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她的工作关心着那些发不了声的社会底层人士;她不签设计院,但她一直和设计院合作,她积极地拉拢投资,帮助那些村民们盖房子,她主动帮他们设计又宽敞又方便的坚固房子……
舒若河微笑:“听起来,她很优秀啊。当年总挂科的叶穗,变得和我印象中判若两人。这是你的功劳么,许学弟?”
飞机飞入云层间,在团团云雾阳光中穿梭。许容与侧头看着舱外,他没有说话。他目中织满清愁,牵挂着遥远的那个人……
雨下得非常大。
暴雨引发泥石流,山中最受影响。上学的孩子在山里失去了踪迹,有几个村民也对不上号……洪水泛滥,一众救灾工作者穿着雨衣,大声询问情况。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穿着雨衣,用标准的普通话,代替这些只会说方言的村民们和工作人员沟通。
雨大如注,声如震雷。
叶穗擦把脸上的水,大声道:“有房子塌了,山里很危险!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进山吧!我知道那几个孩子平时喜欢去的地方,我熟悉这里的路……我不怕……”
“叶穗!叶穗?谁是叶穗?”
大雨中,一个墨绿色雨衣的军人喊道:“你家属找你!”
叶穗不耐烦地回头,她心中烦着那些人不让自己进山,她百般解释自己不是胡闹,自己会小心,但是那些人都不相信她。以为又是军人找借口支开她的理由,叶穗不高兴地回头,却一下子怔住。
她看到聚在一起愁苦着脸的几个村民身后,撑着一把黑色大伞,青年在伞下,身形笔直修长。
他身边,立着一个美女的轮廓。
叶穗脱口而出:“许容与!”
她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边,并且看到他出现在山口,她第一时间觉得心惊肉跳。他清瘦而单薄,斯文又儒雅,他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样子。而叶穗自己挽着裤腿,在泥水中艰难地向他走过去。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紧张地向外推:“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这里不安全……”
许容与俯眼看她。
她的脸罩在塑料雨衣下,清泠如花,娇妍又透着苍白色。她自己想进山,却把他向外推,并且睫毛颤抖,向旁人看,分明是怕人注意到许容与在这里……许容与说:“听说有房子倒塌,我在这方面是专家,总比你强。我申请加入救援队。”
叶穗:“你算什么专家啊,我在这里工作了多少年,你来都没来过。你们别听他的……”
许容与淡声:“你的一建都没考过,跟我比什么?”
叶穗:“……”
他推开她的手,走向军人那里。叶穗咬牙,跟上去:“许容与!容与,这里很危险,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她从后追上他,拽住他的手腕,力气格外大,将他拉得趔趄一下。她仰头,怒目盯他,眼睛发红:“你听不懂人话么?我是怕你有危险!我怎么能看着你涉险?这么危险的工作你不要做。”
许容与看着她。
黑伞下,他露出的下巴线条流畅无比。
他淡声:“这里的工作很危险,但我已经看着你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很多年了。泥石流、暴雨、山里房子塌陷……这些都拦不住我女朋友的步伐。我看了你这么多年,你才第一次体会到我的心情么?如果你要进山,我必然跟着你一起。”
他低头。
脸轻轻擦过她的面孔。
他微微笑了一笑:“穗穗,你昨天晚上在酒吧喝多了是不是?”
叶穗愣住。大雨中,她冰凉的面孔与他擦过,他漆黑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像是落在她心口一般灼热。
她红着眼,说:“你怎么还在和我算这个账?”
许容与:“你昨晚跟我说我如果再那么限制你,就和我完了……但我千里迢迢来这里,就是想问你一句,叶穗,爱情没有激情了的话,你真的打算和我完了么?”
