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两步,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孟行悠停下来,回头看见一个男生被周围两个朋友推了吧,踉跄几步, 蹦到自己面前来。
孟行悠觉得他有点眼熟,不过也仅仅是眼熟。
男生摸摸脑袋,因为紧张说话有点卡顿:“那个……孟行悠,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朋友还在后面看着,孟行悠其实很想说不记得,但感觉太直接了点, 于是改口道:“你是?”
“刚开学的时候,小卖部门口,给你递信封的那个。”男生怕孟行悠还是记不起来,拼命往自己身上砸关键词, “我高一二班的, 叫江云松, 你初中在附中读的吧,我也是附中的,在你隔壁班,你可能没印象,中考咱们还一个考场,我就坐你斜前方。”
一说小卖部信封孟行悠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纯情小哥嘛。
只是上次她把话都说得那么不留情面了,难道意思还表达得不够明确?
孟行悠听完这么一长串,只是礼貌性地笑笑,疏离又客气:“这样啊,好巧。”
江云松听出孟行悠不想多说的意思,脸上的笑有点僵住,突然想起一茬,把背上的书包拿到身前来,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孟行悠:“我听说你有点偏科,这是我们班文科课代表们平时的笔记,我借来复印了一份,你拿去看看,下下周不是要月考嘛,希望能帮到你。”
孟行悠愣住,看着这份文件袋,下意识拒绝:“不用了,谢谢你,你自己留着用吧。”
“我有,这份你拿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江云松把文件袋往孟行悠怀里塞,“加油,祝你月考有个好成绩。”
说完,江云松转身拉上后面两个看八卦的朋友,连走带跑,消失在孟行悠的视线里。
孟行悠拿着这份沉甸甸的文科笔记,叹了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又是一份人情,她最不想欠的就是人情。
周日早上跟迟砚约的上课时间,孟行悠直接背着书包去的教室,想着办完黑板报直接在教室写作业,省得下午再回宿舍。
迟砚一向守时难得迟到,孟行悠把早饭吃完,上完卷轴部分的颜色,才看见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景宝。
昨天一整天景宝都没来,听迟砚说他不愿意,宁愿一个人在家看电视玩拼图。
今天竟然跟过来,孟行悠倒是意外。
迟砚把景宝的小书包摘下来,带他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自己写作业,哥哥还要忙。”
“好。”
教室里除了孟行悠没外人,景宝放松不少,乖乖从文具盒里拿出铅笔,埋头写家庭老师布置的作业。
孟行悠把调好的颜料拿给迟砚,小声问:“景宝怎么来了?周末也有人来教室上自习的,他……不要紧吗?”
“不要紧,是他自己说要来的。”
迟砚拿起毛笔,让笔尖沾了点水才往颜料里面放,防止写起来不顺畅。
“那他知道教室会来人吗?”
孟行悠回头看了眼景宝,他今天换了身衣服,明黄色羽绒服,带着一个白色小绒帽,坐在椅子上腿够不着地,悬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整个人圆滚滚的特别可爱。
“不知道。”迟砚提笔写字,眼神很专注,“他总要习惯跟人交流,不逼他,他不会往前走。”
一句老气横秋的话从迟砚嘴里跑出来,孟行悠怎么听怎么水土不服,她低头笑了笑,打趣道:“你说这句话特别像个老父亲,操碎了心的那种。”
迟砚写完一个字,退后两步瞧瞧,确认大小跟前文差不多才继续往下写,听见孟行悠的话,轻笑了声,淡淡道:“老父亲都没我操心。”
孟行悠隐隐觉得迟砚话里有话,克制住探听的欲望,没有往下问,只轻描淡写地把这话带过去:“那你升个级,当砚二爷吧。”
迟砚接茬调笑:“悠二崽真看得起我。”
孟行悠抱拳,不忘提醒:“客气,二爷你的字要写歪了,专心点。”
迟砚笑骂:“神经。”
孟行悠从桌子上跳下来,拿着洗笔杯去阳台换水,从阳台出来的时候,看见陈雨背着包进来,脸上变了变。
这周宿舍就她没回家,这才周日上午陈雨就返校,真够勤奋的。
教室里多了一个人,迟砚和孟行悠没怎么闲聊,各做各的事情。
约莫一个小时后,景宝写完作业,从椅子上跳下来,来着小本往教室后面走找迟砚检查,这才注意到教室里多了一个外人。
景宝几乎是跑到迟砚身边的,跟之前一样,有外人在就躲在他身后。
“哥哥……”景宝扯扯迟砚的衣服,眼神闪躲,“我想回去了……”
迟砚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拿着调色盘,没第三只手哄他,只说:“还没忙完,自己玩会儿。”
