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待她是真的好呀,保护她,纵容她,专宠她一人,教她武功,身为一个女子,身为他的妻子,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做的事情?身在皇家,尔虞我诈,争权夺势,他做的事情无可厚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不知道该怎样说服自己待他如常,她过不了自己内心那一关,他的所作所为与她一直来的认知和坚持太过背道而驰了。
而在另一头,莫连珏何尝不是愁肠百结,他离开硕王府,去了莫连璇那边,占了他的书房处理公务,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
莫连璇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看书,顺便观察了他许久,虽然他表面上平静无波,面色不改,但以他对他的了解,他——有心事。看了看外面,天色已黑,他似乎半点没有回去的意思,难道是想在他这边过夜?他这地方宽敞,倒是不怕他占地方,只是他总得问出个缘由。
“三皇兄,你和三皇嫂吵架被赶出来了?”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其他。当然,要他相信他是被女人赶出来的还是有点难,他猜三皇兄是想避开三皇嫂,“你们新婚不过几个月,这么快就厌倦了?”
莫连珏眉头一皱,手上的笔顿了一下。
“三皇兄,女人不能太宠,也不能独宠,不然她会恃宠而骄,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他热心地给他提建议,“我这边正好有个温柔清纯的丫头,不如让她过来伺候你。”
“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他向来不好女色,如今只好苏儿,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和男人也没什么差别。
肯开口,那就好办了。莫连璇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感叹了一句:“三皇兄向来冷情,没想到如今也栽在了温柔乡,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哪来这么多话?他来他这边是想找清净,不是来听他说废话的:“明日你随我走一趟锦赫山庄,去见闻人千颜。”
“为什么要我去见她?”谈及正事,莫连璇稍稍正了神色。
“让她知道我有足够的财力支撑,我们的胜算就会更多一分,与天逐皇朝的合作绝不能落在白均隐的手中。”
“我明白,明日我会同你一起去。对了,上回闻人千栩遇刺,还有你遭袭,都是白均隐干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可惜没有确凿的证据,奈何不了他。”白均隐隐藏的势力绝对是他们想象不到的,而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
“他在朝中权势滔天,不是好对付的,慢慢来吧。那你今日可要住在我这?”
莫连珏没有回答,他本来是想在这边住一晚,调整一下心情,可是待了几个时辰,他始终惦记着那个和他闹别扭的女人,心早已飞回了硕王府,晚上入睡没有她在身侧,他竟已不习惯了。
门外树声沙沙,他转头看去,目光深沉。
莫连璇瞬间明白了:“我让人为你备马。”想回去就回去吧,他的心早已回去,留一具空壳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三皇兄对三皇嫂,看来是真的上心了。
星夜回到硕王府,屋内的灯已经熄了,莫连珏轻轻推门进去,摸到床上,却发现方凌苏根本不在,他心头一紧,莫名一阵紧张,高声喊道:“来人!”
很快,蝶儿、岑绡还有一干丫鬟侍卫跑了过来,惊怕地跪到了门外。
“王妃呢?”他走出房门,怒问。
“不、不在屋内吗?”蝶儿的声音都颤抖了,小姐这又是跑哪里去了?丢她们在这里面对可怕的王爷,太没义气了。
“去找!”
一行人统统吓得一抖,立马鸟兽散,找人去了。
这么晚了,她会去哪?会不会出门去了?会不会遇到危险?莫连珏抑制住心头的不安,四处去寻她,他们平常一起去过的地方,他一处处找,在黑夜中唤着她的名字,直到他远远地看到演武堂那边有灯光,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因为那个地方,除了她,不会再有其他人去。
他放慢了脚步,越走越近,听到了舞剑的声音,门开着,他看到她在练他教她的武功,练得专心致志。她很有武学的天分,他教她的每一招每一式她都领悟得很好,再加上每日都专心练习,进步得很快。他走了进去,在一旁看着,她练得专心,并没有发现他。
夜晚无事,心情不好,再加上他又不在,方凌苏便趁夜到演武堂练会剑,正好去去心头的烦躁情绪。长剑若霜雪冰寒,身姿若游龙宛转,他教她的剑术,她已会了八成,一剑刺出,她讶然看到正对着她的人,剑尖直冲他胸口而去,想要收剑身体却不受控制。
莫连珏一个旋身避过,顺势揽住她的腰,握住她执剑的手,教她如何收招。剑气收敛,锋芒尽掩,他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回来没见到你的人,我很担心。”
听到他温柔的话语,她心中难过,突然想哭。
“不要不说一声就离开,让我好找,好吗?”他知道她从来都不乖,他真怕她走得远了,他找不到她了,那该怎么办?
