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芒跳跳糖——南奚川
时间:2019-03-15 10:09:38

  迟砚一怔,他没料到孟行悠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但是你纹在脖子后面,你自己也看不到。”迟砚说。
  孟行悠点头,抱着书包看前方,眼神一反常态没有焦点,感觉很空。
  “那只猫最喜欢趴我脖子上,我觉得纹在这,它说不定会开心。”
  “纹身真的超级疼,那个疼够我记一辈子的,所以我看不见也没关系,反正忘不了了。
  “糊糊一年四季都跟冬眠一样,又懒又傻,经常被自己尾巴吓到到处窜,不过它很粘我,我做什么它都陪着我,大概在它心里我就是全世界,这么想想,我疼那么几个小时也值得。”
  提到糊糊,孟行悠难免伤感。
  说完这些,她感觉自己情绪过了头,明明犯不着跟迟砚说这么多,关系不熟听起来只会觉得矫情,她拍拍脸蛋,闭嘴沉默。
  这时,听见服务员在门口叫他们的号,孟行悠如获大赦,拿着包站起来,叫上迟砚,又是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终于到我们了,走走走,我快饿死了,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迟砚走在她后面,那个刺青除了“huhu”四个字母以外,后面还有一个猫爪印,上次在教室没见到的图案,原来只是一个猫爪印。
  可能是听了孟行悠多说了几句,现在这个刺青在迟砚看来,显得特别顺眼,甚至还有点可爱。
  对一只猫尚且如此重情重义,更不用说对人。
  孟行悠的世界感觉很纯粹,喜怒哀乐来去随意,她可以从一件小事轻轻松松得到快乐。
  比如她现在对着菜单上面的食物,跟服务员一问一答都能笑得肆意自由。
  她的喜乐来得好简单,几乎触手可及,明明几分钟前还在为自己去世的猫而伤感。
  迟砚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单纯。
  但不管是什么,心大也好单纯也罢,迟砚很清楚,只有一个完整幸福家庭的才能培养出这样的真性情。
  勇敢无畏,向阳生长,做事不用考虑退路,因为她永远有路可退。
  迟砚垂眸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抿抿唇,感觉这茶比平时喝过的都要苦。
  孟行悠看见什么都想吃,但是理智还在,粮食不能浪费。
  问迟砚他什么都说随便,似乎也没什么忌口,孟行悠专挑最想吃的点,点够差不多两个人吃的量,就没有多点。
  火锅店生意好,上菜速度却不慢。
  锅底冒泡泡后,服务员把肉先倒下去,烫半分钟就捞起来吃。
  吃火锅有一个好处,哪怕没有话题也能找到话说,一顿饭吃下来不会太尴尬。
  孟行悠吃得很满足,迟砚没吃多少,点的菜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迟砚看她吃得差不多,叫服务员买单,服务员把单子撕下来递给他,迟砚把手机递过去让她扫码付款。
  孟行悠手机没电,身上又没带现金,想抢着买一下单都不可能。
  等两个人从火锅店出来,孟行悠对迟砚说:“饭钱我回宿舍转给你,微信还是支付宝?”
  迟砚没有二选一,只说:“我没有AA的习惯。”
  孟行悠换了一种还人情:“行吧,那我下次请你吃。”
  迟砚没当真:“回头再说。”
  两个人走了一条街,站在红绿灯路口,迟砚回公寓不用过马路,可孟行悠看他却没动,跟自己一样站在路口等绿灯,提醒:“你是不是傻了?你直走三百多米就到蓝光城了。”
  迟砚看她一眼,有点无语:“先送你回去。”
  孟行悠一怔,趁绿灯还没亮赶紧说:“不用,又没多晚,你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送你。”迟砚很坚决,不容反驳,看见绿灯亮,他先一步跨出去,回头说,“走,绿灯了。”
  性格是差劲了点,不过还挺有绅士风度的。
  孟行悠中肯评价,抬腿跟上去。
  快到女生宿舍下时,孟行悠停下来:“就到这吧,今天谢谢你的火锅。”
  迟砚“嗯”了一声,说完再见转身要走,余光瞥到几个在女生宿舍楼下转悠的人,目光骤然一沉。
  孟行悠还没走两步,又被迟砚拉了回去,她被吓得不轻,张嘴要叫,迟砚伸手捂住她的嘴,拉着她往宿舍楼外的暗角一躲。
  孟行悠看迟砚神情反常,心里一紧,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话抛出去好几秒,没有等到迟砚的回答,孟行悠抬头看,之间他脸色颇为凝重,心里的疑团又被放大了一倍。