“作业都写完了。”言下之意,没什么好玩的了。
迟砚“嗯”了一声,故意曲解景宝的意思:“真棒,桌肚里有果冻,允许你吃一个,去吧。”
景宝撅噘嘴:“我不想吃果冻。”
孟行悠在旁边接茬:“我那里还有奥利奥和牛肉干。”
“我不饿,我不想吃东西。”景宝有点生气了,把本子往地上一摔,瞪着迟砚,“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迟砚扫了眼被他摔在地上的本子,目光一沉,再开口声音里已经没了耐心:“捡起来。”
景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回家,我作业写完了,我、要、回、家。”
迟砚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两步把本子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不紧不慢地说:“行,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景宝没想到自己发脾气都不管用,心里着急,委屈到不行:“哥哥跟我一起回去……”
迟砚指着还没写完的一大块空白:“我的事没做完不能回,你想回家可以,你自己回。”
“你不能先送我回去在过来吗?”
“为什么?”
“我不能一个人回家,我……”
迟砚眼神渐冷,把作业本放在景宝手上,让他自己拿着:“你认得路,又没缺胳膊少腿,迟景你跟我说说,你凭什么就不能自己回家了?”
这话说得重,孟行悠转过身来,看见景宝眼眶泛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心软没忍住劝了句:“迟砚,你跟他好好说,别凶……”
“我跟别人不一样,大家都说我不一样!”景宝猝不及防打断孟行悠的话,声音带着哭腔微微发颤,“大家都看着我笑我,我不要一个人回去,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后面的话几乎是吼出来,一直埋头仔细的陈雨,听见这边的动静都看过来。
孟行悠被景宝这番话吼得愣住,倒不是觉得生气,只是心里酸到不行,比吃了一箱柠檬还酸。
迟砚的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景宝吼完就低着头哭,小肩膀直抖,瞧着就让人心疼。
孟行悠拿过旁边的纸巾,想递给迟砚,让他给小朋友擦擦,结果手还没伸出来,迟砚就牵起景宝的手,往教室外面走。
兄弟俩一个哭,一个低气压,孟行悠怕出事,赶紧放下东西跟出去。
迟砚牵着景宝没走多远,到楼梯口就停下,他按住景宝的肩膀,让他面壁思过。
景宝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估计哭给迟砚听的,迟砚只当没听见,晾了他得有半分钟,景宝哭声小了些,他才开口:“别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了?”
景宝擦着眼泪,小声反驳:“我本来……本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他们……没说错……”
很多话堵在嗓子眼,迟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每次看见景宝这样发脾气,都会这样。
很生气,也很无力,还有看不见尽头的怅然。
“这里没人,你站着吧,站到我忙完为止。”
迟砚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往教室走。
孟行悠半道把他拦下,小心地劝:“你就让他待那里啊?要不然你先送他回去吧,黑板报也没剩多少了。”
“不送,让他待着。”迟砚推了把孟行悠的背,让她也一起回,“不能惯,越惯越来劲。”
孟行悠家里也有年纪跟景宝差不多的表弟表妹,每次这些小孩一闹脾气,七大姑八大姨哪个不是上赶着哄着,生怕孩子哭坏了。
何况是景宝,一个更需要关爱的孩子。
但跟迟砚关系没有熟到那个份上,何况这也算是他家里的家务事,孟行悠不好过多干涉,不理解归不理解,尊重还是要尊重的。
*
中午饭点的时候,黑板报大功告成,孟行悠在讲台上看见自己的杰作,成就感爆棚,拍了一张照片留下来作纪念。
两个人把教室后面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该洗的洗该扔的扔,孟行悠洗完手从阳台出来,想起景宝还在楼梯口站着,主动说:“你带景宝回去吧,中午就不一起吃饭了。”
迟砚拿上景宝的书包,点了点头:“行,晚上见。”
“晚上见。”
孟行悠不想去食堂跟那帮高三的挤,在教室写了半小时的作业,看时间差不多,才拿上校园卡往食堂走。
饭点一过,窗口的菜没剩多少,孟行悠没什么食欲,绕着走了一圈,最后买了一碗鸡蛋面当午饭。
等面的时候有点无聊,孟行悠打开微信想给迟砚发条信息。
——你们回家了?