许容与淡声:“你能做到么?你要是能做到的话,我立马转身走,放你一个人进山。”
叶穗看着他。她张嘴,雨水苦涩,掠进她嘴里。她再闭嘴。却又再一次地张开嘴……
许容与微笑:“看吧,你做不到。我和你之间没有结束,不会有最后一次。我们不死不休,不管什么时候,你不可能和我完了的。可以吵架,但也可以不吵。如果你进山,那我跟你一起。”
大雨滂沱,立在他面前的叶穗,眼睛慢慢红透。她伸开手,轻轻抱了他一下。
她低声:“你其实不用刻意来跟我说这个……我确实想过很多次和你分手,但是话到嘴边,我都没有说下去。也不是怕你真的再不理我了,我觉得你也不可能做到……就是总有一种感觉,每次看你一眼,就会不管不顾起来,就特别想跟你走……”
她喃喃:“我的爱,从来不比你少啊。”
“所以,我们一起进山吧。”
舒若河静静的,站在泥泞地外。她和这里的一切最没有关系,她只是一个最没有用的作家。舒若河一直没说话,她看着这对情人。从吵架和和好只有几句话的功夫,从许容与笑一下到叶穗红眼睛只有几个眼神的交流。
这样的情况下不适合恋爱脑。
但是舒若河想,她看到了她想要的结局——
却爱她。
为什么却爱她(他)。
第73章
在云南的墨江, 许容与两人和舒若河学姐吃了饭。看到两人忙碌,舒若河不多打扰, 只跟两人说了她准备将《却爱她》再版的消息,希望他们有空去看看,便和两人分手了。
分手时, 舒若河特意送了一本已经绝版的《却爱她》给他们,留作纪念。打开书目,扉页上赫然写着几行字——
男人凉薄, 女人多情, 世上的人并不够好。但有的人只消看一眼,我却爱她。我愿爱她, 安安静静轰轰烈烈地爱着她。
许容与无动于衷, 叶穗却感动于舒若河和自己重新联系上, 表示一定好好拜读舒若河的作品。这只是一段小插曲,舒若河在自己事业上的小小调整方向,对许容与和叶穗这样的建筑师影响并不大。两人留在西南, 帮当地赈灾。四月份的时候赈灾结束,叶穗跟前来送行的村民们一一拥抱。
她和这些村民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离开的时候也蛮有些伤感。但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 许容与和她合开工作室的事, 目前只是一个构想, 但为了这个目标, 叶穗已经开始调整工作方向。
毕业后独自历练的这些年, 她越来越积极地面对人生, 越来越不喜欢将所有的困难丢给许容与,自己坐享其成。
四月份,叶穗和许容与回到了北京。
时逢东大120周年校庆,学校组织各大优秀人才返回母校,对东大的学生们进行宣讲教育。许容与收到了邀请函,回母校演讲。叶穗对他的这种本事早就司空见惯,虽然她自己没有成为足够优秀的社会人士让母校邀请,但是北京离东大那么近,跟着许容与去看看校庆也蛮好的。
两人回到东大,建院组织的这次宣讲,是院里的强制活动,所有院系学生都来听演讲。大礼堂中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叶穗理所应当被邀请了视觉最好的座位。她和一群年轻青涩的学生们坐在讲台下,灯光只有一束投在台上。
许容与在雷鸣的掌声中走向灯光。
学生们中间发出窃窃私语:“哇,这个学长有点帅啊。”
“帅死了!好想嫁给他啊!”
叶穗坐在台下,本来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和陈听飞联系,问起来:“亲爱的老师,你还在东大任教吧?听说老师已经有教授头衔了,厉害哦。”
陈听飞给她回了个消息:“叶同学还是这么贫嘴。”
叶穗舔着脸笑:“我有个忙想请老师搭桥哎,陈老师帮帮我呗……”
她的消息没发完,便听到了台下学生们热烈的讨论声。一个个都在说她男朋友好帅。叶穗眯着眼,回头看了眼这么说的几个激动的女学生。她托着腮帮,看到小女生们晕红害羞的脸,忽而一阵恍惚,并觉得好笑。原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曾经人人口中的“许学弟”,在新的学生面前,已经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学长”了。
叶穗捂着脸颊,慵懒地笑一声,她摆正手机,选了个合适的角度,给台上正在演讲的青年拍了张照片,发去了朋友圈,感慨:“七年了,男朋友还没有熬成老公【大哭】。”
说是感慨,其实是女人都有的洋洋自得的心态——炫耀自己的许容与。
让人看他多帅,多优秀!而这样的男人是自己家的。
发完朋友圈,叶穗笑眯眯地浏览着留言,却忽然愣了一下,看到了好多年不联系的李晓茹竟然给她点了个赞。叶穗发愣的时候,李晓茹发来了聊天:“穗儿,在么?”
李晓茹要结婚了。
和叶穗聊过,知道叶穗已经回来工作后,李晓茹积极地牵线,联系当年大学宿舍的其他两个人,说想跟大家聚一聚。四个人确实很多年没见过面了,叶穗毕业后还和蒋文文有联络,和李晓茹、文瑶的联系就越来越淡。李晓茹说组织当年的舍友聚一聚,叶穗也蛮好奇她们这么多年变化的,就答应了聚餐。
李晓茹将地点定在了东大校外不远的一家咖啡馆。
叶穗跟许容与打了声招呼,就去参加这个聚会了。
推开咖啡厅大门,叶穗眯着眼才要找人,坐在角落里的蒋文文已经站起来,向门口招手:“穗穗,这边这边!”
