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自作多情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也不想平白担个断了你仕途的名声!”
“再说了,我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好的,自由自在,为什么要嫁给你?”
“你是十四叔身边的近臣,我是先废帝的妹妹,全靠十四叔不计前嫌才勉强保住了封号。”
“若是跟了你,以后我岂不是日日都要小心翼翼,干什么都要看你的脸色?鬼才想过这样的日子!”
崔颢恍然地点了点头:“那你放心,你以后还是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约束你的。”
成兰嗤笑:“说得好听,真成了婚只怕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别的不说,我养面首你会同意吗?”
崔颢:“……”
他没有直接说不行,而是问成兰:“你要面首做什么?”
“自然是侍寝!”
崔颢再次点头,松了口气的样子,抬脚走到成兰近前,温声道:“侍寝何须他人呢?我来就可以,定让公主满意。”
说着一手轻轻搭上她的腰,稍稍倾身,似乎想要低头亲吻她。
成兰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去,只觉得一阵滚烫的热度从他刚才碰触过的地方传来,迅速漫延至全身,熏的她面色涨红,脑子也跟着沸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崔颢手上一空,眼看着就能贴上的唇也从眼前消失,略有些失望。
他直起身来,再度靠近一些,对成兰道:“琴棋书画我样样精通,那些面首能做的我都能做,且做的更好,既然如此何须多养这么些人呢?”
“陛下刚刚登基,正是提倡节俭的时候,连淮京的皇宫都未曾大肆修缮,只让人改了改园子而已。”
“咱们理当效仿陛下,能省则省,节约一些开支,不说做个表率,但也不能扯陛下的后腿啊,你说是不是?”
是……是你个头!
成兰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胡话,气的把刚才的旖旎都忘了。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谁做我的驸马都行就你不行!你把这圣旨拿回去,告诉陛下我不嫁!”
“十四叔的脾气我清楚,我就算不答应这门婚事他也不会杀了我的!大不了这封号我不要了!”
崔颢看着她决然的神情,并未立刻回她的话,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直到把她看的有些发毛,才轻叹一声,道:“大梁以往的驸马确实都没有实权没错,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既然已经登基,是否给驸马官职权势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连京城都敢舍弃,对众多世家大族也敢强势弹压,朝臣们还会因为他给了一个驸马官职而触怒他吗?没人敢的。”
“何况你虽是公主,但只是他的侄女,并不是姊妹或者女儿,从血脉上来说与他隔着几层呢,往日的关系也并不亲近,他们也不用担心我这个驸马仗着公主的裙带关系而把控朝纲,就更加不会在意了。”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因你受到牵连,陛下已经给我留了吏部尚书一职,只是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他怕我领官后久不上任会惹人非议,这才暂时搁置了。”
也就是说他想上任随时都可以上任,跟成兰成婚并不影响他的仕途。
成兰怔怔,回过神来越发羞恼。
“我才不是担心你!我就是……就是不想跟你成婚!”
“我当初好心救你,把自己……”
她想说我把自己的清白都给了你,可到底没说出口,顿了顿道:“为了不让父皇怀疑,我都不敢找你解释,只盼着你心里是明白的,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可你呢?你根本就信不过我,打心里把我当成那种浪淫女子,所以才会相信那是真的!”
“我不敢让旁人知晓,也不敢派人去上川给你送信,直到你下次进京的时候才找到机会靠近你,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
“可你视若无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成兰越说越气,心中涌上无限的委屈,声音渐渐有些哽咽。
“我当初是喜欢过你没错,可就算再喜欢,也不至于用出那种下作的法子!”
“你真当自己惊才绝艳到了举世无双的地步,让人不啃上一口就念念不忘吗?”
崔颢听着这话觉得有点耳熟,想起是郭胜前些日子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美男,值得人家成兰长公主用这种方法睡你啊?
连郭子义都懂的简单道理,他却始终没能想通,误会了这个女子这么多年,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了她的用意,玷污了她的一片真心。
他眸光低垂,眼角微红,嘴唇翕动半晌,最终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喃喃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弥补我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吗?能挽回我如今的名声吗?”