她感受着他的体温,环住他的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闷着头一言不发。她多么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其他人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外界的一切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心中有着彼此,那便够了。可她也知道,她太天真了,世上不止是他们两人,有太多人太多事和他们牵扯,而这不过是一个开头罢了。
“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办完事就回来陪你,你若是想喝酒,我便陪你喝,你若是想练功,我就陪你练。”
她默默地应了。
第38章 彻底失望╭(╯^╰)╮
方凌苏怎么也没想到, 聂小染会来找她, 听到侍卫通报,她虽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 赶紧让人将她请了进来。可是, 见了她,她发现她并不好,一脸的忧伤和疲惫,完全不像往日艳冠群芳、桃花含笑的她, 是出了什么事吗?
“对不起,凌苏,我知道像我这样身份的人, 是不应该跑到王府来找你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只能来求你。”她的脸上是明显的泪痕,容颜也异常憔悴。
看她对着她就要下跪, 方凌苏吓到了, 赶紧将她扶起:“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让你这样狼狈?”
“我想求你帮我救一个人。”
方凌苏一直都知道小染喜欢着一个男人,是大理少卿严怀清, 他们两情相悦,但碍于身份地位悬殊,严怀清不可能娶她为正室,而她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是默默地喜欢着他、关心着他。严怀清她也略有了解, 是一个才华横溢、正直无私的人,他的家世一般,能当上大理少卿全是自己一步步拼上去的,可正是这样一个人却牵扯进一桩命案之中。
长禄药坊坊主江桐的二女江盈影在一次到寺庙礼佛之际被平昌郡王莫霁棠看中了,这个莫霁棠在京城可是有名的混混,仗着自己皇亲的身份到处为非作歹,他见江小姐生得貌美可人,竟叫人抢到郡王府祸害了,江小姐不堪受辱,竟一头撞死在了郡王府门口。江桐为替女儿讨回公道,一纸诉状告到了大理寺,严怀清接了这个案子,将莫霁棠逮捕,亲自审问,但令人意外的是当夜莫霁棠竟在狱中离奇死亡了,平昌郡王府的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告到了莫连珏这边,莫连珏以“玩忽职守、谋害皇亲”的罪名直接给严怀清定了死罪,五日后就要处决了。
“凌苏,平昌郡王的死跟怀清根本就没有关系啊,他们怎么可以查都不查就定了他的罪?我不甘心,我找了好多人,求了好多人,可是都没用,我只能来求你,你是硕王妃,你求求硕王爷好不好,至少、至少让他留怀清一命,让他好好地活着好不好?”她满脸泪湿,梨花带雨,哭得凄惨。
“真的——是连珏给他定的罪吗?”他就这样视人命如草芥吗?方凌苏不敢相信,明明是那个莫霁棠有错在先,即便他是在狱中丢了性命,也不至于让一个大理少卿为他赔命吧?
“是的,是硕王爷亲自定的罪,没有人敢得罪硕王爷,我思来想去只有来找你,你若求他,怀清也许就能活命了。”她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方凌苏的身上。
“好的,我知道了。小染你放心,等他回来,我会问他,我会求他,让他饶了严怀清的性命。”虽然她这么说,但其实她并不确定莫连珏会听她的,可是小染都已经这样伤心难过了,她怎能不先安慰她,让她宽心?她了解她,她要不是走投无路是绝不会来找她的。
“凌苏,我知道,这件事情会让你为难,我只求……你能尽力就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她这样说,才更让她心疼,她一直都是泼辣爱笑的,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把她打垮,唯独严怀清——他是她最大的软肋了吧。她不敢承诺她什么,安慰了她一番,亲自将她送出门,让她在天香水韵等她的消息。
送她离开后,方凌苏便在房间内等莫连珏回来,什么也没做,只是坐着干等,水也没喝一口,心情很焦躁。蝶儿和岑绡在一旁看着很担心,但也不敢说什么,怕她更烦。
午后,莫连珏终于从锦赫山庄回来了,看上去心情不错,眉眼都含着笑。方凌苏看到他,猛地起身,冲到了他的面前,双手一把环抱住他,投入了他的怀中。
她这突兀的举动让莫连珏愣了下,他摸了摸她的头,笑了:“怎么,我才出去半日,你就这么想我了?”
