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没有太过为难身边的下人。
荣国府荣庆堂，贾敏跟贾老夫人说着话，忽然便道，“元姐儿昨儿生日吧，这及笄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正月月底。”贾老夫人早就跟王夫人说过了，大年初一哪里好庆生的，这及笄礼就更加不好在大年初一办了。
他们以前还能说贾元春大年初一生的，有贵气。可是贾元春现在没进宫，就没有必要再闹得那么热闹了，也该低调一些，别再瞎折腾。
贾老夫人如今倒是担心礼部侍郎刘家可能不喜欢贾元春，毕竟外头传的贾元春的话，那是贵人命，要进宫当贵人的。虽然礼部侍郎家现在都表现得极为不错，仿佛很看重贾元春，可他们心里都清楚，那是因为皇后赐的婚。
若是没有皇后赐婚，只怕礼部侍郎家不一定会上门提亲。礼部的官员最注重那些规矩，他们的嫁娶都得看对方家里的规矩，若是规矩不好，也不行。
贾老夫人可不认为荣国府没有规矩，只是府里有不少流言。而流言在礼部的官员眼中，那就不是有规矩了。
但凡家里管得好一些的，便能控制那些流言，不让家里的事情传出去。而他们荣国府传了不少事情出去，贾元春的，贾宝玉的，一件接着一件。
贾老夫人心里清楚得很，在王夫人眼中，可能认为儿女名声不错。可是贾老夫人不这么认为，那也就是他们自己认为风光，在外人的眼中，他们荣国府有问题。
要是换成其他人家，就不可能随意传出去，就是林黛玉出生时的异象吧，林家也没有把林黛玉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外面的人顶多就是知道林家一双儿女身体不大好而已，那也是因为贾敏很少带儿女出去，又经常有大夫出入府里。
“正月月底也好，大家也差不多忙完了，也有时间。”贾敏道，“这要是真是大年初一，大家哪里有时间过来呢。”
“正是这个理。”贾老夫人点头，她可不认为现在的荣国府有那么大的面子，而且正月初一闹得那么热闹，让宫里的人怎么想。
让皇室认为他们荣国府号召力很强吗？正月初一都能让那么多勋贵上门，那些勋贵都还没给皇帝拜年就先到荣国府啊。啧啧，根本光光想到这一点，贾老夫人的心情就不大好。
好在王夫人没有坚持要大年初一办，否则贾老夫人一定狠狠地打王夫人的脸。
其实王夫人之所以没有坚持，那是因为王夫人担心没有几个人上门。毕竟大年初一，许多人都要去寺庙拜一拜，这时候让人来家里参加一个女儿家的及笄礼，像什么话啊。
仿佛贾元春一个女儿家要跟万佛争辉，王夫人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免得家里面子里子都丢了，最难为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以往，贾元春邀请闺中密友庆生，那也不是在正月初一，而是挪到后头。这女儿家的及笄礼虽然重要，但有时候也得避开一些重要的日子。
“唉。”贾老夫人叹息，“当年，原是想让她入宫的，对她多加教导。可如今进不了宫，只怕元姐儿心里不舒服。”
贾老夫人也知道这落差大，只要是人，都难免不舒服。这也怪他们以前一直都认为贾元春能进宫，就没有想过其他情况，把贾元春养得心高气傲了一些，周围的那些人又都捧着她。
“等成亲后就好了。”贾敏不多说，贾元春虽然是她的侄女，但是还是王夫人的女儿。要是自己多说了，王夫人必定不高兴。
至于心里舒服不舒服，等嫁了人，认清现实后，不舒服也得舒服起来，至少表面得那样。要是贾元春自己瞎折腾，那也没有关系，前头折腾一段时间，等夫君跟她离心之后，自然也会明白。
人要是不受一点挫折，现在就跑去跟贾元春，人家只当你是没有经过实践的心灵鸡汤，听听就算了，当什么真。人啊，总觉得自己是独特的存在，跟别人不一样。
“只能这样了。”贾老夫人点点头。
“您也别太担心，儿孙有儿孙的福。”贾敏道，心里却想着贾元春没有入宫为妃，对荣国府的作用就没有那么大。那么她母亲贾老夫人对贾元春的态度，自然就不可能跟以前那么重视，贾元春进礼部侍郎府后，若是自己瞎折腾，娘家也只会让她受着。
不让贾元春受着，娘家跑到礼部侍郎府为贾元春做主么，别搞笑了。贾元春心气高，外面又有那样的流言。在种种的情况下，贾元春还没有嫁过去，就已经属于下风了。
“如今，女儿也回京城了，日后一定多多来看您。”贾敏笑着道，“您呀，就安心一些。”
“好。”贾老夫人听女儿这么说，哪里还有不高兴的。女儿在京城了，日后见面的次数就多。贾元春现在又没入宫，她这个老夫人也就没有必要担心贾元春得不得宠，能不能帮衬家里。
礼部侍郎家是守规矩的人家，只怕有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好说，要让他们拉荣国府的人，不见得人家就愿意。这种事情还是看以后吧，贾宝玉也算是在贾元春跟前长大的，长姐如母，贾元春总会多顾着贾宝玉的。
