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天不算热也不算冷, 女人很快就穿好了衣服。
此刻,整个旧教堂都十分安静。
院长修女因为白日祷告做累了的缘故,早早地睡去。
女人打着手电筒,从楼上走到楼下,一步一步, 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
幽暗的头楼梯道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外面的暴风雨被玻璃窗隔绝,显得她的呼吸声、脚步声格外空灵。
女人拉开旧教堂的后门, 那个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伫立了一会儿,轿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女人与他交流了几句, 声音破碎, 又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 只能看到女人的嘴唇在风雨开开合合。
她的神情有些慌张, 又有些不易察觉的崩溃, 敲打着玻璃, 努力的说些什么。
轿车的窗户终于开了, 里面露出了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女人看到他,心里的紧张少了几分。
年轻男人西装革履,从车上下来。
一把黑色的伞撑在二人之间。
一朵鲜艳的红色玫瑰,从他的手中出现。
女人愣了一下。
男人说了几句话,就把这支玫瑰递给了女人。
她接过玫瑰,似乎没有方才那么焦虑了。
二人虽然认识,但模样绝不是情侣。
甚至连亲密都说不上。
男人送她玫瑰,更像是一种转送,一种安抚。
果不其然,有了这一支玫瑰缓和气氛。女人的神情彻底放松下来。她将男人请到了自己的小阁楼里面坐坐。
中途,遇到了起夜的院长修女。
院长修女有些诧异,看了眼她身后的男人,又看了眼她。
她低下头,没说什么。
院长修女心中猜了个大概,也没阻止。只是她心中突然明白,为何女人今日要把自己的儿子放在她房间里睡,原来是晚上有约。
旧教堂里的蜡烛十分昏暗,院长修女没有看清楚男人的脸,只觉得他很高大,很壮阔。
没有寒暄。
外面的雷声和雨声越下越大。
女人走到自己房间里给男人倒了一杯水,随即,她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衣服。
静谧的房间内,她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我就带几件衣服走,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等到男人的回答,女人兀自道:“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是他说过会来接我,他的离婚手续已经办好了吗?他答应我的,要带我走的。”
男人喝了一口水,没说话。
女人将衣服收拾在一起,突然想起,她还有一条自己最喜欢的项链没有带走。
她转过后去化妆柜找项链时,原本一言不发的男人突然暴起,他从女人的行李箱内抢过几件衣服,将女人的脖子死死勒住。
一切都发生在闪电般的速度内。
她奋力的挣扎,脸上的表情由期待变成了惊恐,死死瞪着眼睛,她黑色的瞳仁中,倒映出了男人残忍的脸。
五分钟不到,这个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男人松开她,退后两步,又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往她的肚子上面狠狠的划了几刀。
猩红的血流出来,浸湿了落在地上的玫瑰。
他盯着女人的肚子,似乎要确定里面没有孩子,又或者确定里面的孩子一定死了。
再过了半晌,他稳了稳呼吸,从小阁楼中离开。
外面又落下一道闪电,照在院长修女惊恐的脸上。
她不知道在门口躲了多久,总之,直到女人咽气的那一瞬间,她都没有勇气站出来。
只有在男人走后,泪水爬满她扭曲的脸,院长修女才崩溃的叫喊出声。
·
与此同时,炸开的雷电落在耳边。
米乐在梦中睡得不安宁,仿佛被什么东西靥住,一道雷劈下来之后,把她给劈醒了。
一醒,米乐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如有千斤重。
她□□一声,想要起床,然后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四肢无力。
米乐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可能感冒了,她开始回忆自己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因为工作忙的缘故,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秋缇了。
十二月的物理竞赛之后,米乐的公司就跟开了加速器似的,忙了起来。
公司内的所有部门都开始做年度总结,米乐作为这个分公司的董事长,自然是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就这么连轴转了两个月没停,期间还出国谈了一笔一个亿的单子。这事儿最后差点儿黄了,对方的财务出了漏洞,被人抓住了把柄做威胁,米乐一连跑了四五个地方才帮对方摆平了这个问题。
等到昨晚,终于在庆功宴上把这件事情给敲定了。
米乐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回到家睡了一觉,早上一起来,病来如山倒。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吃完了药又躺下去,干巴巴的躺了一上午,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嘴唇上一片湿润。
米乐下意识的用手去抹,结果一伸手,就摸到了一张脸。
她猛地张开眼睛,便看见秋缇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
笑完,又沉下脸色。
米乐因为高烧的缘故,声音有些糯,听起来又软又奶,一开口就叫人生不起气。
“你怎么来了?”
