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摊手:“物理老师的儿子今天不在,校医让我们带去医院呢。”
安宇亭晕了一会儿,往那边看过去,那个出尘的身影果然没有在那里坐着。
想来也是,别人要上班的,这两天应该只是来学校帮忙。
“那就赶紧去医院。”安宇亭恨不得能从主席台上直接跳下去,被何景瑜又一把抓住。
“你给我好好走路啊。”何景瑜比她淡定,“而且你这会儿也不能去,高一的接力赛完了所有比赛就结束了,你得组织学生放学啊。”
组织学生放学,安宇亭知道这个也是要自己亲自出面的,这一下搞的两边为难。
她强迫自己不要太慌乱,她要当一个有理性的人,不能让情绪左右自己。
很好,先跟学校领导汇报这件事情,这是在学校的活动中出的问题。
然后跟家长打电话,对,等着家长过来再陪着家长一起去医院给学生看看有没有问题。
这样一来就安排的没什么大问题了。如果学校领导同意让其他老师帮自己放学,那她就赶紧送学生去医院。
对,她的大脑总算是清醒了,能理清事情了。
学生处的主任就在司令台附近,安宇亭很快就找打了他:“李主任,我班上出了点情况。”
她一一说明,李主任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没在听,眼睛也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
待她说完,李主任拖着嗓子:“这种事,你先跟家长打个电话,但是放学也要你自己亲自去看看,要不到时候班上的学生在不在学校你都不清楚,家长再问起来你也不好说。”
也就是说她还是得两头惦记着跑一跑。
也行,安宇亭也知道,不管怎么做,出了问题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高一(3)班在四楼,安宇亭看着胡强的腿,叹了一口气:“黄一当,你就在下面陪着他,他有什么不方便的跟他帮帮忙。他的家长到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黄一当满口答应:“行行行,你快去把他们放了吧。”
安宇亭又看了胡强一眼,她给这个学生的家长打电话时,家长的语气很差。她还记得开学第一个星期出的事,当时孩子跑去玩了,她被这家长指使着到处到了半个多小时的孩子。
她有点着急,一到班上,点清人数,交代完放假该交代的事情,把学校让发的一堆告家长书发了下去。
发到一半手机就响了。
胡强家长。
安宇亭稳了稳心神:“喂,您好。”
“喂?我孩子呢?我怎么没有找到他?”胡强妈妈的语气很冲。
安宇亭跟她解释:“您好,他在下面,我在教室里放学,有一个同学陪着他,我马上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就下来,您……”
“我儿子受了伤你就让他自己在下面待着?我现在人都找不到了,你能不能负责啊?!”对面咄咄逼人,安静的教室里,坐在前排的学生甚至都能听到一些漏出来的声音。
安宇亭的脸色很难看,语气上面还是很注意:“我刚刚说了,有一位同学陪着他,我现在就给那位同学打电话,问清楚他们在哪里。”
对面的家长毫不放松:“行,你跟我问,问不出来我可是要去找你们学校领导的,看他们怎么说!”
安宇亭挂了电话,黑着脸着看下面所有的学生:“行了,回家每一个都跟我发短信,一个都不准差!”
心里嘀咕着,你去找校领导也没用,上来放学也是校领导的指示啊。
接着就开始想跟黄一当打电话,这个狗东西平时看着人模狗样很靠得住的样子,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说得好好的让他在下面等。
许婉一坐在第一排,主动把自己的手机递上来:”老师,我给体委打了电话,您跟他说吧。”
“喂?”对面的人还很不耐烦。
“你人呢?!我让你在下面等着的,你人呢?”安宇亭说话像放炮仗。
黄一当在那边也跟她大声的说话:“胡强要上厕所,我带他上个厕所就等不及了,你们这些大人真的是……”
安宇亭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快把他带过去,我马上也就过去了。”
安宇亭几乎和一瘸一拐撑着黄一当的胡强一起到了教学楼下面。放学的学生一波接着一波,她没有见过胡强的家长,但是一看到那个虎视眈眈地站在那里的中年女性,她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是本尊。
“强强,你有没有事啊?”她一把抓住胡强,“你怎么伤的,啊?快跟妈妈说。”
黄一当可不像安宇亭,在旁边嗤笑出声:“又不是小孩子了,受点伤而已。”
眼看着胡强的妈妈又要开口,安宇亭在旁边瞪了他一眼:“行了,谢谢你帮老师照看胡强同学,你快回去吧,别让家长在家里着急。”
黄一当甩着书包满不在乎:“我又不读小学,我妈早就不管这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让易医生出来给大家拜个早年的,结果拼命写也没把他写出来
明天,明天一整章都是易医生的戏份!