“蝶儿,岑绡,你们出去。”方凌苏窝在他怀中,转头说道。
两人应了声,赶紧离开,并关上了房门,守在门外。
“怎么了?”她让他觉得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听她的声音语调并不是很高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拥着她,轻声问道。
“连珏,我有一件事情要求你,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我能做到的自然会答应你。”
“你可以的,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到底是什么事?”莫连珏稍稍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她的眼神充满了哀伤与不安,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他不解会有什么事情让她如此。
“严怀清,严怀清你记得吗?”
大理少卿严怀清?他微微皱了下眉,点了点头。
“是你定了他的死罪吗?”
“苏儿,他害死了平昌郡王莫霁棠,让他以命赔命,他不冤。”
“莫霁棠是怎么死的,你们查了吗?”
“查了,吓死的。”他言简意赅。
“既然他是吓死的,又怎能怪到严怀清的头上?而且是莫霁棠犯罪在先,他本就死不足惜,这样的人凭什么让一个无辜的好官为他赔命?你不觉得你这样给严怀清定罪太不公平了吗?”她质问着他,情绪激动。
莫连珏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不能放过严怀清,因为他本来就是要他死的。无辜又如何?不公平又如何?谁让他太过出众,谁让他偏偏对白均隐忠心耿耿?莫霁棠死有余辜,他自然清楚,他不会告诉苏儿,莫霁棠的死是他派人做的手脚,那样的人活在世上,只会丢了皇族的脸,正好逮到机会一石二鸟,他便趁机除了他。他自然也不会告诉她,他为什么一定要严怀清偿命的理由,他知道,她一定不会理解他。
“皇亲暴死,父皇震怒,他若不死,皇家颜面何存?”
“不是的,我不信皇上会这样是非不分,就算严怀清真的有罪,他罪不至死呀,你留他一命不行吗?哪怕你革了他的官职,将他发配,这样不行吗?”
“苏儿,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这么关心他的死活?”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着他枉死;他是一个好官,一直都尽忠职守,两袖清风;他饱读诗书,文采出众,假以时日必定是金雀的栋梁。”
是,她说的一点没错,严怀清确实是个人才,可正因为如此,他更不可能饶他。他早已提醒过他,早已笼络过他,只是他太过迂腐,偏要站在太子和国舅那一边,让他不得不对他痛下杀手。此番,他只能让苏儿失望了。
“此事已经父皇御批,再无回旋余地。”
“我不信!”这让她怎样跟小染交代,她的丈夫害死了她最爱的人,她怎么会原谅她?“我们一起去求父皇,求父皇饶他死罪好不好?”
“君无戏言,不可能。”
“那你找一个死囚犯替他,偷偷放了他,让他逃得远远的好不好?”
“苏儿!”莫连珏有些忍无可忍,抓着她的双臂晃着她,想要晃醒她,“官场之事不是你想象的这么儿戏,你身为我的王妃,不该过问这些事情,你逾越了你的本分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你们这些皇族都不讲理,你们皇族可以肆意欺凌弱小,一个秉公执法的好官却要为一个人渣偿命,这是什么道理!”
莫连珏强忍怒意:“苏儿,注意你的言辞。”若非她是他的妻子,他怎么可能允许她说出这种放肆的话来,皇族的尊严不可侵犯,她身为王妃,更加不该这么糊涂。
“我说错了吗?难道这不是事实吗?自私、无情、霸道、狂妄,这就是你们皇族!”她冲他吼着,愤怒到了极致。
莫连珏脸色铁青,他看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亲手掐死她一般。没有再说什么,他放开她,打开门,离开了房间。他若再不离开,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伤到她,他宁可留下她,让她自己想清楚。
“莫连珏!”她追到门口,看着他决然离去,伤心地止步,流下了眼泪,哭得不能自已。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啊?她是为小染哭,她全部的爱终是一场空;她是为自己哭,从今往后她要怎么面对小染?她不知道。
“小姐。”
“王妃。”
蝶儿和岑绡跑到了她的身边,扶着她,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她,只能默默地陪着她。像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对错呢?王爷为了皇族的利益,无可厚非;小姐站在朋友的立场,也是情有可原。偏偏他们两个无法认同彼此,闹成这样,不知该如何收场。
接下去的几天,莫连珏都没有回硕王府,而方凌苏则去天香水韵陪了聂小染两天两夜,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憔悴,一日比一日消瘦。到第三天的时候,聂小染逼着她回了硕王府,她说她不怪她,她说她能理解,她不希望他们夫妇因为她的事情而伤了夫妻情分,她说从今往后她们不要再来往,因为她终究不是一个圣人。