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兄万万岁——苏 芷
时间:2019-03-16 10:11:02

  “怎么没问清楚?”萧逸只一五一十道:“她说她是承恩侯府的亲戚,从小就寄居在侯府,后来被奸人所害,失了贞洁,又被侯府发卖出来,这才逃出来的。”
  “那她的嗓子,是天生不能说话的?”老王妃继续问道。
  “是被毒哑的。”萧逸开口,眉眼中还带着淡淡的疑惑,只继续道:“不过我今日瞧着这位承恩侯老夫人,看着也算慈眉善目,怎么会下这种毒手呢?”
  “你说是老夫人毒哑的她?这怎么可能?”老王妃毕竟和苏老太太是手帕交,虽然几十年没见面了,但也不敢相信她会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好端端的,别人为什么要毒哑她的嗓子?”老王妃略略拧了拧眉心,想起苏谨琛的模样来,顿时恍然大悟,沈若娴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让老太太对她痛下毒手,可她究竟知道多少呢?
 
 
第90章 
  外头天色都已经暗了,老王妃吩咐下去道:“你们赶紧的,去把那个沈若娴找回来!”
  “祖母为何这般紧张,我那侍妾娇弱不堪,不会走远的。”萧逸心下好奇,更是有几分不解。
  “娇弱不堪?”老王妃简直就要被气笑了,站起来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又转头问他道:“她若果真柔弱不堪,哪里能从一个侯府逃出来,可见她也并非如她外表一般柔弱不堪吧?”
  “祖母这话怎么说?”萧逸一脸茫然道。
  “方才你与那苏大少险些起了争执,你知道我为何把你拦了下来吗?”老王妃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开口道:“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谁敢对你如此?便是有人敢对你不敬,我这个当祖母也会帮你出头,可方才那苏大少,我却不敢帮你出头。”
  “祖母越说我越糊涂了,”萧逸蹙眉问道:“那苏大少虽然一表人才,可他不过就是个侯府嫡子,我是堂堂郡王,便是治他不敬之罪,也绰绰有余,祖母实在不该这般忍让……”
  “糊涂。”老王妃不等他说完,只继续道:“你还记的你祖父临去前,曾说自己无颜去见先帝吗?”
  “我记得……”萧逸见四下无人,这才敢开口道:“祖父说先帝宠幸何贵妃,一早就想立瑞王为太子,但郑太后包藏祸心,趁着先帝病重、瑞王出征,把今上推上了帝位。”
  “当日瑞王在外御敌,百万大军生灵涂炭,他原本是想靠着那些残兵打回京城的,去蜀中问你祖父借兵,你祖父却没有答应。”当时的情况,今上已经称帝,如果借兵,那廉王府便也背上了谋逆的罪名。
  “祖父为求自保,这也不算什么大错啊!”
  “可错就错在,那时候瑞王是带着立储的诏书来的,原来先帝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可外敌难平,只好派瑞王出征,生怕事情有变,所以将立储诏书让瑞王随身带着,可谁知道郑太后派人沿路截杀瑞王,等到他回京的时候,今上都已经登基了!”
  老王妃叹息道:“此时就算是拿出先帝立储的诏书,又有何用,郑太后早已经伪造了先帝遗诏,你祖父明知今上名不正言不顺,却也没有办法,为求自保,只能回绝了瑞王。”
  “祖母跟我说这些,又是为什么呢?孙儿本就没打算当太子,这皇帝的位子,就让瑞王去争吧,反正他也没有儿子,到头来……还不是要便宜别人?”
  “错了!他有!”老王妃看着萧逸,非常肯定道:“方才那跟你顶撞起来的苏大少……我见他的容貌,倒与瑞王有七八层相似。”
  ——
  一顿晚膳用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苏皎月也不知道被苏谨琛胡乱塞了多少东西下肚,等她直着脖子打了一个饱嗝,那人才放下了筷子。
  外头有几个小丫鬟嘻嘻哈哈的经过,青杏去门口问了,进来回苏皎月道:“姑娘,庙里的香客在放孔明灯呢,雪雾中飘着好些星星点点的灯,可漂亮了,姑娘要不要也出去赏灯?”