第21章
一旁的胡强妈妈脸都黑了,她瞪着黄一当的眼睛都快从眼眶里面突出来了,看着有点可怕。
安宇亭知道自己这个体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赶紧把他推到一边:“快回去,到家让你妈给我发消息啊。那个,胡强家长,咱们现在送他去医院看看吧。”
“你还走不走得了啊?”胡强的妈妈这会儿对自己的宝贝儿子都没什么好气了。
胡强一直到现在说了第一句话,还很不耐烦:“走得了走得了。”
胡强的腿不方便,好在海市医院就在附近,三个人一瘸一拐的慢慢走也就走到了医院。
“您在这儿等一等,我去看看挂什么号。”安宇亭看胡强走路的样子也知道不方便。
胡强妈妈眉毛一横:“挂什么号?伤成这样了还挂什么号,直接带去急诊啊!”
……
安宇亭的脑子嗡嗡作响,一看时间现在十二点多,科室的医生应该下班了:“行吧,那就去急诊。”
现在安宇亭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这学生最好没什么大问题。
然后在心里祈祷,别让她出医药费。
她上班两个月,工资关系还没办好,前几天才上报了银行卡号,上了两个月的班,她还一分钱都没有看到,别让她还要倒贴钱她就谢天谢地。
急诊门口人不算多,胡强的妈妈一张嘴巴就没停过,厉害的很:“我儿子腿快断了,大家让一让,让我们先看吧!”
安宇亭和胡强在后面,她个子小,搀不动他,只能稍微慢一点的陪在他旁边。胡强妈妈打先锋,竟然很快开了一条道出来。
安宇亭低着头,不欲让人看到自己的脸。
“医生啊,我家孩子的腿,您可要帮我们好好看看啊。”这还是安宇亭第一次听到胡强妈妈嘴里说出您这个字眼。
看来人还是分得清利害的,自己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带来不了任何好处的人而已。
“病人到前面来我看看。”安宇亭又听到了易亦的声音。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糊涂了,怎么哪都有他。
一抬头,没想到真的是他。
他是坐急诊的医生啊。
“哪里疼?怎么伤的?当时是什么情况?”易亦没有看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胡强伸出来的那条腿上。
胡强的声音很小:“我是在跑步的时候,可能是一下用力过猛,就这个地方……”
胡强妈妈打断他:“是学校运动会上面。”
易亦头也不抬,伸手去观察胡强的腿:“家长声音小一点,让我和病人交流。”
安宇亭把自己缩到尽量不引起人注意的位置,注意者那边的一举一动。
易亦一句一句地问,胡强一句一句的答,胡强妈妈很不高兴,在旁边小声嘀咕:“小孩子自己哪说的清楚……”
检查了好半天,中间还进行了一些检查。安宇亭跟着跑上跑下,胡强的妈妈一直在碎碎念。
等到安宇亭都快受不了的时候,易亦才结束了看诊,写起了病例。
胡强妈妈忍不住凑上去:“医生,我儿子是怎么了?”
易亦跟她简单地进行了解释:“您儿子是跑步时不小心拉伤了韧带。这段时间不要进行剧烈运动……”
说了一大通需要注意的事情。
胡强忍不住问道:“那我还能跑步吗?”
易亦顿了一下,很耐心地跟他解释:“不可以,你已经受伤了,至少要修养两个月才能再进行小幅度的运动,在完全恢复之前不要随便进行剧烈运动。”
安宇亭没想到这一下矛头对准了自己,胡强转头找她:“老师,我不能上体育课了。”
安宇亭当然是点头:“当然,我会跟体育老师说的,没关系,先恢复身体是最关键的。”
易亦这时候才看到了她:“安老师,是您啊。”
很客气的语气。
安宇亭还没说话,胡强的妈妈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就是安老师,您说哪有孩子受伤了把学生一个人丢在下面的道理。年轻老师就是没经验。”
安宇亭不想在外面跟家长争吵,但是心里那口气也憋不下去:“孩子受伤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
“是啊,反正又不用您出医药费。”胡强的妈妈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安宇亭深呼吸,又吐气,再深呼吸,再吐气,最终忍住了什么话都没跟她说,而是面向易亦:“易医生,这个学生应该没有其他问题了吧?腿伤除了不能参加体育课不能跑操之外还有什么需要在学校注意的吗?”