叶穗笑着跟服务员说了一声,年轻的小男生被她的脸惊艳了一把,不自在地低下头领路。叶穗笑眯眯地走向角落,看到了几个人。她愣了一下,李晓茹就先开口笑:“穗儿还是这么受欢迎,现在都还有男生看到你脸红啊。”
叶穗目光迟疑地顿一下。
她以为只是宿舍的四个女生聚会,这么匆匆扫一眼,蒋文文一直和她联系,她比较熟悉;好多年不见的文瑶还是那么安静,微微对她点头笑,看着知性又温柔;而当初她们宿舍里,最像工科女的其实是李晓茹,总是戴着厚厚的眼镜片,永远在学习。而今,李晓茹烫了长发,摘了眼镜,学会了化妆,变得比大学时漂亮了很多,让叶穗愣住。
但叶穗更惊讶的,是李晓茹身边一位青年俊才。
青年俊才礼貌地站起来跟叶穗握手。
李晓茹笑着介绍:“穗儿,这是我未婚夫。”
她亮了亮自己手上闪瞎人眼的订婚戒指。
叶穗眨了眨眼——有点懂李晓茹为什么这么积极地组织这次聚会了。
文瑶温柔地说:“穗儿,别愣着,快坐呀。”
叶穗扶额忍笑,和一边光喝咖啡的蒋文文对了一眼——还真是熟悉的配方啊。
盛情之下,叶穗坐了下来,但对老同学的热情,也淡了很多。不过她本来就是爱笑爱玩的姑娘,这种场合对许容与来说很不自在,她却能很好地应对。于是丝毫也不尴尬般,叶穗跟大家一起打了招呼,包括那个青年才俊。
大家互相介绍了下自己现在的事。
李晓茹说自己在一家研究所工作,未婚夫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文瑶则已经结婚了,和丈夫一直在上海打拼,提起来她也是摇头苦笑。曾经的娇娇女,现在也觉得生活不容易。
蒋文文耸肩,她的经历特别简单:“我一直在北京一家设计院工作,没对象,没结婚。”
叶穗指着自己:“我嘛,无业女青年?”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礼貌地笑了笑。那个青年才俊看了她几眼,李晓茹注意到,立刻挽着男朋友的手腕,笑着问叶穗:“穗儿,你还在靠什么粉丝的礼物度日啊?”
青年才俊的目光淡了些,将叶穗上下打量一下,略带审度。
而叶穗手撑着下巴,不以为然地笑:“对。”
她现在并不缺钱,收益很多时候比许容与还高,但她已经了解到这次聚会的兴致,便不打算多说自己的事。
文瑶小声问:“我看穗儿在朋友圈发了许学弟的照片,穗儿怎么不把许学弟带过来?咱们不是说好可以带亲友么?”
叶穗这会儿其实是真的不想让许容与过来配合这几个女人的攀比心态了。但是无奈的……她笑了下:“容与在咱们母校配合一项活动,等他那边结束了,他就过来了。”
青年才俊目色一闪,若有所思:“容与?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李晓茹不在意地笑了笑:“还是很普遍的名字啊。我跟你说啊,穗儿和容与学弟在我们大学时就在谈恋爱了,姐弟恋哦。时髦吧?穗儿比那位大了整整三岁!”
青年才俊吃惊地看向叶穗——三岁!姐弟恋!
叶穗脸上笑淡了下去,她垂下眼,懒洋洋拿着小勺搅自己的咖啡,不想说话了。
李晓茹还在假惺惺地笑:“而且那位学弟家里可有钱了。他十八岁生日时请他们同学去他家里过生日,当时他们家请了合唱团!那可是七年前啊,他家请了合唱团给儿子过生日!他爸好像就是我们东大毕业的,反正他们院里的老师都喜欢那位学弟。家里背景好啊……我们穗儿和他交往,不知道有多幸福。”
“就是有钱人家规矩都大吧。他们都交往七八年了,叶穗也没有嫁进他们家大门。穗儿,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大门特别难进啊?不过也没关系啦,许学弟肯定对你很好啦。”
她三言两语,就把叶穗描述成了一个贪慕荣华富贵的庸俗女人。
而这多符合叶穗的长相——
明艳动人,妆容精致,慵懒撩人。
看着就不像什么好女人。
青年才俊看着叶穗的神情变得几分迟疑和嫌恶了。
而正是这个功夫,一道男声清清凉凉地从李晓茹座后传来:“过了这么多年,学姐喜欢颠三倒四说闲话的风格,还是一点没改。”
李晓茹脸色大变。
众人一怔,看过去——许容与走了过来,手臂弯搭着件衣服,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穿在他身上,显得几分禁。欲。他从暗色光线中走出,垂着眼,神色淡淡,侧脸隽永,是怎样一个清隽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