  “是吗?那一定要看啊!”苏皎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可她转过头的时候,却瞧见苏谨琛支着下颌,微微阖上了眸子,他一路奔波,一定是累了。
  苏皎月撇撇嘴,正想打消了念头,那人却闭着眼睛道:“想去,那就去吧。”
  “兄长?”苏皎月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就在廊下看,既落不到雪,又可以看见灯。”
  苏谨琛却已经睁开了眸子,清亮的眼光中蕴着烛火,朝着苏皎月微微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我带你去。”
  苏谨琛说的地方是相国寺的塔林,皑皑的白雪将一座座林立的宝塔盖住了,四周雪光透亮,天空带着一丝灰黄。投放孔明灯的大雄宝殿,就在不远处的山腰上,苏皎月抬起头,就可以看见无数的孔明灯在雪中冉冉升起,将天际照得通红的。
  “好漂亮啊!”苏皎月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忍不住问道:“孔明灯真的可以让人心想事成吗?”
  “我也不知道。”苏谨琛站在她的身侧,也抬眸看着那一片火红,眉眼中透出柔和的笑来,他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苏皎月道:“不如……我们也去点一盏?”
  点灯之处,在百米高台之上,苏皎月看了看那高耸的台阶,还是摇了摇头。
  可苏谨琛却已经弯下了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转头看着她道:“我背你上去。”
  男人的后背这样宽阔厚实,苏皎月趴在上头,有一种异样的安全感,她把脸颊枕在他的肩上,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苏谨琛那排扇一样的长睫,沾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她好想用手指轻轻的触碰,扫去上头的积雪,抚摸男人的脸颊。
  这样的苏谨琛,是她的兄长呢……
  上百级的台阶很快就被抛在了身后,苏谨琛的额头微微汗湿,他转过头来,却瞧见少女阖着眼眸,已然枕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苏皎月的脸颊就贴着他的肩上,四周是来来往往的香客,一盏盏孔明灯从他们身边缓缓升起来,苏谨琛唇边勾起了笑,然后他凑过去……近到再也不能近的位置,在她娇嫩的唇瓣上,轻触了一下。
  “唔……”肩膀上的人却有了动静,眉心微动,很快就睁开了眸子。
  “怎么醒了?”苏谨琛故作镇定问她。
  “嘴上凉凉的,好像有雪花落上来了。”刚刚睡醒的苏皎月还有些迷瞪,蹙着眉心道:“兄长,你把我放下来吧。”
  不远处就有抄手游廊,苏谨琛把她放在回廊上,用指腹轻轻的抚摸过方才他亲过的地方,一本正经道:“我帮你擦干净了。”
  “谢谢兄长。”苏皎月也抽出了帕子,替苏谨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青杏已经捧着一个孔明灯过来道:“大少爷、姑娘,你们也许个愿吧?那放灯的老和尚说了,这大相国寺的孔明灯可灵验了。”青杏递了笔过来。
  可究竟许什么愿望呢?
  苏皎月以前有好多好多的愿望,可现在却只有一个愿望,希望除了苏家不死之外,所有的剧情都能和原文一模一样,她要苏谨琛还是那个问鼎天下、至高无上的男人。
  “兄长有什么愿望吗?”苏皎月握着毛笔,正要写下去的时候,抬起头问了苏谨琛一句。
  “有。”苏谨琛双手负背,脸上含着恬淡的笑。
  “那你先写。”苏皎月把笔递给他。
  苏谨琛倒是没有推拒,从她手里把毛笔接了过来,在孔明灯上写下了几个字:望娇娇之所想,皆能如愿。
  “……”
  苏皎月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可笔却又回道了她的手中,她想了半天,鼓了鼓腮帮子道:“我听别人说……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了,所以,我的愿望就不说了,青杏,你去把这个灯放了吧。”
  “姑娘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呢?”青杏虽然对苏皎月的看法表示怀疑,但还是听话的抱着灯去找老和尚了。
  孔明灯在夜色中冉冉升起,映在人的眼眸中,亦是星星点点,苏皎月又忍不住偷偷的看了苏谨琛一眼。
  雪花落在唇瓣上,凉凉的……
  ——
  沈若娴却是没有再回廉王府,老王妃派了人去侯府打听她的事情,等婆子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厅里还点着明晃晃的灯,萧逸坐在那里道:“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去哪里呢?”
  老王妃正在听那婆子回话。
  “侯府的下人嘴巴都很紧,后来我足给了她两个银锭子,她才告诉我说,这沈姑娘原是大房太太的侄女,一直住在他们家,去年年底的时候,却不知为何跟他们三老爷搞在了一起,三老爷有心纳她做妾,老太太却不肯,听说是派人把她送回了山西老家。”
  那婆子说到这里,又偷偷的凑到老王妃的耳边道:“说来也是奇怪,她明明是失身于三老爷,可当日却是在他们大少爷的房里撞破的……”
  老王妃是过来人,一听这话却全明白了,苏谨琛是什么样的人品相貌,便是她没见过,这年轻轻的姑娘有谁会喜欢一个有了年纪的鳏夫,却不要一个少年郎的?这中间怕是有些蹊跷了……
  “你听见了没有?你的这位沈姑娘……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老王妃抚着眉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拧着眉心道:“可她现在……究竟去了哪里?”