易亦对于患者的纠纷已经是习以为常,实事求是的告诉她:“所有的运动都不要让他参与就行,上放学可能需要家长关注一下。另外在班上注意不要让他的腿被碰到。”
胡强妈妈又开口了:“这我哪有时间去天天接送他啊,这不是为难人嘛?你们学校不应该跟我们想点办法吗?”
安宇亭听着她尖锐的声音头疼:“这些事情我们可以去学校商量,您把医院的收据收好,我们去学校说可以吗?”
胡强的妈妈不依不饶:“你这就是想推卸责任!”
我他妈有什么责任!安宇亭在内心无声的呐喊,却说不出这句话。
学生在旁边看着,她做不到自毁形象这种事情。
易亦开口了,声音平稳:“病人的纠纷可以去外面解决,这里是急诊,后面还有很多等着看病的病人。”
这是要赶人。
安宇亭强忍着暴躁:“胡强妈妈,我们先出去吧。”
胡强妈妈还想说什么,胡强忍不住开口了:“妈,走吧,本来就是我自己把自己弄伤的。”
这是胡强从头到尾针对他妈的争吵,说的第一句话。
安宇亭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家长吵,没什么。但是如果学生也一言不发,她还是会有点伤心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学生也是那种分不清青红皂白的人。
在胡强说了那番话之后,家长虽然还想说什么,却也只是在嘴里一个人念叨,没有再纠缠。
末了在医院门口,胡强的妈妈又跟安宇亭纠缠了好一会,安宇亭把他们送上了一辆的士,才筋疲力竭地一屁股坐到了医院门口。
左右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职业的人也就这么坐在那里,安宇亭看上去和他们有一点格格不入,但是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她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这里离她家远,没有人会认出她来。
安宇亭回忆起她高中那会儿学校跑操,自己像个四肢不健全的小儿麻痹症患者一样,把自己给抛摔在了地上。那时候他们学校的操场还是煤渣操场,摔得不像个人形了,腿上伤了一大块,心脏的跳动也快得可怕。
她妈也啥都没说,还一句一句地感谢老师给她打电话,自个儿麻利地带她去医院检查。
是她妈太正常了还是这个家长太不正常了?
她捂着自己的头,听着手机不停的传来提示音。
叮叮叮的,像蚊子在她头上叮了满头包一样,越叮头越大。
最终她怕是家长有事情找她,还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家长群里确实是一堆消息,她瞟了一眼,没有什么特殊事情,都是报告学生到家的。
切出去,是她妈的信息。
林女士:你这个月月经来了吗?有没有好点?什么时候放假回家?
安宇亭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她的大姨妈应该在两天前来的,这是又推迟了。
饭好像也还没吃,已经两点多了,但是她完全感觉不到饿。
屁股还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恨不得把手上的手机砸到地面上。
心中的憋屈和郁闷无处发泄,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手机不能砸。
她工作两个月了,毫无进账,手机坏了还得伸手找妈要钱。
真的好想哭啊。
手机又响起来,她很烦,想关掉通知,一看不是她妈。
是柯明。
柯小明:安老师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好久没见面了。
安宇亭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任何人见面。她还没酝酿好怎么回复,恍惚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种地方认出她来。
“安老师。”
“安老师。”
“安老师。”
直到第三声安宇亭才意识到不是自己饿晕了头,而是真的有人在叫自己。
她坐在地上傻傻地抬头,微微张着嘴巴,像个二傻子。
面前的男人微微弯着腰,她把手机抱在怀里,呆滞的眼神看着他。
“你还没吃饭吧。”易亦没有跟她提刚才的事情,“站得起来吗?”
安宇亭哪能想到自己蹲在这里还能被人发现:“我……我站累了,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