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时将家眷送去,既表明了忠心,又给自己的亲人找了个安稳的托身之所,何乐而不为呢?
魏泓紧皱的眉头稍松,道:“那就找个干净的住处收拾一下,我带王妃歇几日再走。”
在不能确定绝对安全之前,他几乎一直在带着姚幼清赶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姚幼清身子娇弱,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整日在马背上颠簸,已是瘦了一大圈,他早想停下来让她好好歇歇了。
郭胜应了声是,又道:“属下带了架马车过来,您……您带王妃坐车吧。”
说着让人把那马车赶了过来,停在他们近前。
魏泓看到马车,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扶着姚幼清坐到车中。
郭胜以往不喜欢姚幼清,见面就算称呼一声王妃,也只是应付事而已,态度并不见得多恭敬。
此刻见魏泓扶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少见的将自己总是在她面前扬着的下巴低了下去,再没有了之前的敷衍应付。
两人上车后,他翻身上马走到车旁,道:“启程。”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向前走去,直到他们歇脚的地方才停下。
……
姚幼清在车上便睡着了,是被魏泓抱下的马车。
她昏昏沉沉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期间似乎醒来过,见魏泓就躺在自己身边,便又踏实再次睡去了。
彻底清醒过来已是一日之后,魏泓正拿着帕子给她擦脸,见她睁开眼忙停下,道:“我吵醒你了?”
姚幼清缓缓摇头,茫然四顾,撑着身子坐起身来。
“我睡了很久吗?”
“不久,我也才刚醒而已。”
魏泓道。
姚幼清点头,蔫蔫地靠进他怀里,似乎直到此刻还没从之前的经历中回过神来,要靠他身上的温度才能告诉自己那场噩梦已经结束了,她已经安全了。
魏泓将帕子扔到一旁,轻抚她的脊背,道:“累的话就再睡会,我陪着你,哪都不去。”
怀中人却并未再睡,就这么在他怀中靠了许久,才将这些日子想说但一直不得空说的事情对他说了。
魏泓听完之后眉头微蹙:“你是说……是成兰帮你拖延了时间,才等到我们去救你?”
“是,我起初也不太信,但是……又舍不得王爷,就试了试,还好真的把王爷等来了。”
魏泓抱着她的手微微一僵,旋即越收越紧,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是啊,还好真的等到了,也还好他在那日及时赶过去了。
若是再晚一天,晚一步,他的凝儿都不知要面临什么。
尽管已经过去有些时候了,但他想起那日的场景依旧觉得恍若昨日。
高燃的红烛,大红的喜服,盖着盖头的新娘子……
那是他的妻子,却险些“嫁”给了别人。
“这个成兰,就会出这些馊主意!”
魏泓低声道,声音忿忿。
说完也知道自己是迁怒,沉默半晌,呼出一口浊气,自责道:“是我不好,凝儿,是我不好。”
“我若一开始就信你,立刻就来找你,又怎会让你等到那时?说白了……还是我自己心里信不过你,觉得你……真的会离开我。”
姚幼清摇头:“不怪王爷的,若换做我是你……我也会是一样的。”
谁能全然相信一个和自己有杀母之仇的仇人的女儿呢?
现在想想,他当初能放下芥蒂善待她就已经很不易了。
世人都说不该迁怒,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魏泓轻吻她的发顶,将她抱的更紧几分:“凝儿,你是我的命。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事了好不好?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要做这种事了。”
“除了你,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那些皇亲国戚都不是他真正的亲人,只有父皇,母妃,凝儿,才是他的亲人。
父皇母妃都已不在,他仅剩的只有凝儿一个了。
姚幼清知他是想起了贵妃,伸手环住他的腰,故意轻声说道:“自然不会有下次了,我胆子没那么大,这次吓坏了,下次可不敢了。”
魏泓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开心,笑着在她唇边吻了吻,跟她说了另一件事。
“你爹爹一切安好,只是他们出宫晚,身后追兵跟得紧,若是追上来跟咱们同行的话,人太多太显眼,不好逃走,所以便分道而行了。”
“如今冯穆带他直接去仓城了,我知道你肯定想赶快见到他,但是……我可能要在这附近停留一段时间,等我办完事,再带你一起回去找他好不好?”
