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放下了心。
顾淮景伸出手,手朝她小腹而去。赵安玥连忙打掉他的手,一脸防备的抱着自己的小腹:“你要干什么?”
他手顿了顿:“摸一下我的孩子。”
“小安鱼说不要你摸。”赵安玥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安鱼?”顾淮景的语气难得窒了一下。
赵安玥闻言笑得有几分得意洋洋:“我刚刚取的名字,小安鱼,我的小鱼儿。”她瞅着他,特意又强调了一遍,“是我的。”
顾淮景被她护食的模样气笑了:“没有我,你能有他?”
赵安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管不管就不管,反正小安鱼现在在我肚子里,就是我的。小安鱼说不喜欢你,不要你摸,让你离我远一些。”
顾淮景挑了一下眉:“他还能和你说话?”
“对啊!”赵安玥点头,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不懂,等你肚子里也有宝宝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惋惜般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如同一只偷腥的猫,乐不可支的抿紧双唇,钻回了被窝,背对着顾淮景。
顾淮景微微摇头,半晌道:“你怀有身孕的事情先瞒着,不要对外说。”
“为什么?”赵安玥疑惑的转过身。
他眼中微微沉了一下,然后扬起一个笑意:“如今是关键时刻,我怕知道后,有更多人想对你不利。”
赵安玥闻言有些紧张,连忙点点头:“那祖母那里呢?”
“祖母那里我会去说的。”他给她掖好被角,“我先去洗漱,你先好好休息。”说完后就准备起身。
赵安玥想起什么,连忙叫住他:“对了,顾淮景。我的小安鱼说他明天想吃蜜枣桂鱼、花盏龙眼、琵琶大虾……还有川汁鸭掌!”
顾淮景听着她报完一大串菜名,末了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我会让顾青吩咐下去。不过玥儿,如今你有身孕,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平日行走间也要多加小心。”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玥儿,你要学会忍耐。”
赵安玥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枕头,就朝顾淮景扔了过去。
顾淮景伸手,轻轻松松的接过,然后放回原位,叹道:“也别太动气。”
赵安玥闻言,立马就委屈上了:“那你还故意气我!”
他伸手将她额间的细发绕到耳后,连忙在她火气更大之前平息怒火,软声道:“好了,是我不对。睡罢。”
赵安玥哼了一声:“那我刚刚想吃的那些……”
“我会吩咐下去的,但其中太辣太寒的,不可用。”
赵安玥嘟着嘴巴,勉强答应:“好罢。”
**
第二日,顾淮景亲自带着赵安玥去了顾老夫人院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眼含热泪,一直握着赵安玥的手,殷切嘱咐,把怀孕期间能做的,不能做的都细细说给赵安玥听。
赵安玥点着头,左耳进右耳出,眼神明显飘到了院子外头,神思都不知去了哪里。
顾老夫人见此叹口气,对顾淮景道:“淮景,你平日要多上点心。”
顾淮景点头笑道:“祖母,我知道。您不用太过担忧,玥儿身体康健,平常心便可。”
看望过老夫人后,两人一起离开。
赵安玥手里拿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在前头走着,边吃还边哼着歌谣。
顾淮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头。
突然间小黄猫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对着赵安玥喵喵喵的叫着。
如今小黄猫已经变成大黄猫了,越长和大宴皇宫那只肥猫越像了。
赵安玥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把手里的糕点喂进大黄猫口中,然后点点它毛绒绒的脑袋:“你呀,少吃一些,你看看,你胖了多少!你再胖下去,踪蹄背上都抬不动你啦!”
大黄猫闻言抬头,朝她柔柔地喵了一声。
顾淮景在后头看着,微微皱眉,走上来一步,把赵安玥拉起来。
赵安玥有些不明所以,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顾淮景看着地上吃着糕点的大黄猫:“你怀孕期间,还是离猫远一些罢。”
赵安玥有些奇怪:“为什么?大黄猫我养了这么久了,它不会吓到我的。”
“小心为上,猫给我的感觉总是不太好。”顾淮景有种很微妙的预感,虽然这猫已经被赵安玥养熟了,整日无所事事,就只知道蹲在棕蹄身上晒太阳,按理不会有任何危险,但他就是有些觉得不太对劲,“你怀孕期间,我让人把它送到别院养一段时间,等孩子生下来了,再把它接回来,如何?”
赵安玥连忙摇头,拉着顾淮景的衣服:“不行,不可以的,小黄猫是我养大的!”