今年的大年初二，张老夫人没有带着贾惜春去景安侯府，她现在是老夫人，不是年轻的时候，不能总是那么早回娘家了。
父母早已经没在了，就她兄嫂。好在兄嫂如今也对她好，多有亲近。废太子一事对许多官员都影响很大，牵扯在内的官员，虽然没有受到处分，但是大家都不敢走得太近。
“雪。”贾惜春摇摇晃晃地要出院子，“雪人。”
“什么雪人？”张老夫人本来以为女儿吃了糕点之后，就能安心睡觉，没成想女儿又跑到屋外。
“小小的我，白白的我呀。”贾惜春指指自己，又指指地上的雪。
这几天，京城的雪都不大，只是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雪，外头的树上又有雪，院子里还有没有扫干净的雪。
“猫哟。”贾惜春软软糯糯地‘喵’了一声。
她今天早上的时候就看见一只猫头上有白白的雪，还悄悄地撸了一把猫。
“白白的。”贾惜春道，“头上。”
张老夫人明白了，猫的身上有雪，那叫雪猫，现在女儿也要雪，是想把自己堆成雪人吗？
“不能在头上，让他们给你弄个小雪球看着。”张老夫人强调，“只能看着，不能碰，不能吃。”
省得等下雪的时候，女儿跑出愿意，要头顶雪花。张老夫人无奈，别人都说女儿听话乖巧好养，可是在家里，小惜春并不是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有时候也很调皮，比如现在。
下人已经把院子里的雪扫了大半，只是那园圃那树上，总有一些白雪。
“不能吃的！”张老夫人道。
“不能吃？”贾惜春有点懵，她没说她要吃呀，亲娘这么说，她等一会儿是不是应该得尝一尝白雪的味道呢。
贾惜春的这个心理，就是很多熊孩子的心理，不让我吃是吧，那我偏偏就要吃。
“对，不能吃。”张老夫人让人弄了两个小雪球过来，指着雪球道，“不能吃！只能看！”
“白白的，糕糕。”贾惜春故意道，娘呀，你要怎么说，这么小的，还真的有点像糕点。有本事就堆个大雪人，那我就抱不动了，那就没法啃了。
“……”张老夫人看向桌上的小雪球，忽然发现女儿的形容似乎没大错。
第42章 猫，跟我睡
白白的糕点……张老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个形容真的很形象了。家里有不少糕点是白色的, 还讲究怎么白比较好看。不仅要好吃, 还要好看。
“那是冰的，会生病。”张老夫人只能这么解释, “想吃蜜饯了吗？”
贾惜春抬头看向张老夫人，这就可怕了, 威胁她要喝苦苦的药啊, 没有人愿意喝苦苦的药。算了，不吃雪球就不吃，她也没有那么想吃，谁知道那些雪干净不干净。
“冰的，冷, 不碰。”贾惜春点点头, 瞧，她是不是很乖巧。
张老夫人见贾惜春没有碰触雪球，更别说舔了，这才放宽心。那一团小小的雪球，可不是用来吃的。
大冷天的, 也没有人吃冰的。到了夏天, 喝点冰镇酸梅汤, 那才正常一些。
“猫。”贾惜春不去动雪球, “跟我睡。”
这里的猫又没有那么容易成精，就不用担心睡着睡着，床边的猫成精了, 化形了。
那可就不好一起睡，而这边的动物很少成精的，顶多就是聪明一些。贾惜春想要不要养一只小胖猫，以后就指着小胖猫，猫，胖，要吃；还可以说没猫胖，要吃；甚至说猫咪饿了，要投喂猫咪。
养一只猫，有很多很多的好处，猫咪还那么萌。
“你那么重，会把猫咪压到的。”张老夫人道，小孩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
“哦。”没关系，到时候悄悄地养猫，贾惜春表示这都不是问题，她可以悄悄地藏糕点喂猫。
荣国府，中午，贾敏和林黛玉便跟着贾老夫人等人一块儿吃饭，王夫人和邢夫人等人也过来了。只是贾敏离王夫人远一些，贾宝玉没有过来，被贾元春摁住了。
贾元春没让贾宝玉到荣庆堂，减少贾宝玉和林黛玉接触的机会。她不是怕这两个人这么快就产生感情，主要是怕自己的母亲跟贾敏不对付，怕两个人在饭桌上就有话说。
饭桌上，贾敏没有那么多话要跟王夫人说，跟邢夫人说的话也少。贾敏还时不时看看林黛玉，她现在没有让林黛玉多吃青菜，也让女儿吃一些肉。
“妹妹最近没有吃素了？”王夫人见贾敏还给林黛玉夹排骨，便笑道，“前几次，还见着你们吃素来着，不是让佛祖保佑哥儿吗？”
“小孩子的身体不好，哪里能天天吃素。”贾敏没有生气，她早就预料到王夫人会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就是我们大人，也不能天天吃，特别是像我身体这么虚弱的人。”
贾敏故意说这样的话，王夫人不是认为他们一家子都体弱多病吗？那就那么认为吧，贾敏已经看开了，王夫人要说就说吧，只要一家子好好的活着，那也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妹妹……”