秋缇道:“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担心你,就来了。”
她说道:“你怎么这个脸色看我?”
秋缇道:“那是因为先见到晚晚,我很开心。但是晚晚不爱惜自己,又让我很生气。”
米乐心中莫名的一暖。
实际上,从她看到秋缇的一刻开始,她心脏就开始不停地加速跳动。
这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具体如何,形容不出来。
米乐只感觉这个自己住了几年的,毫不起眼的屋子,因为对方的存在从而变得特殊起来。
事到如今,她也不否认,她确实很喜欢秋缇。
这个喜欢恐怕要比她自己估量的程度还要再深一些。
如今正在感冒,情感最脆弱的时候,天天挂念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米乐连端着的做派,和平日里最爱说的拒绝的话都不愿意表现出来了。
秋缇见她一双眼睛跟小奶猫一样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怪招人疼,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几分。
米乐的素颜相当清纯可爱,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如果没有人告诉他对方已经是一个公司的CEO,谁也不会想到她的年纪有多大。
这乖巧的学生模样,简直跟大学生也没差。
秋缇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替她兑了一杯药。
米乐盯着药,突然就不是很想喝了。
早上的时候秋缇不在,喝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现在秋缇又在了,这个药看起来就变得又苦又难喝,各种委屈无赖,想要撒娇的情绪一股脑的往她心里滚。
米乐侧过身体:“我不喝……”
秋缇听完,笑道:“好啊。晚晚不喝也没关系,我早就想试试了。”
米乐道:“什么?”
她转过头,先看到秋缇喝了一口药,米乐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可惜退得太慢,秋缇的右手已经按住了她的后脑勺,米乐被迫往前倾,嘴唇在一瞬间就被对方含住了。
米乐的牙齿被撬开,苦涩又带着微甜的感冒药灌进了她的嘴里。
与感冒药一同进来的,还有秋缇十分狡猾的舌头。
米乐伸手去推他,却不料被秋缇另一只手捉住。
喘息一口,这下无处可逃。
她一双手的手腕都叫对方给拿捏住了。
米乐担心药汁流出来打湿被子,只好乖顺的将对方渡过来的药全数吞咽下去。
秋缇的舌尖在她嘴里巡视了一圈,确认她喝了药之后……也不肯离开。
米乐立刻发现了对方的意图。
她担心病气过给秋缇,哪知道对方是个“色迷心窍”的,美色当前,还管什么生不生病。
两月不见,他的思念来的气势汹汹。
这个原本只是喂药的吻愈发凶狠缠绵。
米乐闷哼了一声,她神志不大清爽,又因为在病中的缘故,这一哼唧又奶又软,像小猫爪子似的勾人。
米乐被他顺势压在软绵绵的被子里,直到对方亲够了,才微微把自己撤出来,嘴唇却还贴着她,不肯离去。
秋缇扣着她的手腕,居高临下的看着米乐。
他的头发偏长,细细碎碎的落在耳边。
睫毛也长,直直的,却不翘,垂下来,像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
这样一张脸,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沉溺其中。
米乐深知秋缇的颜值十分霸道,极具侵略性的美无时无刻不在撩拨她的心脏。
近距离观赏这份美颜,就算是看腻了自己脸的米乐,都忍不住感慨了片刻。
好看,确实好看。
简直是按照她的审美口味长得。
米乐有权利怀疑,对方可能有一份正确长相模板,否则怎么会越长越令她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秋缇贴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他的脸颊上,米乐晕乎乎,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秋缇道:“你是不是看上我的脸了?”