  迟砚刚刚只是觉得眼熟,现在仔细打量,可以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那几个女生一看就不是五中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学生气,打扮流里流气,虽然打扮谈不上奇装异服,但是社会气息很重。
  尤其是人群中最高且有点壮的女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眉宇间抹不开的戾气和暴躁,让路过他们附近的学生,都不自觉地绕路走,连眼神都不敢多停留一秒,唯恐被盯上惹一身骚。
  迟砚按住孟行悠的的头,弯腰低声说:“最高最壮有点黑那个女生,就是施翘的表姐。”
  难怪施翘动不动就把“我表姐在职高混的”这句话挂在嘴边,这身材却是够女老大的,不怨她整天臭显摆。
  孟行悠在几个女生里看见了陈雨,陈雨还是低着头,缩在角落里,不细看真发现不了她。
  孟行悠得出结论,却丝毫不见惧意,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她们来蹲我的吧,还真会挑日子。”
  迟砚靠着外墙,不紧不慢地说:“今天应该就是来认认脸,只要你在五中,他们就不敢动手。”
  孟行悠反应过来,顺着迟砚的话接下去:“所以他们会挑我离校的时候,在校外蹲我。”
  “五中和职高中间有条老街,小巷子很多,不熟的人分分钟迷路。白天是城市的小景点,晚上天一黑就是打架斗殴的好地方。”
  听迟砚说了这么多,孟行悠也没摸透他话里的意思,她顿了顿,转而问:“迟砚,你到底想说什么?”
  迟砚挺腰站直看着她:“好好读你的书,跟陈雨划清界限,别跟这些人掺和。”
  “我不想掺和。”孟行悠琢磨着迟砚知道的不比他少,索性把话说开,“施翘一直看我不顺眼,找我麻烦迟早的事情,还有这跟陈雨划清界限有什么关系?”
  “她单纯找你麻烦,跟你替陈雨扛她再找你麻烦,这是两码事。”
  “什么意思?”
  迟砚叹了一口气,直接说:“陈雨的妈在施翘家里当保姆。”
  孟行悠愣住,不明白迟砚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迟砚:“初中有人跟你一样,看不惯陈雨被欺负,帮她出头给学校写了匿名信。”
  “然后呢?”孟行悠问。
  “陈雨为了在施翘那里日子好过一点,把那个写匿名信的人给卖了。”迟砚说。
  迟砚见孟行悠脸色变得很难看,停下来,接下来的话突然变得说不出口。
  太黑暗。
  这些黑暗的东西,跟她不在同一个世界。
  孟行悠深呼一口气,垂着头问下去:“后来……那个同学怎么样了?”
  “周五离校被那帮人堵在小巷子,打进医院住了一个月,最后转校了。”
  “陈雨……呢?”
  迟砚说不下去:“孟行悠你……”
  孟行悠声音都在颤,她抓住迟砚的胳膊,睁大眼睛看着他,脸上写满难以置信:“陈雨呢?别人为她出头因为她挨打,她在干嘛啊!”
  迟砚看着孟行悠的眼睛,纵然心头不忍,还是说出了真相。
  “她在场,看着为她出头的人挨打。”
  作者有话要说:  吃盐:亲我一下,以后我罩着你。
  悠妹:才亲一下就够了吗?
 
 
第15章 甜度15%
  孟行悠脑子很乱,在这一瞬间, 脑子里关于陈雨的片段, 如同走马灯一般尽数闪过。
  懦弱、胆小、无助,种种姿态勾勒出一个遭受校园暴力的受害者的模样。
  没带钥匙怕给大家添麻烦, 宁可在门外站着也不会敲门,楚司瑶给她开个门,她会惶恐到鞠躬。
  面对施翘的冷嘲热讽甚至攻击,她毫无反抗的念头,默默承受, 明明被欺负的是她,那晚被宿管叫去保卫处, 她连站出来替自己说句公道话的勇气都没有, 哪怕是在有人站在她前面的情况下。
  孟行悠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她本以为她只是软弱,可撕开那层软弱的皮囊,后面的嘴脸却比施翘还要冷漠。
  昨晚她在宿舍说什么来着?
  哦,对, 她让她去对施翘示弱, 她说施翘和那个大表姐都惹不起,一次示弱不成就多试几次。
  当时她觉得荒唐。
  现在来细想这番话, 陈雨只是怕自己被她连累而已。
  她习惯活在泥泞里,要是有人来拉她,她不会拒绝。
  但是一旦她发现一点这个人不能把她连根拔起的可能性, 她就会伸手, 拉着别人一起在泥泞里苟活。
  孟行悠松开迟砚的胳膊, 感觉双腿无力,她靠着外墙蹲下来,眼神空洞看着前面的路。
  迟砚在她旁边站着,等了一分钟,也没听见她说半个字。
  “孟行悠,你在想什么?”迟砚叹了口气,弯腰蹲下来,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不相信我说的话?”