顾淮景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但是态度并没有软和的迹象。
她偷瞄着他的神色,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把猫养到我之前住的院子里好了,反正院子空着。”
顾淮景勉强同意。
赵安玥很多事情上并不关心,一点都无所谓,但她有底线。比如和她一起长大的四个丫鬟,比如她自己亲手养大的猫猫鱼鱼。
在这些上面,顾淮景也实在没法真的下手,否则赵安玥会一辈子记恨在心。
那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
虽有只有少数人知道赵安玥怀孕的事情,但顾国侯府中依旧一片喜气洋洋。
顾曲身为管家,受顾老夫人和顾淮景吩咐,每日操碎了心让厨房的人准备膳食,膳食一律都要营养均衡,还要美味爽口。
顾淮景还增加了保护赵安玥的人手。
只有赵安玥,依旧无忧无虑的过着她自己美滋滋的小日子,仗着肚子里有她的小安鱼,时不时就要撩拨一下顾淮景,欣赏他隐忍得额头青筋爆发,却又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别提有多开心了。
只是赵安玥忘了一件事情,怀胎顶多十月。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而和喜气洋洋的顾国侯府不同,皇宫里却越发愁云惨淡。
自从齐皇贵妃身亡,皇帝越发不对劲了起来。他开始频繁做噩梦,梦中出现的都是被他所害的人。
有先皇,有他的皇兄,他的皇帝,有先皇宠妃,有顾淮景的父亲。甚至还有三皇子,被他亲手所杀的七皇子,以及那个不是他血脉的六皇子。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质问皇帝,问皇帝为何如此狠心。
梦中,他们朝着皇帝走去,硬生生的要把他拖走,拖到无尽的深渊。
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宫女太监,每日都会听到皇帝惊恐的尖叫声。
这样过不了几日,皇帝就病倒了,每日卧于床上,靠着汤药续着。
皇帝每日都害怕着深夜的到来,觉得每一个夜晚都如此的漫长和恐怖。那些道士一直住在宫里,为皇帝驱邪,还对着皇帝说宫中邪祟太多,不是几日就能驱完的。
皇帝吓得不轻,从早到晚,手里都捏着好几个道士给的黄符,脖子上也挂着佛珠。
自此,大祁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早朝了,朝中事务皇帝不再处理,积压了很多。所幸朝中官员经历过几次大换血,都是能臣将士,隐隐约约以杨卫礼为首,就算没有皇帝,也把朝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序。
然后慢慢的,又由以杨卫礼为首,不引人注目地转为以顾淮景为首。
毕竟,杨卫礼和朝中三分之二的人都是顾淮景的人,这些人本就以顾淮景为尊,只是之前隐藏着,潜伏着。
而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
顾淮景开始在朝中大放异彩。
也有那么些官员意识到不对,可是如今已经是大势所趋。
顾淮景的人已经把住了朝廷的六部,连军权虽然不在顾淮景手里,但那些出色的将领,可都是顾淮景亲手教出来的。守在大祁边境那最为精锐的士兵,更是和顾淮景出生入死数十年的同胞。
不知不觉间,顾淮景已经彻底架空了皇帝手中所有的权利。还剩下那些后知后觉的少数官员,哪怕察觉了什么,也是束手无策。要么死,要么随波逐流。
有相当大一部分的人选择了随波逐流,渐渐朝顾淮景靠拢。
还有少数杨氏皇族坚实的拥护者,依旧不死心。
皇帝久病不愈,而且闭门不见,他们想见皇帝却也得不到召见。
而如今皇帝膝下无一子,也没有皇子可以商议。
放眼朝堂之中,如果皇帝不幸薨逝,最有资格继承地位的居然是杨卫礼。
杨卫礼的祖上,可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身上也流着杨氏皇族的血脉。
于是他们把希望投在了杨卫礼身上。
杨卫礼简直是最适合的人了,是刑部尚书大人,能力出众,朝廷百官对他印象都很好。而且还是杨家人。
虽然杨卫礼和顾淮景走得很近,但那又如何?谁能抵抗得住当皇帝的诱惑,杨卫礼自然也不可能。
而且那顾淮景,一个外姓人,居然也想沾染杨氏的江山,他难道想造反吗?!
他们绝对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想尽办法都要阻止。
于是他们找上了杨卫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杨大人,到时我等定拥护大人登上皇位!”