“崔子谦,别以为请旨赐婚就是对我好,别以为这样就能补偿我,让我忘了当初你是怎样误会我曲解我的!”
“我不想跟你成婚不是为了你的仕途你的官声,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不想看见你这张不辨善恶不分是非的脸!”
“我成兰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救了你!”
她一字一句如刀刺在崔颢心上,崔颢胸口锐痛,几乎站不稳脚。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的君子,可如今回头想想,只觉得自己是个混账,猪狗不如。
他没有什么能解释的,无法为自己做任何辩白,甚至连道歉都显得那么无力,只能在女子满含怨愤的目光中后退两步,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背影萧索,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
孔嬷嬷亲自将他送了出去,待他离开后匆匆回到成兰房中,嗨呀一声:“长公主!你刚才……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崔大人是真心悔过了想要娶你啊!”
不是她不向着自家公主,实在是她太清楚她对崔颢的心意了。
若非还喜欢还在意,她这几年又何必明里暗里地帮助如今的陛下,当初的秦王呢?这其中冒了多大的风险,旁人不知道,她这个贴身嬷嬷还不知道吗?
既然喜欢,崔颢现在又是真心实意的要娶她,那何必要故意把人气走呢?
“您是不是……是不是还担心影响崔大人的仕途?他刚刚不是说了陛下已经给他留了官职,并不影响吗?那……”
“那又如何?”
成兰趴在桌上,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从桌上传了出来。
“嬷嬷忘了我现在的名声了吗?”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她是个声名狼藉豢养面首的公主,满朝皆知。
就算她自己知道是假的,崔颢也知道是假的,但别人不知道。
在众人眼中,她成兰就是一个荒淫无度不知羞耻的公主,崔颢娶了她,势必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遭人耻笑。
孔嬷嬷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可是他既然已经请旨决定娶你了,那想必是不在意这些的。”
“我在意,”成兰道,“嬷嬷,人心是会变的,他就算现在相信我,可以后呢?”
“在他耳边说的人多了,嘲笑他的人多了,他真的能一直不在意吗?”
“倘若将来他疑神疑鬼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即便崔颢现在说的再如何坚定,也无法否认他对她的好包含了很多愧疚和自责在里头。
可是靠着愧疚维系的关系,能长久吗?
有朝一日他的愧疚被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消耗殆尽了,他们之间又会变成什么样呢?他想起往事的时候会不会生出猜忌呢?
成兰不想过这种整日被人猜忌的日子,尤其是被自己喜欢的人。
孔嬷嬷听了她的话神情亦是有些颓然,但还是劝道:“长公主……就信崔大人一回?”
成兰仍旧趴在桌上,轻笑几声,眼角溢出的泪却已经打湿了衣衫。
“当年我信他会明白我……可结果呢?”
“嬷嬷,我怕了,真的怕了……”
第140章 枉死
魏泓登基不久, 南燕传来燕帝驾崩,三皇子齐渊登基的消息。
这位新的燕帝似乎是想与大梁交好, 登基后派使者给魏泓送来了登基贺礼, 礼单上的每一样礼物都极其珍贵, 可见其诚意。
但有一样礼物并不在礼单之上, 是随着使者一行人暗中送来的。
这份礼物是一个人, 南燕先帝的嫔妃舒妃,魏泓前未婚妻季云舒的妹妹, 季云婉。
魏泓见到她的时候,她仍旧身穿华服头顶珠翠,即便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阶下囚,也不愿在魏泓面前示弱, 让他看到自己的疲态。
可眼底那用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的乌青还是出卖了她,让人看出了她的憔悴, 以及锦衣华服浓妆艳抹下再不似往日年轻美丽的躯壳。
短短数月间经历的一切就让她出现了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老态,眼角甚至生出几道细纹,抹不去擦不掉。
她见了魏泓不肯跪,被人按着肩膀硬压了下去,膝盖磕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本就被脂粉衬的过分泛白的脸色更苍白几分,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魏泓冷眼瞧着她, 道:“我本不想见你, 但有件事要当面问你。”
季云婉强忍着膝盖上传来的疼痛扯了扯嘴角, 抬头看向他。
“是之前南燕派人掳劫姚氏的事情吗?还是南燕派兵攻打朔州?”