朝廷接下来一定会有一系列的动作,他要将这里的一切安排妥当,确定没问题之后再离开。
可是父女天性,姚幼清又向来孝顺,定然想尽快见到父亲的。
他不是不能派人先将她送回去,但他……不想。
魏泓以前不是没有跟姚幼清分开过,有时分开的时间甚至比这次更长,但没有哪次像这次一般,让他觉得他要彻底失去她了。
他直到现在偶尔还会恍惚,不摸到她就在自己身边,心里就不踏实。
此时将她送回仓城,又不知过多久才能见到,他不舍得。
姚幼清闻言并未多说,只问了一句:“爹爹确实已经平安了吗?”
“放心吧,他什么事都没有,我不会骗你的。”
姚幼清点头:“那就好。”
说着又在他怀里蹭了蹭:“那我等王爷办完事一起回去。”
她乖巧柔顺,如以往在上川一般安安静静地伏在他怀里。
魏泓心头一软,低头吻她的唇,亲吻一番后又与她一起用了饭洗了澡,亲自给她擦头发。
女孩的头发又细又长,他擦的仔细,却见她似乎不太舒服,频频扭动身子,动作不大,但他还是察觉了。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他将手上的力道更松了几分。
姚幼清摇头:“不是,我……我这衣裳,不太合身。”
不合身?
魏泓探头看了一眼:“大了还是小了?”
姚幼清面色微红:“贴身的……小衣,有点紧。”
她从京城逃出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身吉服,其余一件没有。
魏泓不喜欢看她穿那身吉服,逃出来后头一次歇马休息,就把那身衣裳扔了,只给她留了贴身的中衣,然后用自己的宽大外袍把她罩了起来。
刚才沐浴更衣,新换的这身衣裳是下人临时找来的成衣,虽是全新的没人穿过,大小却不一定完全合适。
魏泓恍然,起身要往外走:“我让人给你换一件来。”
“诶,不用。”
姚幼清赶忙拦住。
“凑合穿吧,不用换了。”
这里不是上川,周围服侍的没一个她熟悉的人,她不想因为一件肚兜让人再去重新更换,就算那些下人不会乱传,她也不好意思。
魏泓看出她是害羞,忽又想起什么,笑道:“我有办法!”
然后抬脚便走到妆台边,将上面一个小箱子拿过来打开,哗啦啦掏出一把肚兜。
“看,都是你的!”
第112章 赌错55.5%
姚幼清认出那些肚兜都是以前魏泓从她这里拿走的, 杏眼圆睁:“王爷,你……你怎么把这些带来了?”
该不会是每次他出门的时候……都随身携带吧?
魏泓笑着将那小箱子拿了过去:“这些衣裳我拿走以后你就不要了,我不舍得扔,放在外面又怕别人看见,就把它们都锁在了一个箱子里, 钥匙只有一把, 我自己保管着。”
“后来你从上川边境绕道大金奔赴京城, 我以为……你舍弃我了,思念你的时候身边没有别的物件, 就把这些衣裳拿出来看了看。”
“那日正看着这些衣裳的时候, 得知你真正的打算,急着赶来救你, 匆忙间忘了锁回去,就揣在身上了。”
他当时走得匆忙,后来途经一座城镇才又随便买了个小箱把肚兜重新锁回去, 然后带着继续赶路, 直到要离开朔州地界, 才将箱子暂时交与郭胜保管, 叮嘱他万不可给别人, 更不可打开。
若是他无法从京城活着回来,那就把这箱子烧了,或是埋在他身边做他的陪葬。
郭胜以前就见他总带着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在身边, 此刻见他去京城营救姚幼清这么紧急的事情依然带着, 还叮嘱说要做陪葬, 更觉得是什么极其重要的物件,这次来迎他的时候就顺道也带上了,没想到还正派上用场。
姚幼清听了魏泓的话却想到什么,面色涨红。
“你……你看我这些小衣的时候,被别人撞见了?”
魏泓嗯了一声,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贴身衣物被别人看去,道:“放心吧,是你自己的丫鬟,琼玉。”
姚幼清虽松了口气,却依然觉得羞人得紧,在他肩膀捶了一下。
“就是睹物思人也没有看这些东西的啊,你让我回去怎么见琼玉啊。”
魏泓低笑,将她的小拳头握到自己手里。
“我那不是当时身在边关,除了这些没别的可看了吗?”
“再说了,那是你的丫鬟,我都没嫌丢脸呢,你怕什么?”
说完将那些肚兜摆了一排:“来,你挑挑,穿哪件?”