米乐道:“……你又胡言乱语什么。”
秋缇脸上的表情不变,乖邪狡诈的很,语气倒是婊里婊气的委屈起来:“我是怕晚晚是个肤浅的女人,要是只看上我的脸,不看我的人品,将来我年纪大了,年老色衰怎么办。我就成了晚晚的糟糠之夫,上不得台面,每日在家里唉声叹息,看着晚晚跟别得年轻男人寻欢作乐……”
米乐:……
秋缇说完,很有道理的总结道:“为了证明你对我的真心。我看现在我们就去结婚好了。今年过年正好是个黄道吉日,你跟我结了婚,我才能放心去高考。”
提到高考,米乐的脑子清醒了。
她笑道:“你也知道你还要高考?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哪门子高中生会想着结婚?秋缇,你今年多大?”
秋缇乖巧的笑了一下:“过完年十九。”
米乐还是第一次从秋缇的嘴里听到他的年纪,听完之后,眼前一黑,心中呐喊道。
天啊!
十九岁!
我在干嘛啊……
我竟然跟一个十九岁的小屁孩谈恋爱……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我竟然被一个十九岁的小屁孩睡了!
从小到大追求者无数,示好者无数,告白者可连起来绕地球俩圈的米乐大小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哪怕对方家缠万贯,痴心不改,也没能得到大小姐青睐。
万万没想到,眼光比天高的米乐,竟然在高中生手里翻了船!
这事儿说出去买个热搜都没人信好吗!
时代国际少东家,商界新星,被一个“芳龄”十九岁的少年吃得死死的。
要是叫米乐其他的追求者知道了,一定把下巴都惊掉,从而奋起,势必要看看这个十几岁的小狐狸精有什么手段!
她又□□一声,颓然的陷在被子中,哀叹想道:我完蛋了。
始作俑者秋缇并不明白米乐一惊一乍的干什么,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米乐多看了秋缇一眼,不由扪心自问:难道我是一个颜控吗?
如此肤浅?如此看脸?
秋缇端着药,说道:“晚晚,装死也不能解决问题。还有大半杯药,你喝还是我喂你?”
米乐坐起身,说道:“我自己喝……”
秋缇果断的掐灭了她下半句:“就知道你不肯喝,还是我喂你好了。”
说完,不容米乐拒绝,又覆身而上,吻住了米乐。
说是喂药,倒不如说是占便宜。
一杯并不是很多的感冒药,足足喂了大半个小时。
米乐被他狠狠欺负一通,药吃下去没什么感觉,就是嘴巴被亲的有些发红。眼尾也连带着出现了情动的粉色,看上去我见犹怜。
秋缇最爱她这个样子,喂完药之后,哪儿也不去,就撑着下巴看她。
二十分钟后,药效上来,米乐的脑袋开始发昏,不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秋缇去厨房洗了洗杯子,回来路过书房的时候,推门进去看了一眼。
米乐的本子瘫在桌上,秋缇随意的拿起来翻了翻,没看里面的内容,又放回原地。
他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狼崽子,把房间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一遍。
最后,秋缇突然在书柜前面停了下来。
他抽出一叠影片,挑了一张出来。
影碟的包装上是一张照片,一个身穿白色古装服的美丽女人,冷淡的看着远方。
照片上的女人与秋缇的模样十分相似,秋缇看了两眼,又把影碟放了回去。
卧室内,似乎有声音传出来。
秋缇的表情一遍,转过身之后,脸上出现了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
他抬脚往屋子里走,米乐正翻身起床。
秋缇站在门口,笑道:“晚晚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米乐警惕的看着他。
秋缇走上前,笑吟吟的黏着她:“你要去哪里?”
米乐道:“……跟你有关系吗?”
秋缇道:“当然有。我查岗,免得你去和别得坏男人约会。”
米乐:……
喝完药又睡了一觉之后,她确实好了很多。
床头上,手机开机。
米乐病了一天,手机就关了一天,此刻开机,消息如同纸片似的纷沓而来。
秋缇看了一眼手机。
果不其然,屏幕上跳出了不少的消息。
一眼看过去,全是男人们的嘘寒问暖。
秋缇目光深沉,眯着眼睛,问道:“晚晚,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