“这些事我的确是出力了没错, 但都是废帝逼我做的, 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你如果非要将所有罪过都安到我头上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已经落在你手里了,知道自己活不了。”
魏泓却根本没提这些,而是突如其来地丢出一句:“我问你,你姐姐是怎么死的?”
一句话仿若天上劈下的一道惊雷,让季云婉怔在了原地,脸上一瞬间露出的震惊和错愕被魏泓尽数收入眼底,让他确定了先前郭胜拷问出的那些事是真的。
“你杀了你姐姐,”他沉声道,额头青筋隐隐浮起,“当年那场意外根本就是假的,是你害死了你姐姐!”
季云婉眸光一颤,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不明白魏泓是怎么把这件陈年旧事翻出来的。
但这短暂的惊慌恐惧很快消失,全部化作了疯狂。
她看着魏泓恼怒的模样轻笑出声,随即这笑声越来越大,到后来笑的前仰后合眼角都溢出了眼泪。
“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她吗?”
“我都跟你说了她不喜欢你不想嫁给你了,你还是不信非得自己去查一查吗?”
她说着再次笑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道:“你这么生气,是不是觉得我当初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觉得她对你一往情深,若不是我害死了她,你们早就已经成婚了?”
“别做梦了!”
她忽又变的声嘶力竭,眼里泛着血丝,神情阴鸷眼中透着疯癫。
“我虽不知你到底是从谁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但看你的样子,大概只知道我伪造意外害死了她,不知道她死之前都做了什么吧?”
“我告诉你,她有自己的喜欢的人!在我爹娘答应你们的婚事前,她就已经喜欢上那人了!”
“她之所以一直找机会想将我与你撮合在一起,就是想让你主动提出把婚约中的长女换成次女,让我代替她嫁给你,这样她就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可你这个蠢货认准了她,非要她不可,眼看着这桩婚事是逃不过去了,她竟然想跟那男人私奔!”
季云婉说起此事眼中仍有恨意,声音忿忿。
“她倒是想得好,和自己的情郎双宿双飞远走天边,将其他事都抛开不管了。”
“可她走了以后季家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就算是对外说她死了,也总要有具尸体吧?”
“到时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引起你的怀疑,查清事情原委,哪怕你高抬贵手不为难季家,只是退婚,季家的百年清誉也全完了!我作为她的妹妹,也休想再嫁到好人家!更别说嫁给你!”
“我不能让她毁了季家,不能,所以……我只好在她私奔前杀了她,这是最好的办法。”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语调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笃定,仿佛故意跟自己强调,她只是无可奈何,不得不为之。
但魏泓却无情地打破了她的这种自我安慰:“若真是如此,你可以将这件事告知你父母,让他们阻止她。”
他沉声道。
季云婉眸光微闪,脸上笃定的神情似乎隐隐出现一丝裂纹。
魏泓没有因她的惊慌而好心停下,继续说道:“你没有告诉你爹娘,没有跟任何人说,因为你知道,他们若是知晓此事,只会阻拦你姐姐私奔,然后逼着她嫁给我,那你就再也做不成当秦王妃的美梦了。”
“可你姐姐若是死了,你就能理所当然地跟他们提出代替她,而他们为了稳固与我之间的关系,想必也会答应。”
“你自作主张地杀了你姐姐,根本就不是为了季家,而是为了你自己。”
季云婉当年的心思被他当面拆穿,终于再难维持刚才故作轻松的神态,又露出了那副狠厉怨毒的样子。
“那又如何?还不是她自己不守妇道在先,背着族人与外男私会!还与人勾结着想要私奔!”
“若不是她自己给我的理由和机会,我又怎么会对她下手!这都是她活该,是她自作自受!”
魏泓看着她赤红着眼睛嘶喊的样子,许久才用一种晦涩不明的语气又问了一句:“你可曾亲眼看到她与人私会?”
“自然是亲眼看到的!我不仅亲眼看到她与人私会,还亲眼看到了他们约好要一起私奔的信!”
魏泓又是沉默许久,道:“你说的那个要和他私奔的男人,是永昭元年中举的一个姓许的寒门书生,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