缇到了读小学一年级的年纪时,福利院的户口还没给他办下来。
  那一年长水镇特别乱,上面岔子太多,一拖再拖,就拖过了报名时间。秋缇公立小学没读上,读了一个民办小学,囊中羞涩,环境差得令人发指,没有操场,只有一片朴实无华的水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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