 
 
第91章 
  萧逸却是到现在才如梦初醒,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夜色,抬起头对老王妃道:“她不是我的侍妾。”
  “你……你说什么?”老王妃这下也惊了,张了张嘴问道:“她不是你的侍妾,那你非要带着她来京城做什么?还……还跟众人说……她是你的妾室?”
  “祖母……”萧逸蹙眉,眼神有些茫然道:“她一个弱女子,口不能言,肩不能提,说要上京寻亲,我既顺路,岂有不带着她的道理。”萧逸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侍妾……只因平日里那些丫鬟婆子都欺侮她,我说她是我的侍妾,别人也就能高看她一眼。”
  “你……你糊涂。”老王妃听得眼睛都直了,有些六神无主道:“那她现在没有回咱们王府,难道是回侯府去了?她这样一个被侯府赶出来的人,侯府怎么可能再收留她?”
  老王妃心下却有几分着急,急忙吩咐了那打探消息回来的婆子道:“你……再去侯府走一趟,问问这个沈姑娘有没有回侯府。”
  “是。”婆子领了命,转身下去。
  老王妃却仍旧一脸凝重,只抬起头来抚了抚眉心道:“明日我们就进宫请辞,说要回蜀中去。”
  ——
  李氏自见了沈若娴,回到家便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睡到半夜,忽地就被噩梦给惊醒了过来。
  她梦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年被她害死的那个妾室。李氏是个心黑却胆小的人,平生也就做过这一件伤人命的事情,虽然事情过去了多年,每每想起来还觉后怕。
  “太太这是怎么了?”许妈妈听见动静,从次间里进来,看见李氏蓬头垢面的坐在床上,也是吓了一跳,撞着胆子上前问道:“太太是梦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李氏这才回了神,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许妈妈,呜的一声哭出来道:“许妈妈,当年的事情,你知我知,可为什么娴姐儿也会知道那件事情呢,那时候她连生还没生呢!”
  “表姑娘知道?那她这次回来,难道是想找太太你寻仇?”许妈妈一脸不解道:“太太你对表姑娘视如己出,她父母双亡,是你接了她到京城来住,给她吃、供她穿,她自己不肯学好,做了这样下作的事情,还敢来找太太寻仇吗?”
  李氏这时候却早已经乱了阵脚,只抹着眼泪道:“她捏着我的把柄,说还想回侯府来,我要是不答应,她就告诉老太太去……”李氏又不敢透露太多的事情给许妈妈知道,只好胡编了一个理由,又继续道:“我如今只好把她藏在外头的田庄上,等想到了办法……”
  “太太怎生如此懦弱?”许妈妈开口道:“老太太不知道这件事,尚且处处拿捏着太太,若是老太太知道了,那太太在老太太跟前,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再者……如今太太在老太太跟前这般不讨喜,还不是因为表小姐闹的,表小姐这般恩将仇报,依老奴之见,太太就应该……”
  许妈妈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继续说下去道:“反正表小姐是在河北地界走丢的,如今李家的人也不找她,谁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世上除了太太,难道还有别人能记挂着她?”
  李氏越听,越觉得许妈妈说的有道理,沈若娴今日与她见面之后,便让她寻了个住处,可她若真是攀着了廉王府的高枝,她为什么不回廉王府去呢?
  况且她说的那些胡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她若当真料事如神,那如何会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
  “许妈妈,你说得有道理。”李氏一下子就镇定了几分,不管沈若娴说的是真是假,这也不是她李氏能趟的浑水,可她现在却有把柄落在了她的手上。
  李氏咬了咬牙,继续道:“表小姐现就住在京郊我陪嫁的庄子上,我今日送她去的时候,把她交给了聋婆,你这两日就帮我把这事情解决了。”
  许妈妈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往日这种不听话的丫鬟,是发卖还是打死,都是她们这样的管家嬷嬷一声令下,由不得别人半声置喙的。
  ——
  李氏将心头大患沈若娴的事情交托之后,总算是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便听丫鬟们回话,说老太太的车架都已经到了门口。
  她连忙起身,急匆匆的赶去鹤瑞堂请安,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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