“吃饭就吃饭，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贾老夫人皱眉，打断王夫人的话。这个儿媳妇真真是越来越不懂事，自己的女儿只是在这边吃一顿午饭，王夫人就有那么多话说，“你要是不想在这儿吃，就回你的院子吃。”
王夫人面露尴尬，贾老夫人果然还是那么疼贾敏。贾敏都出嫁那么多年，她们也多年没有假面，可贾老夫人一见到贾敏，这心又偏了。
“吃饭，吃饭。”王夫人只能这么说，心里却越发不喜欢贾敏。就贾敏那样的，还说什么吃素，让佛祖保佑，佛祖根本就不会保佑贾敏这样的人。
邢夫人不多说，在这个时候，就听王夫人和贾敏说话吧。王夫人以为她是谁啊，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在这边，儿媳妇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又不是亲生的，老太太怎么可能对儿媳妇好过亲生的呢。
“老大家的也得学学管家，琏哥儿现在还没成亲，等他成亲后，倒是可以让他媳妇管管。”贾老夫人故意道，“琏哥儿的媳妇是你们大房的，不是别房的。”
要是放在平时，贾老夫人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是王夫人这一段时间的表现，让贾老夫人非常不痛快，王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嘲讽贾敏，那就是嘲讽自己的女儿，嘲讽自己。
可见王夫人根本就不尊重自己这个老太太，那么自己又何必给王夫人脸面呢。
贾老夫人现在便觉得自己太给王夫人脸面了，才让王夫人敢那么对待贾敏。不给王夫人颜色瞧瞧，王夫人还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她能随意欺负的呢。
“是。”邢夫人微微点头，心里却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管家。因为自己是填房，出身低，再者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大的家。
因此，在琏哥儿还没有成亲之前，这个家只怕还是王夫人管着。邢夫人平日话少，但也明白不少事情，她偶尔会怼一怼王夫人，却也不敢太频繁。等到日后，琏哥儿的媳妇还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呢。
贾敏对娘家的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她大哥又不争气，到时候就看琏哥儿的媳妇能不能看明白了，别总听着姑妈的话。
林黛玉安静地啃着排骨，她是小孩子，不管那么多事情。二舅母要说她，就说吧，她只要保持小淑女的形象就够了。跟二舅母这样的人计较，只会有损形象。
二舅母看不起他们家就看不起吧，哼，小林黛玉表示她才不多说那么多呢。
贾老夫人见女儿和外孙女都那么懂事，又看看王夫人，这个儿媳妇真没脑子。林海现在是巡盐御史，是皇帝重用的人，若是林海日后能再回到京城为官，前途不可限量，远远比他们这个只剩下空壳子的国公府好。
可是贾老夫人又不好跟王夫人说，因王夫人不可能觉得林家好，王夫人只会觉得她的娘家好。毕竟王子腾现在的发展就不错，也算是皇帝跟前的小红人，若是王子腾继续这样的势头，那也是极为不错的。
正是因为王家现在不错，贾老夫人才允许贾琏跟王熙凤订婚，否则她怎么可能看上无父无母的王熙凤。
吃过午饭用，贾敏便带着林黛玉告辞，没有久留。贾老夫人也没留她们，留什么呀，就老二家的那样，早就把人得罪了，留人下来，只会进一步得罪人。
贾敏带着林黛玉回到家里后，再一次跟女儿道，“今儿，你也瞧见了，你二舅母是极不喜欢你的，只怕还担心你跟宝玉多走近呢。”
她想女儿比较早熟，都是因为儿子身体那么虚弱，他们总是没有那么多时间顾着女儿，女儿也多思，又跟着夫子学习，自是慢慢地明白不少事情。
有些事情不能等到长大说，等到长大说了，就来不及了。就好比贾宝玉跟林黛玉之间的事情，贾老夫人之前原本还想他们多走近，贾敏都是知道的，只是只要她和王夫人其中一个人还活着，他们两个人就不能成事。
“女儿明白。”林黛玉点头，“女儿听到那些丫鬟说的话了，女儿身体弱，不适合进荣国府，不该跟表哥多走近。”
林黛玉现在不知道那些情情爱爱，也不知道什么嫁不嫁的。但是她听到了丫鬟说的话，便越发不喜欢荣国府。自己体弱，却又没有吃穿荣国府的，那些人竟然说出那样的话，着实可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