姚幼清又气又恼,捂着脸道:“谁知道你拿我的肚兜做过什么?我才不要穿呢!”
她宁肯就穿现在这件不合身的。
魏泓笑得更大声了,凑近她耳边。
“凝儿觉得我拿你的肚兜做过什么?”
姚幼清红着脸连微微分开的指缝都合拢了,抿着唇一声不吭。
魏泓实在是喜欢她这般羞赧又娇俏的模样,拉开她的手将她压在床上狠狠亲吻了一番,待姚幼清回过神时,衣衫已是半解,贴身的肚兜被他扯了下去。
男人喘息着在她身上留下些许印记,却并未继续,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或轻或重的抚了几下之后就将她又重新拉了起来,自己选了一件肚兜要给她穿上。
姚幼清摇头:“不要不要,我不穿!”
魏泓笑着又在她唇边轻啄几下:“我洗干净了的,亲手洗的,不信你闻闻。”
说着真要把肚兜放到她鼻端给她闻闻。
姚幼清忙往后躲:“不闻不闻,这现在是你的肚兜了,我不要。”
魏泓大笑,将她拉过来死缠烂打硬是给她换上了。
两人笑闹着将先前不愉快的经历暂时抛下,在城中歇了三日,第四日才准备启程前往朔州。
临行前魏泓说要让姚幼清见个人,便扶着她坐了下来,让人将那人带了进来。
帘子被人掀开,进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比往日瘦了些,但看上去精神还好。
坐在椅子上的姚幼清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圈一红:“周妈妈!”
“王妃!”
两人各上前几步拥在了一起,周妈妈将姚幼清抱在怀中,流着泪道:“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姚幼清泣不成声,许久才总算冷静些许,稍稍起身擦了擦泪,看着她道:“我还以为要过些日子才能见到你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周妈妈亦是笑着将泪痕擦去,紧紧拉着她的手。
“奴婢回到姚府的时候,老爷已经进宫了,陈家两位兄弟也已经离开,是王爷记起了我,特地让人把我救出来的。”
那日姚幼清进京直奔宫中,但入宫前让周妈妈去了姚府,托她照顾自己年迈的父亲。
周妈妈知道她其实只是找个借口让她离开,不想让她跟自己一起进宫赴死罢了。
姚家有王爷的人,就算是最终连老爷也去了,王爷也一定会想办法护她周全。
周妈妈本不想去,但她不去姚幼清就不肯进宫,那些护送的人马不耐烦,硬是将她丢在了姚府门口。
等到进了姚府,周妈妈才知道姚钰芝已经被带进宫,临走前将陈氏兄弟也遣走了。
她本打算若是王妃和老爷那日都死了,她便也立刻跟着去了。
若是王妃死了,老爷活着,那想来老爷也撑不了多久,等她给老爷送了终,便再去地府里继续服侍他们。
可是最终等来的消息却跟预料的大相径庭,王妃和老爷都没死,但都被困在了宫中。
这变故让她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每日悬着一颗心在府里等着,终于等来王爷将他们救走的消息。
原以为这下可以放心了,便是死了也了无遗憾了,没想到王爷还记着她,救走王妃和老爷的当晚,就让人将她也救了出来,趁着天亮时京城乱作一团,将她带出了城。
姚幼清并不知道陈家兄弟离开了姚府,还以为周妈妈一直是安全的,便是魏弛想起这么个人,等去姚府寻人的时候她也一定已经被人救走了。
没想到中间却出了这些变故,若非魏泓记得,知道周妈妈对她很重要,当晚便安排人将她带出姚府,只怕她现在已经被魏弛迁怒,从姚府带出去杀了。
姚幼清一颗心提起又放下,转头看向魏泓,眼中犹带泪光。
“谢谢王爷。”
魏泓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顺手的事,谢什么。”
周妈妈松开了姚幼清,笑道:“便是王妃不用谢,奴婢也是要谢的。”
说着跪地叩首,对魏泓行了个大礼,道:“当时情况那般危急,没有什么顺手的事是容易做的,王爷万难之下救了奴婢一命,奴婢感激不尽。”
魏泓到没扭捏,受了她的礼之后虚扶一把,待她起身后说道:“凝儿年幼便失去母亲,你对她而言不仅是她的奶娘,更像她的长辈一般。长辈有难,我自然是要救的,不然将来凝儿只怕要哭鼻子,可不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