不行,这么熟悉的语气也太过了吧。
——景宝没有跟你生气了吧?
等等,人家兄弟俩有没有和好关你什么事,管闲事不讨喜,就算要问也要委婉一点好吗。
——我看你的数学卷子还没写,你下午回教室拿一下。
他作业有没有做完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还要你来提醒,多此一举。
也太委婉了,委婉都让人觉得你是在尬聊了,一点重点也没有,发出去也是冷场。
删掉删掉。
来来回回编辑了十多条信息,孟行悠都觉得不合适,拿着面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搅和着面,一边继续想说什么话比较合适。
没等她想好,对话框里跳出来一条消息,把孟行悠吓了一跳,筷子直接掉了一根在地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行悠弯腰把筷子捡起来,顾不上吃面,先回复过去。
——“什么什么啊?你在说啥?”
装傻这招显然没什么用,迟砚扔过来一个截图,孟行悠打开一看,是他们的聊天窗口,上面“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让她尴尬到不行。
所以说微信真的很不人性化,显示输入状态干嘛啊。真是多事儿,差评,跟撤回消息还要提醒撤回过消息这个功能一样鸡肋无用。
诶……等等!
不对啊。
迟砚怎么知道她一直在输入又删除的?
孟行悠眼睛一亮,手指在屏幕上按得飞快。
——“你不会一直盯着对话框,看我有没有给你发消息吧?”
迟砚没回。
孟行悠怕面坨了,起身去拿了一双新的筷子,搅和搅和吃了一口,侧头看手机屏幕,还是没回消息,连“对方正在输入”这个状态都没有显示。
——“班长,hello?”
隔了一分钟,还是没回。
——“你说你没事盯着我的聊天窗口做什么?你主动一点,我们就会有故事啊。”
——“其实也不用很主动,你还没我主动呢,我这好歹都‘对方正在输入’了,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放?”
——“迟砚,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特好啊?消息都不回。”
连着五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孟行悠直接豁出去了,半开玩笑来了一句。
——“砚二宝,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这下终于回了,不过回复她的不是迟砚,是系统消息。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孟行悠:?????
我靠???这么不禁逗???????
你丫是含羞草做的吧!!!!
第26章 甜度26%
一个下午过去, 迟砚还是没有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孟行悠又气又好笑,想打个电话问问迟砚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一翻通讯录才想起一茬,她压根没人电话。
他们之间竟然还是那种连电话都没有互留的塑料关系?
非常好。
孟行悠的不爽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感觉这两周的同桌都白当了, 亏得慌。
楚司瑶嫌待在家里父母唠叨, 今天返校比平时提前了两个小时, 回宿舍风风火火放了行李箱,就来教室找孟行悠,跟她一起写作业。
说是写,不如说抄更实际,这周末理科卷子留得有点多, 楚司瑶在家追剧吃吃喝喝咸鱼躺,作业一个字都没动,人也变懒散了,眼下就连抄都嫌累人。
楚司瑶放下笔甩着手,抱怨道:“怎么全是计算题啊,我不想抄了。”
孟行悠给她指了条明路:“化学那三张卷子的最后一页都可以空着。”
“为什么?老师说了不用写吗?”
“没有, 那一页题有点超纲,考试考不了这么深。”孟行悠磕磕巴巴把英语作文写完,收到一边伸了个懒腰,“赵海成在重点班教化学, 这作业应该是按照重点班标准布置的。”
“难怪我连题干都看不懂, 这些方程式一点印象也没有。”楚司瑶看见孟行悠把一整页的题都写完了, 惊讶道,“你怎么全写啦?不是不用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