杨卫礼拒绝得大义凛然:“承蒙各位爱戴,如今皇上身康体健,只是得了点风寒需要调养数日。大家可千万再莫提此事,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其他人纷纷劝说:“杨大人,我等也只是未雨绸缪。皇上能康复自然是我等之愿,只是我等实在是怕意外发生,到时候让小人钻了空子!所以今日才对杨大人说出此话。今日之谈,确实大逆不道,但实属无奈。杨大人的为人,我等信得过,自然不会胡说。我等心意,还请大人明鉴!”
杨卫礼轻轻一叹,有些犹豫:“大家先离开罢,这事……再说罢。”
他们纷纷对视了一眼,眼中一亮,都从杨卫礼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可能,如此总算稍稍宽心了一些。
如果杨卫礼这里都行不通,为了防止大祁杨氏江山发生变动,他们就要想其他办法了。
所幸还好,杨卫礼这里还有希望。
**
十月十五,皇帝已经十多日不曾踏出过宫殿,期间只有那映嫔每日都会来,亲自给皇帝喂药问好。
这天,各官员在杨卫礼府上商议朝中事务。
杨卫礼坐于主位,顾淮景坐在下边,其他官员围绕着两人而坐。
这些日子,自从那些杨氏皇族的拥趸背地找上杨卫礼后,杨卫礼的关系和顾淮景渐渐地不和了起来。
两人现下针对同一件事务,有不同的见解,吵得不可开交。
最终,杨卫礼用力掷下茶盏,一向温润有礼的他沉下脸色:“顾将军,你乃武将,今日邀你一起参加此次议事,是因你素日对朝中事务的见解深刻。但这不意味着你有多厉害。你可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后,杨卫礼看向下方官员同僚们,问道:“各位是同意我的提议,还是顾将军的提议?”
那些拥趸者第一时间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坚决拥护杨卫礼。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同意杨卫礼说的。
只有顾淮景对面的冯安重站在了顾淮景一边:“我觉得顾将军所言甚是……”
“冯大学士!我知你平日与顾将军交好,但朝中事务的处理上,是不能混杂私人感情的!”其中一人站起来,直接打断了冯安重的话,“在场各位都同意杨大人所说,除了大学士你,这不就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冯安重还欲争辩,顾淮景连忙阻止。他看向杨卫礼,又看向下方众人,把视线放在那些沾沾自喜的拥趸者身上,低下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恕我先行离开。”
说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冯安重见此也跟着离席,追了上去,和顾淮景同排走着:“淮景,卫礼这是怎么了?最近他怎么老是不太对劲,还总是针对你?”
顾淮景看向冯安重,意有所指:“冯兄没感觉到最近朝廷中的风向吗?”
冯安重思索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我知道,皇上近日病体缠绵,朝中百官各有异动。但我觉得这未免太过杞人忧天,皇上定然不会有事。”
顾淮景的眉毛动了一下,停下脚步,轻声道:“如果真出事了,大学士到时打算如何?”
冯安重皱起了眉,半晌摇头一笑:“此事我不欲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也并非我一人就能改变。冯某只是一名大学士,改变不了朝局,只尽力做好手上的事情,保护好家人便足矣。”
顾淮景是真的笑了。
两人已走到门口,顾淮景亲自把冯安重送到冯府马车边,突然间在冯安重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退开了几步,朝自己马车而去。
冯安重仿佛听到什么不敢置信的事情,震惊在当场。
马车疑惑道:“大人,怎么了?还不上车吗?”
冯安重摆了摆手,如同傀儡般上了马车,依旧不敢相信顾淮景刚刚说的几句话。
顾淮景看着冯安重的马车离开,微微笑了笑。
就在这时,杨府中走出来那几个拥趸者,他们看到马车旁的顾淮景,讽刺地一笑,径直朝顾淮景走过去。
“顾将军,你今日所为实在令我心寒。如果不是杨大人为你牵线搭桥,让你与朝廷百官交好,你哪有如今风光?你不知感恩,居然还和杨大人对上,实在令人失望。”
“就是,顾将军的一切都都是皇上和杨大人给的,你可要好好记住你是谁,别起了其他什么心思。”
“好好做你的顾将军罢!其他就别想了!”
顾淮景微微皱眉:“我实在不知各位在说什么,今日与杨大人产生分歧,实乃正常,我相信依杨大人的胸襟,定然会允许他人有不同的想法。”
“哼!杨大人胸襟宽广,自然不会和你计较。你只需好好做你的将军便是,朝中事务自有我们这些文官在,不着你们武官员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