  孟行悠没抬头,声音淹没在双膝之间,听起来闷闷的:“没有,只是感觉……”
  “三观崩塌,人设尽毁。”迟砚替她补充。
  孟行悠“嗯”了声,兀自说道:“陈雨的事,我没有听别人说过。楚司瑶……就我室友,平刘海那个,她以前也在五中,她八卦很灵通的,但她没跟我……提过……啊……”
  “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迟砚眼神平静,解释道,“施翘家里有关系,打架的事儿推得干干净净。大家只知道有这么个人想帮陈雨出头,然后被人报复转学了。至于这个人是怎么暴露的,把她打进医院的人是谁,没人关心。”
  想来也是。
  要真是纸没包住火,施翘现在也不可能还在五中读高中。
  家里有关系,还有一个社会大表姐,施翘还真是在五中横着走的女老大一个啊。
  隔了半天也没听见迟砚再说话,孟行悠回过神来,以为他生了气,忙抬起头,看他脸上还是淡淡的,摸不准情绪,问:“你不会生气了吧?”
  迟砚没说话只是为了给她时间消化,他不觉得孟行悠是个不辩黑白的热血怪,只是性子太纯良了些,很难看见人心灰色的一面。
  听她这么问,迟砚轻笑,反问:“我生什么气?”
  孟行悠打了个比方:“就‘个不识好歹的老子跟你说了大半天你居然还敢质疑老子’的那种生气。”
  迟砚眉头微扬,沉默了一顿,然后说:“有道理,我好像是该生个气。”
  孟行悠听出他是在开玩笑,心情轻松不少:“多生气?请你喝杯奶茶能消气吗?”
  迟砚突然站起来:“走吧。”
  孟行悠愣住:“走哪去?”
  “喝奶茶啊。”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孟行悠“蹭”地一下站起来,凑到他跟前,紧张兮兮地问:“我靠,你真的生气了啊?”
  “啊。”迟砚打了一个哈欠,看见那几个社会大姐还没走,带着孟行悠从宿舍楼后面绕路,“你要请客,我觉得我生点气也没什么。”
  孟行悠真没迟砚这么能贫,她反应了好几秒才接上话:“得,您生吧,不够咱就多喝几杯,奶茶管够,只要能让大班长不生气,我今天就是在奶茶店门口破产,也在所不惜。”
  “不敢当。”听起来像调侃。
  两人拐到学校后街买了两杯奶茶,从奶茶店出来,迟砚看了眼手表,马上快十点。
  宿舍外面那几个人不知道走没走,迟砚喝了口奶茶,问孟行悠:“你们宿舍还有谁没回家?”
  “就我和陈雨。”孟行悠说。
  迟砚皱眉,直接带着她往校门口走。
  孟行悠跟上,看这方向不对,问:“不是,班长,回宿舍走右边呀。”
  “那些人不知道会蹲多久,你今晚回家住。”说完,迟砚看她一眼,“你家远吗?”
  市区房子的钥匙在宿舍,孟父孟母在外地出差,家里没人她进不去,现在要回家也只能回部队大院,去老爷子那边住。
  可部队大院在郊区。
  两个老人睡得早,现在过去到家也快凌晨,孟行悠想想就觉得折腾,摆手说:“挺远的,我回宿舍住就行,陈雨那个弱鸡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宿管周末晚上不守夜,会溜出去打牌,凌晨才回来,他们真要干点什么,你对付不来。”
  孟行悠一怔,后背隐隐发凉。
  迟砚越想越觉得住宿舍不靠谱,替她做了决定:“我叫人送你。”
  没等孟行悠说什么,迟砚已经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孟行悠听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家里的司机,两句之后,迟砚转头问孟行悠:“你家住哪?”
  孟行悠犹豫片刻,还是报了部队大院的地址。
  迟砚显然知道那地方住的是什么身份的人,只愣了一秒,随后照着她说的地方报给司机,说完挂断了电话。
  “去校门口等,他十分钟就来。”
  孟行悠点点头,跟他并肩走。
  走到校门口,司机还没到,孟行悠有些话憋了半天,还是觉得说出来比较好:“迟砚,我今晚能回家躲,但我不能每天都回家躲,这事儿总要解决,躲下去不是办法。”
  “是需要解决。”迟砚没说不客气,跟她客套来客套去没个完,只挑重点的问:“你还要替陈雨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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